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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宦對朕圖謀不軌 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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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鈺決定翌日便出發。

出發時,天色沉沉壓在山尖上。

起初還隻是雪粒子敲打著枯枝,不過半個時辰,鵝毛大雪唰唰撲下來。

行至半山腰,先前路上的痕跡早被新雪填得平平展展。

遠處的峰巒早失了棱角,隻剩混沌的白影浮在半空,辨不出哪是山,哪是雲。

雪被寒風裹挾著在山穀裡打轉,眾人想找個避雪的去處,抬眼望去,滿眼都是晃眼的白,連條岔路都瞧不見。

這雪下得太狠,早把來路去路都封死了。

雲灼坐在馬車中,身上雖裹著件月白錦緞的大氅禦寒,指尖卻依舊冰涼。

她掀起車簾一角,往外望瞭望,隻見漫天皆白,看不清光景。

雪沫子被刺骨的寒風吹進來,打得她臉頰生疼,忙又將簾子放下。

對麵的邵鈺穿著件玄色暗紋的大氅,襟口落了些雪,卻渾不在意。

他正垂眸看著一卷書,聽見她放簾的動靜,才抬眼瞥了她一下,目光在她凍得發紅的鼻尖上頓了頓,淡淡道:“天冷,少掀簾。

”雲灼冇接話,隻將披風又緊了緊。

她與他本就非親非故,此番同行,不過是各取所需,實在不必假以辭色。

正沉默著,前頭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跟著邵鈺的那兩個鎖子甲壯漢去了其中一人上前查探,不多時便回來稟報:“主子,是張延慶,說是奉了皇後的旨意,特來迎您與三皇子回宮。

”邵鈺眉峰微挑,似有些意外,卻還是下了馬車。

雲灼在車中隔著風雪聽見那太監說話,嗓音又啞又澀,偏生帶著股刻意拿捏的尖細,“邵鈺,你逾矩了。

”“張公公言重了,不知我何處有逾矩?”邵鈺明顯不將此人當回事,言語十分散漫。

“三皇子身份貴重,你怎可不與皇後孃娘知會一聲私自行動?若出了什麼岔子,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邵鈺笑的得體,張延慶的話算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張公公,司禮監是承陛下的意,辦陛下的事,我等奉陛下旨意來接太子回宮,怎麼會是逾矩呢?”偷聽的雲灼如同五雷轟頂,恨不得衝上去捂了邵鈺那張嘴,哪裡就有聖旨了?張延慶乍聞訊息,臉上的紋路猛地一僵,他原本半眯著的眼倏地睜大,渾濁的眼珠子裡滿是錯愕,“哪裡的混話!陛下驟然崩逝,聖旨都未來得及下,你這大逆不道的東西,是承誰的意,辦誰的事!”“張公公既存疑,便自個來瞧瞧吧,來人。

”說罷,那鎖子甲雙手捧了個雕著五爪金龍紋的匣子上來,瞧著便知是內造的物件,尋常人家斷不敢用。

張延慶的目光在龍紋匣上打了個轉,指尖不自覺地撚了撚袖口,先前那股子從容早散了大半。

“張公公伺候陛下筆墨幾十載。

”他抬眼看向張延慶,語氣裡聽不出喜怒,“這聖旨是真是假,公公一瞧便知。

”張延慶的臉霎時白了幾分,捧著聖旨的手微微顫抖,那聖旨上的玉璽印記紅得刺眼他再熟悉不過了,確實是陛下親印。

他目光流轉到字跡上,試圖瞧出來些破綻,但卻隻是徒勞。

他伺候皇帝筆墨幾十載,那明皇卷軸上的筆跡冇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張延慶失了力,撲通一聲跪在雪地裡。

他失算了,竟不知陛下信任邵鈺這個秉筆才五年的奴才至此。

事已至此,他臉上重新掛上了殷勤的笑容,跪著往雲灼所在的馬車處去,“殿下!奴婢張延慶有眼無珠,衝撞了殿下,請殿下降罪!”雲灼出了一身冷汗,方纔從變故中緩過神來,將風貌壓得更低了些。

如今,她避無可避了,她掀開簾子,直麵張延慶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她這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又被煙火熏透了一般,粗嘎得厲害,說話時喉間還會陣陣的疼,“不知者無罪,張公公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前麵帶路吧。

”張延慶重重磕了兩個響頭,忙回了自個的車駕前,驅趕著隨從帶路。

邵鈺從容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雲灼忙壓著聲問道,“本事倒不小,哪裡來的聖旨?你可知偽造聖旨的罪名?”“你怎知這聖旨便是偽造的了?你可知女扮男裝混亂朝綱的罪名?”雲灼沉默了,不說便不說罷,總要有一天撬開他的嘴。

雪下得愈發大了,山路被積雪封了大半。

車駕難行,張延慶帶來的人尋了處山坳裡的獵戶廢屋,勉強能遮風擋雪。

入夜後,雪勢稍歇,卻更冷了。

廢屋四處漏風,寒風“嗚嗚”地灌進來。

雲灼和衣躺在鋪著乾草的榻上,耳邊是金喜壓抑的鼾聲,鼻尖縈繞著炭火與雪水混合的潮氣,黏糊糊的很是難受。

其餘人怕衝撞冒犯了她,全睡在靠著門口的地方。

窗外傳來“嗤”的一聲輕響,像是利刃劃破了窗紙。

雲灼猛地坐起身,還冇來得及出聲,就見兩道黑影破窗而入,寒光閃閃的刀直逼自己而來。

她身子竟比念頭轉得更快,猛地向旁一擰,那刀堪堪擦著她的鬢角劈落,鬢邊一縷碎髮竟被削斷,飄飄揚揚落了下去。

雲灼腳下踉蹌了兩步,後腰撞在柴堆上才勉強穩住。

再抬眼時,那刺客的刀已回了勢,正待再劈,她咬著牙,反手抓起身邊一根燒得半焦的木柴,憑著一股急智往那刀背上一磕,這一下雖無甚力氣,卻歪打正著撞偏了刀鋒,給了自己喘息的空當。

可另一人卻不知何時摸到了她的身側,閃著寒光的刀刃劈頭蓋臉而來。

隻聽“鐺”的一聲脆響,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

睜眼一看,邵鈺擋在她身前,短劍抵開了長劍,他手臂上已添了道血口。

“還愣著?”邵鈺回頭吼了一聲,額角青筋暴起,“是想死在這裡嗎?”雲灼聞言,咬著唇操起木柴朝黑影揮打去。

混亂中,她的髮髻被刀風掃散了,長髮如瀑般散開,金喜一時情急喊道,“姑娘,快跑啊!”那黑影聞言,愣了一下。

這一聲不大,卻像驚雷般在屋內炸開。

邵鈺纏鬥的動作猛地一滯,他瞥向雲灼披散的長髮,又看向她因驚惶而泛紅的眼角,眸色驟然變得複雜,辨不清情緒。

邵鈺下意識去尋找張延慶的身影,好在他並不在屋內。

他一腳踢開難纏的刺客,將外袍扔向雲灼,衣裳穩穩落在雲灼頭上,將她蓋了個嚴實。

此時,兩名鎖子甲粗暴地踢開門加入戰局,刺客二人寡不敵眾,全部被斬於劍下。

屋內重歸寂靜,隻剩炭火偶爾的“劈啪”聲和金喜壓抑的啜泣。

邵鈺顧不得傷勢,提著刀朝著張延慶帶來的那三個人而去。

三人本就嚇得腿軟,見他提刀過來,嘴裡“哎呀”“奴婢”地亂喊,聲音尖細得像被踩住的老鼠,身子篩糠似的抖。

還冇等他們挪開半步,邵鈺已手起刀落,那幾聲尖叫被利刃生生掐斷在喉嚨裡,戛然而止。

邵鈺喘著氣,劍上的血珠“嘀嗒”往下落,額角垂落的髮絲也沾了點血黏在皮膚上,瞧著有些狼狽,血珠順著眉骨往下淌,襯得他清貴的容顏多了幾分森然,活脫脫一個玉麵閻羅。

短劍在他手中挽了個劍花,他提著劍向金喜而去。

金喜嚇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磕頭,“大人饒命!奴婢嘴笨,說錯了話,不關姑孃的事!求大人彆為難姑娘!”雲灼蔥風波中緩過神來,“起來。

”她扶著金喜起身,將她護在身後,抬眼看向邵鈺,目光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冷意,“金喜是我的人,有什麼錯,我擔著。

”邵鈺冷哼一聲,“空有野心卻無雷霆手段,憑你還想坐上皇位,嗬,簡直癡人說夢。

”“我是想坐上皇位,可不想成為爭名奪利的瘋子,邵大人你隻需助我坐上這個位置,旁的你且看著。

”雲灼想了想道,“若是張延慶聽到了,我二人自會自刎謝罪。

”“自刎?我今日便與你說清楚明白了,既然選擇與我做交易,你這條命便是我的,生死由不得你,懂了嗎?”雲灼聞言,隻是冷笑一下,沉默以對。

邵鈺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防備,心頭莫名一堵,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見雲灼已扶著金喜轉身走向角落裡的草堆,背對著他坐下,再冇回頭。

邵鈺回身出了門尋找張延慶,他不確定張延慶是什麼時候出去的,也不確定他有冇有聽到金喜那聲呐喊。

他才走出門外冇幾步,便看到張延慶臉色慌亂站在他幾步之外。

見他出來,居然略過他,徑直跑進屋內。

“殿下!幸好您冇事!奴婢護駕不力,請陛下降罪!”說罷,依舊是以頭搶地。

雲灼的髮髻重新梳起,見他慌亂的樣子,心下暗暗思忖這人是否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張公公是該好好向你那些徒弟學習了。

”說罷,她手指了指角落裡那三人的屍體,“你瞧,他們幾人便是為了護駕犧牲的,邵廠督,回宮後必定要重賞以告慰其家眷。

”邵鈺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張延慶身後,幽幽答道,“奴婢領命。

”張延慶身子早軟得像灘泥,額頭還“咚咚”撞著青磚地,不過片刻的功夫,他額上已滲出血來,順著臉淌下來,糊了一臉。

“奴婢出去解手,回來時暴亂已經被邵廠督平定,一時嚇傻了,才站在那處…”“張公公這話不老實,怎麼偏刺客襲擊時你就出去了?”邵鈺眯著眼看向他。

“冤枉啊殿下!奴婢真的是去解手了,奴婢臨走時還特地囑咐了他們一句好生伺候,奴婢也不知怎的偏就這麼巧…殿下明鑒啊!”眼見一時半會兒問不出來什麼,且此人背靠皇後,又不能直接斬殺於劍下,隻得再做打算。

“罷了,好在本宮冇事,你起來吧,去給邵廠督包紮一下傷處,天亮了我們抓緊趕路吧。

”張延慶似是鬆了口氣,忙擦了額前的血跡,跟著邵鈺去了。

…炭火漸漸弱了下去,屋內的寒氣又湧了上來。

雲灼無法入眠,隻是呆坐著緊緊盯著張延慶。

邵鈺看著雲灼,那背影纖細,卻挺得筆直,像一株被風雪壓補完,折不斷的梅枝。

想到明天今日種種,又想到雲灼的“反骨”,他忽然覺得,這路,怕是難走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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