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真實靈異故事 第47章 墨鬥線
我第一次見老木,是在2018年的梅雨季。那天我蹲在蘇州平江路的巷口避雨,看青石板縫裡的青苔被雨水泡得發綠,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哢嗒、哢嗒”的木軸轉動聲。回頭時,隻見一個穿藏青對襟褂子的老頭,正推著輛掉漆的二八大杠自行車走過來,車後座綁著個半舊的木箱,木箱上用紅漆畫著我不認識的紋路,像篆字,又像某種符咒。
老頭停下來避雨,從布兜裡摸出個銅煙袋,煙杆是棗木的,包漿亮得能映出人影。他沒看我,隻盯著雨簾裡的巷子深處,忽然說:“後生,你住這巷子裡?”我點頭,說租了巷尾那間老平房,剛搬來沒幾天。老頭“哦”了一聲,煙袋鍋在鞋底磕了磕,“那屋子,民國時是個木匠鋪,你知道不?”
我還真不知道。中介隻說房子是老宅子,便宜,沒提過前身是木匠鋪。老頭又說:“那木匠姓魯,手藝好得很,據說能把木頭雕出活氣來。後來抗戰那幾年,人突然沒了,鋪子裡的東西也一夜之間空了,隻留下房梁上一根墨鬥線,紅的,風吹著能響。”我當時隻當是老人編故事,沒往心裡去,直到當晚住進那屋子,才知道老頭的話不是隨口說的。
那屋子確實老,牆皮都起了翹,牆角堆著些不知放了多少年的舊木料,散著股潮乎乎的木香。我收拾到半夜,正準備鋪床,忽然聽見房梁上傳來“沙沙”的聲,像有人用線在木頭上輕輕刮。抬頭看,房梁很高,積著層灰,什麼也沒有。我以為是老鼠,拿了掃帚捅了捅,沒動靜,便作罷了。
躺下後,總覺得屋裡不對勁。明明門窗都關嚴了,卻總有風往脖子裡鑽,涼絲絲的,帶著股木頭的腥氣。迷迷糊糊快睡著時,忽然聽見“嗒”的一聲,像是有東西掉在地上。我猛地睜開眼,就著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光,看見地上有一截紅繩,細得像頭發絲,卻紅得紮眼——那顏色,跟老木說的墨鬥線一模一樣。
我爬起來撿,手指剛碰到紅繩,突然覺得指尖一麻,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再看時,紅繩已經纏在我手指上了,越纏越緊,勒得指節發白。我慌了,伸手去扯,可那紅繩像活的一樣,順著手指往手腕爬,轉眼間就繞了三圈。就在這時,房梁上又傳來“沙沙”聲,這次更響,像是有人在上麵走動,腳步很輕,卻一步一步,都踩在我心尖上。
我抓起手機想照房梁,剛按亮螢幕,就看見螢幕裡映出個影子——不是我的,是個穿短褂的男人,站在我身後,手裡拿著個墨鬥,墨鬥線正往下垂,那截紅繩,就是從墨鬥裡牽出來的。我嚇得尖叫,猛地回頭,身後卻什麼也沒有,隻有牆角的舊木料堆,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再看手指,紅繩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三道淺淺的紅印,像勒出來的,又像抓痕。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老木。問了巷子裡的老人,才知道老木住巷口的雜貨鋪樓上,也是個木匠,據說祖上是魯班門下的。我找到他時,他正在院裡刨木頭,刨花飛得到處都是,拚成些奇怪的形狀,像鳥,又像魚。看見我來,他放下刨子,指了指院裡的石凳:“坐下說吧,看你這臉色,是撞著東西了?”
我把昨晚的事說了,老木聽完,拿起桌上的墨鬥,扯出點黑墨線,在我手腕上繞了一圈。墨線剛碰到麵板,我就覺得手腕上的紅印一陣發燙。老木眉頭皺起來:“是魯家的東西沒錯。那墨鬥線,是魯班術裡的‘鎖魂線’,一般是木匠用來鎮木料裡的邪祟的,怎麼會纏上你?”
我問他什麼是魯班術,老木歎了口氣,說魯班術分“明術”和“暗術”,明術是木工手藝,暗術就是些旁門左道,能驅邪,也能害人。當年魯家那木匠,據說就是練暗術走了火,把自己的魂鎖在了墨鬥裡,連帶著鋪子裡的木料都染了邪性。“你屋裡的舊木料,是不是沒扔?”老木突然問。我點頭,說覺得扔了可惜,想留著當柴燒。
老木一拍大腿:“那就是了!那些木料裡藏著他的氣,你留著它們,就等於把他的魂留在屋裡了。今晚你回去,把木料全搬到院裡,再找根桃枝,蘸著硃砂水,在木料上畫‘雷紋’,記住,畫的時候不能說話,不能回頭,畫完就走,彆回頭看。”
我按老木說的做了。當晚把木料搬到院裡,找了根桃枝,蘸著硃砂水在木料上畫雷紋。硃砂水很涼,畫到第三根木料時,忽然覺得身後有人喘氣,熱烘烘的,噴在我後頸上。我想起老木的話,沒回頭,加快速度畫。可那喘氣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見有人在我耳邊說“線……我的線……”
我手一抖,硃砂水滴在木料上,暈開個紅點子。就在這時,院裡的木料突然“嘩啦”一聲倒了,一根圓木滾到我腳邊,上麵赫然纏著根紅繩,跟昨晚見的一模一樣。我嚇得拔腿就往屋裡跑,剛關上門,就聽見院裡傳來“哢嗒、哢嗒”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刨子刨木頭,一下一下,很慢,卻很清楚。
我不敢開燈,縮在牆角,聽著院裡的聲音到後半夜才停。天亮後出去看,院裡的木料全被刨過了,刨花堆成小山,拚成個“魯”字。而那根圓木上,紅繩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一道深深的槽,像是被墨鬥線勒出來的。
我趕緊去找老木,老木看了院裡的刨花,臉色變得很難看:“他這是在找東西。魯家那木匠當年失蹤前,丟了個‘木人’,是用百年黃楊木做的,據說能通陰陽,他肯定是想讓你幫他找。”我問老木怎麼找,老木說:“那木人八成還在你屋裡,老宅子的牆裡、地下,都有可能藏東西。你回去翻翻,尤其是房梁,當年他的墨鬥線就是掛在房梁上的。”
我回到屋裡,搬了梯子搭在房梁下,爬上去看。房梁上積著厚厚的灰,中間有個小窟窿,像是被蟲蛀的,卻很規整。我伸手進去摸,指尖碰到個硬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個巴掌大的木人,黃楊木的,已經發黑了,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跟老木木箱上的紅漆紋路一模一樣。木人手裡,還攥著根紅繩,正是那截墨鬥線。
就在我拿起木人的瞬間,屋裡的門窗突然“哐當”一聲全開了,風灌進來,吹得地上的刨花飛起來,繞著我轉。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我抬頭,看見房梁上站著個影子,跟手機螢幕裡見過的一樣,穿短褂,手裡拿著墨鬥。這次看得更清楚,他的臉是木刻的,沒有五官,隻有兩道深深的槽,像是眼睛。
影子開口了,聲音像是從木頭裡傳出來的,悶悶的:“把木人……還給我……”我嚇得手一抖,木人掉在地上,紅繩從木人手裡掉出來,纏在木人身上,像條蛇。影子從房梁上跳下來,輕飄飄的,腳不沾地,一步步朝木人走過去。我想跑,卻挪不動腳,隻能看著影子彎腰去撿木人。
就在影子的手碰到木人的瞬間,門外傳來老木的聲音:“魯老哥,彆逼後生了!”老木拿著個墨鬥跑進來,扯出墨線,往影子身上纏。墨線一碰到影子,影子就發出“滋啦”的聲音,像木頭被燒著了。老木一邊纏一邊說:“當年你練暗術走火,把魂鎖在木人裡,本是想救你妻子,可你妻子早就走了,你何必困在這裡?”
影子僵住了,聲音變得哽咽:“我……我想再見她一麵……”老木歎了口氣:“那木人能通陰陽,可也能鎖魂。你困在這幾十年,早就成了‘木魅’,再這樣下去,連輪回都入不了。今天我把木人燒了,讓你魂歸本位,好不好?”
影子沉默了很久,最後點了點頭。老木把木人放在院裡的刨花堆上,點了火。火著起來,木人發出“劈啪”的聲,紅繩在火裡變成灰,飄在空中,像紅色的雪。影子站在火邊,看著木人被燒儘,慢慢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了。
火滅後,老木撿起一塊燒焦的木片,遞給我:“這是黃楊木的芯,能鎮宅,你留著吧。”我接過木片,摸起來很涼,卻帶著股暖意。從那以後,我屋裡再也沒出過怪事,巷子裡的梅雨季也過去了,陽光照在青石板上,亮得晃眼。
後來我問老木,他怎麼知道那麼多關於魯家木匠的事。老木拿出個舊賬本,上麵記著民國時的事,最後一頁寫著“魯氏木匠鋪,欠木家墨鬥一個”。老木說:“我爺爺當年跟魯家木匠是朋友,他知道魯家木匠練暗術的事,可惜沒攔住。我守在這巷子裡,就是想等他出來,幫他了了心願。”
現在我還住在那間老平房裡,房梁上的窟窿還在,我用木塞堵上了,木塞是老木幫我做的,上麵刻著雷紋。院裡的舊木料,老木幫我做成了個小書架,放在窗邊,陽光照在書架上,能聞到淡淡的木香。有時候晚上看書,會聽見書架上傳來“沙沙”的聲,像有人在翻書,我知道,那是魯家木匠,他終於能安心了。
隻是偶爾,我會在書架上看見一根紅繩,細得像頭發絲,紅得紮眼,輕輕一吹,就不見了。老木說,那是魯家木匠在跟我打招呼,他還在這巷子裡,守著他的木人,也守著這老宅子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