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殺豬我讀書,很合理吧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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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間,王明遠才知這兩位夫子竟有同窗之誼,早年一同前後受業於本縣的一個老秀才門下。
隻是後來趙文啟屢試不順,心灰意冷之下回鄉開了蒙學,授些蒙童識字明理的本事;而孫伯安很早就中了秀才,輾轉經營了這專攻舉業的鬆泉書院。
一個如“技校”授人餬口之技,一個似“重點高中”專造科舉利器,道不同,漸行漸遠,也是常理。
孫秀才捋須,話鋒倏然一轉,目光看向趙夫子身後的王明遠:
“聽聞文啟兄慧眼識珠,蒙學中竟出了塊璞玉,欲琢之成器,行科舉大道?今日既來,何不讓老夫這半截入土的人開開眼?也好與我書院中這些不成器的弟子,切磋砥礪一番。”
語氣裡三分客套,七分考校,更隱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傲慢。
趙夫子神色不動,隻側身將王明遠讓至身前,枯瘦的手在他肩頭輕輕一按,力道沉穩:
“伯安兄既有此雅興,自無不可。明遠,且讓孫夫子看看你腹中經綸成色幾何。莫懼,亦莫矜。”
他目光沉靜,既是安撫,亦是囑托。
孫秀才這才正眼打量王明遠。
少年一身洗得發白的靛藍直裰,料子是最尋常的土布,袖口還帶著漿洗過度的毛邊。
然其身量挺拔如新竹,麵容清俊,眉宇間一股沉靜之氣與農家子弟常見的瑟縮迥異,尤其那雙眸子,澄澈明淨,不卑不亢地迎視著他,竟讓見慣了富家子弟驕矜之態的孫夫子也生不出厭煩之心。
“既習舉業,《論語》《大學》乃根基。”
孫秀才端坐迴廊小案後,隨手拈起一枚玉竹鎮紙,語帶機鋒。
“《論語·為政》有言:‘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何解?此罔、殆二字,當置於舉業之中,又當如何避之?”
王明遠略一沉吟,聲音清朗:
“回山長,罔者,迷惘而無所得;殆者,空疏而近危殆。
於科舉而言,若隻死記硬背經傳章句,不深思其義理貫通、時務印證,則如入寶山空手歸,臨場遇變題必罔然失措,此謂學而不思之害。
若隻空談性理,妄發議論,不紮根基業,不熟製藝格式,則如沙上築塔,文章必浮泛空洞,易被黜落,此謂思而不學之危。
避之之道,當以經義為骨,時務為肉,思學並重,骨肉勻停,方得文章之體。”
孫秀才眉梢微挑,未置可否,又拋一問:
“《大學》開篇即言‘大學之道,在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然則‘明德’與‘親民’,孰先孰後?何以貫之?”
“德為本,民為用,止善為歸。”
王明遠答得從容,
“‘明德’乃修身內省之功,如活水之源;‘親民’乃推己及人、經世致用之效,如江河之行。
無源則流竭,無流則源腐。二者如車之兩輪,缺一不可。貫之者,惟‘誠意正心’四字。
意誠則德明,心正則-民親,終歸於‘止於至善’之境。此亦如朱子所訓,‘格物致知’為始,‘治國平天下’為終,其間脈絡,皆在‘修身’一環承轉。”
孫秀才聽罷,撫須良久,眼底那絲輕慢終是褪去,化作一聲喟歎:
“文啟兄,好眼力!此子根基之厚,析理之明,已非尋常蒙童可比。更難得心性沉靜,言必有據。依老夫看,”
他轉向趙文啟,語氣誠摯了幾分,“明年縣試,大可下場一試鋒芒了!”
趙夫子臉上並無得色,隻微微頷首:“伯安兄慧鑒。明遠學問確已粗通,正欲讓他早入科場,如新鐵淬火,於挫磨中見其脆性,於敗績中知其不足。不期少年得意,但求百鍊成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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