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真實靈異故事 第133章 古槐巷舊事
民國三十一年深秋,華北平原上的風裹著碎雪粒子,刮在臉上像摻了沙的刀子。我跟著二叔從淪陷區逃出來,落腳在津郊一個叫古槐巷的村子。村子依著一條早凍透的河,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樹歪歪扭扭地立著,枝椏上掛著的破布條在風裡飄,像極了死人的壽衣。
我們住的是村西頭一間沒人要的土坯房,原主是個姓王的獵戶,去年冬天帶著兒子進山,就再也沒回來。房簷下結著厚厚的冰棱,推門進去時,一股黴味混著說不清的腥氣撲麵而來,地上的土坷垃裡還嵌著幾片暗紅色的東西,二叔用腳蹭了蹭,說是以前獵戶宰獸濺的血,可我總覺得那顏色發暗發黏,不像新鮮的血。
搬進去的頭三天倒還太平,隻是夜裡總聽見院牆外有腳步聲,一下一下,走得很慢,像是有人拖著腳在走。二叔說那是風吹著柴草響,可我分明聽著腳步聲就貼在牆根下,有時候還會停在窗戶外,像是在往屋裡看。我跟二叔說,他就罵我膽小,說逃難的人哪還顧得上怕這些,可我能看見他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手裡總攥著那把磨得發亮的柴刀。
第七天夜裡出了事。那天我起夜,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老槐樹下站著個人。那人穿著灰布棉襖,背對著我,頭發很長,披在肩上。我以為是村裡的人,就喊了一聲,可那人沒回頭,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風颳得更緊了,老槐樹的枝椏晃來晃去,影子落在那人身上,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抓他的衣服。我心裡發毛,想轉身跑回屋,可腳像被釘在了地上,挪不動半步。
就在這時,那人慢慢轉了過來。我看清了他的臉,沒有眼睛,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對著我,臉上的麵板皺巴巴的,像是泡在水裡泡了很久。他張開嘴,嘴裡沒有牙,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能吞進去人的影子。我嚇得喊不出聲,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凍住了,連頭發根都豎了起來。
二叔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拿著柴刀衝了出來,大喝一聲,那人就像被風吹散的煙一樣,一下子沒了蹤影。二叔扶住我,我才發現自己的褲子都濕了,渾身抖得像篩糠。二叔蹲在老槐樹下,用柴刀扒開地上的雪,露出一塊青石板,石板上刻著幾個模糊的字,他摸了摸,說這是塊墓碑,以前這地方是個亂葬崗,日本人來的時候,在這裡殺過不少人。
從那天起,我夜裡總做噩夢,夢見那個沒眼睛的人站在床邊,用冰涼的手摸我的臉。我跟二叔說要搬走,可他說現在到處都是日本人,沒地方可去,隻能先在這湊活。他找村裡的老人要了點硃砂,塗在門框上,又在窗台上擺了三炷香,可夜裡的腳步聲還是沒斷,有時候還會聽見女人的哭聲,細細的,從老槐樹那邊飄過來。
半個月後的一個傍晚,天陰得厲害,像是要下雪。村裡的李大爺來敲門,說他孫子不見了,早上出去拾柴,到現在還沒回來。二叔跟我跟著李大爺到處找,最後在老槐樹下發現了孩子的鞋。那鞋是新做的布鞋,鞋底上還沾著泥,鞋旁邊的雪地上,有一串小小的腳印,一直延伸到老槐樹的樹洞裡。
李大爺想伸手去掏樹洞,二叔一把拉住他,說這樹洞邪性,不能碰。可李大爺急得直哭,說孫子要是沒了,他也活不成了。就在這時,樹洞裡傳來孩子的哭聲,很微弱,像是被什麼東西捂住了嘴。二叔咬了咬牙,從腰裡掏出火柴,點燃了手裡的火把,往樹洞裡伸進去。
火把的光照亮了樹洞,我看見裡麵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是李大爺的孫子。可孩子的旁邊,還坐著一個女人,穿著藍色的旗袍,頭發挽得整整齊齊,隻是臉色白得像紙,眼睛裡沒有瞳仁,隻有一片白茫茫的霧。那女人看見火把,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像指甲刮過玻璃,刺耳得讓人頭疼。
二叔把火把往樹洞裡一扔,拉著李大爺和孩子就跑。我們跑回土坯房,關上門,還能聽見外麵女人的尖叫聲,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才停下來。第二天早上,我們再去老槐樹下看,樹洞旁邊的雪地上,有一攤黑色的水,像是燒過的紙灰泡在水裡,那棵老槐樹的樹皮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道深深的劃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抓出來的。
李大爺的孫子醒過來後,說那天他在老槐樹下拾柴,看見樹洞裡有個漂亮的阿姨在招手,他走過去,阿姨就拉著他的手進了樹洞,說要給他糖吃。後來他聽見外麵有人說話,想出去,可阿姨把他按住,說外麵有壞人,不能出去。他看見阿姨的臉慢慢變了樣,眼睛變成了兩個黑洞,嚇得他直哭,可怎麼也喊不出聲。
沒過幾天,村裡又出了事。住在村東頭的張嬸,早上起來去河邊挑水,再也沒回來。她男人去找,發現河邊的冰麵上有個窟窿,窟窿旁邊放著張嬸的水桶,水桶裡的水凍成了冰,冰裡麵凍著一根長長的頭發,黑色的,像是女人的頭發。
二叔說這村子不能待了,得趕緊走。可我們收拾東西的時候,院門口突然來了幾個日本人,帶頭的是個留著八字鬍的軍官,手裡拿著一把軍刀,身後跟著幾個端著槍的士兵。日本人說要在村裡征糧,讓每戶人家都把存糧交出來,不然就燒房子。
村民們不敢反抗,隻能把家裡僅有的一點糧食拿出來。可日本人還不滿足,那個八字鬍軍官看見李大爺的孫子,伸手就要去抱,李大爺想攔,被一個士兵一腳踹在地上。就在這時,老槐樹那邊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比以前更響,更淒厲。
八字鬍軍官皺了皺眉,讓兩個士兵去看看。那兩個士兵端著槍,慢慢朝老槐樹走過去。走到樹底下時,突然從樹洞裡飛出一團黑色的東西,像是一團黑霧,一下子纏在了一個士兵的身上。那士兵尖叫起來,身體開始抽搐,手裡的槍掉在地上,沒過一會兒,就不動了,身體慢慢變成了黑色,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乾了血。
另一個士兵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跑,可沒跑幾步,就被一根突然掉下來的槐樹枝砸中了頭,當場就沒了氣。八字鬍軍官又驚又怒,舉起軍刀,喊著要把老槐樹砍了。他帶著剩下的士兵衝過去,剛要動手,老槐樹的枝椏突然瘋狂地晃動起來,無數片槐樹葉像刀子一樣飛下來,割在士兵們的臉上、身上,鮮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那個八字鬍軍官也被槐樹葉割破了臉,他氣得哇哇大叫,舉著軍刀朝樹乾砍去。軍刀砍在樹上,發出“當”的一聲響,像是砍在了鐵塊上。就在這時,樹洞裡傳來女人的尖叫聲,那個穿藍色旗袍的女人從樹洞裡走了出來,她的頭發飄在空中,眼睛裡冒著綠光,手裡抓著一把長長的頭發,頭發上還滴著血。
女人朝八字鬍軍官撲過去,軍官嚇得轉身就跑,可沒跑幾步,就被地上的冰滑倒了。女人撲在他身上,用頭發纏住他的脖子,慢慢收緊。軍官的臉漲得通紅,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手腳不停地掙紮,可怎麼也擺脫不了。沒過一會兒,軍官就不動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剩下的士兵嚇得扔下槍,拚命地往村外跑,可沒跑多遠,就聽見身後傳來女人的哭聲,然後一個個倒在地上,再也沒起來。
村裡的人都嚇壞了,躲在家裡不敢出來。二叔拉著我,說現在就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們沿著河邊的小路往村外跑,路過老槐樹下時,我看見那個女人站在樹底下,背對著我們,風吹著她的旗袍,像是一麵旗子。我看見她的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布娃娃,布娃娃的臉,跟李大爺的孫子長得一模一樣。
我們跑了很遠,纔敢停下來回頭看。古槐巷的方向,升起了一股黑煙,像是房子被燒著了。二叔說,那是老槐樹在燒自己,它把那些日本人的屍體,還有村裡的邪氣,都一起燒了。
後來我們再也沒去過古槐巷,也沒聽過關於那個村子的訊息。直到抗戰勝利後,我才從一個從津郊回來的老兵嘴裡聽說,古槐巷早就沒人了,那棵老槐樹也沒了,隻剩下一個大坑,坑裡的土是黑色的,不管種什麼都活不了。老兵說,有人在夜裡路過那裡,還能聽見女人的哭聲,還有老槐樹的葉子響,像是有人在樹底下走路。
我有時候會想,那個穿藍色旗袍的女人,到底是誰。是以前死在亂葬崗的人,還是被日本人害死的村民?她守著那棵老槐樹,守著那個村子,是不是在等什麼人,或者在等一個說法。
現在我老了,住在城裡,可每當冬天刮大風的時候,我總能聽見窗外有腳步聲,一下一下,走得很慢,像是有人拖著腳在走。我知道,那是古槐巷的風,是老槐樹下的腳步聲,它跟著我,從那個深秋,一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