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真實靈異故事 第39章 梧桐根
我家老院的那棵梧桐樹被鋸掉的那天,是驚蟄。
天剛矇矇亮,院牆外的土路上就傳來了拖拉機的突突聲,我披了件外套站在堂屋門口,看著三個穿迷彩服的男人把鏈鋸從車上卸下來。領頭的老王是村東頭的木匠,手裡攥著根煙沒點,圍著樹轉了兩圈,嘴裡嘖嘖著:“三十年的老梧桐了,直徑快夠到四十公分,可惜了。”
這棵梧桐樹是我爺爺年輕時栽的,樹乾筆直,枝椏伸得滿院子都是。每到夏天,濃密的葉子能把半個院子罩在陰影裡,我小時候總在樹根下挖螞蟻洞,奶奶坐在小馬紮上摘菜,風一吹,葉子嘩啦啦響,能蓋過遠處稻田裡的蛙鳴。後來爺爺走了,奶奶跟著我爸媽去了縣城,老院就空了下來,隻有這棵樹還守著滿院的雜草。今年開春,村裡說要修排汙管道,正好從老院牆角過,這棵樹的根係太密,怕影響施工,村乾部來家裡說了兩回,爸媽架不住勸,就同意伐了。
鏈鋸啟動的聲音尖得刺耳,我往後退了兩步,躲在門框後。第一下鋸在樹乾底部時,有汁液滲出來,不是常見的透明樹膠,是偏深的褐色,像稀釋後的血。老王也愣了一下,用手套蹭了蹭,嘟囔著:“這樹怎麼回事,汁兒是黑的?”旁邊的年輕小夥笑他:“王師傅,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這明明是土色。”老王沒再說話,隻是把煙點上,猛吸了一口。
樹倒下來的時候,我聽見“哢嚓”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扯斷。枝葉落地時揚起的土灰裡,我好像看見有個影子從樹乾裡閃了一下,快得像錯覺。等塵土散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樁,截麵的年輪裡,隱約能看到一圈圈暗紅色的紋路,像嵌在木頭裡的血絲。
當天下午,我留在老院收拾殘局。把散落的樹枝捆好堆在牆角,又用鋤頭把樹根周圍的土鬆了鬆,打算第二天請人來挖根。天快黑的時候,院牆外突然傳來一陣小孩的哭聲,細細的,斷斷續續。我以為是村裡的孩子打鬨,探頭出去看,土路上空無一人,隻有風吹過光禿禿的白楊樹,發出“嗚嗚”的聲響。
回到屋裡,我剛把燈開啟,就聽見“咚”的一聲,像是有東西砸在院門上。我心裡一緊,老院的門是木頭的,早就朽了,彆是風把什麼東西吹倒了。我拿起牆角的手電筒,慢慢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外麵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可就在我準備轉身的時候,手電筒的光突然晃到了樹樁上——樹樁的截麵中央,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裂縫,裂縫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細細的,像人的頭發。
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裂縫還在,可裡麵的東西不見了。大概是風吹進裂縫裡帶起的碎木屑吧,我這麼安慰自己,把院門鎖好,快步離開了老院。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老院,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奶奶坐在梧桐樹下摘菜,我蹲在旁邊挖螞蟻洞。挖著挖著,手指突然碰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我低頭一看,是一隻小孩的手,指甲縫裡全是泥,正從樹根下的土裡伸出來。我嚇得尖叫,想往後退,卻發現自己的腳被樹根纏住了,越纏越緊。抬頭看奶奶,她還是低著頭摘菜,可她的臉慢慢轉了過來,臉上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嘴裡還在唸叨:“樹不能伐,樹不能伐……”
我猛地驚醒,渾身是汗,窗外的天剛矇矇亮。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才五點多。我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心裡總想著夢裡的場景,還有樹樁上的那道裂縫。索性爬起來,洗漱完就往老院走。
剛走到院門口,我就愣住了。昨天晚上鎖好的院門,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道縫,風從縫裡灌進去,吹得院裡的雜草沙沙響。我推開門走進去,第一眼就看向樹樁——昨天還好好的樹樁,截麵中央的裂縫變大了,裂縫周圍的木頭顏色變得更深,像是被水泡過一樣。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樹樁旁邊的地麵上,散落著幾縷黑色的長發,不是掉在地上,而是像從土裡鑽出來一樣,一端還埋在樹根周圍的土裡。
我蹲下來,用手指碰了碰那些頭發,發質很軟,不像是大人的。這時候,我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腥氣,像是鐵鏽混著土的味道,順著氣味找過去,腥氣是從樹樁的裂縫裡飄出來的。我鼓起勇氣,把臉湊近裂縫,裂縫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可那股腥氣越來越濃,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小孩哭聲,和昨天下午聽到的一模一樣。
我趕緊站起來,後退了兩步,心裡慌得厲害。這時候,村裡的張婆婆正好從牆外路過,看見我站在院裡,隔著牆喊:“小遠,你在那兒乾啥呢?大清早的,彆在老院待太久。”張婆婆是村裡的老人,和我奶奶關係好,我趕緊走過去,把昨天看到的裂縫和頭發的事跟她說了。
張婆婆聽完,臉色一下子變了,壓低聲音說:“你爺爺當年栽這棵樹的時候,是不是埋了東西在樹根下?”我愣了一下,爺爺栽樹的時候我還沒出生,我怎麼會知道。張婆婆歎了口氣,說:“你奶奶還在村裡的時候,跟我唸叨過一回,說你爺爺年輕的時候,有一回在山上撿到個棄嬰,沒活下來,就埋在栽樹的地方了,說讓樹護著孩子,彆讓野狗刨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難怪昨天夢裡會夢見小孩的手,還有樹樁裡的血絲。張婆婆接著說:“這樹長了三十年,早就跟底下的東西纏在一塊兒了,你把樹伐了,等於把人家的家給拆了,能不出事嗎?”
我越聽越怕,問張婆婆該怎麼辦。張婆婆想了想,說:“你趕緊找塊紅布,把樹樁包起來,再買點紙錢香燭,在樹根前燒燒,跟孩子說聲對不起,讓它彆再鬨了。要是還不行,就隻能請先生來看了。”
我趕緊回縣城買了紅布和紙錢,回到老院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我把紅布一圈圈纏在樹樁上,剛纏到一半,就聽見“哢嚓”一聲,樹樁上的裂縫又變大了,從裂縫裡掉出來一小塊木頭,上麵還纏著幾縷長發。我嚇得手一抖,紅布掉在地上,彎腰去撿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樹樁後麵的牆根下,站著一個小小的影子,大概三四歲孩子的身高,背對著我,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小花褂子。
我猛地站起來,影子不見了。牆根下隻有一堆雜草,還有幾隻螞蟻在爬。我不敢再待下去,匆匆把紙錢點燃,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嘴裡唸叨著:“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故意要伐樹的,你彆再鬨了……”
紙錢燒完的時候,風突然變大了,捲起地上的紙灰,繞著樹樁轉了一圈,然後飄向院外。我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收拾好東西,鎖上院門就回了家。
可當天晚上,怪事又發生了。我住在縣城的商品房裡,睡前明明把窗戶關得好好的,半夜卻被凍醒了。睜開眼一看,窗戶開了一道縫,風從縫裡吹進來,窗簾飄得老高。我坐起來,正準備去關窗戶,突然看見窗台上放著一件東西——是一縷黑色的長發,和老院樹樁旁邊的一模一樣。
我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抓起長發扔到窗外,趕緊把窗戶鎖死,用被子矇住頭,一夜沒敢睡。
第二天一早,我就給在鄰村做“先生”的劉叔打了電話,請他來看看。劉叔中午的時候到了,先去了老院,圍著樹樁轉了兩圈,又蹲下來看了看樹根周圍的土,臉色凝重地說:“這底下的東西怨氣不輕,樹伐了之後,它沒地方去,就跟著你回來了。”
我問劉叔該怎麼辦,劉叔說:“得把樹根全挖出來,找到當年埋孩子的地方,重新找個地方安葬,再做場法事,才能把它送走。”
當天下午,劉叔找了兩個人來挖樹根。挖了大概一個小時,鋤頭突然碰到了一個硬東西,挖出來一看,是一個小小的木盒子,已經朽得不成樣子,開啟盒子,裡麵隻有幾塊碎骨頭,還有一個小小的銀鎖,上麵刻著一個“安”字。
劉叔說:“這就是那個孩子的骨頭,銀鎖是信物。你找個向陽的地方,把骨頭埋了,立個小碑,再把銀鎖放在碑前,以後每年清明來燒燒紙,它就不會再鬨了。”
我按照劉叔說的,在村後的山坡上找了個向陽的地方,把骨頭埋了,立了一塊小小的木碑,上麵寫著“無名小兒之墓”。埋好之後,我又燒了些紙錢,磕了三個頭。這時候,風突然停了,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不像之前那麼陰冷了。
從那以後,老院再也沒出過怪事,我也沒再夢見過那個小孩。隻是有時候路過老院,看到空蕩蕩的院子,還有那個被紅布包著的樹樁,心裡總會想起爺爺當年栽樹的初衷——他是想讓樹護著那個孩子,可我們卻為了修管道,把樹伐了,把孩子的家拆了。
後來,村裡的排汙管道修好了,老院的牆根下再也沒有積水,可我總覺得,那個穿著小花褂子的小孩,還在某個地方看著我們。或許是在山坡上的小墓旁,或許是在老院的梧桐樹根曾經生長過的地方,靜靜地等著有人還記得她,記得她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前幾天,我又回了一趟老院,發現樹樁上的紅布已經褪色了,裂縫裡長出了幾棵小小的野草。我蹲下來,摸了摸樹樁,突然聽見一陣輕輕的笑聲,像小孩的笑聲,細細的,暖暖的,順著風飄過來,又飄向遠處的山坡。我抬頭看向山坡的方向,陽光正好,漫山的野花都開了,像是有人在那裡,對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