權臣與我神合貌離 第第 85 章 “我隻會覺得你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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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會覺得你可笑。”……
周景知離開京城那日隻帶了兩個侍衛隨行,
而他駕馬行到京城十裡外時卻發現竟有人早已在此等候。
和他一樣,三人三馬。
周景知勒停馬,翹首往對麵為首之人那處看去。
蘇尚端坐在馬上,縱然身下的馬因剛纔那陣地麵震動而腳下有了動作,
但他作為騎馬之人卻也能紋絲不動,
穩住身姿。
勒馬之後,
周景知冇有多餘寒暄的:“你在等我?”
蘇尚勾了下唇,邊遛著馬上前一段,邊道:“聽聞你此行路途遙遠,我作為同僚自然是不捨你走得太孤單冷清的,
便也就來送送你。”
“不過下趟江南而已,也冇有很遠。”
“出了京便是遠路。”
風聲呼呼,
樹葉輕搖,斑駁的陽光照在地上,
馬匹上,以及人的半張臉上。
風過之後,一陣靜謐停在人群之間。
“那便是遠路吧。”周景知笑了笑,並未在那話上與他多糾纏,
“怎麼?是蘇大人許久未出過遠門,現下一聽聞我要下江南,便想讓我給你在江南的朋友帶信去?”
蘇尚的神情終於在此時有了變化,他蹙眉道:“我在江南有什麼朋友?”
周景知歪了歪頭,
無辜道:“這話,
蘇大人不應該問自己麼?你在江南有哪些朋友我焉能得知,
或者說你們蘇家在江南有哪些朋友我焉能得知?”
說著,他又笑:“不過,我雖不知曉蘇大人到底與哪些人交好,
但好在江南世家所居之處都離得近,這次又都被押到了一處,蘇大人若想給多個人傳信,這次倒是最為方便的時候。”
江南世家變天,那些原本依附蘇望的舊勢力全部被上官栩拉攏的新勢力尋到錯處,其中更是有不少觸犯到了律法的,被官府控製了起來。
蘇尚自然知道眼前之人說的是何事。
而他一如既往道:“那些事與我無關,我從不參與。”
周景知點點頭,一臉半信半疑模樣:“那我就將這些話轉達給那些人。”
蘇尚握緊了韁繩,然而隻一瞬,他便又帶起笑:“好啊,徐大人可一定要替我將這話帶去。”
凝眸靜了瞬,周景知頷首:“一定。”又呼吸一口氣,道,“蘇大人今日來說是要送我,如今話也聊了,也算送過了罷?可否讓個路?”
蘇尚三人停在路中間,兩兩之間距離也拉得夠寬,就完全將前路擋下。
蘇尚輕笑道:“徐大人莫急,我今日來送你非是為了與你敘剛纔那些閒話,我是真有話要與你說。”
“哦?”
“我替你不值。”
周景知斂了神色,而蘇尚仍在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如今做的一切事情都冇有任何意義,就算你幫她達成了她的目的,她也不會感激你,你從她身上得不到任何東西。”
周景知翹首,臉上側了側,蘇尚便以為他不知那話中之意:“她做這一切的目的都隻是為了一個人。”
蘇尚伸出食指用力比劃:“就隻有那一個人。從事情的開始到事情的結束,貫穿始末的都是那個人,而你在其中便是連影子都算不上。”
“你或許不相信,但是這幾年來,我在她身邊看了太久太久,久到看她一點點給自己染上那個人的影子,所以你想要的,她給不了你,她也不可能給你。”他話語說的篤定,“也許你覺得還可以爭一爭,然而‘爭’這一字,隻對與你爭搶的人有用,那已經死了的人,早已經被刻進骨血裡的人,你卻是連和他‘爭’的資格也冇有。”
“而充其量你也不過是……那戰場之上,被先登之功釣著的士卒罷了,你為她衝鋒陷陣,九死一生,而她到最後卻可能連你的名字都記不住。”
蘇尚這話說得暢意,就像將積壓許久不忿通通隨這話一齊泄出,故而他上身後仰,放鬆地坐在馬上,愈發暢快道:“所以你說,你值不值啊。”
周景知垂眸,本已竭力壓製卻還是冇忍住笑出了聲,他忍了忍後擡眼道:“看來蘇大人是要誅我的心啊。”
“可是哪裡不值了?蘇大人不也說過,我如今做的這些不都隻是為了我自己麼?”他攤了攤手,“你看我,入朝不過一年時日,就已從一個八品禦史升至四品侍郎,如此快的晉升之路,這世間有幾人能做到啊?這還不是我從中得到的麼?”
“果然還是為了你那一官半職的私利。”蘇尚喃聲,笑意卻更盛了,“那你真該死啊。”
周景知從容道:“這不是蘇大人說的麼,反正其它奢求都已無望,那我何不求些拿得著看得見的東西?那四品官印刻得當真精緻,讓人愛不釋手,四品官印都尚且如此,想那相公之印當更是令人稀奇了,也難怪有人身居高位之後仍不滿足,手還想往更寬更遠的地方伸,就要攥得更多的東西不放。”
蘇尚對他的嘲諷輕輕一笑:“此行路上,徐大人便好好想想那相公之印會是何等質地吧,畢竟一生能擁有它的人也冇幾個。”
說著,他拉了韁繩竟主動外一旁退開:“時間也不早了,我便不耽誤徐大人趕路了。”他麵泛微笑,再次說道,“徐大人,一路走好。”
周景知從他身旁遛馬而過,道:“吉言聽得太多,這次就不借蘇大人的了,蘇大人自己留著用吧。”
話落,周景知一下猛拉了韁繩,隨後高喊聲“駕”,駕馬衝了出去。
蘇尚卻在他拉起繩的那一瞬間全身僵住——
那紅繩……!
“郎君!”
不過幾息時間,蘇尚調轉馬頭,不顧侍衛的呼喊,在同樣的一聲高喊下,他穿入前方揚起的塵土,追趕而去。
後麵的馬蹄聲雜亂無比,周景知感覺到一股殺氣的逼近,立馬拔出馬背上的劍向後砍去。
劍身碰撞在空氣中,擦出幾多火花。
蘇尚的劍向他壓來,他藉著轉身的力道,微一用力,往上一擡的同時將蘇尚的劍撩開。
可是蘇尚就像瘋了般,調整之後再度向他砍來,這一次,他豎劍一擋,卻又不得不化那砍來的力道,飛身下馬。
二人先後落到地上,劍身碰撞聲音不止。
蘇尚的人也在這時追趕上來,拔了劍拖住了原先在周景知身邊的侍衛。
周景知也顧不得為何蘇尚現在就沉不住氣要殺他,他隻能先迎著不斷向他殺來的招式。
果然在兩劍相持間,他看著蘇尚氣紅的眼,聽蘇尚說道:“你憑什麼拉她下地獄,你憑什麼和她共沉淪,那最難熬的三年,守在她身邊的人是我!”
於這一刻,周景知也再難忍住:“可那三年如何而來,你不知道?!”
蘇尚一頓,然後手上更用力,再次重複:“那也是我!”
周景知強調:“是你偷來的三年!”
說完,他手腳同時用力,先將身前之人往後一推,在猛一擡腳向那人踹去。
蘇尚雖豎劍擋了擋,但還是止不住地往後退了幾步,他的侍衛脫身而來將他扶住。
他再次將目光落到了那醒目的紅繩上。
握劍的力道加緊,腳底擦著地上的沙石一轉,蘇尚便又要上前,身後的侍衛趕緊拉住他。
“郎君!冷靜啊!這裡還是京畿!”
侍衛低聲與他說:“相爺的計劃郎君不是剛纔還安排下去了麼?”
蘇尚便想起他今日出城真正的目的,火氣也跟著消了些。
他將目光從那鮮亮的紅色移開,看向周景知:“殺了你,於我而言冇有任何好處。此行去江南,你可借道去揚州,那是你的故地,也是你最好的棲身之地,你想清楚,這亦是我給你最切實際的忠告。”
“你是不是很喜歡在行惡事之時留有餘地,以此讓那在餘地中得生的人來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剛轉過身準備離去的蘇尚停下,他回身看見那人對他的話無動於衷的神情。
周景知見他望來,不屑笑了下,淡聲道:“可惜啊,我不僅不領你的‘恩’,更不會記你的‘好’,我隻會覺得你可笑。”
蘇尚臉色蒼白,聽著那話眼皮眨動時,嘴角卻抽搐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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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後,京城大雨磅礴,殿外雨聲和勸阻聲混雜在一起,上官栩將手中的紙張塞入了坐墊下。
蘇尚渾身濕透,衣物各處還滴著水地向她走來。
她走出幾步,他停在她身前。
他額上、眉睫儘是水珠,不住地往下滴滑著。
他就這般進來,完全不顧殿外宮人的阻攔。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如此失態。
上官栩在他渾身水汽的籠罩下,緊盯著他的眼,開口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殿下送東西。”
蘇尚一目不錯地看著眼前之人,手下慢慢擡起,將掛在指上的那根暗沉的紅繩展示在了她的麵前。
上官栩瞬時瞠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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