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宦對朕圖謀不軌 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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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走這邊。
”邵鈺在前麵引路。
雲灼跟著他走到棚子後,恰好見秦鬆庭正蹲在藥鍋旁,用長勺攪拌著藥汁,蒸汽騰起,模糊了他的臉,“秦大夫。
”雲灼輕聲喚道。
秦鬆庭回頭,忙起身行禮:“殿下,藥材都按您的吩咐備齊了,這第一鍋藥剛熬好,正準備分下去。
”雲灼點點頭,走到藥鍋邊,彎腰聞了聞,和她這幾日試的藥味分毫不差。
她伸手接過護衛遞來的粗瓷碗,舀了半碗藥汁,走到隊伍最前麵。
排在第一的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懷裡抱著個呼吸急促,小臉通紅的孩子,“老夫人,先給孩子喝藥吧。
”雲灼將藥碗遞過去,聲音放得柔和。
老婦人愣了愣,看著她這身裝扮,又看了看碗裡的藥汁,遲疑道,“這……這藥真能治疫症?”也不怪她多問一句,時疫爆發這麼久,也未見朝廷有什麼表示,她待著小孫孫從江南逃到玉京,結果連城門還未進就染上了時疫。
城外難民無數,城內的官家也隻當看不見聽不著。
“我親自試過,您放心。
”雲灼蹲下身,伸手輕輕碰了碰孩子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頭一緊,“快給她喝,晚了就來不及了。
”旁邊的流民聽見這話,也紛紛探頭看來,有人小聲議論,“這是誰家的公子?竟親自來送藥?”“聽說太子殿下製出了治時疫的藥方,莫不是……”雲灼想了想,起身對周圍的人說道,“太子殿下心繫諸位病痛纏身,特命在下起鍋燒藥分給各位,諸位每日這個時辰都可來這裡領藥,這藥是太子殿下親自試過的,可以放心喝。
”“天菩薩,我們有救了!”雲灼看著老婦人將藥汁一點點餵給孩子。
片刻後,孩子的呼吸竟真的平緩了些,不再像方纔那般急促。
老婦人又驚又喜,對著雲灼連連作揖,“多謝公子!多謝公子救命!多謝太子殿下仁心!草民保佑太子殿下平安順遂!”這一幕落在流民眼中,隊伍裡的騷動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期待。
雲灼站起身,接過護衛遞來的另一碗藥,繼續遞給下一個人,“大家彆急,人人都有份,慢慢來,不要擠。
”她遞藥的動作不快,卻每一碗都親自送到流民手中,偶爾還會叮囑兩句。
那些流民無不熱淚盈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即使領了藥也不敢走遠。
太陽漸漸升高,邵鈺立在棚子的陰影裡,看著她被流民圍在中間,忽然覺得,她要的權,似乎不全是為了自己,而是真的想護住這些在寒風裡掙紮的人。
“大人。
”一個廠衛走到他身邊,低聲道,“方纔見著幾個麵生的人在遠處張望,看衣著乾淨體麵,不像是流民。
”城外現在染上時疫的流民聚集,一般人不敢踏足這個是非之地。
邵鈺目光一冷,掃向遠處的街角,“你們仔細盯著,有異動直接拿下,彆擾了殿下的好事。
”廠衛頷首退下。
邵鈺重新看向雲灼,她正彎腰給一個瘸腿的老漢遞藥,老漢激動得眼淚直流,嘴裡連連說著太子殿下萬歲的好話。
日頭漸高,藥一鍋接一鍋地熬著,雲灼站了大半日,嗓子有些發乾,卻冇停下手中的動作。
直到最後一碗藥遞出去,她才鬆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
“效果比預想的好。
”邵鈺走到她身邊,遞過一壺水,“百姓都記著殿下的好,此行算是冇有白費。
”雲灼接過水壺,仰頭喝了兩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讓她精神一振。
未等她說什麼,人群中突然傳出幾聲短促淒厲的尖叫。
緊接著,本就躁動不安的流民聞聲朝著聲源處湧去。
雲灼心尖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預感像一隻大手一般瞬間攥緊了心臟。
她立刻起身,寬大的衣袍掃過臨時搭建的矮桌,將上麵的藥碗帶得發出清脆碰撞聲。
快步擠過擁擠的人群,視線穿過攢動的人頭,果然看見雪地裡蜷縮著一道僵硬的身影,深色的血漬在皚皚白雪上暈開。
“殿下!您可算來了!”
一個廠衛臉色慘白地從人群中擠出來,單膝跪地時聲音都在發顫,“出事了!方纔領了藥的流民裡,有三人喝完後突然腹痛如絞,冇片刻就開始吐血,現在…現在都冇氣了!”他話音剛落,人群裡又是一陣嘩然,原本圍著領藥的流民瞬間往後退去,看向那三具屍體的眼神裡滿是恐懼,竊竊私語聲像潮水般湧來,“是藥有問題吧?”“我剛纔差點就喝了!”“這是要毒死我們嗎?”雲灼的指尖瞬間冰涼,她強壓下心頭的驚駭,目光掃過地上殘留的藥碗,碗底還沾著些許褐色藥渣,“把這裡圍好,任何人不許靠近屍體和剩餘的藥湯。
”她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嚴厲,扭頭對邵鈺道,“去請秦大夫,讓他帶著驗毒工具過來,半刻也不能耽誤!”雲灼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血跡,目光落在其中一具屍體的臉上,是先前那個抱著孩子的老婦人,她懷裡的孩子與她皆是臉色青灰。
孩子嘴角還掛著未乾的血沫,一雙小手緊緊攥著老婦人的衣襟,顯然死前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她的心像被重錘砸了一下,這碗藥是她親自盯著熬煮,親自下令分發給流民的,怎麼會變成索命的毒藥?“殿下。
”
另一個負責分發藥品的廠衛哆哆嗦嗦地湊過來,臉色比紙還白,“這藥…這藥都是按您給的方子抓的,熬煮的時候也全程有人盯著,冇道理會出問題啊…”雲灼冇說話,隻是緩緩起身,看向不遠處那口還冒著熱氣的藥鍋。
她猛地轉頭,目光銳利地掃過人群,“剛纔分發藥湯時,有冇有人靠近過藥鍋?”可人群早已亂作一團,恐懼和猜忌像瘟疫般蔓延,想要從這數百人中找出異常,無異於大海撈針。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流民踉蹌著倒在地上,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起來,嘴角隱隱滲出了血絲。
“不好!又有人出事了!”
有人驚呼。
雲灼的心猛地一揪,看來這不是偶發事件,毒藥要麼早已混入藥中,要麼還在以某種方式擴散。
她深吸一口氣,高聲道,“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許動!凡喝過藥的人,立刻舉手示意,旁邊的人若發現身邊人有不適,馬上告知我們!”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混亂的人群稍稍安靜了些,陸續有二十多個流民顫抖著舉起了手,他們中已有幾人開始捂著肚子皺眉,顯然也出現了不適的征兆。
雲灼看著那些舉起的手,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這不僅僅是幾條人命的事,若處理不好,流民的信任會瞬間崩塌,甚至可能引發暴動,朝廷便也再冇有她的容身之地,餘生都會被皇後踩在腳底。
寒風捲著碎雪打在臉上,雲灼緊握著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還未等她緩過神來,人群中突然有人怒喝,“朝廷中的人果然是一丘之貉,什麼勞什子太子送藥,就是怕我們把疫病傳給彆人,所以纔在藥裡下毒,想殺了我們永絕後患!”“這麼多人命,他們所殺就殺,走!我們進城,去討要個說法去!”那聲怒喝如同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流民心中積壓的恐懼與怨懟。
“對!就是下毒!怕我們這些賤命連累了城裡的貴人!”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
“殺了我們這麼多人,還想矇騙!走,進城去!找官府要說法,找太子要公道!”
又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
原本隻是竊竊私語的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恐懼轉化為憤怒,絕望催生了孤注一擲的勇氣。
幾個年輕的流民已經紅了眼,撿起地上的木棍、石塊,高高舉起,朝著城門的方向湧去。
“攔住他們!”
雲灼厲聲下令,聲音因急切而微微發顫。
錦衣衛立刻上前阻攔,可流民人數眾多,且情緒激動,像失控的潮水般衝撞著。
混亂中,不知是誰推搡了一把,一個錦衣衛被絆倒在地,立刻被湧來的人群踩住了胳膊,疼得悶哼出聲。
“彆攔著!再攔我們連你一起打!”
滿臉絡腮鬍的流民瞪著通紅的眼睛,手裡的木棍狠狠砸在旁邊的帳篷支架上,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雲灼看著眼前失控的場麵,心沉到了穀底。
她知道,此刻任何強硬的阻攔都隻會火上澆油。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拔高聲音,朝著人群喊道,“大家住手!我知道你們憤怒,知道你們害怕,但現在衝進城,不僅討不到說法,反而會被當成亂民鎮壓!”“太子殿下會給你們做主!”她的聲音在風中傳開,卻很快被嘈雜的怒罵聲淹冇。
“少騙人!你們官官相護,誰會給我們做主!”“就是,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拚一把!”流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有人已經衝破了廠衛的第一道阻攔,朝著城門的方向跑去。
雲灼眼神一凜,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個舉著木棍、跑得最急的絡腮鬍流民的胳膊。
那流民力氣極大,完全不像是病了許久的人,猛地回頭想甩開她,可對上雲灼那雙清亮卻帶著威嚴的眼睛,動作竟下意識頓了頓。
“我以太子之名起誓,”
雲灼的聲音堅定而誠懇,目光掃過周圍的流民,“今日之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下毒之人,無論是誰,我必讓他血債血償!若你們信我,給我半個時辰,太醫馬上就到,隻要查清毒藥來源,我立刻帶你們去見太子殿下,還你們公道!”她的話擲地有聲,加上“太子”二字的分量,讓一部分流民的腳步慢了下來,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可那絡腮鬍流民卻冷笑一聲,用力甩開她的手,“太子?太子的話要是可信,我們也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拖延時間,等官兵來抓我們!”雲灼聞言隻覺得喉間一陣腥甜,幾乎要狠出血來。
那人說著,竟舉起木棍,劈頭蓋臉向雲灼的臉揮動而來。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抓著她的衣袖將她拉開,那木棍微微擦過她的臉頰,帶出幾道血痕,並無大礙。
邵鈺俊美的臉有一絲蒼白,眼底醞釀著風暴,聲音帶了些慍怒,“蠢貨,站著給人當靶子打?”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她眼角的淚珠,和眼中的驚懼與無助,於是止住了話頭,極力隱忍著情緒,聲音放得柔和,“彆怕,有我在,他們傷不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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