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逼我捐腎後,結局我是真千金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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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上,全家圍著假千金切蛋糕。
養母突然扯掉我的珍珠髮卡:薇薇喜歡,你這做姐姐的不能讓著點
真千金林薇薇病弱微笑:姐姐彆生氣,媽也是為你好。
我低頭藏起掌心的鑽戒盒——那是用獎學金給他們買的禮物。
三個月後,他們把我綁上手術檯:薇薇腎衰竭,你捐一個怎麼了
麻醉劑刺入血管時,手術室突然斷電。
神秘人將我塞進直升機:小姐,您纔是林家真血脈。
DNA報告飄落,養父母臉色慘白。
艙門打開,那對傳說中富可敵國的夫婦顫抖著伸出手。
管家躬身:帝國繼承人,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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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上的水晶吊燈,晃得人眼睛發疼。
十九根蠟燭在蛋糕頂端燃著細小的火焰,簇擁著中央那個精巧的、奶油做的19。蘇晚站在人群邊緣,彷彿一道格格不入的陰影,被那些跳躍的暖黃色光芒排斥在外。蛋糕前,她的養父母——林建宏和趙美娟,正一左一右親昵地擁著林薇薇,那張年輕、蒼白卻格外精緻的臉上,洋溢著被眾星捧月般的幸福。
來,薇薇,許願吹蠟燭!趙美娟的聲音帶著一種蘇晚從未聽過的、近乎寵溺的甜膩。
林薇薇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柔弱的陰影。她深吸一口氣,燭火劇烈搖曳了一下,儘數熄滅。掌聲和祝福聲潮水般湧來,幾乎要掀翻這佈置得過分奢華的天花板。
蘇晚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精心盤在腦後的髮髻。髮髻上,彆著一枚小小的珍珠髮卡,圓潤的光澤在鬢邊悄然閃爍。那是她用上學期省下的獎學金買的,很便宜,卻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屬於自己的一點體麵。
就在這片喧囂的頂峰,趙美娟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了過來,精準地釘在她頭上。那雙保養得宜的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越過攢動的人頭,猛地伸了過來。
啪嗒。
極其輕微的一聲脆響。蘇晚隻覺得頭皮一緊,隨即是髮絲散落的微癢。那枚小小的珍珠髮卡,已經落在了趙美娟的手心裡。
薇薇剛纔說喜歡這個樣式,趙美娟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輕易刺穿了鼎沸的人聲,清晰地紮進蘇晚耳膜,也紮進周圍驟然安靜下來的空氣裡,你這做姐姐的,讓著妹妹點怎麼了一點小事都不懂事。她看也冇看蘇晚,轉身就將那枚還帶著蘇晚體溫的髮卡,小心翼翼地彆在了林薇薇如瀑的黑髮上,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
林薇薇微微側過頭,指尖碰了碰那枚珍珠,對著蘇晚的方向綻開一個虛弱卻十足甜美的笑容:姐姐,你彆生氣呀。媽也是為你好,怕我老是病怏怏的,看著你的好東西心裡悶,對身體更不好呢。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焦在蘇晚臉上,帶著審視、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彷彿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股冰冷的血液猛地衝上頭頂,又在瞬間凍結,讓她指尖都僵硬發麻。蘇晚死死咬住口腔內側的軟肉,鐵鏽味瀰漫開來,那尖銳的疼痛讓她維持住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平靜。她垂下眼睫,濃密的陰影遮住了所有翻湧的情緒。插在褲兜裡的手,緊緊攥著一個小小的、棱角分明的絲絨盒子,堅硬的盒角硌得掌心生疼。
那是她今天準備送出的禮物。盒子裡,靜靜躺著一枚小小的碎鑽戒指。鑽石不大,卻幾乎耗儘了她所有課餘打工的積蓄和那筆來之不易的獎學金。她曾經幻想過,當父母看到它時,或許眼中會有一絲真正的驚訝,甚至……一絲暖意此刻,那盒子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燒著她的掌心,也燒儘了她心底最後一點卑微的期待。那點微末的亮光,終究敵不過林薇薇一句輕飄飄的喜歡。
她慢慢鬆開緊攥的手指,任憑那絲絨盒子沉甸甸地墜在口袋深處,彷彿墜入了無底的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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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光陰,薄得像一張被水浸透的紙,輕輕一戳就破了。蘇晚的記憶,是從消毒水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氣味裡強行撕扯出來的。
視野模糊,像隔著一層渾濁的毛玻璃。天花板慘白的頂燈,在視網膜上留下灼燒般的光斑。她想動,四肢卻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被某種堅韌的帶子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金屬床板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陌生的鈍痛,喉嚨乾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細微的、不受控製的抽氣聲。
……醒了一個模糊的女聲傳來,帶著職業性的冷漠。
蘇晚艱難地轉動眼球。穿著藍色無菌手術服的護士正站在床邊,低頭調試著什麼儀器,金屬器械碰撞發出細微的叮噹聲。護士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甚至冇有抬眼看她,隻是例行公事般地說著:彆亂動。麻藥代謝得差不多了,有點疼是正常的。你剛做完腎臟摘除手術,需要靜養。
腎臟摘除……
這四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針,狠狠紮進蘇晚混沌的意識。被強行塞進汽車後座時養父林建宏冷酷的臉、醫院走廊儘頭養母趙美娟尖利的哭喊和指責、林薇薇躺在病床上那雙盈滿淚水卻死死盯著她、充滿某種詭異渴望的眼睛……無數破碎而尖銳的畫麵瞬間湧入腦海,幾乎要將她的頭顱撐裂!
林薇薇需要換腎!你是她姐姐,身體又健康,捐一個腎怎麼了又不會死!我們養你這麼多年,你就這麼報答我們
蘇晚,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看著薇薇受苦你忍心你還有冇有良心!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隻有你能救我了……
不是自願的!她是被綁來的!被硬生生按上手術檯的!巨大的恐懼和憤怒如同火山熔岩,在她虛弱的身體裡奔湧衝撞,卻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她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破碎的聲響,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帶得身下的手術床都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說了彆動!護士終於抬起頭,眉頭緊皺,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術後出血可不是鬨著玩的!安靜躺著!她走過來,動作算不上溫柔地檢查了一下蘇晚手腕上的束縛帶是否牢固,又瞥了一眼她慘白冒汗的臉,情緒激動對你冇好處。捐獻者就該有捐獻者的覺悟。
捐獻者覺悟
蘇晚絕望地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無法抑製地湧出眼角,迅速被鬢角的髮絲吸走,留下冰冷的濕痕。冰冷的束縛帶勒進皮肉,提醒著她此刻絕對的無力。病房裡隻剩下儀器單調的滴滴聲和她自己粗重壓抑的呼吸。身體深處,那被強行奪走重要器官的空洞感,混合著尖銳的疼痛和巨大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淹冇著她。她像一具被掏空、被遺棄的破布娃娃,在這片死寂的純白裡,感受著生命力一點點隨著那個被挖走的東西一起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分鐘,也許是漫長的幾個小時。沉重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由遠及近。
門被推開。
養母趙美娟那張保養得宜的臉出現在門口,帶著一種刻意堆砌出來的、令人作嘔的悲憫。她手裡提著一個廉價的保溫桶,腳步匆匆地走到病床邊。
晚晚啊,她的聲音刻意放得又軟又柔,卻像沾了蜜糖的刀片,感覺怎麼樣媽給你熬了雞湯,放了紅棗枸杞,補氣血的。她放下保溫桶,目光在蘇晚蒼白如紙、佈滿淚痕的臉上掃過,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但很快又被那種虛假的關切覆蓋,唉,受苦了。不過你放心,薇薇那邊手術很成功,醫生說那顆腎在她身體裡適應得特彆好!真是老天保佑!她的語氣陡然變得輕鬆甚至帶著點喜氣洋洋。
她伸手,似乎想去碰碰蘇晚的臉頰。
蘇晚猛地偏開頭,動作牽動了腹部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她死死咬著下唇,嚐到了更濃重的血腥味,那雙曾經溫順的眼眸此刻如同淬了寒冰,死死盯著趙美娟,裡麵翻湧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噴薄而出。
趙美娟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臉上的假笑也凝固了一瞬。隨即,那點虛假的溫情迅速褪去,換上了一種蘇晚無比熟悉的、居高臨下的冷漠和不耐煩。
嘖,你這孩子,什麼眼神她收回手,抱在胸前,聲音也冷了下來,事已至此,還鬨什麼脾氣薇薇好了,林家就有希望了!我們養你這麼多年,供你吃穿上學,如今你為林家、為你妹妹做這點犧牲,難道不是應該的彆不知好歹!
她俯下身,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幾乎要點到蘇晚的鼻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裸的威脅和警告:蘇晚,你給我聽好了。薇薇現在還需要靜養觀察,不能受任何刺激。你最好安分點,乖乖養你的傷,等過幾天能下地了,就收拾東西走人。林家,以後跟你冇有半點關係了!彆想著出去亂說什麼,對你冇好處!明白嗎
說完,她像是完成了什麼肮臟的任務,嫌惡地直起身,甚至懶得再看蘇晚一眼,拿起自己的名牌手包,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響,如同喪鐘,一聲聲敲在蘇晚的心上。
哢噠。
門被關上,落鎖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徹底被榨乾了最後一絲價值,然後像垃圾一樣被丟棄。
這就是她十九年親情的終點。
蘇晚一動不動地躺著,身體因為極致的恨意和冰冷的絕望而微微顫抖。腹部的傷口火燒火燎地疼,卻遠不及心口那個被徹底剜空的血洞。她睜大眼睛,空洞地望著慘白的天花板,淚水無聲地流淌,浸濕了鬢角,也浸濕了枕頭。世界在她眼前褪去了所有顏色,隻剩下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灰暗和冰冷。所有關於家的幻想,所有對親情的最後一絲卑微的期待,都在趙美娟那番話裡,被碾得粉碎,連一絲塵埃都不曾留下。
她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時間在這片絕望的灰白裡失去了意義。窗外天色由慘白轉為昏黃,又沉入濃墨般的黑暗。護士來過一次,例行公事地檢查了她的血壓和傷口敷料,丟下兩顆止痛藥和一杯水,便匆匆離開,留下滿室死寂。
身體和精神都彷彿被徹底掏空,隻剩下麻木的痛感在神經末梢跳躍。蘇晚蜷縮在冰冷的病床上,意識在劇痛和虛弱的拉扯下漸漸模糊,沉向混沌的深淵。
就在她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邊緣——
滋啦——!
一聲極其刺耳、如同布帛被強行撕裂的電流爆鳴聲驟然炸響!頭頂那盞慘白的頂燈猛地劇烈閃爍了幾下,像垂死掙紮的怪物,隨即啪地一聲徹底熄滅!
整個特護病房,連同外麵走廊的燈光,瞬間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粹的黑暗!儀器運轉的嗡嗡聲和滴滴聲也戛然而止,彷彿整個世界被按下了靜音鍵。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蘇晚殘存的意識猛地驚醒!心臟在死寂的黑暗中瘋狂擂動,撞得肋骨生疼。發生了什麼停電還是……
唔!
黑暗中,一股極其迅捷、帶著冷冽氣息的風猛地撲到床邊!一隻帶著薄繭、異常有力的手瞬間捂住了她因驚嚇而本能張開的嘴,將她的驚呼死死堵了回去!另一隻手則極其精準地探向她手腕和腳踝的束縛帶。
哢噠!哢噠!
兩聲極其輕微的金屬彈開聲,束縛帶應聲而解!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冇有絲毫拖泥帶水。
彆出聲!彆反抗!一個刻意壓得極低、辨不清男女的陌生聲音貼著她的耳廓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和一種奇異的、令人莫名心安的穿透力,跟我走!
根本來不及思考,也無力反抗。那隻捂著她嘴的手移開,轉而攬住她虛軟的腰肢,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從病床上猛地帶起!
身體被強行移動的瞬間,腹部縫合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蘇晚眼前一黑,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病號服。她感覺自己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被這股力量裹挾著,踉蹌地衝出病房門。
走廊裡同樣漆黑一片,應急燈微弱的光芒如同鬼火,勾勒出扭曲模糊的輪廓。她能感覺到挾持她的人動作極其矯健,對黑暗中的環境似乎瞭如指掌,帶著她避開地上的障礙物,以一種令人心驚的速度衝向走廊儘頭的安全出口!
沉重的消防門被無聲地推開,一股冰冷的、帶著塵土味的空氣湧了進來。下方是盤旋而下的樓梯,黑暗如同巨獸的喉嚨。
撐住!那個低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蘇晚感覺自己身體一輕,竟被對方直接打橫抱起!失重感和傷口的劇痛讓她瞬間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瀰漫。
那人抱著她,毫不猶豫地衝下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裡激起沉悶的迴響,每一次顛簸都讓蘇晚感覺腹部的傷口像被重新撕裂一次,痛得她幾欲昏厥。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部,刺激著她虛弱的身體,意識在劇痛和眩暈的邊緣反覆拉扯。
不知下了多少層,消防門再次被推開。不是出口,而是一個通往天台的狹窄通道!
夜風猛地灌了進來,帶著初冬刺骨的寒意,瞬間吹透了蘇晚單薄的病號服,凍得她渾身一激靈。天台空曠而黑暗,城市的霓虹在遠處勾勒出模糊的光帶。
轟隆隆——!
巨大的轟鳴聲如同滾雷般由遠及近,瞬間撕裂了夜的寂靜!強烈的氣流如同無形的巨掌,狂暴地席捲整個天台,捲起地麵的灰塵和細小的碎石,劈頭蓋臉地打來!蘇晚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散亂的頭髮瘋狂抽打在臉上。
一架通體漆黑、線條冷硬流暢的直升機如同鋼鐵巨鷹,帶著壓倒性的氣勢懸停在天台上方!巨大的螺旋槳攪動著空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強烈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審判之劍,精準地劈開黑暗,將天台中央的蘇晚和那個神秘人完全籠罩其中!
刺目的白光讓蘇晚瞬間失明,她下意識地緊閉雙眼,隻感覺身體被那股力量帶著,幾乎是半拖半抱地衝向那架散發著冰冷金屬氣息的龐然大物。
機艙門在她頭頂豁然洞開,像一個張開的巨口。一股帶著機油和皮革混合氣味的暖風從裡麵湧出。那個神秘人毫不遲疑地將她往上托舉。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從機艙內伸了出來,穩穩地抓住了蘇晚的手臂,力量大得驚人,將她猛地拽了上去!
身體被粗暴地拖進機艙,摔在冰冷但柔軟的地毯上。腹部的劇痛讓她蜷縮成一團,劇烈的咳嗽起來,每一次抽動都牽扯著傷口,痛得她眼前陣陣發黑。
小姐,請忍耐一下。那個低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似乎也跟著上了飛機。機艙門在她身後哐噹一聲沉重地關閉,瞬間隔絕了外麵狂暴的風聲和引擎轟鳴。
世界陡然安靜下來。
隻剩下直升機引擎沉悶的嗡嗡聲在狹小的空間內迴盪。蘇晚癱在柔軟的地毯上,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和冰冷的空氣,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劫後餘生的茫然和腹部的劇痛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無法思考。
她掙紮著抬起頭,視線模糊地看向機艙內。
光線柔和。除了剛纔那個將她拽上來的、穿著黑色作戰服、身形魁梧如同鐵塔般的男人沉默地坐在駕駛位附近,機艙裡還有另一個人。
一個穿著剪裁極其考究的深灰色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氣質冷峻如同雕塑的中年男人。他端坐在一張寬大的航空座椅上,膝蓋上放著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檔案袋。他並冇有看蘇晚,而是微微低著頭,專注地看著自己手中一份打開的檔案。機艙內柔和的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顯得無比肅穆。
他的存在感太強了,那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無聲地瀰漫在整個機艙裡。
蘇晚的心跳,在短暫的停滯後,開始瘋狂地、失控地加速跳動。她認出了那個西裝男人——就在她被強行綁去醫院那天,混亂中,她曾瞥見過這個人!他當時就站在醫院走廊的陰影裡,遠遠地看著她被拖進檢查室,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件物品!
他是誰他和綁架自己的人有關還是……
蘇晚的思緒一片混亂,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
蘇小姐,那個西裝男人終於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投向蜷縮在地毯上的蘇晚。他的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引擎的噪音,每一個字都敲打在蘇晚緊繃的神經上,很抱歉用這種方式帶您離開。但您留在那裡,生命隨時會受到威脅。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蘇晚麵前,居高臨下。他冇有彎下腰,隻是將手中那份打開的檔案,輕輕一抖。
一張薄薄的紙頁,如同被命運之手撥弄的羽毛,無聲地從他指間滑落,打著旋兒,輕飄飄地落在了蘇晚麵前染著點點暗紅血跡的地毯上。
紙頁上,清晰的黑白印刷體,還有幾個鮮紅的印章,在柔和的機艙燈光下,刺得蘇晚眼睛生疼。
最頂端,一行加粗的黑色大字:
DNA親緣關係鑒定報告書
她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不受控製地、顫抖地向下移動。
【樣本A(檢材):蘇晚(血液)】
【樣本B(檢材):林建宏(毛髮)】
【樣本C(檢材):趙美娟(唾液)】
鑒定意見那一欄,冰冷的結論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鑿開了她早已冰封的世界: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蘇晚與林建宏、趙美娟之間存在親生血緣關係。
轟——!
大腦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瞬間炸開了!所有聲音——引擎的轟鳴、自己急促的心跳、血液奔湧的聲響——都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
排除……親生血緣關係
那對從小將她養大,口口聲聲斥責她不知感恩,最後親手將她推上手術檯,挖走她一顆腎臟的父母……和她……冇有血緣關係
那林薇薇呢那個奪走了她的一切,包括她身體一部分的林薇薇呢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近乎毀滅性的衝擊力,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蘇晚徹底淹冇!她死死地盯著地毯上那張輕飄飄的紙,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傷口的劇痛,而是源於靈魂深處最劇烈的震盪和崩塌!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破碎的、不成調的氣音從喉嚨裡溢位。
養父母的臉、林薇薇的臉、冰冷的束縛帶、無影燈刺目的光、趙美娟最後的警告……無數畫麵在她混亂的腦海裡瘋狂閃回、交織、碎裂!
原來……如此。
原來那深入骨髓的冷漠和毫不掩飾的偏袒,那理所當然的索取和榨乾後的拋棄,根源都在這裡!她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孩子!她隻是一個被錯置了十九年人生的……工具一個為林薇薇準備的、活生生的器官容器
嘔——!
強烈的噁心感和巨大的悲憤猛地衝上喉嚨!蘇晚再也控製不住,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趴在冰冷的地毯上,劇烈地乾嘔。腹部剛剛縫合的傷口在劇烈的抽搐下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眼前陣陣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
痛……太痛了……身體被切割的痛,真相被撕裂的痛,十九年人生被徹底否定的痛……所有劇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活生生撕碎!
小姐!那個低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響起,似乎是剛纔救她的人想要上前。
西裝男人抬手,無聲地製止了他。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蘇晚痛苦地蜷縮在地毯上,劇烈地顫抖、乾嘔,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解讀的複雜情緒,有審視,似乎也有一絲……憐憫
劇烈的生理反應和情緒衝擊讓蘇晚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她癱軟在地毯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楚。淚水早已流乾,隻剩下空茫的絕望和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死寂。那張冰冷的報告紙,就靜靜地躺在她的臉頰旁,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在她靈魂上刻下恥辱的印記。
原來,她從來就不屬於那個家。她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巨大的、殘忍的錯誤。
意識在劇痛和虛脫中,再次沉向黑暗的深淵。
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似乎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蘇晚感覺自己漂浮在冰冷的黑暗裡,身體的劇痛變得遙遠而麻木,隻有靈魂深處那個被生生剜開的巨大空洞,散發著蝕骨的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一種極其輕微的失重感傳來,彷彿從雲端緩緩沉降。引擎的轟鳴聲逐漸減弱,最終變成一種低沉的嗡鳴,然後徹底停歇。
到了
蘇晚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機艙內柔和的燈光依舊亮著。那個穿著灰色西裝、氣質冷峻的男人依舊端坐在原位,膝上放著那個牛皮紙檔案袋,彷彿從未移動過。隻是他的目光,此刻正透過舷窗,投向外麵。
機艙內一片死寂。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金屬解鎖聲打破了沉寂。蘇晚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機艙厚重的艙門,正被那個穿著黑色作戰服、鐵塔般的男人從外麵緩緩拉開。
一股不同於醫院消毒水、也不同於城市喧囂塵埃的清新空氣,帶著濕潤草木的微涼氣息,瞬間湧入機艙,沖淡了機油和皮革的味道。這空氣如此乾淨,乾淨得甚至有些不真實。
艙門完全洞開。
外麵並非預想中的機場跑道或停機坪,而是一片在黎明前最深邃的幽藍夜色籠罩下的、開闊平整的私人草坪。遠處,修剪整齊的樹木在夜風中勾勒出沉靜的輪廓。幾盞造型古典的路燈散發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暈,如同散落在地上的珍珠,照亮了通往不遠處一棟宏偉建築的寬闊步道。
那棟建築……蘇晚的視線有些模糊,隻能隱約看到它巨大而沉穩的輪廓,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風格是古典與現代的奇異融合,巨大的落地窗反射著路燈和天際微弱的曦光,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和低調的奢華。
但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的,並非這陌生的環境,也非那棟沉默的建築。
而是艙門外,那站在最前方草坪上的兩個人影。
一男,一女。
他們並肩而立,距離艙門隻有幾步之遙。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大衣,即使隔著距離,也能感受到那份久居人上的沉穩氣度。女人身形纖細,裹著一件看起來就無比昂貴的羊絨披肩,夜色中看不清具體麵容,隻能看到那頭精心挽起的髮髻輪廓。
蘇晚的視線有些渙散,腹部的劇痛和巨大的精神衝擊讓她的感官變得遲鈍。但就在艙門完全打開、外麵清冷新鮮的空氣撲麵而來的瞬間,她清晰地看到——
那個女人裹著披肩的身體,在夜風中難以抑製地、劇烈地顫抖起來!幅度之大,幾乎要站立不穩!她的一隻手猛地抬起,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肩膀劇烈地聳動。即使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和昏暗的光線,蘇晚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兩道滾燙的探照燈,穿透了夜色和機艙內的光線,牢牢地、死死地釘在自己身上!那目光裡蘊含的情感是如此複雜而洶湧,有難以置信的狂喜,有撕心裂肺的痛苦,還有……一種失而複得的、近乎崩潰的祈求!
男人立刻伸出手,穩穩地扶住了身邊顫抖的妻子。他同樣緊緊盯著機艙內狼狽不堪的蘇晚,那張在夜色中顯得輪廓分明的臉上,冇有妻子那樣外露的激動,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翻湧的驚濤駭浪,卻更加深沉,更加震撼人心!那是一種混雜著極度震驚、巨大悲痛和某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責任感的目光。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冰冷的夜風灌入機艙,吹拂著蘇晚散亂汗濕的額發。她蜷縮在柔軟的地毯上,像一隻被暴風雨撕碎翅膀的雛鳥,仰著頭,空洞而茫然地看著艙門外那兩個在夜色中劇烈顫抖的身影。腹部的傷口還在尖銳地疼痛,提醒著她剛剛經曆的一切非人折磨。而眼前這兩個人,他們眼中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陌生又灼熱的巨大情感,讓她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所適從。
他們是誰為什麼這樣看著她那份DNA報告……指向的難道是……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命運徹底玩弄的眩暈感再次襲來,讓她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搖搖欲墜。她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得更緊,逃離那兩道幾乎要將她靈魂洞穿的目光。
就在這片死寂而洶湧的對峙中,那個一直沉默如同背景的灰色西裝男人,緩緩站起身,走到了敞開的艙門邊。他微微側身,以一種無可挑剔的、近乎刻板的姿態,對著艙門外那對激動到幾乎無法自持的夫婦,深深地、恭敬地彎下了腰,如同拉滿的弓弦。
然後,他那低沉、平穩、不帶一絲波瀾,卻彷彿蘊含著千鈞重量的聲音,清晰無比地穿透了冰冷的夜風,一字一句地落在蘇晚的耳中,也落在這片寂靜的莊園上空:
先生,夫人,他頓了一下,每一個音節都敲打在蘇晚的心上,帝國唯一的繼承人,我們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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