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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以為他們是死對頭 第48章 病榻鴛鴦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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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鴛鴦諾

天恒帝病了。

這一病,便纏綿至秋風蕭瑟,仍不見起色。

沈時宴陪他在禦花園緩步而行。

天恒帝始終低著頭,目光凝滯於腳下卵石,直到小徑儘頭,才頹然止步,聲音滿是沮喪:“成碧!鴿子血真的不見了!它不見了!”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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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帳內暖香浮動。

天恒帝倚在軟榻上,懷中抱著慵懶的禦貓,神情懨懨。

沈時宴剛侍奉他飲下湯藥。

病勢遷延,天恒帝心中焦灼,猛地攥住沈時宴的手腕,眼中透出惶惑:“成碧,朕是不是老了?”

“陛下正值盛年,何言老字?”沈時宴欲抽回手,卻被攥得更緊。

“那這病…為何總不見好?”天恒帝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他隻覺得好日子方啟,怎就沉屙難愈?

“人食五穀,難免病痛。陛下若能少操勞些,病氣自然消散得快些。”沈時宴溫言安撫,話鋒一轉,“臣有個好訊息稟告陛下。”

天恒帝手臂稍一用力,便將沈時宴帶入懷中。

動作驚動了禦貓,它輕盈躍下榻,歪著頭,琉璃般的眼珠好奇地望著帳中依偎的兩人。

“什麼好訊息?”天恒帝聲音低沉。

“昨日兵部收到邊報,忽布裡與巴顏部已全麵開戰,遼部……大亂了!”

天恒帝聞言,非但不見喜色,眉宇間反而更添幾分鬱卒:“成碧覺得遼部大亂,是好訊息麼?”

沈時宴仰起臉看他,眼中適時流露出幾分懵懂與依賴,恰似方纔那隻貓兒:“微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天恒帝將他按向自己心口,讓他聆聽那沉穩的搏動,寬厚的手掌輕緩地撫過他清瘦的脊背:“朕放過穆淮清,非是朕仁慈。而是深知此子乃國之乾才。北邊有他坐鎮,朕在殷都方能安枕無憂。”

沈時宴靜靜伏在他胸前,默然傾聽。

“來日若遼部鐵蹄叩關,朕亦會重用他。他韜光養晦多年,朕不會令明珠蒙塵。”

藥力上湧,天恒帝倦意襲來,眼簾沉重:“成碧,這藥效,似乎比從前好了許多?”

沈時宴的聲音輕如耳語:“是,陛下。此乃太醫院嘔心瀝血為陛下研製的良方,必能保陛下龍體康泰,福壽綿長。”

“朕知道這都是成碧的良苦用心…”天恒帝的聲音漸如囈語,幾不可聞,“黎海都告訴朕了,成碧為朕翻閱了多少醫書……與太醫們日夜鑽研調理方子……這些時日……辛苦你了……”

“臣隻願陛下早日康複。”沈時宴貼著他的胸膛,聽著那規律的心跳,“陛下答應過臣,要帶臣去洛水,去看那戲水的鴛鴦…”

天盛年間,尚為太子的天恒帝赴堰州洛水鎮查案,初見河中鴛鴦戲水,驚為奇景。

此前他對鴛鴦的印象,不過紙上丹青。

他駐足良久,竟生出要將那靈禽帶回殷都的念頭。

幸得黎海勸諫,言道鴛鴦戀故土,強離家園,無異於酷刑。

天恒帝的聲音帶著回憶的微醺:“它們相依相偎,戲水纏綿,渾不懼岸上行人…朕初見時便覺驚心動魄…朕定會帶成碧去看…你定也會如朕一般…欣喜…”

“朕還要…為你畫許多許多的畫像…坊間流傳的那些…冇有一幅…能畫出成碧半分神韻……”

呢喃聲中,天恒帝沉入了昏沉的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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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如梭,轉眼已是深秋。

穆淮清趿著鞋,踩著落葉從柿樹下走過。

雲舒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聲音輕緩:“小六子和雲卷這幾日鬨了彆扭,誰也不理誰。”

穆淮清在廊下駐足,擡眸問道:“因何事起的爭執?”

雲舒倚著朱漆廊柱,陽光透過雕花漏窗,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不知是搶什麼東西,雲卷急了,罵小六子是土匪模樣,難怪沒爹沒孃。兩人便吵了起來,小六子冇吵贏,抱著先生哭了好一陣兒呢。”

穆淮清唇角微揚:“先生如何處置的?”

“先生訓斥了雲卷,說即便爭執,也不該揭人傷疤。”雲舒頓了頓,“說小六子無父無母,說這話會讓他傷心。”

穆淮清眸光一閃:“先生說的不錯,雖然你和雲卷也是孤兒,但揭人傷疤畢竟有錯在先。”

他轉身欲進書房,雲舒眼疾手快,先一步替他推開門扇。

書房內,穆淮清從博古架上琳琅滿目的書卷間抽出一個檀木匣子。

匣中整整齊齊碼著他與沈君屹往來的信。

“尋個時機,帶他們來見我。”

雲舒笑道:“主子不必費心,不出兩日,他們自會和好。”

穆淮清鋪開紙張,執筆輕沾相思墨。

擡眸時掃了一眼雲舒。

雲舒識趣,移開了視線。

他這才揮毫落紙:

“展信如吻卿睫。昨夜秋菊偷看了我的輾轉,將月色編成你鬢邊的流蘇。

硯台裡凝著未乾的朝露,每一筆橫豎都在摹你眉彎的弧度。

展開這紙時,當有蝴蝶從字句間振翅,那是我懸在筆尖為你而動的三千遍心跳。”

寫完似覺不夠,念及他在幽州的諸多“惡行”,存心要撩撥他一番。

遂又在下方補上了幾行小字:

“想讓你為我在午夜汗涔涔時寫豔詞,直到狼毫分叉如我繃緊的指節…

每滴墨都是你解我羅帶喑啞的鑰匙。

萬望留存。

最後,思你、念你到每夜在肺腑裡呢喃你的名字千萬遍。

我貪得無厭,偏要你的吻來止渴才罷休。”

收好信紙,穆淮清正色道:“先前讓你查小六子的身世,可有眉目?”

雲舒搖頭:“路大人開春後忙得腳不沾地,他凡事親力親為,等想起查小六子,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穆淮清輕歎一聲。

去年他便勸過路生,讓他不必心疼銀錢,多培養幾個得力之人,也好鬆快些。

路生卻隻是苦笑:“非是屬下吝嗇花銷,隻是這行當講究名號,換了旁人,主顧們不認啊。”

這幾日,穆淮清常在書房議事,路生帶著手下進出頻繁。

雲舒藉機問道:“主子為何要見那些遼人?”

“忽布裡即將敗於巴顏部…”穆淮清將信封好,交給雲舒,道:“若不給他指條明路,帕塔怕是要更得意了。”

雲舒憂心忡忡:“先生可知道此事?”

穆淮清眼尾微挑,聲音下意識壓低:“先生那邊冇有知會。”

正說著,莫少卿攜信而來。

念罷沈時宴再獲封賞的訊息,室內一時靜默。

“葛太傅的諫言看來不頂用了。”穆淮清將信摺好,遞給雲舒,“這纔多久,沈時宴就要爬到他頭上了。”

莫少卿長歎:“直入內閣,簡直亙古未有啊。”

“陛下開春就病了,聽聞現在奏摺都是由他代閱。”穆淮清斟茶,茶香氤氳,“這麼說來,破格提拔,倒也不稀奇。”

莫少卿無心飲茶,眉頭緊鎖:“陛下正值盛年,怎麼會一病不起?太醫院難道就一點用都冇有?”

“陛下自有太醫照料。”穆淮清將一碟精巧點心推至莫少卿手邊,“倒是先生,該按時服藥纔是。”

莫少卿目光落在點心上,眉頭微蹙:“這糕點看著不像是幽州的。”

雲舒接話:“殷都來的。”

莫少卿臉色驟變。

殷都來的,自然是沈君屹所贈。

自聽聞沈君屹回京後未與沈時宴決裂,莫少卿對他最後那點好感也消儘了。

穆淮清神色如常,伸手欲取一塊。

不料莫少卿突然揚手——“啪”的一聲脆響,糕點滾落在地。

書房霎時死寂。

雲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素來疼愛徒弟的先生竟會動手。

穆淮清白皙的手背肉眼可見的功夫便泛起了紅痕,他卻不動聲色地將手掩入袖中。

莫少卿自己先慌了神。

他看著穆淮清掩袖的動作,懊悔得手足無措。

支吾半晌,才勉強尋了個理由:“你近日食慾不振,定是這些零嘴害的。往後…往後不準再吃!”

“先生教訓的是。”穆淮清溫順應下,眸中笑意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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