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計天下 第8章 暗流湧動
-
院牆外，曙光終於熔化了夜色，卻冇有化去雲川肩頭的寒意。林九方蹲在竹叢邊，用力揉著腳踝，昨夜的逃亡為他留下一隻腫得像饅頭的腳。蘇菀立在不遠處，手裡捏著一份纏記封印的卷宗，眉目之間肅冷如霜。
“我說，”林九方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裹腳布，“昨晚上咱仨要是早一步爬牆，保不定如今就是南郡的‘牆頭三英’了。”
“你這是想讓全郡百姓請你吃牆灰？”楚雲川側頭，嘴角牽出一道斜斜的笑，掩不住淡淡的倦色。他伸手接過蘇菀塞來的熱包子，瞄了一眼，“蘇大人若是良心發現，能不能下次不在危機關頭給人送‘遺書’？”
蘇菀冇理會他的玩笑，手指摩挲著卷宗上的火漆，眼神森冷。她低聲道：“太守已落網，那些餘黨卻比蟑螂還會鑽縫。昨夜案卷那頁被人動過手腳。有人在暗中卸磨殺驢，咱們如今纔不過是剛探到水麵。”
雲川把包子送進嘴裡，含糊道：“水麵我是會遊的，蘇大人若會溺水，記得提前喊救命。”
林九方笑著擠進兩人中間，“救命？你們倆膽子比我大多了，昨夜喉嚨都堵住了也不帶喘氣的。我說，躲來躲去，不如殺出去。南郡百姓都把咱們當英雄了，也該給他們點真正的熱鬨。”
蘇菀轉頭瞪他，“英雄不是你這種一腳踩進狗糞裡的貨色。”
林九方聞言，嘴一撇：“英雄也不是蘇大人這種，冇事就把公文當菜刀用的暴力官。”
氣氛緩和了片刻，卻隨蘇菀抬眸望向遠處，重新繃緊。天光尚淺，而街角已聚著百姓，不斷有人隔窗偷瞧。片刻之後，一道身影快步靠近，神色鬼祟，衣襬沾著濕泥。林九方警覺地一抖，“有貓膩。”
蘇菀迎上前，那人低聲道：“蘇大人，麻煩了。城東巷口有人偽裝官府，搜查咱們昨夜住處。說是攝政王有旨，凡與太守餘黨有關之人，儘數拿下。”
雲川眼神一變，低低笑出聲：“這抓人的效率……像極了韓敬山的手筆，殺雞焉用牛刀，殺我們卻派了一群泥鰍。”
林九方本能退後，警惕地在腰間摸索，半天隻摸出一個扁扁的包子。他悄聲道：“咱們是不是栽了？要不專挑小巷鑽，我保管在王府那狗洞練出來的身法夠用。”
蘇菀冷靜地環視四周，沉聲道：“不能慌。百姓都盯著咱們，好事能傳十條街，壞事一刻便傳遍南郡。攝政王的棋還在鋪，咱們偏要搶下棋盤。”
林九方故作瀟灑地擺擺手，“天罡大俠隻要有兩條腿，跑得比棋盤上的棋快！”
楚雲川斂下眼中笑意，神色轉為沉穩，“蘇大人，你昨晚查到什麼線索？”
蘇菀將卷宗攤開，指尖劃過幾處細微的裂紋，“有人用藥水熏過紙麵，想毀掉案捲上的名字。我調查餘黨逃亡路線，發現幾處官道今晨被封。顯然有更高層的命令，不是單純的清剿。”
雲川若有所思地點頭，“韓敬山借案洗牌，順手把我們一鍋端了。巧得很，他的爪牙得了南郡百姓的焦點，也能在混亂中藏身。”
林九方插嘴道：“那咱接下來咋辦？按我的意思，找家餛飩鋪先混碗早飯，反正死也得死個飽。”
雲川拍了拍他的肩，“林大俠，你這靈光也是江湖一絕。你去買餛飩，蘇大人收線索，我負責擋災。能保住你三口下肚，已經算得上英雄傳說。”
百姓越聚越多，街市的喧鬨裹挾著暗流湧動。一個老婦人低聲向鄰家耳語：“那就是楚家的公子？昨夜救了蘇家的小官人……”
風聲像是被攪了一鍋，雲川麵色不動，心裡卻清楚，這些旋渦隨時能把人捲到未知的深淵。
三人暗中商議，決定兵分兩路。林九方藉著熱鬨混入人群，裝作販夫走卒。蘇菀戴上鬥笠，掩著蹤跡，往城東探查。雲川則以路邊攤販身份，密切盯著權臣爪牙的動向。
辰時，林九方跛著腳，提著半袋餛飩繞回小巷。一路上，他遇到兩波官府緝捕隊，憑著江湖身法和嘴皮子硬是混過去。剛進巷口，就見雲川悠然自得地盤著攤位，正拿著一顆糯米糰子逗小孩。林九方一臉佩服：“楚公子，你這扮像不如去演戲，早晚得成‘南郡第一戲精’。”
雲川咬一口糯米糰，嘴角一勾：“你若真當我是戲精，你這身餛飩油味兒就該頒個江湖美食狀元。”
正說話間，蘇菀匆匆趕來，眉頭緊鎖，腳下帶起一陣塵土。“東巷官道果然設了伏，查得連乞丐都不放過。更奇怪的是，有兩撥黑衣人悄悄打探你我的蹤跡，他們不用官府名諱，隻說奉‘韓公’之命。”
雲川拿起手邊的竹竹，漫不經心地敲著攤桌，“韓敬山急了。看來南郡的水比咱想的更深。他要剿餘黨，順便把咱們這些鬨事的魚蝦一網打儘。”
林九方用餛飩蘸著醬油，邊吃邊嘟囔：“這堆人是衝著我嗎？我不過上了點小道，揭了太守的老底，也冇掃他門前雪。”
蘇菀壓低聲音，“韓敬山向來穩木藏針，城中每個角落都有人盯著。他動手，絕不會讓我們有喘息機會。唯有趁亂轉守為攻。”
雲川望瞭望碧藍天色，輕聲道：“南郡百姓如今視我們為英雄，正是韓敬山所忌。隻要我們名聲還在，他下手需顧忌人心。蘇大人，你可願借這局勢，掀他老底？”
蘇菀靜默片刻，眸中閃過一絲決然，“我願意。但要打破權臣的網，須先找出他最忌的事。餘黨的流向其實是個引子，有人在城南聚集，疑與攝政王舊部有關。”
林九方扒掉最後一口餛飩，擦擦嘴，“那就乾脆點，今晚去城南查查？總比被追殺強。”
雲川點頭，目光落在蘇菀青色官袍下藏著的劍，“蘇大人，你查線索，我護你左。林大俠，你護我右。此去城南，恐有未卜之變，但憑三人通心，權臣網也未必難破。”
三人相視一笑，默契中透著江湖氣息。巷子裡的風拂起碎步，百姓的視線悄然聚集，彷彿亂世中的一點溫情和勇氣。
日影漸移，街角的官府緝捕隊再度經過。林九方猝然一本正經，“等我把餛飩碗摔了，也算南郡一景。”
雲川哈哈大笑，蘇菀眼中露出難得的暖意。三人收拾攤位，依次消失在流動的人海之中，每個人的心中都明白，真正的暗流纔剛剛湧動。
而在城樓的高處，韓敬山正靜靜俯瞰南郡，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緩緩浮現。風起於青萍之末，卻將席捲整個漩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