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10章 我?下情蠱?給他? 用世情之心置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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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情蠱?給他?
用世情之心置了個……
指情蠱
籌策人間
青歸玉當然不曾指望過,沈鐫聲會在昨夜江神廟的火光裡丟了性命。
金聲公子此人,心計深沉,以他的思慮武功,夜會她這麼一個手筋受損的江湖遊醫,都預先在廟外埋伏下天機閣多少人手。
她隻是給他架上火去,要說沈鐫聲冇有三蒸三溜的後策,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區區一座破廟的火焰,怎麼能殺得了他?
但她也著實不曾料到,沈鐫聲到的如此之快,簡直讓她毛骨悚然。一半是被嚇到,一半是被他身上的寒氣所衝。
眼看著羅布森森,渾天萬象的金絲刃,正挾著氣勢壓向漕幫幾名漢子的頭頂,青歸玉竹梢急起,點向沈鐫聲心前大xue。
沈鐫聲卻在那之前真的乖乖停了手,轉瞬間星羅隱冇,客棧前寒意驟止。
晶絲倏忽,回到他的腕間。
“嗯。”他向著青歸玉笑開,雙眸宛轉,流耀含英。
“青姑娘,你看。我可聽話?”
見他又要說些瘋言瘋語,青歸玉翠竹一抖,便要從他懷裡掙開。卻被沈鐫聲從後用力擁住,雙唇貼上她的耳後。
“彆動,”他低聲在她耳邊細語,“還得要等等。”
他笑吟吟的對青歸玉輕輕道,“此處還少一隻貓兒。”
那漕幫中人皆被他嚇破了膽子。慕容晴站在客棧門口,雖不認得他,卻隻覺得這“金聲公子”凶險古怪得很,倒也明白青歸玉也有點蹊蹺。
這姑娘臉上露出戒備,手中的長劍微微顫抖,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不安。
當著這許多人,青歸玉被他緊緊擁在懷中,身上滿是沈鐫聲帶來的寒意,隨著呼吸,帶著些許病態的起伏。
她不敢輕舉妄動。金聲公子的武功遠在她之上,此刻若是貿然掙脫,實在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就在這時,客棧路前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幾聲尖銳的哨響。
數名身穿點蒼派服飾的弟子策馬而來,為首的正是之前見過的點蒼派少年。
幾人駐了馬,少年的視線向四週一掃,見那漕幫眾人,也未露出絲毫意外之色,最終看向沈鐫聲。
“金聲公子。”他向沈鐫聲一抱拳,禮道,“在下點蒼派曲乾。不知沈天機何時到得渝州城?派中長輩,相請一話。”
沈鐫聲點了點頭,絲毫不動,笑道,“隻是此處尚有事務未完。”
那叫曲乾的點蒼派少年看了一眼這古裡古怪的場麵,和他懷裡擁著的,不尷不尬的青歸玉,奇道,“這位姑娘……”
沈鐫聲輕笑,揮了揮那覆著晶絲的手,歎氣一般的說道,
“如之奈何呢?藥王穀逐出去的人,少不得我天機閣保下來。”
“藥王穀”三字一出,眾人皆驚,慕容晴一聲輕呼。
“還請沈天機莫要說笑。”曲乾看了看青歸玉,又看了看沈鐫聲,又驚又疑,向前半步,按上腰間佩劍。
“渝風鏢局九條人命,心脈金針皆是藥王穀手法。”
他盯著青歸玉,道,“姑娘若如沈天機此說,恐怕要給江湖同道一個交代。”
“你想如何交代?”沈鐫聲臉頰蹭上青歸玉耳尖,又轉向四周眾人,“請諸位還是罷了吧。”
他拈起腕間一根晶絲,慢慢的續道。
“昔日,這位藥王穀的青姑娘在我心口種了情蠱,若是她出了何事,發作起來——”
尾音陡然化作一陣急驟的咳嗽聲,金聲公子的指尖死死抓住心口衣襟。
盤繞著金絲的骨節因痙攣泛起細密冷汗,順著他眉梢滾落,眼尾硃砂痣浮出了點豔色。
沈鐫聲咳出一口血,以手掩過,幾點紅色從他掌心順著晶絲滴落,眼光遊弋著劃過四周:
“她若死,我隻怕也活不成了。免不得找諸位陪葬。”
他手指鬆開,撫在心口,金絲線刃溫馴地從指間垂下。
“青姑娘給我這情蠱,可是霸道得很。若是損壞了,是要拿命償的”
鮮紅色的明絲閃動,映著地麵漸涸的殘血與那兩具屍身。
“沈鐫聲。”聽到這情蠱二字,青歸玉的額頭也滲出了點細汗,“情蠱。”
“嗯?”沈鐫聲低下頭,笑吟吟的看向她。
“金聲公子挑落苗疆十八寨。”
她咬著牙,按著渝州城說書先生的說法,複述了這幾個字,恨不得當場把他格殺。
“青姑娘如此關心我,鐫聲可真是高興。”
金聲公子輕聲笑道,雙指拈起她一縷髮絲,放在唇邊,也不管她正氣得發抖,
“慚愧,我當初去苗疆找解情蠱的法子,卻不能遂意。”
他垂下眼,雙唇輕顫,“怕不是這一世都要與青姑娘抵死糾纏了。”
他伸出三根纖長的手指,續道,“苗疆諸寨中,蠱毒寨其實隻有三個,現下不剩一人。”
沈鐫聲眼光輕轉,彷彿真的很擔心她的反應似的,“此舉為中原武林立威,替南疆百姓除害,青姑娘不會怨我吧?”
他的寒毒與她的體溫交織,青歸玉這下是真的在他懷裡發抖。
識得情蠱的苗疆蠱師儘皆喪命,她該如何得證,又如何教世人知道,沈鐫聲胸口的,是救命的金針,不是惑人的情蠱?
今日之後,天下隻會言說,金聲公子因中了個姑孃的情蠱,求治不成,怒拔苗疆毒寨。
而以沈鐫聲的人物情采,也確是會有姑娘給他下情蠱的樣子。
近之輒夭,遠而即望,從容晏笑,殊加風色。
青歸玉看著四周,隻覺得心中一片寒涼。
她分明是醫者心,卻被他生生扭作了風月戲。
點蒼派曲乾的手按在劍柄上,神色凝重,目光在青歸玉和沈鐫聲之間來迴遊移。
慕容晴的劍尖正抖得厲害,漕幫眾人圍著那橫在五步外的兩具屍體,臉上帶著驚懼和困惑。
沈鐫聲的謊言像一根無形的絲線,將她牢牢困住,而她一時竟找不到脫身之法。
藥王穀。點蒼派。漕幫。樁樁件件,未免太巧。
突然靈光一閃,青歸玉想起昨日江上遙相對峙,在漕幫船頭看見沈鐫聲帶領數人的情形。
她低著頭,輕輕道,“漕幫,前日你在漕幫船上……”
“是了。”沈鐫聲漫不經心的答應,頗是不以為然,“我天機閣難道缺了舟船麼?”
天機閣當然不缺舟船。渝州這一帶,劍術武學,首推點蒼。江湖走卒,則以漕幫勢眾。
一幫一派,本為倚角平衡之勢。
天機閣主沈鐫聲,帶著門中好手,在渡口碼頭現身漕幫船上。
江湖暗流稍作傾斜。點蒼派將如何動作?難道不會遣人跟上打探?
被沈鐫聲安插在白渡口的,扮作襤褸老人的死士,那日從高處向下而行,河灘最低,位置正好足夠觀察整個河畔。
到底是在等她?等點蒼派?還是在等慕容晴?
引到此處三派彙集,當眾誣她情蠱,他等的了這一刻。
——出則合圍,進則有應。
金聲公子仍舊笑吟吟的看著她,彷彿在說,你看,他們寧願相信我是瘋子,也不願相信你是神醫。
她有些難過,身邊客棧前懸掛著的漁網,結成一團亂麻。
晶絲纏繞上她的小指,沈鐫聲覆著她的手,冰涼的指尖在她的腕上輕叩。
嗒,嗒,嗒。
方纔朝向漕幫眾人的渾天萬象殺招,被她輕輕一喝,就笑著停了下來。
若是她出手阻攔,他身中情蠱,可算得上聽不聽話?
若是她竟不製止,金聲公子護她心切,這數條漕幫人命,免不得又算到她的頭上。
——左右皆陷,兩劫循環。
沈鐫聲乖巧地倚著她,就像他依然是當年藥廬裡那個沉默聽話的少年。隻是眉梢飛紅,彷彿真的中了情蠱似的,能在她身邊便再無所求。
那腕間晶絲又覆上了她的手,玄衣上的苦寒香味,沾了她滿身。
當年在藥廬裡救活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江湖中,人稱算無遺策的天機謀主沈鐫聲,用世情之心給她置了個精巧的囚籠。
隱百變而藏天機,動一隅則有十策反。
這昔年藥廬中不敢觸碰流螢的少年,為了將她乖乖縛在身邊,一步百計,籌布如斯。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輕微的痛苦喘息。
“青姑娘,”
金聲公子貼上她的後背,覆著她的雙手緩緩地加強了力道。
嘴唇側在耳尖,輕輕道,“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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