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豪叫稱E3TV儼嫉 001
1984年7月,安北街道衛生所。
“恭喜你,懷孕2個月了,你物件怎麼沒陪你來?”
醫生一邊說,一邊遞過孕檢單。
聽到物件兩個字,林芸心一刺,隻淡淡說了一句:“他忙。”
她的物件——第一合成營營長戴慕白為什麼沒來?
因為林芸是特意瞞著戴慕白來衛生所的。
一切緣由,皆因林芸在三天前重生了。
上一輩子,她過得和瓊瑤劇一樣狗血曲折。
父母偏袒雙胞胎妹妹林暖,丈夫出軌妹妹,在被妹妹‘不小心’撞得流產後,她更是再也懷不上孩子。
無奈之下,她收養了一個孩子。
可直到林芸病死前,她才從戴慕白口中知道,這個孩子是戴慕白和林暖的!
看著跪在病床前懺悔的男人,林芸被氣得吐血而亡。
這就是林芸可悲的前一世。
而大概是命運偶然的憐憫,才讓林芸又獲得了重活一次的機會,她回到了嫁給戴慕白的第二年,自己剛剛懷孕的時候。
林芸拿著孕檢單子走出醫院。
灰撲撲的街道上,偶爾駛過一輛騎著二八杠自行車的工人。
盯著熟悉又陌生的這一幕,林芸冰涼的手指輕輕摸了摸肚子。
重來一世。
她已決心要好好護住肚裡的孩子,然後還有——離婚,帶著孩子遠走高飛!
剛回到軍區大院門口。
正巧就撞到了戴慕白,看到林芸,他也很詫異。
“老婆,你怎麼回來了?這個點不是下工的時間啊?”
林芸抬眼掃視著戴慕白俊朗柔和的麵龐。
前世今生,人人都誇戴慕白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好男人。
林芸曾經也這樣認為,所以,到死前她都從未懷疑過他會背叛自己。
而物件,甚至還是她的雙生胎妹妹!
枕邊之人的背叛,讓她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蛇毒從前世蔓延到今生,至死方休。
失神間,戴慕白走到了林芸的麵前,嗓音溫和:“怎麼不說話?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受涼了?”
說著,他把大衣脫下,披在了林芸的身上。
溫暖侵襲,林芸纔回神,她調整神態如平常般回答:“沒有,今天不是要去我孃家嗎?我就和人換班早點回來了。”
戴慕白便也沒放在心上,反而興致勃勃提起另一件事:“對了,你不是說想吃北街的芙蓉糕嗎?我們一起去買點吧。”
林芸眼睫一顫。
幾息後,她抬眼看著戴慕白的眼,嗓音微沉:“你記錯了吧?愛吃的芙蓉糕的是林暖。”
聞言,戴慕白臉色微變。
隻一秒,又恢複原樣:“是嗎?估計是她總是鬨騰著要吃,搞得我記岔了。”
他輕咳一聲,好似找補一般的解釋:“她就是好吃懶做,其他什麼不會,不像你,賢惠識大體,把家裡弄得井井有條。”
這話,戴慕白前世也時常對林芸說。
那時林芸當真認為他是在誇讚自己。
然後為了這些‘誇讚’,她賢惠得十年如一日的穿著舊衣服,為全家人當牛做馬般的做飯、洗衣、打掃衛生……
而‘好吃懶做’的林暖呢?
則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每日閒來便逛街、旅遊、打牌……
越想,林芸的心口就越是窒息。
戴慕白最終還是買了芙蓉糕,理由是去林家拜訪,不能空手去。
兩人一起來到林家。
一進門,林芸就迎來了林暖理所當然的指揮:“林芸,我餓了,你快去做飯。”
坐在客廳裡邊聽收音機,邊打毛衣的林母,也是頭也不抬地說著:“趕緊去,你想餓死你妹妹嗎?”
林芸站在門口,腳下像黏了一層膠。
她和林暖雖然是雙生,但林暖的身體卻比她弱。
醫生說:“是因為孃胎裡姐姐搶了營養,妹妹才會體弱多病。”
就這一句話,父母便覺得是她欠了林暖的。
“要不是你,你妹妹會這樣嗎?”成了父母的口頭禪。
從小到大,林芸活得像林暖的女仆。
衣服是林暖不要的、文具是林暖挑剩下的、連口菜都是林暖不想吃她才能吃……
在這個家裡,林芸不是林暖的姐姐,也沒人把她當林暖的‘姐姐’看!
這一世,林芸再也不要這樣活了!
林芸裝作難受的模樣,咳了一聲:“我好像感冒了,太難受了,媽,你們自己做吧、”
說完,林芸便準備進屋。
林母卻不依了,抬頭就是罵:“什麼病了?我看你就是裝病,趕緊去!”
說著,還上前推了一把她。
林芸被推的一個踉蹌,還是身後的戴慕白及時扶住她,語氣微沉:“媽,林芸的確不舒服,讓她休息一下吧。”
聽到戴慕白發話了,林母這才作罷。
但還是罵了一句:“慕白你彆慣著她,林芸這個懶妮子,就想著偷懶,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乾點活就這裡痛哪裡痛!”
林芸瞬間白了臉。
都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可從小到大,林暖的衣服卻要她洗的。
寒冬臘月,林芸的手被凍得長滿凍瘡,又癢又痛。
她糾結了許久,才隻敢向林母提一個要求:“媽媽,妹妹的衣服讓她自己洗好不好?”
隻是讓林暖做自己的事情,她卻被罰大冬天跪在門口一整夜,這件事還被林母記到了現在,成了她‘懶惰’的證據。
林芸忍住漫上鼻尖的酸澀,低頭越過他們進了房間。
而戴慕白,沒有跟上來。
在房間待了兩個小時,都沒有人喊林芸吃飯。
林芸深吸一口氣,出了門,經過林暖的房間時,卻聽見裡麵傳來了林暖嬌媚的聲音。
“姐夫,我穿著姐姐的衣服和你站在一起時,是不是一模一樣,你說,你更喜歡誰?”
林芸不想聽,戴慕白的聲音卻依舊殘忍的飄來——
“當然是你。”
戴慕白的這句話,像是一把狼錘重重砸向林芸。
恍惚間,她一下子就想起前世死前發生的事。
那時她已經被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彌留之際,戴慕白卻突然跪在她的病床前懺悔。
他說:“老婆,我對不起你,我做了一件錯事,想在你死前求得原諒,其實……溥文是我和林暖生下的孩子。”
林芸記得自己當時的感受。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又清楚這一切都是真的,心臟痛得像是充了血,然後一口血就從她胸口湧出。
她就這樣被氣死了。
到死為止,林芸都不清楚戴慕白和林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勾搭在一起的。
但剛剛的那番話,就絕不是正常的姐夫和小姨子之間能說的!
或許現在,他們就已經不清白了。
猛烈的窒息感捏住胸口,令她有些呼吸困難。
林芸不想再聽下去,僵硬走到客廳,竟發現桌上隻剩下殘羹剩飯。
垂在身側的手瞬間攥緊。
在這個家裡,好不容易有一次不是她做飯,她都隻能吃剩菜剩飯。
還打毛衣的林母撇了她一眼,確認是林芸後,語調不耐:“趕緊吃!吃完把碗洗了!”
林芸張了張唇,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正在這時,林暖挽著戴慕白的手臂出現在客廳。
還嬌嗔著撒嬌:“姐夫,你買的芙蓉糕真好吃,下次還給我帶哦。”
戴慕白也含笑回應:“好。”
這一幕,刺到了林芸的眼。
哪裡會有小姨子和姐夫這麼親密的?
可前世,她就像被矇住雙眼,竟覺得這個畫麵很正常!
林暖瞧見林芸,還故意朝她得意一笑:“姐姐,我剛剛穿你的衣服站在姐夫麵前,他居然都認不出是我呢?”
林芸盯了她幾秒,突的,轉頭朝戴慕白笑了一下:“是嗎?戴慕白,你真的認不出嗎”
看著林芸毫無感情的眼睛,戴慕白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他立即抽出手臂,訕笑道:“林暖開玩笑的,她太調皮了,你作為姐姐包容一下。”
他似乎想這樣糊弄過去,林芸卻根本不接這個台階,反而問:“你覺得這個玩笑好笑嗎?”
戴慕白神色微僵,似乎不知怎麼回答了。
這時,林暖突然插進話來,語氣滿不在乎:“姐姐,妒忌可不好,在古代這可是要被休妻的,反正姐夫更喜歡我,我們也長得一樣,要不,我替你做營長夫人好了?”
“至少,我不會跟個妒婦一樣……”
沒臉沒皮的話讓林芸惡心不已,乾脆應下:“好啊,那以後,就當是你嫁給戴慕白了。”
說完,林芸轉身離開。
戴慕白這才反應過來,立即追了上來,死死攥住林芸的手腕:“林芸,你在鬨什麼性子?
你妹妹隻是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性格偏激,一個不如意就自殘,隻能順著她來。”
“要不是因為你高考出門不等她,導致她沒考上大學,她怎麼會得精神病呢?”
林芸要掙脫的手頓住了。
她想起來,高考那天,林暖藉口拉肚子一直躲在廁所不出門,也不讓自己出門。
林芸實在沒辦法,最後是翻窗出門參加的考試。
可等她考試回來,林暖居然就開始裝瘋!
她哭喊著把一切都怪罪在林芸身上,說因為林芸沒等她,自己才沒能按時進入考場!
可實際上呢?
彆說林暖沒去高考不關林芸的事,就算林暖參加了高考,她那每科平均30分的成績,還考大學?讀技校隻怕人家都不收!
但林父林母卻從此恨透了林芸,連大學的學費都一分沒給林芸。
這件事,林芸曾完完整整跟戴慕白說過。
曾經唯一站在她這邊,說她沒錯的就是戴慕白。
可現在,他竟然也跟著林家人開始責怪她……
林芸煞白了臉色,戴慕白卻像沒看見一樣抱怨著:“再說了,你們長得實在太像了,我會認錯不是很正常麼?”
林芸死死攥緊了手。
她紅著眼問:“是嗎?她穿上衣服你認不清,那下次脫了衣服,你是不是也認不清?”
戴慕白臉色瞬間變了,厲聲嗬斥:“你在胡說什麼!”
“我和你妹妹清清白白的,你亂造謠什麼?”
造謠?
可這一切,都是上輩子真實發生的。
林芸嗤笑起來:“那好,既然是清白的,你寫個協議給我,一旦和林暖有染,就淨身出戶,你和她以後絕不可能在一起。”
戴慕白遲疑一瞬:“這……”
正在這時,林暖發瘋一般衝了出來,手中拿著剪刀就要往林芸身上刺。
“你這個賤女人!”
林暖那衝過來的架勢像是對待仇人。
林芸立即往旁邊一撲,才堪堪躲過,但手臂還是被劃了一個口子。
手臂刺痛傳來,鮮血立即染紅了她整個手臂,看著很是駭人。
戴慕白吃了一驚,揮開林暖,怒斥道:“你這是在乾什麼?”
林暖被推的一個踉蹌。
她沒看戴慕白,反而憤恨的瞪了一眼林芸,下一瞬,竟就直直往牆上撞了過去。
“嘭”地一聲!
林暖的額頭也流出了血。
聽到動靜林父林母才衝出屋子的就看到這一幕,急忙上前抱住林暖,驚天動地喊著:“暖暖!你沒事吧?你彆嚇爸爸媽媽呀!”
見林暖兩眼一閉好似昏迷了,林父立即抬頭怒罵林芸:“你這畜生又做了什麼?為什麼要推你妹妹?要是你妹妹出了什麼事,我饒不了你!”
林芸僵在原地。
心臟被利刃攪動著,痛不欲生。
明明是林暖要傷害她,她躲過去了,就成了她的錯嗎?
可她也受傷了,父母卻像是什麼都看不到一樣。
為什麼呢?
這個疑問,林芸清晰地知道答案
因為他們的心是偏的。
上輩子,林暖故意撞她摔倒,導致流產再也無法生育。
他們是怎麼說的呢?
他們說:“流產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怪不到林暖頭上來,你老是揪著這一點說有什麼意義?”
“你生育不了,是你自己的問題,跟那次流產有什麼關係?彆人怎麼流完還能生幾個娃呢?就是你的問題。”
現在想,還是心痛到窒息。
那邊,林父抱著林暖就往外走,又喊戴慕白:“慕白,快,送我們去衛生所。”
戴慕白立即跟著林父林母走了。
林芸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醫院。
林芸獨自去尋醫生處理了自己的傷口,就來到急症室。
她站在門口,默默看著林暖悠悠‘轉醒’,握著戴慕白的手開始哭訴:“姐夫,我不是故意想要傷姐姐的,我腦子發蒙,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衝了過去。”
戴慕白任她握著,好聲好氣安慰著:“沒事,你姐姐會理解你的。”
林芸木然看著。
不管前世今生,林暖都沒變。
隻要做了什麼事,就把問題往精神病上引,讓眾人不忍斥責她。
但林芸知道,林暖就是在裝病。
不然,為何每次發瘋,林暖不傷害自己,反倒每次都精準地撲向她呢?
林芸也是這時纔想起來,前世裡,每一次出現這樣的事,戴慕白都是站在林暖那一邊的……
又深深看了眼病房,林芸便離開了醫院。
這一刻,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離開。
她要離開這裡,離開隻會對她敲骨吸髓的林家人和隻會嘴上愛她的戴慕白。
但要怎麼離開呢?
林芸自從工作後,製衣廠的工資全部被林母管著。
她現在一沒錢,二沒有落腳處,要走,當真是寸步難行。
越想,她的心越發沉重,不知不覺間,回到了自己的家。
正想著出路,林芸視線一掃,驟然停住落在了書架上,一本本小說映入眼簾。
近幾年。
瓊瑤、金庸小說等小說陸續進入大陸。
她是個老書迷,上輩子也成功投稿過小說,但因戴慕白說要她戴家,那本書寫了一半就腰斬了。
而今,她或許可以重新提筆,為自己找出一條生路來。
現在是1984年,她的腦子裡還有許許多多之後會大火的故事。
她並不需要去抄襲,隻是她已經很清楚什麼樣的小說一定會過稿,能最快速的幫她得到離開的初始資金。
林芸目光一亮,拿出了紙筆。
寫了一夜,戴慕白也一直沒有回來。
直到天明,門才被推開,戴慕白腳步聲逼近。
坐在桌前寫作的林芸回頭,就見戴慕白麵色疲倦地走進來,高大的身軀顯得客廳有些逼仄。
見她還在家,驚訝道:“你怎麼還沒去上工?”
林芸放下筆,看了眼左臂的紗布,淡淡回應:“左手受傷了,抬不起來,便請假了。”
戴慕白這才反應過來,坐在林芸旁邊,心疼地握住林芸的手:“抱歉,老婆,我以為你隻是輕傷,沒想到這麼嚴重。”
現在說這些太晚了。
林芸平靜抽回手,靜默不語。
掌心溫度抽離,戴慕白心中莫名一慌,想說的話也嚥了回去。
“是有事要說嗎?”
林芸輕聲問著。
自看到她起,戴慕白就有些心不在焉,顯然有話要說。
聞言,戴慕白沉默一瞬,無奈開口:“你妹妹說,她有病在身,想要一個孩子當個依靠。”
這話……
林芸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手瞬間攥緊了衣擺,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你什麼意思?”
戴慕白有些遲疑說著:“她說,想要一個我和她的孩子。”
林芸氣的心抽搐般的痛。
這一世,許是蝴蝶效應,戴慕白竟然和她說了孩子這件事。
那接下來呢?
是不是又跟前世一樣,自己養孩子,他們出去瀟瀟灑灑。
她閉了閉眼,努力平複著翻湧的情緒。
良久,從喉間吐出一句話:“你怎麼想的?”
戴慕白麵色遲疑:“現在不是有試管嬰兒嗎?或許,我們可以試試,我和她不會發生關係的。”
心臟揪緊。
林芸死死盯著他,眼裡沁出了紅:“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同意,但我有一個條件。”
聞言,戴慕白鬆了一口氣:“什麼條件?”
林芸冷冷吐出兩個字:“離婚。”
戴慕白臉色大變,立即拒絕:“不行!”
林芸笑了下,用沒有情緒的眼神看他:“既然你和她要生孩子,我當然要走,成全你們一家三口。”
戴慕白頓時無言以對,立即上前緊緊擁住她,語氣堅決:“我不離婚!老婆你放心,我不會做的。”
接下來的幾天。
戴慕白都沒有回家,聽說,是在醫院照顧林暖。
林芸過了幾天清靜日子,很快,到了發工資的時候。
結婚前,都是林母來領錢的;結婚後,她本想將錢要回來,戴慕白卻‘大方’地說就當孝敬嶽父嶽母了。
這次,林芸率先找會計領了錢。
會計有些詫異,隨後欣慰一笑:“你終於想通了,錢這東西,肯定還是要自己管著啊,還有你男人的錢也是。”
“你不用,有的是人會用。”
一語成讖。
上輩子,林芸不就是白白把錢花在了林暖的孩子身上嗎?
林芸壓下心口堵澀,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下工後,林芸回到家寫作。
不一會兒,門卻‘嘭’的一聲被大力開啟了。
林芸轉頭望去,入目是怒發衝冠的林母和不懷好意的林暖。
戴慕白皺著眉跟在後麵勸:“媽,你彆生氣……”
林芸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三人。
下一刻,林母便氣急敗壞地走了過來,嘴裡怒斥她:“林芸,錢呢?會計說你把錢領走了。”
林芸不想和他們鬨,便隨意找了個藉口:“快入冬了,我打算給戴慕白買個大衣,這錢我當然要留著。”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林母一下哽住,不好發作了。
戴慕白麵上露出了動容的神色。
一旁的林暖眼珠一轉,又道:“媽,還有孩子的事呢?”
林母反應過來,隨即理直氣壯說道:“對了,你妹妹剛做了試管,從今天起就搬到你這裡住了,你給我好好照顧好她。”
乍然聽到這個訊息,林芸瞬間僵住了。
她目光直直地望向戴慕白,見他目光躲閃,林芸失望透頂的同時又覺得意料之中。
林芸什麼都沒說,進了屋,拿上離婚申請書遞給戴慕白。
“簽字吧。”
看見紙張內容,戴慕白臉色一變:“你來真的?”
林芸心口在痛,麵上卻笑的淡然:“你都出爾反爾來真的了,我不該離婚嗎?”
戴慕白堅決不肯答應:“林芸,我不會離婚的!”
林芸隻淡淡說:“如果你不簽,那我隻能去街道處讓街道乾部替我做主了,隻是那時候所有人就都知道這件‘醜事’了。”
聞言,除林芸外,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戴慕白還想說什麼,這時,林母忽然衝上前,狠狠一巴掌就扇在林芸臉上:“你在胡說些什麼?你妹妹隻不過要一個孩子,你就這麼容不下她?真是惡毒!”
猝不及防,林芸被打得摔在地上,連帶著桌上的‘小說’都散落在地上。
耳朵一陣陣的轟鳴中,林芸怔怔抬眸,就見戴慕白拉住了盛怒中的林母勸道。
“媽,你不要衝動!你們先走吧。”
戴慕白將人推了出去,林母臨走前還在罵:“一點做姐姐的肚量都沒有!要不是因為你,你妹妹早就讀大學了!”
辱罵的聲音消散在門後。
林芸艱難從地上爬起,麻木地一張張撿起散落的稿子。
戴慕白走過來,摸了摸她的臉,語氣輕緩:“痛不痛?”
林芸本想躲開,卻忽然感覺一陣惡心,忙推開他衝進廚房。
聽見動靜,戴慕白忙跟了上來拍著她的背。
他先是疑惑,而後想到什麼,眼睛驟然一亮:“林芸,你是不是懷孕了?”
林芸心中一驚。
她決不能被發現懷孕了,不然,林暖肯定會害她流產的!
想到這裡,林芸抬頭,裝作隨意的口吻說著:“沒有,剛剛吃了放久的菜,可能吃壞肚子了。”
戴慕白扶著她,神色擔憂:“那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他的表情不似作假。
林芸恍惚一瞬。
她和戴慕白,也曾有過幸福的時候。
處物件時,他像個毛頭小子樣,滿心歡喜的把最好的都給她。
讓她感受到了從未感受到過的偏愛。
但那是以前。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和林暖越走越近,這份愛也如同林父林母一樣偏向了林暖。
林芸回過神,有些喃喃的問:“你還記得,結婚時許諾的誓言嗎?”
戴慕白目光悠長,顯然還記得:“當然記得,若是背叛了婚姻……”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
林芸替他接下那句話,嗓音沉沉:“便永不再相見。”
戴慕白太陽穴跳了一下,女人眼中的決絕令他無比心慌,他下意識說道:“林芸,我和林暖什麼都沒發生,你要相信我,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家庭和睦。”
林芸隻覺荒唐極了,一口氣堵在胸口。
好一個家庭和睦,這樣的家庭,她壓根就不想要。
林芸笑了下,眼眶卻紅了:“我相信你。”
說完這句話,她掙脫開戴慕白的臂彎回了房間。
這一夜。
許是愧疚,戴慕白抱得她很緊,林芸一動不動,熬到了天明。
次日一早。
林芸先是將稿件寄出,就懷著忐忑的心去了製衣廠上工。
一到工廠,就聽女工們正欣喜討論著:“你知道嗎?咱們工廠要改製了,按件計薪!我算過了,做得快的,一個月大概能比以前多賺10塊呢。”
“是啊,現在咱們這個工位可值錢了,外人都想進來做活呢。”
林芸聽了一耳朵,沒有放在心上。
下了工。
一出門,林芸就看到了等在樹蔭下的戴慕白。
看見的人紛紛打趣她:“戴營長可真疼媳婦,每天來接人,這都等半個鐘頭了。”
林芸回過神,走到了戴慕白的麵前。
他俊朗的麵孔很是溫柔,語氣帶著一絲討好:“林芸,你還在生氣嗎?”
見林芸不回話,他獻寶似得從身後拿出一盒糕點:“彆生氣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你最愛吃的芙蓉糕。”
林芸注視著芙蓉糕,又看了一眼戴慕白期待的眉眼,巨大的無力和疲憊席捲而來。
他又忘了。
自己不愛吃芙蓉糕,這是林暖愛吃的。
她不想再重複說了,神色平淡接過,沙啞吐出兩個字:“謝謝。”
見狀,戴慕白鬆了一口氣。
他似乎以為這事翻篇了,開始說起了其他:“對了,你爸媽說讓你回去一趟,有事要跟你說。”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媽是太著急了纔打了你,但就算父母有再多的不是,你也不該一直不去見,不然要被說不孝了。”
林芸不想去。
去了無非又是對她吆五喝六罷了。
但不去,怕是又要折騰出事來。
現在這個階段,她才懷孕,又剛打算離開,她不希望出什麼意外。
最終,還是跟著去了。
兩人一進門,就見林暖、林母和林父等在客廳。
林暖率先迎了上來,一臉喜氣洋洋地挽上戴慕白的手。
“姐夫,醫生說懷上了,十個月後,我們的孩子就會出生了。”
跟在身後的林芸停下了腳步。
戴慕白小心看了一眼林芸,正想說什麼,就被林暖拉走坐在了沙發上。
“姐夫,我給你倒水。”
說著,林暖就要去廚房,林母聽到,趕忙阻止:“你懷著孕,不要燙著了,讓你姐姐去。”
隨後,瞪了一眼杵在原地的林芸:“愣著乾什麼,快去倒水,跟個木頭一樣,喊一下動一下,倒完水就趕緊做飯!”
林芸什麼都沒說,一個人開始忙活起來。
做完飯菜。
眾人圍在一起吃飯,林暖嚼了一口菜,就麵色難看的吐了出來。
戴慕白下意識問道:“怎麼?不和口味嗎?”
林暖喝了口水,眼珠一轉就噘著嘴道:“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感覺口味變了。”
“這菜太淡了,我想吃點酸的,都說酸兒辣女,姐夫,我們的孩子估計是個男孩。”
戴慕白神色柔和一瞬:“是嘛?那你好好養胎。”
林芸聽著一陣惡心。
她正強忍著反胃,林暖又理直氣壯對林芸道:“姐姐,我吃不慣,你再去做點酸口的吧。”
林芸抬眸,看了林暖幾秒,沒有動彈。
迎著林芸的視線,林暖撇著嘴,紅著眼看向了戴慕白:“姐夫,你看姐姐都不動,我懷的可是你的孩子呢。”
戴慕白隻遲疑一瞬,就朝林芸說道:“你是姐姐,體諒一下妹妹,再去做一碗吧。”
林芸巋然不動。
見狀,林母把筷子一砸:“真是翅膀硬了,話都不聽了,你這是要一心和我們作對了?”
“既然這樣,不給你一點教訓是不會聽了,從今天起彆去上工,你就呆在家好好伺候你妹妹養胎。”
林芸如遭雷擊。
她‘噌’地一下站起,眼裡浸出了紅:“憑什麼?”
林母擰眉:“憑什麼?就憑你是我女兒,我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這理所當然的態度,氣的林芸渾身發抖:“如果可以選擇,我纔不想當你的女兒。”
她不懂。
明明是雙生子,為什麼區彆對待這麼大?
過生日的時候,林暖可以得到整個蛋糕,而自己隻能得到一塊邊角料。
上學的時候,林父會特意騎自行車送林暖去學校,而自己,要在大雪天裡獨自一人行走。
林芸考了100分,得到隻是敷衍的一句不錯,但林暖考試及格了,卻能得到一份禮物。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那邊,林父聽到林芸大逆不道的話,怒氣衝衝上前:“有你這麼和你媽說話的嗎?進房間好好反省一下。”
說著,他竟是一把攥住林芸的手腕,拖著她就往房間裡一關,“哢嚓”一聲落了鎖。
林芸被推的差點摔倒,回身想去阻止已經來不及。
隻能拍門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無人回應。
她隻能喊戴慕白:“慕白,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戴慕白沒有回話,林芸卻聽見林暖滿不在乎的笑聲。
“姐夫,不用管姐姐,她口無遮攔是要受點教訓,關一晚上就老實了。”
又聽到林母的附和聲:“是啊,讓她知道這個家是誰做主。”
而戴慕白隻遲疑一瞬,便同意了:“好,那明天要記得放她出來。”
林芸渾身發涼的僵在原地。
這次是關禁閉,那下一次不聽話,會是什麼呢?
她緊緊攥緊了拳頭,這一刻,她心裡那個念頭無比清晰:她要走,哪怕沒有錢,她也要離這些人遠遠的!
林芸坐在門後想了一夜,直到早上,她聽到外麵傳來走動的動靜。
這才拍了拍門:“爸媽,我知道錯了,放我出來吧。”
她知道現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等他們鬆懈了,自己才能逃出去。
門被開啟。
林母站在門口,一臉的不屑和輕蔑:“知道錯了就好,去做早飯吧。”
林芸乖巧地去了。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林父滿意地點頭:“還是我們林芸手藝好,你媽做的真的吃不下。”
林母白了一眼他,但也順著話誇讚著林芸:“那當然,大家可都知道我女兒手藝好,這廚藝都夠開餐館了。”
林芸幾乎是麻木的聽著。
吃完早飯,林父林母都走了。
家裡隻剩下林暖和林芸兩個人。
林芸腳步動了動,想要去大門看看。
林暖坐在客廳開啟黑白電視機,優哉遊哉道:“姐姐,你彆想著逃,鑰匙在我身上,你出不去的。”
“我要洗腳,快去打水來。”
見林芸站著不動。
林暖轉了轉手中的鑰匙:“不聽話的話,你這輩子都彆想出去。”
林芸死死咬住牙,挪動腳步去廚房,端了盆洗腳水放在她的麵前。
林暖還覺得不夠。
得意一笑,揚了揚腳:“替我洗腳!”
林芸一下攥緊了手,難以理解的質問:“林暖,你到底還想要乾什麼?爸媽、戴慕白都站在你這一邊還不夠嗎?”
她真的不明白。
明明是姐妹,她對待自己卻像是個仇人,從小到大,她就格外喜歡搶自己的東西。
而現在,更是要踐踏自己的人格和尊嚴。
林暖囂張一笑:“不夠!我要你給我當牛做馬,一輩子都得伺候我!”
說著,抬了抬腳,不耐煩道:“快點,給我洗腳!”
林芸沉默了許久。
最終,好似認命一般,低下了頭。
見狀,林暖揚起輕蔑的笑,下一瞬,就見林芸猛然上前搶走了鑰匙,而後頭也不回地開門衝了出去。
林芸從未跑過如此之快。
眼見著快要到樓梯口了,身後傳來林暖的一聲尖叫:“姐夫,快抓住姐姐!”
林芸心中一驚,一抬眼,就見戴慕白站在不遠處。
她想跑,然而戴慕白伸手一撈,便將她控製住了,男人的力氣太大了,林芸完全無法抵抗,隻能發出無力的呐喊聲。
“放開我!放開我!”
許是林芸神情癲狂,他神情鬆動幾分,正打算放手,身後的林暖就跑了過來。
指著自己的臉說:“姐夫,你看,姐姐打了我一巴掌!她打完還想推我,想把我的孩子推掉,她真的好壞……”
說著,竟‘嚶嚶’哭了起來。
戴慕白看了一眼林暖臉上的印痕,立即信了。
他轉頭嗬斥道:“你怎麼可以打你妹妹?跟我回去道歉!”
林暖知道,一旦回去可能就出不來了,她幾乎是絕望的在掙紮:“戴慕白,放開我!我沒有打她。”
然而最終,戴慕白還是將她拖回了林家。
林芸又被關起來了。
臨近中午,她聽見戴慕白說著:“我去給你姐姐送吃的。”
不等他過來,林暖便痛苦喊著:“姐夫,我肚子痛,不知道是不是被姐姐嚇到了……”
接下來,便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撫聲。
這中飯,林芸自然沒能吃上。
直到晚上。
戴慕白纔開啟了房門,一進來便開始責備林芸:“你怎麼可以打你妹妹呢?我一個下午都在替你說情。”
見林芸沒有回應,戴慕白有些慌了,湊上前問道:“林芸,你怎麼了?”
林芸一動不動,好似聽不見他的聲音一般。
戴慕白遲疑一瞬,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這是你的信,好像是出版社寄來的,你要看看嗎?”
如同木頭人的林芸終於有了反應,她正要接,就見一隻手拿走了戴慕白手中的信。
是林暖。
她拆開了信,“咦”了一聲:“怎麼有50塊錢?”
林芸渾身僵硬。
這個錢,應該是她的稿費。
林芸伸手想要奪回,林暖一揚手,落了個空。
她很快看完信,嗤笑一聲:“姐姐,原來你還會寫文章呢?這錢我先替你保管,以後要用了我再給你。”
林芸試圖去搶,林暖當即拽著錢倒下,捂著肚子痛撥出聲:“哎,好痛……姐夫救我……”
戴慕白嚇了一跳,趕忙扶住她,朝林芸嗬斥道:“不過是50塊,你至於嗎?”
不等林芸回答,他攔腰抱起林暖就往外走:“你沒事吧?我送你去醫院。”
林芸撲了上去,卻是來不及了。
眼見著房門被嘭的關上。
曾經唯一站在她身邊的人,終於,也不見了。
林芸聽著門口響起反鎖的聲音,心中的最後一點留戀徹底消散,心如死灰。
……
自那之後,林芸格外的乖巧。
每天準備一日三餐,做家務,也不再說著出去的話。
就這樣過了一週,林家人漸漸放心了,林芸也終於可以出門了。
借著買菜的名義。
林芸去了製衣廠,想要把工位賣出去拿些錢。
得知林芸來意,廠長一臉詫異:“你說什麼?你的工位早被你媽媽賣掉了,賣了三百塊呢,你不知道嗎?”
林芸僵住了。
她沒想到,林家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她。
林芸蹲在台階上,控製不住地紅了眼。
前路茫茫,她該何去何從?
命運為什麼總是如此苛待她呢?
不知何時,雨滴淅瀝瀝落下,冰冷的雨絲落在林芸的身上。
她隻能渾噩噩回到林家。
做好一家人的飯後,戴慕白進了門,這段時間,他也搬到了林家。
林芸緩緩抬頭看著他戴慕白,啞聲問:“媽把我工位賣了300塊,你知道嗎?”
誰知戴慕白壓根不在意,無所謂道:“賣了就賣了,我可以養活你,隻要你不鬨事,我們一家人可以過得很好。”
好一個過得很好,他們所謂的好,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廚房外,響起了林暖不耐煩的聲音:“飯怎麼還沒好?我快餓死了!”
戴慕白回應一句:“快了。”
隨後,朝林芸不耐道:“端菜出去吧,你不要總是想這些事,有這個時間不如多照看一下你妹妹。”
林芸心中一刺。
這一段時間,就連戴慕白自己都沒發現,他對自己的態度從溫柔轉變成了不耐煩。
她深深看著他的臉,像是要把他的表情刻印在腦海中。
隨即,沉沉道:“好,我知道了。”
一家人看似和和美美地吃完飯。
林父滿意地點頭:“一家人就是要這樣,和睦美滿纔是,等孩子出生了,還要麻煩林芸好好照顧了。”
這話像一記重棍打向林芸。
她狠狠攥緊的手,想要拒絕,但想到反抗的後果不是她能承擔的。
林芸隻能勉強地勾了勾嘴角:“我會的。”
吃完飯,林芸就去廚房洗碗。
涼水浸透她的手,也順著血液,冷到心臟骨髓。
“姐姐,是不是很傷心啊?”
身後傳來林暖的冷嘲熱諷。
林芸轉身,就見她身子悠然靠著,神色卻格外陰鬱:“出版社又寄了信過來,說你的文下個月會在北上報紙發行,你可真是厲害。”
林芸的心動了一下。
這是第一次,她獲得了認可。
她垂眼,沒有表現出來,隻淡淡回了一個字:“嗯。”
林暖眼一冷,眉眼滿是諷刺:“姐姐,你從小就比我優秀,還記得小時候你總是考滿分,我卻怎麼努力都追趕不上,後來,我發現壓根就不需要那麼費勁。”
“我隻要哭一哭,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林芸死死攥緊了手。
她很想說:如果自己不努力讀書,就什麼都得不到,那是她當時能夠改變人生的唯一機會。
可最終,她還是一言不發,隻埋頭洗碗。
林暖諷刺一笑,用尖銳的指甲戳了戳林芸的頭:“你就是太蠢了,連哭都不會。”
隨後,話音一轉:“就算你從小比我優秀又怎麼樣,隻要我想要,什麼東西都是我的,就比如你的筆名,現在也是我的。”
林芸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質問:“你說什麼?你做了什麼?”
看到林芸失態的摸樣,林暖才滿意了。
她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姐姐,你不會不知道吧?我以你的名義和出版社簽約了,今後,我就是藤蔓。”
藤蔓是林芸的筆名。
也是她今後逃離的可能,而這最後的希冀,也被林暖奪走了。
林芸上前攥住她的手,紅著眼質問:“你怎麼這麼不要臉?我的什麼東西都要搶?”
她的情緒幾乎要失控了。
但還沒做什麼,林暖卻是突然‘啊’了一聲,痛撥出聲:“姐夫,救我!”
下一瞬,林芸的手被扯住甩在一邊。
措不及防下,林芸被甩的跌倒在地,下半身子猛然傳來疼痛。
冷汗霎時就下來了。
想到腹中的孩子,她心中慌亂不已,朝正在安慰林暖的戴慕白伸出手,艱難說道:“戴慕白,送我去醫院,我懷孕了……肚子好痛……”
視線模糊中。
林芸看見戴慕白想要上前,卻被林暖拉住了手,她慘叫一聲:“姐夫,我的肚子好痛!”
隨即,林暖紅著眼看向林芸,語氣淒厲:“姐姐,你不要說謊了,剛剛明明是你在傷害我,要是我的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要負責的。”
胡說!
林芸張了張唇,但疼痛令她氣若遊絲,完全說不出話。
而戴慕白看不到林芸的煞白的臉,看不到她的冷汗,也看不到她痛苦的神色。
他信了林暖的隻言片語,用極為失望的眼神注視著林芸,說。
“林芸,你彆裝了。”
這句話不亞於刮心之痛。
曾經,戴慕白會記得林芸的委屈和難過。
他知道她從小被忽視,便會記得她的所有喜好。
她喜歡吃麵,他便會自己去學刀削麵做給她吃。
她喜歡花,他便會時常送花給她。
她喜歡看書,他隻要一出任務,回來一定會帶一本書籍給她。
往事曆曆在目。
而這一切,都在此刻變得模糊。
男人眼裡的失望清晰地倒影在林芸的眼底,她終於明白,這個男人,不是她愛的那個人了。
她早已不再期待,隻希望好好養大孩子,她等了兩輩子的孩子,不該就這樣沒了。
難以忍受的疼痛令林芸渾身緊繃,她無力地趴在冰冷的地上,極為費力地擠出幾個字:“戴慕白,我懷了你的孩子,你要是走了,我絕不會原諒你……”
戴慕白沒有聽見,林芸紅著眼,眼睜睜看著戴慕白扶著林暖走出了門。
林芸的手一點點垂下。
一片麻木的劇痛中,她感覺有什麼從身體裡剝離。
有個細細的聲音在她耳邊喊著:“媽媽……我好痛……”
林芸眨了下眼,一行清淚突然流下。
眼前黝黑一片,林芸暈了過去。
意識沉淪之際。
林芸好像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一個孩子抱著她,低聲呢喃著:“媽媽,我等著你,我們換個爸爸,好不好?”
林芸幾乎要激動落淚。
她哭著笑,笑著哭,答應了下來:“好。”
“媽媽,快回去吧。”
林芸慌亂地想要留下,卻依舊抵不住意識,醒了過來。
她費力地睜開眼皮,就見戴慕白坐在病床旁。
他緊緊攥住林芸的手腕,言語間滿是歉意:“老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懷孕了。”
林芸反應過來了,艱難問道:“我的孩子怎麼樣?”
戴慕白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乾澀的話語吐出:“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
林芸原本蒼白的臉更加白了。
心臟像是被撕裂一般,痛得她呼吸困難。
她期待了兩輩子的孩子,還是被人害死了,這一次,是被他的親生爸爸害死了。
林芸絕望地閉眼,一言不發。
女人脆弱的模樣,讓戴慕白內心一刺,他嘗試安撫:“但你放心,等林芸生下孩子,我們還可以再要一個……”
話還未說完,林母著急喊了戴慕白一聲:“慕白,你快去看看暖暖,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戴慕白猶豫不決:“可林芸……”
“彆可是,林芸我來照顧就好。”
戴慕白看了一眼病弱不語的林芸,最終,還是在林母的催促聲中出了門。
見人走了,林母來到林芸的病床前,沒好氣的說著:“流個產這麼矯情!我們那個時候懷著孕還要插秧呢,也不見得要住院,你知道住院費多貴嗎?”
見林芸沒有回應,林母撇了撇嘴:“行了,你彆躺著了,趕快出院,給你妹妹熬個湯送來!”
一字一句,都像利刃一樣紮在林芸心臟上。
林暖明明一點事都沒有,卻可以好生生躺著。
而自己,流產了卻被罵矯情。
身體內所有的呐喊和痛苦,都令林芸的腦子無比清醒。
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在乎的了。
林芸下了床,雙眼空洞,隻回了一句:“好,我這就出院。”
林母不耐煩的嗯了一聲,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芸在原地站了許久,她沒有辦出院,而是拖著虛弱的身子上了大巴。
一個小時後。
林芸拖著虛弱的身子,進了當初投稿的北延出版社的柳主編辦公室。
柳主編是個女性,瞧見她慘白的臉,忙上前扶住她:“這位同誌,你沒事吧?”
林芸搖頭,攥住她的手,眼底帶著最後一絲希冀:“我纔是真正的藤蔓,真名叫林芸。”
這是什麼情況?
柳主編愣了一下,下一瞬,就見林芸跪了下來:“求求你幫幫我,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
柳主編趕忙將林芸扶起來:“能幫的我一定幫,你說吧。”
眼前的女人麵色慘白,好似想到什麼,眼底流露著極致的苦楚。
她淒厲一笑:“我希望用我的故事換點錢。”
……
兩天後。
昏暗的天空雨滴淅瀝瀝。
戴慕白走在雨幕中,神色倦憊,喃喃道:“林芸,你在那裡?”
他特意去買了林芸愛吃的芙蓉糕,想著給她賠罪。
但林芸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他找了兩天,卻一直沒有訊息。
一路上,巷子裡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戴慕白察覺到奇怪,但他無力再去思考,提著芙蓉糕,淋著雨回了林家。
一開門,林暖便靠了過來:“還沒找到姐姐嗎?”
戴慕白眸色一黯,搖了搖頭。
林暖順勢挽著他的手臂,柔弱無骨地靠著他,安撫道:“姐夫彆擔心,姐姐不會有事的。”
戴慕白看著這張和林芸一樣的臉,神色柔和一瞬:“幸好還有你……”
話還沒說完,他就聽見樓下傳來喊聲:“戴營長,首長找你!”
戴慕白神色頓時一肅,連忙推開林暖,大步趕往軍區大樓。
走進大樓,不知為何,戴慕白心中越發不安。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的窒息感,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傳來首長壓製著怒氣的聲音:“進來!”
戴慕白進門後立即敬禮:“首長,有什麼指使?”
首長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戴慕白,你是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前程?你看看這是什麼?”
說著,他將手中的報紙扔了出去。
戴慕白抿了抿唇,撿起報紙一看,整個人頓時僵住了。
隻見黑字加粗的標題醒目寫著。
【我的丈夫和我的雙胞胎妹妹,有了一個孩子!】
戴慕白如遭雷擊。
他僵了許久,才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我叫林芸,有一個曾經很愛我的丈夫和一個看似完美和諧的家庭。
但這一切其實都是假象。
因為我的妹妹想要一個孩子,我的丈夫便給她提供了精子,養育了一個他們的孩子。
隻要一想到這個孩子,我就難受到夜夜徹夜難眠。
這事驚天駭俗,可我的家裡人卻無人覺得不對,反而叫我大度接受並照顧妹妹安胎,我不接受,為此他們竟將我關在家裡,甚至賣了我的工作!~
我覺得可笑又可悲。
可能有人好奇,我的家人為什麼會如此對待我?
隻因,我的父母並不愛我。
我和妹妹是雙生子,但因為她的身體比我弱,醫生的解釋是:“孃胎裡姐姐搶了營養,妹妹才會體弱多病。”
因為這一句話,造就我一生的悲哀。
“要不是你,你妹妹會這樣嗎?”成了我父母的口頭禪。
從小到大,我活得像妹妹的仆人。
衣服是妹妹不要的、文具是沒滅挑剩下的、連口菜都是妹妹不想吃我才能吃……
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對父母不愛我的事實認命了。
可有一個人卻告訴我,這是不對的。
那就是我的丈夫。
他說,父母不愛我,他來愛我。
當時聽見這句話,我幾乎感動到落淚,如同飛蛾撲火般嫁給他。
我原以為嫁給他後,我就能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卻不想在之後的生活,他卻給了我重重一擊。
他不知何時變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和我的妹妹越走越近。
他站在了我的對立麵,和家人一起指責我,要求我要為妹妹奉獻、忍讓甚至是理所當然地要求我去照顧妹妹養胎。
就連我的孩子,也是被他推倒流掉了。
流產幾乎要了我半條命。
可當我醒來,他卻說:‘等妹妹生下孩子,我們以後可以再要一個……’
真是令人心寒。】
字裡行間沒有特意賣慘,卻字字句句叫人心疼。
最後一句總結更是直擊人心。
【我隻是想要自由,但他們卻硬要折斷我的羽翼,我不願,不願再這樣活著!】
戴慕白站在原地呆愣許久。
這一刻,他才恍然發覺,這段日子林芸受了許許多多的委屈。
戴慕白腦子亂糟糟一片。
許久,他才低聲呢喃了一句:“林芸,你怎麼不說出來你的委屈呢?”
聽到這話,首長冷哼一聲,接著就是一通數落:“你身為一個軍人,和小姨子不清不楚,敗壞軍隊風氣。”
“現在是新社會,婦女能頂半邊天,你們還搞奴役這一套,是想吃牢飯嗎?”
“這件事,軍方壓下來了,但你要承擔後果,降一級軍銜,解職半年,你給我好好上上思想教育課!”
首長怒氣衝衝的說完,便把戴慕白趕出了門。
戴慕白失魂落魄的站在門口,手中僵硬拿著報紙,一顆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戴慕白匆匆回了林家。
剛到樓梯口,迎麵就碰上了隔壁的軍人家屬,夫妻倆牽著一個兒子,看著幸福極了。
女人瞧見戴慕白便搖了搖頭,轉頭朝男人交代道:“你可千萬彆好的不學學壞的,虧妻者百財不入,真是可憐林芸,嫁了這麼一個男人。”
這話把戴慕白說的格外難堪。
戴慕白僵著身子越過他們,開啟門,抬起沉重的腳步踏進了門。
一抬眼,就見林暖在興致洋溢地吃著芙蓉糕,見他回來了,笑眯眯道:“姐夫,你真好,又給我帶了芙蓉糕。”
戴慕白眉頭一皺,他大步上前,將糕點奪了了過來,擰眉道:“這是給你姐姐吃的。”
林暖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嘟了嘟嘴反駁:“姐姐又不愛吃芙蓉糕,這是我愛吃的呀。”
戴慕白愣住了。
芙蓉糕不是林芸愛吃的嗎?
怎麼會是林暖呢?
從何時起,他竟然都想不起林芸的喜好了?
見戴慕白呆滯在原地,林暖又撇了撇嘴,一臉不以為然:“姐夫,你到底怎麼了?”
同時,林暖視線一轉,落到了戴慕白手中的報紙。
她“咦”了一聲,從戴慕白手中拿過來看著,越看,林暖神色越發難看:“這個女人在胡說些什麼?”
“全是胡說八道!她身為姐姐,本來就該多做點,有什麼好抱怨的?”
“再說了,要不是她,我怎麼可能會體弱多病呢?”
“她就是無病呻吟!”
戴慕白張了張唇,他好似應該說些什麼,可最後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
林父林母回來了。
他們手上也拿著報紙,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顯然是看到了林芸寫的報道。
林暖趕忙迎了上去告狀:“爸媽,姐姐這次太過分了,你們看到她在報紙上怎麼說我們的嗎?”
林母牙關一緊,憤恨出聲:“我們看到了,現在大院裡都傳遍了,你爸因為這事被革職了,還要上幾個月的課了,以後怕是很難往上爬了。”
“這個死丫頭,害的全家人都不好過,等我找到她非要打死她不可!”
林父是機關乾事,這一次革職幾乎是傷筋動骨了。
哪怕對林芸再生氣,林父麵上也不能表達出來。
聽到林母的話,他隻能緊繃著下顎,冷言警告道:“瞎說什麼?我們什麼時候會打孩子,注意你的言行舉止!”
“現在最重要要找到林芸,讓她澄清事實不是這樣的!是她隨意汙衊,故意胡編亂造博取眼球的!”
話音落下,林暖冷不丁問了一句:“那我們去哪裡找她?”
眾人沸騰的情緒瞬間冷下。
是啊,他們該去哪裡找林芸?
室內忽然沉默。
幾人皺眉,站在原地,開始思考起來。
戴慕白注視著他們思考的模樣,莫名打了一個冷顫,他莫名覺得,林芸一旦被他們找到,下場一定會很慘。
他一動,林家人便注意到戴慕白了。
見他們齊刷刷望來,戴慕白莫名有種被什麼東西盯上的感覺。
下一瞬,就見林父擰眉的表情舒展開,用商量的口吻對他說道:“慕白,你能不能去報社走一趟,把林芸帶回來?”
“她畢竟是你的妻子,在外麵呆久了,對你對她名聲都不好。”
話裡話外,好似都有另一層意思。
戴慕白沉默一瞬,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思,還是答應了下來:“好的,我等下就去。”
說完,戴慕白便出了門。
他大步跨上車,行駛一個小時後,來到了北延出版社。
戴慕白表明來意後,在一人的帶領下,才來到了柳主編的辦公室。
他一坐下,便率先開口:“我是林芸的丈夫,能麻煩告訴我她在那裡嗎?”
柳主編沒有說話,而是從抽屜裡拿出一頁紙張,沿著桌子推了過來。
“她說,下一次見麵,是領離婚證的時候。”
戴慕白瞳孔驟然一縮。
林芸要和他離婚?絕不可能!
戴慕白下意識反駁:“不可能,她那麼愛我怎麼會離婚呢?”
柳主編嚇了一跳,詫異的看向眼前失態的男人。
“是真的,你看這上麵,有她的簽名,而且她已經走了,說如果你不同意的話也不會再回來了。”
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刃刺中戴慕白的心臟。
林芸走了?
她要跟我離婚?
戴慕白心臟像是被什麼握住,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過了許久,他才恢複呼吸,目光緩緩落在桌上的紙張上麵。
那是一張離婚申請表。
最下方的簽名處,白底黑字寫著——林芸。
戴慕白目光陡然一顫,林芸用力的簽字深深地刺到了他的眼。
戴慕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不自覺的低聲呢喃著:“不可能……林芸不可能會走的……”
柳主編看著男人乍白的臉色,歎了一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她想到什麼,又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封信,順勢推了過來:“對了,這是她留給你的信,你看看吧。”
戴慕白腦子混亂無比。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又怎麼出的門,等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拿著離婚報告書和那封信站在出版社的門口。
站了一會兒,戴慕白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中的苦澀,開車回了自己的家。
外麵天色暗沉。
家中黑漆漆一片,開啟燈,入目還是離家的那番場景。
衣帽架上還掛著林芸的衣服,去林家之前,她還說要給戴慕白買新衣服。
桌子上還擺著兩人的結婚照。
每一樣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但因為許久無人打掃,已經有一層微薄的灰塵。
戴慕白看的眼睛發澀,半響,才一步一步走在桌前坐下。
過了許久,戴慕白才將手中攥緊的信拿起,明明那麼薄的一張紙,此刻,卻宛如千斤重。
莫名的,戴慕白不敢展開。
他不知道林芸會寫什麼話語,但很清楚的一點,裡麵一定會有離彆的話語。
戴慕白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徐徐展開了書信。
熟悉的秀麗清雋的字型出現。
第一行字便令他眼眶發酸。
【戴慕白,你殺死了我們唯一的孩子。】
戴慕白忍下酸澀,繼續看下去。
【我愛過你,又恨過你,到最後便是不在乎了。
我知道你不會同意離婚,我已經向組織申請強製離婚,過幾天應該就會給你下達通知文書。
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愧疚,就放我離開,不要強留。
最後,望我們永不相見。】
看完這封信,戴慕白如同木樁一樣坐著,一動不動。
許久,他才低聲喃喃道:“你好狠的心,竟然連離婚的最後一麵都不願見嗎?”
空蕩蕩的房間裡,無人回應。
他坐在這裡,一遍遍的看著手中的信。
就這樣看了一整夜。
次日。
戴慕白去到軍隊上思想政治課,諾大的教室隻有三三兩兩的戰士。
這些人都是因為犯了紀律問題才會過來聽課。
戴慕白去一進來,便迎來了眾人異樣的眼光。
坐在了最後一排一個戰士問著旁邊的人:“你是怎麼來的?”
另一人‘嗐’了一聲:“我在軍事演習上沒聽指揮,隻顧著往前衝了,哎,結果輸了。”
隨即,他反問:“你呢?”
“我是看不慣我那個上級,打了一架送過來了,哎,你知不知道,聽說前麵的戴營長是因為男女作風不好來的。”
“這出現了作風問題,那以後前程都毀了。”
戴慕白麵無表情聽著他人的議論,他沒有說些什麼,因為都是事實。
心中的悔意則是如同雜草般瘋長。
下完課,戴慕白沒有回家,而是再度去了出版社。
一見戴慕白,柳主編就皺起了眉:“你怎麼又來了?”
戴慕白從懷裡掏出一份紅糖,遞了過去:“柳同誌,麻煩你告訴我,我愛人到底去哪裡了?”
“我想求得她的原諒。”
伸手不打笑臉人。
人家拿了東西,柳主編也不好說什麼,但問題是,她真的不知道林芸在哪裡。
柳主編歎了一口氣:“戴營長,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我隻知道她去了瀘市,其他的一概不知。”
見狀,戴慕白明白是得不到答案了。
他心頭很是茫然,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戴慕白渾渾噩噩回到家。
剛進樓道口,就見一個女人站在門口,看樣子是在等他。
戴慕白霎時頓住了腳步。
那人一轉身,和林芸一模一樣的臉映入眼簾。
戴慕白心頭掠過驚喜,忙上前抱住她:“林芸,你回來了?”
不等他喜悅幾秒,懷裡的人忽的悶悶出聲:“姐夫,我是林暖。”
戴慕白高大的身形陡然一僵,尷尬地退後一步鬆開手,一臉的歉意:“不好意思,你不說話的時候和林芸一模一樣,我認錯人了。”
林暖被戴慕白推開,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說。
林暖抿了抿唇,將手中的檔案遞給他:“這是你的檔案,不知道為什麼寄到我家了,我看了一眼,好像是解除婚姻的書麵通用書。”
林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戴慕白的臉色。
而戴慕白痛苦的神色令林暖心一沉。
戴慕白看了檔案許久,才緩緩接過檔案,沙啞出聲:“我知道了。”
隻這一眼,林暖就知道戴慕白還放不下林芸。
林暖心中不忿極了,更是抱著不想輸給林芸的心思,開口提議道:“姐夫,既然你跟姐姐離婚了,那就娶我唄,我比姐姐更好。”
戴慕白嚇了一跳。
他覺得荒唐,下意識退後一步拉開距離:“你彆亂說話,你是小姨子,我怎麼可以娶你?”
姐夫娶小姨子。
這不是坐實了他男女作風不好的風評嗎?
這個營長的位置,他也彆想要了,而林芸,更加追不回來了。
戴慕白腦子拂過這些念頭,心中更是堅定要劃清界限,便直言道:“我們是不可能的。”
但林暖可不吃這一套,徑直逼近一步:“我懷著你的孩子,你是孩子爸,我是孩子媽,為什麼不可以結婚?”
“你要是不娶我,我就跟所有人說,這個孩子不是試管來的,而是你強迫我來的。”
一字一句如同排山倒海般像戴慕白湧來。
戴慕白呼吸一滯,仿若第一次認識到眼前女人的真麵目。
驀然間,戴慕白的腦子裡閃過不久前的畫麵,林暖理所當然的使喚著林芸乾活,而林芸的神色是那樣的隱忍和委屈。
鞭子不揮到自己身上是不會痛。
當林暖這樣對待他的時候,他才知道鞭子打在身上,很疼。
直到此刻,戴慕白才理解林芸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逃離。
林暖說完這句話,就意識到不對,看到戴慕白暗沉的臉,瞬間反應過來戴慕白聽著這話心裡不舒服,連忙笑著賣乖討巧試圖矇混過關。
“姐夫,不,戴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最近總是孕吐,又難受又煩躁,這才口不擇言的。”
戴慕白沉默,一雙眸子如同寒冰一般,冷颼颼地盯著她。
林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拉了拉戴慕白的衣角,試圖和以往一樣撒嬌:“姐夫,你彆這樣看我,我不是故意的……”
話還未說完,戴慕白便扯回了衣物,冷冷俯視著她:“把孩子打掉吧。”
林暖有些慌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戴慕白如此冰冷的神色。
見戴慕白要進門,她連忙扯住他的手臂,使出殺手鐧:“戴慕白,那可是你的孩子,你真捨得嗎?”
聞言,戴慕白扯了扯嘴角,回頭看她:“忘了和你說了,精子並不是我的,你想生可以生,但我不會認這個孩子。”
林暖隻覺天塌了。
精子不是戴慕白的?
林暖怔怔站在原地,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嘴裡不斷呢喃著:“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戴慕白無心和她糾纏,冷冷揮開了林暖的手,開啟門進了屋內。
他原本想著隻要等林暖生下孩子,她就不會再作妖了,他也能和林芸好好過日子。
卻沒想到,林芸竟然會選擇離婚。
早知道,他應該和林芸說清楚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而不是任林芸誤會、傷心離去。
次日。
戴慕白正準備去上課,門“咚咚”地被敲響,聲音極大。
一開門,就見林父林母和林暖堵在門口,臉上都是憤怒的神色。
林母率先開口:“戴慕白,你怎麼可以騙我們?你知不知道,懷孕生產對於女人是重中之重?你為什麼要換成彆人的精子?”
林父更是惡狠狠說著:“你讓林芸流了產,又讓林暖懷上彆人的孩子,你到底想乾什麼?你趕緊娶了暖暖,我們可以不追究這件事。”
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厲害。
戴慕白冷冷看著他們。
看樣子,林家人應該是去醫院問清楚了,精子提供者並不是他。
如果真是自己的,現在怕是說什麼都說不清了,隻能任他們拿捏得死死的。
說不定,他就會是下一個被壓榨的林芸。
戴慕白垂眼看他們,眼底滿是冷意:“是林暖說想要一個孩子養老,我幫她的忙而已,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林父林母氣的捶胸跺腳,卻無濟於事。
站在一旁的林暖見狀,兩滴淚立即從眼眶落下:“戴大哥,你不要我,我也不活了。”
說著,林暖就要往牆上撞,但行進的速度卻很慢。
一計不成又來一計。
戴慕白眼中的寒冰更甚,語氣冰冷:“你要是撞死了,沒的是你自己命,跟我沒有關係。”
“如果你們還要鬨,我會寫信給將這件事舉報到林伯父的機關單位。”
這話一下子拿捏了林父的命脈。
林芸登報一事,就令林父的上級就很不滿,說他影響了組織的形象。
公職單位對於個人風評極為看重。
若是戴慕白再度舉報,他可能連現在的位子都坐不穩了。
林父遲疑一瞬,一旁的林暖暗自叫遭。
林暖見威脅這一套沒用,連忙轉換了態度,眼淚不要錢似得的流了出來。
“姐夫,醫生說了,這一胎打掉了就再也懷不了,你不要這麼狠心好不好?”
“我知道錯了,我們一起把姐姐找回來,姐姐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戴慕白注視著和林芸一樣的麵容,心中遲疑了。
見他表情鬆動了,林父林母也跟著求情:“都是一家人,那裡要鬨到這個地步?”
“女婿,我們各自退讓一步,好不好?”
好說歹說,戴慕白終究還是心軟了。
他眉頭一皺,選擇退讓一步,對林暖說道:“以後每個月我會給你一半的工資,但我不會娶你,你們也不許再鬨了。”
林父林母連忙應是。
門一關上。
林父林母瞬間變臉。
林父冷哼一聲:“都怪林芸那個掃把星,把我們一家人都害了!等我找到她,非得好好教訓教訓她!”
林母點頭附和,憤恨蔓延整個眼底:“這個小妮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隨即,她想到什麼,對著林暖特意叮囑:“戴慕白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多說些軟話,一定要套牢他!”
林暖攥緊手點頭。
如今也隻有戴慕白會要自己了,她一定要牢牢抓住他。
另一邊,戴慕白將門後的一切拋掉腦後,但內心的煩躁卻並沒有減少。
直麵了林家人的醜陋嘴臉,他才切身體會到林芸的絕望和無力。
她的離開是必然的。
這個家庭就像一個巨坑,餡的越深,越發窒息。
戴慕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心中愈發窒息,他想喝點酒解解愁。
開啟冰箱,他卻愣在了原地。
因為冰箱裡,還放著一盒芙蓉糕。
旁邊有一個紙條。
戴慕白拿起一看,是林芸的字跡,而上麵寫著:【你真的忘記了我的喜好,還是不在意了呢?】
攥著紙張的手緩緩收緊,戴慕白整顆心像是一點點被挖空,冷颼颼的風往裡麵倒灌,冷到他眼眶酸澀不已。
他總是將責任怪在彆人身上,可傷林芸最深的,一直是他。
“砰”地一聲,冰箱門被關上。
戴慕白站在原地,掌心攥著紙張,沉悶的咽嗚填滿逼仄的廚房。
男人流血不流淚。
他已經很久沒哭過了,上一次哭,還是小時候父母雙亡的時候。
可這一次,卻怎麼都忍不住。
戴慕白從未如此清醒地明白,他徹底失去了林芸。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愛人,還是最愛他的家人。
瘋長的思念像是藤蔓一樣蔓延。
戴慕白很想念林芸。
他時不時會去出版社詢問林芸的下落,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每日戴慕白都是正常上課下課,麵上好似看不出傷心。
可以回到家,入目皆是林芸留下的痕跡,看著這一切,他心中的孤獨和愧疚就像冷空氣一樣,悄無聲息的滲透到骨髓之中。
一日複一日。
半年之期過了,經過一係列的考察,戴慕白表現良好,上級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成功複職了。
複職後,戴慕白也沒有放棄尋找林芸。
直到一年半後,戴慕白在瀘市報紙上看到了一則爆火的改革小說,熟悉的文風讓戴慕白肯定這就是他一直尋找的林芸。
這兩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林芸。
每一日,他才會找瀘市各地的戰友,花大價錢郵寄當地的報紙和雜質或者小說集。
因為他很清楚,林芸喜愛寫作,文筆老練,一定會在文學界嶄露頭角。
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找到了。
戴慕白欣喜不已,連忙向上級申請了調任:“我想調任去瀘市,希望組織批準!”
上級沒有阻攔,過了幾天,戴慕白的調令便下來了。
戴慕白一拿到調令,便連夜收拾好了行禮,次日便坐上送他戰友的車,準備趕往火車站。
行駛到半路時,車子拋錨了。
兩人忙下車去修理,車子停在菜市場附近,那味道也不太好聞。
正在戴慕白彎腰修車之時,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姐夫……不,戴大哥。”
戴慕白愣了下,回頭望去,就見林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提著買菜的籃子,怯怯看向他,眼裡沒了以往被嬌養長大的蠻縱。
林暖的孩子保住了,但地位卻一落千丈。
以前林芸做的家務,她全部要做,林父可不會管她帶孩子,一日三餐必須要準時出現。
戴慕白看了她一眼,淡淡問了一句:“有事嗎?”
林暖咬了咬唇,看了一眼車,又看了一眼戴慕白,問道:“聽說你要去瀘市?能不能帶上我一起?”
戴慕白神色冷漠沒有回應。
林暖一看沒戲,眼淚說掉就掉,哽咽著:“戴大哥,你不知道我現在過得什麼日子,孩子總是哭,哭的我整夜睡不著……”
戴慕白不想聽她的哭訴,眉頭一皺,冷漠懟了回去:“這些事不用跟我說!”
這話一出,林暖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還想說些什麼,隻聽車子“咚”了一下,打斷了她的話。
戰友抬起頭,放下車前蓋:“修好了。”
戴慕白‘嗯’了一聲,不再理會林暖,大步跨了上去。
車子緩緩開啟。
林暖看著逐漸的車尾氣,惡狠狠摔了手中籃子,眼裡閃過一絲憤恨的神色。
在家裡,林暖享受著至高無上的待遇。
出了門,她便一直向戴慕白賣慘,可兩年的時間,她也沒能挽回戴慕白的心。
戴慕白,你彆想甩掉我,我纏定你了!
……
瀘市。
全國文學獎頒布現場。
林芸端正坐在台下,平靜等待著獎項的頒布。
一旁的編輯柳殷緊張的不行,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希望我們烈火大大能一舉奪獎!”
林芸笑了一下,她掃視一眼現場烏泱泱一片的人。
內心感慨了一句,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兩年了。
當初走投無路之下,林芸去投奔了柳主編。
柳主編是個好心人,可憐她的遭遇,將她送到了瀘市她表妹的出版社。
林芸換了筆名,憑借著前世的記憶,寫起了改革春風的文章。
經曆半年的時間。
一部《我是大富翁》橫空出世。
故事內容是一個騙子,通過空手套白狼的詐騙手段成為了富翁,最終又慘談收場的結局。
裡麵講解了無數的金融騙局,比如龐氏騙局、發明騙局、企業騙局等等。
很巧合的是。
一個公安看到了這篇文章後,察覺到鎮上有類似的高息犯罪團夥,最後順藤摸瓜,一舉剿滅了犯罪團夥上了全國新聞。
因此《我是大富翁》一夜成名!
林芸的身價也隨之不斷瘋長,趁著東風再度推出《劉大嬸下崗記》,告訴下崗工人們還有一條個體戶的出路。
當時正值工人下崗潮,這個文章再度引起國家重視,強力推送至全國各個省份的報紙上。。
幾乎是一夜之間,烈火的名字響徹全國,甚至於,在一眾老牌作者中榮登成為了文學獎提名者。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最佳文學獎會是誰呢?”
台上主持人的話拉回了林芸的思緒。
一抬眼,林芸就對上了主持人欣賞的目光。
林芸愣了下,是自己嗎?
她不自覺攥緊了裙擺,差點忘記了呼吸,下一瞬,就聽見主持人激動出聲:“最佳文學獎獲得者是——作者烈火!”
柳殷壓抑著即將衝出喉嚨的尖叫,欣喜地看向林芸:“太好了!林芸,你成功了!”
林芸懵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上的台,等回過神,人已經站在了領獎台上。
眼前的一切如同短暫的絢麗煙火,砸得林芸幾乎落淚,她正要說話,目光不經意間對上了一雙暗含激動且深情的眸子。
炙熱的心跳瞬間冰寒。
林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
戴慕白。
戴慕白坐在台下,與記憶中一般無二,但眉眼間卻多了幾分頹廢。
看她的眼神帶著無限的眷戀。
林芸頓住了幾秒,很快,她遮掩掉眼中的異樣。
麵色無常地發表演講:“同誌們好,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喜愛……”
這兩年,林芸經曆了許多,也成長了許久。
她不再是以前的她,她不再渴求父母的愛,也不再對戴慕白抱有期待。
人一旦舍棄掉這些東西,就沒有人可以再傷害她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
她和戴慕白還沒有離婚,也不知道戴慕白做了什麼手腳,兩人一直處於婚姻狀態。
所以,她對於戴慕白的出現並不驚訝,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既然來了,拿就徹底解決吧。
頒獎會結束後,林芸便被一群人圍住了。
這次來現場除了文學作家,還有不少書迷,另外一撥人則是過來求林芸指點迷津的。
林芸小說中經商手段,有不少都可以供商人借鑒。
因此,圍住林芸的全是來自各地的商人。
一個廠長問道:“烈火老師,如今國內市場低迷,不少廠子都接連倒閉,您覺得我們該如何生存?”
“烈火老師,我看了您的書包了一個廠子,但是產品壓根賣不出去,您覺得該怎麼辦?”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著。
柳殷攔著不斷逼近的人,不讓林芸被擠到:“大家不要著急,一個個來問。”
戴慕白看到這個場景,正想上前幫忙,另一個人卻比他更快。
“各位,冷靜一點。”
特意揚高的聲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隻見開口的男人一身考究西裝,麵容俊冷,眼神沉靜,渾身氣質矜貴而散漫。
見到來人,人群中發出驚歎聲。
“這不是江總嗎?”
“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來?”
有一些人不瞭解此人,發問道:“他是誰呀?”
“這個人是專門搞股票的,據說在海外賺了不少外彙,身價上百萬了,聽說現在正在和國家商量開證券交易所呢。”
“股票不是洋人玩的嗎?我們以後也可以買股票了?”
“瞧著吧,估計再過幾年就有了。”
林芸聽著眾人的討論聲,抬眸,看向走過來的江閱川。
說起來,他們的相遇有些迷幻。
那個時候,林芸還在寫第一本小說,時常會陷入卡文瓶頸,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去咖啡廳坐一會聽聽音樂。
正巧那一天,江閱川在她的身後和一個海外商人談生意。
最開始,她沒在意,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那個洋人一口蹩腳的普通話,話裡話外,都是在勸江閱川投錢,說一個月後就能給40%的利息。
高收益低風險。
聽起來誘人無比,但卻是一個妥妥的龐氏騙局。
林芸心中暗暗著急,但不敢輕舉妄動,隻默默關注著。
那邊。
金發碧眼的男人孩子啊繼續哄騙著:“江,隻要你投10萬,一個月後給你14萬。”
江閱川沉默一瞬,臉上看不清情緒,淡淡回了一句:“我要和你的上級談。”
金發男眼睛瞬間亮了,連忙答應。
就這樣,兩人商量了下次談話的時間。
直到金發男走了,林芸總算坐不住了,上前攔住了江閱川:“同誌,你不能信他。”
江閱川頓了一下,不鹹不淡地反問:“為什麼?”
待聽到林芸講完騙局利弊後。
江閱川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可以在他們跑之前就把本金拿出來。”
好言難勸想死的鬼。
林芸的勸說點到為止,也因為此事,她枯竭的靈感也噴湧勃發。
等她發表完《我是大富翁》後,過了一段時間,就聽到一個犯罪團夥被抓了。
因為一些原因,林芸去瞭解了一下事情經過。
這才發現,裡麵有江閱川的推手。
他並沒有投錢,而是配合公安深入敵營,裡應外合將人抓住了。
很巧合的是。
後來,兩人又在咖啡廳相遇,再度聊起了那次的詐騙案,越談越投機,又聊了許多國內的市場環境和後續的發展趨勢。
兩人互相欣賞,留下了聯係方式,漸漸地,便成為了朋友。
失神間,江閱川已經走到了林芸的麵前,緩緩開口:“沒事吧?”
望著江閱川俊朗的麵孔,林芸心中感激。
朝他笑了一下:“沒事。”
隨即,林芸朝周圍等待的人說道:“我知道各位有許多問題想要諮詢,但我隻是個門外漢,隻能給到參考建議。”
“大家不介意的話,可以去看我的新書《廠長創業記》,一週後就會和大家見麵。”
一聽這個,眾人來了興趣。
“好好好,我們一定第一時間去買!”
“這次要多印一些,每次去買都買不到,都要靠搶的。”
“是啊,太火爆了。”
也不是林芸寫的特彆好,受熱捧的原因是,跟著書中做真能掙到錢。
要說賺錢,那大家肯定精神頭特彆足。
就連平時看不懂書的人,得知此事,也想著買一本從認字開始看。
眾人四散離去。
江閱川看了一眼林芸,率先邀約:“上次說好了,如果你得獎了,可得請我吃飯。”
聽到這話,柳殷很有眼力見的告辭離開。
林芸則是愣了一下,這的確是早就約好的。
但現在不是吃飯的好時機,戴慕白還在呢。
林芸正在猶豫怎麼回答,下一瞬,就聽到了戴慕白的聲音。
“林芸,我終於找到你了。”
林芸內心歎了一口氣,側目望去,就見戴慕白站在不遠處,目光眷戀地看著她。
一旁的江閱川挑了挑眉:“這就是你的前夫?”
江閱川看過林芸的故事,自然也知道她從前過得有多糟心。
見林芸點頭,江閱川下意識攔在林芸麵前,阻攔著想要上前的戴慕白。
戴慕白早就看他不順眼,冷冷撇了一眼戴慕白:“我是她的丈夫,你攔著我做什麼?”
軍人長期戰場上的威壓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江閱川絲毫不懼,上前用力推開戴慕白:“林芸可不認你這個丈夫。”
戴慕白退後一步,皺眉看他,這小子是個練家子。
林芸站在江閱川身後,目光平靜地看著戴慕白:“我們已經離婚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這句話讓戴慕白眼眸黯了黯,他從口袋拿出離婚報告:“這個報告我沒簽字,我們還沒領離婚證就還是夫妻。”
戴慕白說的很堅定。
林芸聽得心中一沉。
這個的確是事實,但她早有應對之策。
林芸諷刺一笑:“我已經向上麵申請起訴離婚了,正好你來了,到時候就一起上法庭吧。”
戴慕白舉著紙的手一僵,頓時卸了火。
他將紙塞進口袋,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想說自己後悔了。
可在林芸冷冷的視線中,卻是如鯁在喉。
江閱川見林芸沒有任何留戀,心情頗好,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該走了,不要打擾我和林芸用餐。”
戴慕白眼中猩紅一片。
他痛心地看著眼前的三人。
他相愛多年的妻子,此刻躲在彆的男人身後,對他卻是避如蛇蠍。
可戴慕白知道,他絕對不能走。
走了就會徹底失去她。
他想著補救,時間總能證明自己的誠意。
戴慕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沙啞的聲線格外低沉:“我知道你怨我,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妹妹的懷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換了彆人的精子,為了安撫她才說是自己的。”
林芸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上輩子她臨死前,戴慕白便說過是他的,怎麼這一世不一樣?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很快,林芸便將這個念頭拋掉腦後,就算他解釋了這個孩子不是他的,哪有如何呢?
這並不代表著他的傷害可以被遮蓋掉。
林芸平靜地看向他:“那有如何?你和她越界了是事實。”
“離開你,離開那個窒息的家,我才發覺外麵的世界如此廣闊。”
這兩年,是她兩輩子過得最輕鬆的時光。
她不需要每天圍著廚房打轉,有了錢,她可以自己出去下館子,偶爾興致來了再做一頓飯菜犒勞自己。
她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沒人逼她。
至於其餘的時間。
她便去看山看水,再寫寫文,活的好不愜意快活。
聽到這話,戴慕白渾身一僵。
他深深看了一眼林芸。
撞見她平靜到過分的眼神,心不由得絞痛起來。
那裡麵,沒有了以往的愛,隻剩下一片漠然。
他想說些什麼,但此時此刻的,好像說什麼都是徒勞。
他的愛人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
戴慕白如木樁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林芸已經不想再看到他,對著身前的江閱川說著:“我們走吧。”
江閱川低眉應聲:“好。”
轉身之際,他冷冷撇了一眼蕭鬆雲,眼中透著譏諷。
背叛妻子的男人,怎麼好意思來求取原諒?
戴慕白接觸到這個眼神,身側的手掌猛地握緊成拳。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兩人,他們站在一起,好似一對羨煞旁人的壁人。
而自己,卻是多餘的。
他想上前擠開他們,腳卻宛如千斤重,怎麼都抬不起來。
直到他們的背影快要消失不見,戴慕白才艱難地抬起腳跟了上去。
……
西餐廳。
林芸和江閱川麵對麵坐著,桌上擺放著現在格外新奇的牛排和意麵。
江閱川腰背挺直雙肘向外,姿勢優雅地切割著牛排,看著便格外賞心悅目。
不得不說。
江閱川貴氣的氣質和這個年代格外不搭。
用前些年的話來說,那就是資本家做派。
而他的成功,也令人側目不已,年僅二十五就已經是富豪級彆的人物。
察覺到林芸的目光,江閱川看向她,略微挑眉:“怎麼了?”
林芸搖頭:“沒什麼。”
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忽的開口:“對了,那本大富翁,有一個洋商想要買斷版權在米國發行,你有想法嗎?”
林芸眼眸一亮:“真的?”
要知道,現在國內的書想要在海外發行幾乎沒有可能。
一旦出海,林芸的名聲會再度暴漲。
“自然。”
得到答複,林芸笑了:“好,如果翻譯沒問題,我當然願意。”
兩人對視一笑。
直到林芸不小心撞見戴慕白的視線。
唇角勾起的弧度慢慢淡了下去。
江閱川瞟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戴慕白,皺了皺眉:“他,你打算怎麼辦?”
林芸收回視線,對上江閱川擔憂的視線,不在意道:“沒事,等法院判決把。”
戴慕白遙遙望著林芸和戴慕白相談甚歡的場景,心中止不住的酸意。
他的妻子竟然對著彆的男人在笑。
他捏緊了手中的選單,力氣大到幾乎要撕碎了。
“先生,您……還要點餐嗎?”
這個架勢嚇到了服務員,語氣微顫的話語拉回了戴慕白的思緒。
他心中煩悶,隨意點了一下選單:“上這個吧。”
服務員退下。
戴慕白坐在原地,不自覺的回想起領獎台上自信大方的林芸,眼中不由得劃過一絲欣賞。
他知道林芸是大學生,文化涵養高,但從未想過她能如此成功。
曾經,林芸也試圖寫過小說,卻被他和林父林母因為不能照戴家裡的理由給攔下了。
現在想想,是他們拖了林芸的後腿。
如果她不離開,這一身的才華都要被漫無止境的家務給埋沒了。
想起以前的林芸,他不由得回想起兩人初識的場景。
那時,他正值休假,偶然路過北大。
一抬眼,就看到林芸抱著書出來。
她長發如瀑,氣質清冷,眉宇間好似帶著憂愁,冷白的肌膚在陽光輝映下更加白皙,風一吹,隻安安靜靜站在那裡,就像一朵白玉蘭在風中擺動。
隻一眼,戴慕白的心隨之漣漪。
原以為隻有一麵之緣。
沒想到,他卻在組織的撮合下和她相親了。
林芸舉止談吐有禮,一看就是知識分子,讓戴慕白的心陷的越來越深。
剩下的自然水到渠成。
他們相識相愛,很快便開始談婚論嫁。
也是在他上門提親時,戴慕白才發現林芸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雖然是一張臉,但性格完全不同。
林暖表情靈動,會撒嬌賣乖,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你真的好厲害!”
兩姐妹對比起來,林芸則是安靜文雅,不喜歡爭搶。
以前,他能輕易分辨出來兩姐妹,卻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慢慢認不清兩人了。
這一刻,戴慕白才恍然發覺,他丟了自己的初心。
戴慕白坐在桌前,神色恍惚,悔恨在眼中流轉。
這時,一道聲音將他從記憶中抽離出來。
“先生,您的甜品上完了,請慢用。”
戴慕白回過神,就見一份蛋糕擺在麵前,許是重遇舊人,他忽的又想起了林芸和林暖過生日的時候。
她們同一天生日,林暖能擁有全部的蛋糕,但林芸卻隻能擁有一份邊角料。
想到這,戴慕白眼眶發酸,幾口吃完,又盯著不遠處的兩人。
此時,林芸好似是被江閱川逗樂了。
笑的格外明媚開心,像一株向日葵一樣。
從結婚後,戴慕白就很少見她笑了。
現在。
卻對著一個另一個男人笑的這麼迷人,這不禁讓他心中醋意橫生。
特彆是林芸眼中的欣喜,讓他更加按耐不住了。
倏的。
他站起身,大步走向了他們的桌前。
戴慕白氣勢洶洶地走著,等到了林芸的麵前,態度又像被戳破的氣球泄了出來。
林芸抬眸,皺眉看著不請自來的男人:“有事嗎?”
戴慕白呼吸一滯。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忽的,他想到快到林芸生日了,目光不由得柔和起來:“林芸,一週後是你的生日,你有沒有時間一起過?”
生日?
林芸最不喜歡過的就是生日,因為那一天,她得到的是更加明顯的區彆對待。
後麵因為戴慕白,她又重新升起過生日的期待。
但也是因為他對林暖的不同,讓她徹底失望,再也不期待過生日了。
直到現在。
林芸還記得生日那一天,戴慕白送給她的是林暖喜歡的禮物。
望著戴慕白期待不自知的神情。
林芸沒有選擇鬨,沒有說這個事妹妹喜歡的,而是默默地收下了,也是從那時開始,戴慕白漸漸忘記了她的喜好。
如今聽到戴慕白再提生日的事。
林芸隻覺得可笑,她也真的笑出了聲,隻是笑容很是勉強。
“不用了,你還是給林暖過生日吧。”
戴慕白說出口,才意識到揭開了林芸的傷疤,心中不由得慌了。
下一瞬,又聽到林芸略帶諷刺的話,堵在喉間的抱歉也無法說出口,隻能嚥了回去。
戴慕白氣勢洶洶的來,倉皇落敗的回了。
用完餐後。
林芸掃視一圈,不見戴慕白的蹤影,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過多糾纏。
“走吧,我送你。”
江閱川的話拉回了林芸的思緒,林芸回過神,就見他拎著外套準備往外走。
她也沒有客套,跟了上去。
現在治安不好,有個男人在身邊會好一點。
外麵天空黃昏落下。
隻餘在天際線上一抹紅,道路兩旁的路燈稀稀疏疏地亮了起來。
兩人來到一輛紅旗小轎車旁。
林芸很自然開啟車門上了副駕,江閱川唇角微微一勾,開啟車門,坐進了駕駛位。
車內彌漫著沉木的香水,有一種不容置疑且具有侵略性的霸道。
聞久了會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林芸微微側目,看向江閱川冷厲的側顏,用隨意的口吻問著:“你換香水了?”
江閱川勾了勾唇,漆黑的眸子亮了一下:“看樣子,你喜歡這個。”
他的嗓音低沉暗啞,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
林芸莫名覺得麵上一熱。
她輕咳一聲,掩蓋式地轉移話題:“那你記得幫我約洋商聊出版的事情。”
江閱川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了幾眼後視鏡。
林芸疑惑道:“怎麼了?”
聽到問話,江閱川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沒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會安排好的,你放心。”
話音落下,江閱川踩了下油門,提了速度。
行駛了一會兒。
眼見快到家了,江閱川突然出聲:“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這個問題來的突然。
林芸愣了一下,江閱川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在她的印象裡,他總是從容不迫,能夠冷靜地把控全域性,好似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
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無堅不摧。
林芸對江閱川這個人是嚮往,是欣賞,也是敬佩,想成為和他擁有強大的內心。
見許久沒有回應。
江閱川的心不由得停了下,裝作不在意地問道:“很難回答嗎?”
“沒有。”
林芸回過神,先是否決,然後吐出了感想:“你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我很羨慕並欽佩。”
話落,車內安靜一瞬。
江閱川深吸一口氣,才吐出兩個字:“沒了?”
林芸困惑地看著他,重複一遍:“嗯,沒了。”
確定評論結束了。
江閱川內心複雜不已,他能看的出,林芸對他沒有彆的心思,。
他原本想溫水煮青蛙,慢慢攻克,但戴慕白的出現讓他有了危機感。
想到情敵,江閱川眼中劃過一絲不滿,故意問了一句:“那戴慕白呢?”
說出的話,連江閱川自己都沒發覺的濃鬱的醋意。
林芸後知後覺察覺到不對,側目看了他一眼,眉頭緊縮,唇角下抿,的確是生氣了。
這可是個新奇事。
在林芸印象裡,他可一直都是喜怒不形於色。
這是兩年來第一次,看到江閱川變臉。
她逗弄的心思起來了,戲謔一問:“好大的醋味?”
原以為江閱川會不承認,沒想到,他當下就認下來了。
“嗯。”
這一聲嗯蹦出來,宛如在平靜的水麵上扔下一塊石頭,林芸好似聽到了“噗通”的聲音。
“噗通、噗通……”漸漸演變成心跳的頻率。
兩個人默契的都沒再開口。
寂靜的車內,似乎又一種不明不白的東西在蔓延。
有一點甜,又有一點澀。
不一會兒,車子停在了林芸院子前。
自從她出書後,就有錢了,立馬就給自己買了一套帶院子的房子。
林芸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戴慕白,嗓音很輕:“我走了。”
說完,她便下了車。
江閱川卻沒有啟動車,而是說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話:“生日還是要過的,以後,我陪你過。”
這話不亞於炸彈。
“轟隆”一聲,把林芸砸懵了。
她呆了許久,纔在江閱川細碎的目光中微微點頭,下一瞬,那人便笑了。
暗啞的聲線吐出:“那,祝你好夢。”
說完這句話,江閱川克製地收回視線,打火,車子緩緩駛出幾米。
又忽的熄滅。
又啟動,拖行了幾米,再度熄滅。
林芸心中有一種預感,好似要發生什麼,一顆心不由得跳動了起來。
下一瞬,就見江閱川下了車。
他大步走來,神色莊嚴的像是進行一項神聖的儀式,他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麼。
但最終,他還是克製下來。
眼裡壓抑著濃鬱的情愫,緩緩開口:“你值得最好的。”
昏暗的燈光下,他好看的眉目柔和的不可思議。
這一刻,她過往的傷痕好像被撫平了一瞬。
她被傷過,但依舊相信愛情。
真心雖瞬息萬變。
但眼下,他的愛是真的。
情不自禁的,林芸眼中一熱,嗓音哽咽:“我當然值得。”
兩人隔空對視著,默契一笑,像一幅畫一樣美好。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戴慕白收進眼底,眸色深沉近墨。
這一夜過後,有人歡喜有人愁。
也有人嫉妒到發狂。
次日。
文學獎的報紙自然是會刊登在全國日報上,醒目標題上寫著【史上最年輕的文學獎獲得者——林芸。】
剩下介紹的便是林芸的作品,以及新書發售的通知。
《廠長創業記》於今日開售!教你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成功!
光是這個標題就足夠吸引眼球。
得知林芸新小說發售訊息的人們,紛紛跑向了書店。
“快開門,我們要買書!”
“烈火老師的書刊印了多少?我要買10份!”
聽到這話,其他人不乾了,紛紛圍攻此人:“烈火老師的書本來就難買,你還要買十份?做什麼要這麼多?”
那人理直氣壯:“我要送人不行嗎?”
書店老闆眼見事態不對,忙開啟門打著圓場:“大家彆擠,都有都有!”
路過的林暖看到此地這麼熱鬨,心中好奇,便也上前跟風買了一本。
看著書上的字,林暖低聲唸叨:“廠長創業記?”
書店老闆認識這對雙生子,自然也知道從前的齷齪事,當即嗤笑一聲:“這是你姐姐的新書,離開了你們這些拖後腿的家人,她才能一展抱負。”
什麼?
這是她姐姐的新書?
林暖怔愣住了,好半響才開口,吐出的話也是下意識奚落林芸:“怎麼可能?她一個家庭婦女能成為作家?”
書店老闆輕蔑一笑:“要不是你們拘束著她做家務,憑她的才華早幾年就成了大作家了。”
“她靠著這三本書,已經成了萬元戶了,據說還要在米國拍成電影呢。”
“要是拍成電影起碼要收幾十萬,那都是真金白銀,你們隻能看了。”
謠言就是這麼傳來的,隻是海外發行,傳著傳著變成了拍電影。
但林暖不知道,隻覺得老闆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針,一下一下紮進了林暖的心臟。
她咬緊牙關,心中的貪欲和嫉妒發狂瘋長。
林芸憑什麼過得這麼好?
她天生就該當自己的奴隸才對!
這個念頭紮進骨髓,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林芸。
林暖冷冷撇了一眼怡然自得的書店老闆,一句話沒說,轉身回了林家。
當天。
林暖便把林芸的如今的身價告知了父母。
林家人聽到這個訊息,頓時眼冒金光,要知道機關乾事一個月也才300塊,而林芸,馬上要成富翁了。
女兒發達了,當然要孝順父母,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幾人商量了一翻,當天便決定一起前往瀘市尋找林芸。
林父林母坐在綠皮火車上,滿心幻想著以後富貴的生活。
坐在對麵的林暖也是勾唇一笑,林芸,你的名譽,你的金錢,還有你的男人都是我的。
就在林家人趕往瀘市之時,林芸此刻也在商談版權之事。
咖啡廳內裝潢時髦。
優雅的音樂傾瀉而出,明明是美妙的音樂卻讓林芸有些煩躁。
林芸喝了一口微苦的咖啡,皺眉,繼而聽著對麵金發碧眼的洋商高談闊論。
“林,雖然你的書很好看,但我不清楚我們國家的人能不能接受,所以,你懂得,這個價格不會太高……”
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壓價。
林芸嚥下口中的咖啡,率先問道:“喬治,明人不說暗話,你出多少價格?”
喬治沒聽懂前一句,但後一句聽懂了,笑眯眯伸出一個食指:“1萬。”
一萬美金?
林芸皺眉,這個價格太低了,按照市場價,起碼得三萬美金。
不等她說出想法,喬治說出了貨幣單位:“人民幣。”
這是想要讓自己的書賤賣。
林芸幾乎要氣笑了。
她頃刻間冷下臉,語氣輕柔卻不容置疑:“既然喬治先生不真誠,那這次合作就算了。”
說完,她提著包準備離開。
他不買,米國其他商人自然會買。
好文可破。
林芸並不怕開啟不了米國市場。
喬治慌了,這本書很符合米國的口味,他清楚這本書必火,但又想用最少的價格獲得,便先想著試探一下。
本想著你來我往開始提價,誰知道林芸不按套路出牌,談都不談直接就走。
想走的人攔不住,喬治鬆口到市場價3萬美金都無用。
十二月天有些冷了。
林芸冒著寒風,心中堵了氣回了家。
她坐在桌前,想開新文,腦子卻是混亂一片,怎麼都沒有思緒。
外麵風很大,林芸透過青綠色的窗戶,看著外麵的枯枝因風的痕跡在亂顫著。
驀然間,林芸想起了江閱川,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下一瞬,門被敲響了。
林芸回過神,心臟一跳,想著是不是江閱川來了。
煩悶霎時化解。
她起身開啟門,入目的幾人卻讓她僵在了原地。
來人竟是林父、林母、林暖還有抱著孩子的戴慕白。
寒風從走廊吹來。
林芸陡然僵在原地,感覺渾身都冷到刺骨。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要麵對他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但措不及防對上,還是讓她慌亂一瞬,但很快,她想起了,這是她自己買的房子,沒有人可以趕她出去。
從前,林芸是住在父母家,婚後,是住在丈夫家。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家,但現在,她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工作,自然也有了反抗的底氣。
隻一秒,林芸緊繃的身體便恢複成原樣。
門外,幾人並不知情林芸的內心活動。
見她不語,林母率先上前拉著林芸的手,軟言開口:“我的女兒,兩年沒見了,媽可太想你了。”
林父站在林母後麵,笑的敦厚:“是啊,芸兒,你出來兩年怎麼都不寫封信回來?我們都擔心死了。”
而林暖則是從戴慕白手裡接過兒子,哄著一歲的孩子喊人:“兒子,快,喊姨。”
才一歲多的孩子,本就不能顛簸。
長途跋涉肯定難受,現在又被眾人圍著,當下,便哭出聲:“啊啊……”
林暖臉色變了,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哭什麼哭?要死了你。”
隨即,她對林芸又是一個態度,滿臉歉意:“不好意思姐,外麵太冷了,孩子總是哭鬨,我們進去說吧。”
知道不是戴慕白的孩子,她竟是連裝都不裝,直接開罵,而林父林母也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而戴慕白也沒心思理會,他的一雙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林芸,生怕下一秒就看不到她一樣。
林芸不至於為難一個孩子。
她看了一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嬰兒,讓開了路。
落座後,林母看了一眼諾大的小洋樓,頓時喜笑顏開:“還是我女兒又本事,這房子要不少錢吧?起碼也得五六千了。”
林父林母住的是單位分配的房子。
90平三室一廳一衛,一家人住著挺擁擠的,小時候每天早上爭得最多的就是廁所。
而林芸的房子,是2層小洋樓,光是衛生間就有三個。
林父林母都是火眼金睛,打眼一瞧就看的分明,心底的小心思壓都壓不住了。
林芸穩穩當當坐著,也沒去倒茶。
看清了他們眼底的貪欲後,悠悠開口:“不貴,八千。”
幾人聞言都是一驚,林暖驚喜開口:“姐姐,你現在有錢了,可彆忘了妹妹。”
林父林母也是說著好話:“是啊是啊,我女兒現在出息了。”
林芸恍惚一瞬。
這一刻,她覺得錢真是個好東西,居然能換來父母的片刻溫存。
若是上輩子,她可能就會貪戀這點溫度,睜隻眼閉隻眼渾渾噩噩地過下去。
但這輩子不一樣。
她死過一次了,不會再犯糊塗了。
林芸閉了閉眼,再度睜眼,眼裡閃過一絲決絕,她進了書房,拿出了一張早就準備好的贍養協議。
她將協議攤開放在茶幾上。
語氣很是平靜:“這是贍養協議,以後每個月我會給你們打50塊作為孝敬,要求是不要再出現我的麵前。”
話落,室內一片死寂。
一行人懵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就明白了,林芸這是要劃清界限的意思。
林父氣得仰倒,指著林芸喊道:“你這個不孝女,老子白養你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孝敬我們的?”
林父是標準北方漢子,人高馬大,生氣起來看著很是駭人。
以往林芸都很懼怕,但此刻,卻是一點也不怕了:“如果你們不簽,我一分都不會給。”
“若是你們還想用以前關押那一套,我已經和公安提前打了招呼,隻要我出了事,第一個就是抓林家人。”
林芸現在是名人,一舉一動都讓人民群眾和國家極度關注。
再加上兩年前的報紙新聞,導致林家人本身名聲就不好,若是又扣了這麼一頂關押他人的帽子,怕是要吃牢飯了。
這有了顧忌,林父也不敢拿喬了,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林母見狀,也悻悻閉了嘴。
這兩年,她也被罵怕了,不敢多說什麼,就怕林芸又上新聞日報罵他們。
見林父林母敗下陣來,討不著好處,林暖眼珠一轉,接上了話:“姐姐,你看你這話說的,一家人哪說兩家話,我們想你了才來看你。”
林芸不說話不接茬,靜靜地看著她,林暖笑了笑,開始獅子大張口:“既然你要孝敬父母,那不如,就把這個房子給爸媽吧。”
林暖想的可好,房子給了先住下來,以後再慢慢找林芸要錢。
林芸自然清楚他們的小心思,她沒接話,而是看向了戴慕白:“你呢?你也是這個意思嗎?”
戴慕白沉默一瞬。
來的路上,林暖一直說:“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爸媽,親人之間沒有隔夜仇的,隻有爸媽才能勸動姐姐,到時候我們留下來了,就可以撮合你和姐姐重歸於好了。”
他知道不對也不想這樣做。
林芸受了許多委屈,是不會輕易原諒他們的。
戴慕白想說不是。
但驟然間,他想到了昨夜,林芸和江閱川相視一笑的場景。
心臟驟然揪緊。
他沒辦法靠自己獲取林芸的原諒,隻能采用迂迴戰術,而林父林母一直是林芸的軟肋。
隻要他們給林芸想要的親情,她一定會心軟的。
因此,戴慕白決定賭一把,提出了另一條路:“你爸媽也很想你,房子不用給,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就好了。”
這是他的私心,想要登堂入室,近水樓台先得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林芸目光涼涼,一一掃過他們貪戀的嘴臉,心神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她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既然說不通,你們就出去吧,我這裡不歡迎你們。”
林芸作勢趕客,但架不住有人耍無聊,林母的屁股粘著沙發上,說什麼都不走。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了一道冷漠的話語:“既然好聲好氣請你們不走,那就彆怪我們動粗了。”
林芸驚了下,抬眸望去,就見江閱川領著一群人高馬大的漢子進來了。
十多個大男人個個肌肉蓬勃,目露凶狠,壓過來的氣勢讓人不禁呼吸一滯。
林家人頓時慫了。
一個個跟撚小雞一樣被人提溜出去了。
出了院子,林母看不到人,纔敢口出狂言:“真是翅膀硬了,敢這麼對我們,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林父和林暖也是一臉難看。
幾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無處可去,隻能看向戴慕白。
戴慕白太陽穴跳了一下,林芸態度讓他知道自己賭錯了,而林家人黏上了就很難甩掉。
戴慕白煩悶地按了按眉頭:“我先帶你們住下吧。”
安排幾人在賓館住下後,戴慕白便回到了軍隊。
林暖被孩子吵得慌,扔給林母後,便獨自下樓吃獨食了。
正在這時,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看見她,眼睛一亮,大步走過來:“林,我找了你好久,那本書我要買,給你開價4萬美金好不好?”
4萬美金?
林暖從未見過這麼多錢,心臟頓時“撲通撲通”在胸腔劇烈跳動。
注視眼前人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應下了:“好。”
人的貪欲在黑暗中滋生。
小小的一個變故可能就會改變人的一生。
林芸對此深以為然,若不是江閱川及時趕到,可能她又要落入下風了。
女子的力氣終究比不上男子。
那一刻,她還是怕的,怕林父不管不顧動手打人。
人都走了。
擁擠的客廳也開闊起來。
江閱川依靠在沙發上,抿了抿唇,開口便是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喬治會和你這麼談,早知道,我應該和你一起去。”
本來江閱是打算和林芸一起去的,但奈何市裡要開會,他沒辦法脫身才導致缺席。
林芸表示理解:“無事,你來的很及時。”
提到這個,江閱川的神色一緊,嗓音帶著冷意:“若是你相信我,我可以替你處理他們。”
他們自然就是林家人和戴慕白。
江閱川對付人,有的是手段和力氣。
80年初,治安混亂,想要出門做買賣都是需要隨身帶家夥的,不然很可能遭到黑手。
江閱川最開始是從零售發家,又拿著本錢去海外淘金,這才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他這一路上可謂是精彩紛呈。
黑黑白白,多多少少都不太乾淨。
隻是最近正值國家嚴打時期,此人才收了家夥,西裝筆挺地穿著,紳士誠信地和國家談著生意。
林芸可不敢讓他出手,連忙擺手:“沒事,我自己能解決。”
她有心轉移話題,便起身問道:“喝茶嗎?我去給你倒。”
起得太快,林芸沒注意磕到了茶幾,腳一扭,身子便往前傾倒。
完了!
砸到茶幾上肯定要破相了。
林芸腦子裡隻有這個念頭,嚇得閉上了眼。
千鈞一發之際。
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了林芸的腰,險之又險地避免了她的磕碰,腰間的手一用力,林芸便撲入了一個充斥著冷香且炙熱的懷抱裡。
心跳如同鼓點在耳邊擊打。
林芸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好大,大的她覺得江閱川都能聽見。
她稍抬眼瞼,不期然撞見江閱川漆黑如墨的眸子。
深邃,晦暗不明。
在這纏綿的燈光下,泛著微微的光芒。
不知是夜色太美,還是人太美,情不自禁的,兩人的呼吸緩緩靠近,近在咫尺。
“喵”
突如其來的貓叫聲如同閃電劃破漣漪的氛圍。
林芸驟然驚醒,推開了眼前的男人,慌亂地手腳都不知往哪放,唇間還不忘道謝:“謝謝。”
說完,林芸也不敢看江閱川,一溜煙進了廚房。
江閱川被推倒在沙發上,他發絲淩亂,迷離的目光逐漸清明。
他努力壓製著胸腔中劇烈的心跳聲,後脊的發麻,還有發燙的耳尖和骨頭裡驟然竄出的癢意。
良久,江閱川才平息了急促的呼吸。
他仰頭,輕笑一下,林芸對他有感覺,真是一個天大的好訊息。
廚房內的林芸也在平息著心跳聲。
等她磨磨蹭蹭許久出去,卻沒看見江閱川的聲影。
不知為何,林芸內心有了片刻的失落。
她坐在江閱川剛剛坐下的位子上,心頭悵然,當目光掃過茶幾,看到紙張的留言,她眼中情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上麵寫著:【我請罪,替你再去尋一個洋商簽約出版。】
不得不說,江閱川的辦事速度很快。
隻兩天,林芸便在他的牽線下成功和另一個洋商簽約,並且以4萬美金高價拿到了出版費。
林芸欣喜不已,朝給她幫忙的江閱川說道:“今天是我生日了,我請你吃飯。”
江閱川凝視著她的眉眼,笑著點頭:“好。”
一轉身,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人,他唇角的笑便隱了下來。
林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戴慕白站在那兒,手中拿著一份檔案,正麵色痛苦地看著她。
林芸瞄了一眼戴慕白手中的檔案。
看樣子,戴慕白已經收到上級的訴訟離婚的通知了。
“我替你趕走他。”
耳邊傳來江閱川不悅的嗓音,下一瞬,就見他作勢要走,林芸忙拉住他的手臂阻攔:“有些事,該說清了。”
“我去解決。”
江閱川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彆的,隻給了一句安心的話:“好,我等著你。”
林芸點頭,朝他安撫一笑,便轉身朝戴慕白走去。
戴慕白一瞬不瞬地看著林芸到麵前,嗓音乾澀發緊:“一點都不能原諒嗎?”
他接到了上級的通知,責任方在他,林芸有權解除婚姻狀態,如果還不放手鬨上法庭,他會被開除軍籍。
林芸平靜地看向他:“再不放手,你的前途就沒了。”
戴慕白啞然失色。
他來之前,想過林芸會說什麼,會哭著說恨他,會冷漠的咒罵他,甚至會毫不在意地不理會他。
唯獨沒想過,她會如此平靜地威脅他的前途。
戴慕白閉了閉眼,腦中不斷閃過她和江閱川的相處畫麵。
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美,宛如白玉蘭盛開。
他張開眼,入目便是林芸極為冷漠的眼底,那眼裡的不在乎刺痛了他的眼。
該放手了。
戴慕白清晰地意識到,唇顫抖著應下:“好……”
當日。
兩人就領了離婚證。
走出婚姻登記處的那一刻,戴慕白也徹底失去了他的愛人。
他側過頭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林芸,苦澀一笑:“生日快樂!”
這是他最後一次說這句話了。
而他懷中的禮物永遠也送不出了,今後,她會有另一個男人送她禮物,護她周全。
想到她即將要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的心就一陣陣絞痛。
林芸撇了他一眼:“謝謝”
說完,林芸抬腳,毫不猶豫地走向了不遠處等待的身影。
戴慕白看著她決然的背影,心中劇痛蔓延。
“轟隆”一聲巨響。
豆大般的雨滴落了下來,劈裡啪啦地打在大地上。
戴慕白垂下頭。
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站了很久,才邁開腿走到賓館。
回到賓館時,雨小了些。
他想著替林芸做最後一件事,那就是把她的家人請走,但剛到門,便聽見了門內傳來了幾人的談話聲。
林母驚喜出聲:“女兒,你怎麼有這麼多錢?”
林暖怡然自得:“有一個老外給我的,說是要簽約姐姐的書,我代替姐姐簽了,他就給了我錢。”
“乖乖,這麼多錢,還是我女兒厲害!以後你就裝作你姐姐,把版權全賣了。”
戴慕白聽得眉頭一皺,
偽造他人出售版權,這可是違法犯罪,林父身為機關乾部,難道不知道嗎?
戴慕白正打算敲門,就聽見裡麵說起了他。
“這些錢夠你和孩子過下半生了,那個戴慕白真不是個東西,都兩年了還不娶你!”
懸著半空的手指頓住。
下一瞬,就聽見林暖冷哼一聲:“沒事媽,反正他是個冤大頭,每個月200塊蚊子腿也是肉咯。”
“這麼多年不升反降,真是沒出息的男人,當初真是瞎了眼想要嫁給他,不過他也是蠢人一個,隻要稍微服下軟,他就會乖乖把錢掏出來,現在我可不用看他臉色了。”
林母也譏誚出聲:“是啊,有了這些錢你想找什麼樣的男人沒有?”
“當然了。”
一字一句,像是引爆了戴慕白心底的雷,轟響炸響了他的耳膜。
他從小父母雙亡,便格外渴望家庭。
結了婚後,他拚儘全力對他們好,甚至為此失去了林芸,換來的卻不是他們的感恩,而是奚落且嘲諷的話語。
戴慕白自嘲一笑,終於看清了這家人的嘴臉。
難怪林芸要逃離這個牢籠,有些人,壓根就不值得付出。
他已經聽不下去了,轉身腳步沉重地走了。
戴慕白渾渾噩噩走著,不知怎麼的,腳步竟挪到了林芸的家門口。
屋外月色如銀。
她的屋子卻是漆黑一片,林芸不在嗎?
戴慕白有些擔憂,翻過牆走到窗戶邊,下一瞬,就見屋內點映著燭光。
他探頭看去。
就見林芸坐在沙發上閉目許願,麵前是一個碩大的生日蛋糕,而那個男人正目光溫柔注視著她。
戴慕白像是個小偷一樣,躲在陰暗的暗處,窺探著他人美好的愛情。
眼見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戴慕白不想再看,留下一個紙條,發出一絲動靜,便翻牆離開了。
“誰?”
聽到動靜,江閱川冷喝一聲,如疾風般拉開房門。
入目是一片寂靜無聲。
林芸從他身後走來,問道:“怎麼了?會不會是貓?”
江閱川沒有回話,而是走到窗台上,拿了一個東西過來。
太暗了,林芸沒有看清,直到江閱川放在掌心,她才發現是一個紙條。
看清字跡,林芸眉頭皺了皺。
這是戴慕白的字。
她壓下疑惑,定睛一瞧,上麵的內容讓她心頭一涼。
【林暖用你的名義出售版權】
江閱川也看清了內容,鳳眼微微眯起,嗓音涼涼:“報警吧!”
此書同時簽了兩家獨家授權,違背了合同條約,林芸不報警,喬治知道了自然也會報警。
等米國人報警,這可就是國際官司了。
當天,林芸便跟著江閱川去公安報了警。
聽到事情的複雜性,還涉及到外國,公安們神色都是一緊,連忙出動了警力去抓人。
林芸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微微歎了一口氣:“林暖真是好大的膽子。”
江閱川安撫性地摟著她的肩,兩人坐在派出所,靜靜等待著。
一個小時後。
兩個公安一左一右押著林暖出現在門口,身旁是慌得不行的林母還有麵色難看的林父。
他們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女兒會被抓。
警方隻說涉及到國際事件,但當他們看到林芸,又想起那四萬美金,一下子就明白了。
一定是林芸報警!
聽到公安說還要判刑,林母恨透了林芸,就是她害的林暖要坐牢了。
林母愛女心切,麵色猙獰地撲上來就要抓林芸的臉:“林芸,你居然敢報警!”
看見這個場景,警方也都驚了,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
還是江閱川反應快,將林芸護在身後,手臂一擋一推,就將人推開了。
林母跌得個狗吃屎,正要撒潑,就被林父一聲嗬斥打斷:“你閉嘴!”
林母頓時戛然而止。
她扭曲的五官也停留在臉上,林父看的眉頭緊縮,上前一把拉起她:“這裡是公安局,你鬨什麼?還不夠丟人現眼嗎?”
林母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父:“咱們女兒都要坐牢了,你還在這說風涼話!”
林父臉色更加難看。
林暖出售版權的事,他不知情,等他知曉的時候已經晚了,公安已經上門拘捕了。
而且這事上升到國際,壓根沒辦法在內部處理。
他想幫忙都沒辦法,隻能認下來,但他最擔憂的還是自己,兒女坐牢,他的職位也不保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隻能求林芸了。
林父朝林芸走去,麵色帶著一絲討好:“女兒,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你能不能饒了你妹妹,把案子撤了,我們把錢還給你。”
被羈押的林暖也從驚恐中回過神來,聽到這話,她也急忙開口:“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錯了。”
林芸站在那兒,視線掃過麵色灰白的林父,眼眶通紅的林母,還有帶著一絲希冀的林暖。
微微歎了一口氣:“晚了……”
她想說晚了,她和另一家簽約了。
但林暖明顯意味錯了,以為她不願意幫忙,立即變了臉色:“林芸,你敢不救我?”
林芸冷冷撇了一眼她:“我和另一家簽約了,這案子撤不了的。”
林暖感覺天塌了。
她不敢置信地低聲呢喃:“怎麼可能?”
隨即,她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朝林芸咒罵:“你這個賤人!你就是故意的,你真是心思歹毒,為了讓我坐牢去和彆人簽約……”
林芸無聲看著她,不再說話。
反正林暖坐牢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她沒必要逞一舌之快。
現場隻剩下林暖的咒罵聲。
因為太難聽了,公安聽不下去,隻能警告她:“注意你的言辭,態度不端正罪加一等。”
聽到這話,一直沉默的林父上前,突的給了林暖一巴掌。
他神色特彆冷:“閉嘴,你這個蠢到掛象的女人,等下進去了,你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這意思就是不打算撈了。
林暖不可置信地看著林父:“爸,你在說些什麼?”
褪下了慈父的外殼,林父自私的一麵顯露出來,麵目有些猙獰:“我說什麼?還不是因為你鬨出這麼多事來,我本來可以更升一級,現在全被你搞砸了。”
林父狠厲的表情嚇到了林暖,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林暖忙看向林母,尋找幫助:“媽,你幫幫我,我不想坐牢……”
以往一直為林暖衝鋒陷陣的林母,接觸到林暖求助的目光想要上前,卻在對上林父的一個瞪眼止住了腳步。
林母膽怯了,她紅著眼,哽咽道:“女兒,媽幫不了你。”
林暖感覺天都要塌了。
她不明白,一夕之間,疼愛她的父母怎麼就變了一個樣。
以前隻要她一哭,父母絕對會替她鋪好一切的。
見父母真不管她,林暖又看向了林芸,帶著哭腔地喊道:“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回應她的是沉默。
這一下,也徹底讓林暖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她被警方拖行著進去了,嘴裡無助的喊著:“媽,我不想坐牢……”
一個月後。
臨近除夕,家家戶戶都貼上的春聯,喜氣蔓延在各個角落。
就連監獄都多了點熱鬨。
林母抱著孩子來到了監獄,她紅著眼坐在那兒等著林暖。
林暖的案子也落幕了,判了四年。
不一會兒,林暖被獄警押著出來了。
她狀態很不好,身形消瘦,整個人的臉凸了進去,沒有了以前光鮮亮麗的模樣。
一見到林母便哭出聲:“媽,這裡一點都不好。”
隔著玻璃,林母也跟著落淚,嘴裡安撫著:“沒事,女兒,等四年就出來了。”
提到要坐四年牢,林暖心中怨恨無比。
她的青春就這樣毀了。
而林芸卻過得好好的,她真的不服!
腦海中轉過一些惡毒的想法,林暖咬牙切齒:“媽,你不能放過林芸,你這樣,把孩子給她帶。”
林芸生來就是給她當牛做馬的,這孩子就該她來帶。
她以為林母一定會答應,卻不想,林母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在林暖的逼問下,林母才說道:“這孩子,我們打算自己養,等以後老了,讓他給我們養老送終。”
聽到這話,林暖整個人僵住了。
她不可置通道:“媽,你們什麼意思?不打算管我了嗎?”
林母靜默不語。
良久,她才吐出一句話:“你爸說,指望不了你養我們,還得我們給你收拾爛攤子。”
這句話讓林暖崩潰了。
她不敢相信愛她的父母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她怒而質問:“你生我就是為了養老嗎?你們怎麼這麼自私呢?我隻是坐了牢,你們就要這樣對待我?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林暖對父母的愛,在這一瞬間,變成了恨,
越是親近的人,翻臉的時候就越無情。
林母被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這段日子她總是被林父罵,本就煩悶,又被林暖這麼一刺激,當即暴露出了自私的麵目
“那不然呢?養你都沒什麼用,除了享福你就沒做過什麼事,還不如你姐姐,至少她能給撫養費。”
對比之下才會有差距。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
一個大作家給撫養費的女兒,一個是坐牢嬌生慣養的女兒。
心自然不由自主的會偏。
林暖完全接受不了,她現在是一個廢人了,並且還要被父母放棄了。
以後的日子怎麼活?
絕望充斥著林暖的腦海,使得她逐漸混沌,她不想再聽見林母說話,想讓她閉嘴。
這個念頭的加持下,林暖像瘋了一樣用手砸著玻璃:“滾!你給我滾!在說話我就殺了你。”
林暖扭曲的麵孔令林母嚇了一大跳,連忙挪開了幾步。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林暖被獄警控製住,壓了回去。
這一幕,都被江閱川看在眼底。
他找到林母,緩緩道:“林暖精神有問題,建議你們送到精神病院去,費用我來出。”
這話令林母沉默了許久。
但想到林暖那個模樣,她心中一陣後怕,最終答應了下來:“好。”
林暖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林芸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正和洋商談論影視化的版權。
《我是大富翁》獲得了米國眾多書迷喜愛,短短一個月就突破了銷售記錄。
有人看到了潛在價值,便準備拍成電影,最終,以三十萬美金成交。
簽完協議後,林芸將江閱川拉到一邊,問道:“怎麼回事?”
江閱川看了一眼拉著他手臂的林芸,心中一柔,隨即回答道:“她不是喜歡裝瘋賣傻嗎?我就建議你父母送她去精神病院,結果,還真測出了精神病。”
林芸愣住了幾秒。
她一直以為林暖是裝病,沒想到,是真的有病。
就在林芸愣神之際,無名指一涼,有什麼東西套了上來。
她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枚耀眼的鑽戒。
林芸抬眸看向江閱川,忍不住笑道:“你這是強買強賣,我可沒答應嫁給你。”
生日那天,他們正式在一起,但她可沒想過這麼早結婚。
江閱川笑得勾人:“沒關係,我可以一直等你。”
他的目光如繁星,足以令人感知他的認真且慎重。
林芸神色也認真了起來,她想了一會兒,鄭重說道:“我要提前和你說清楚,我生不了孩子,你能接受嗎?”
江閱川怔了三秒,時間很短,林芸卻覺得很漫長。
三秒過後,江閱川眼裡泛過心疼:“我看過你的報道,也早就知道你流過產,但沒想到,你不能生育了。”
林芸被說的眼一紅,下一瞬,她就被江閱川擁在懷裡:“沒事的,我不喜歡孩子,隻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情話總是撩人,雖然不知道能維持多久,但這一刻就已經足夠夠了。
被人惦記,被人看見,被人認同的滋味真好。
哪怕她告訴自己,愛不重要,但內心還是渴求被人喜愛的。
不過,這一次隻要一個人的喜愛就好。
第二年,林芸和江閱川在酒店舉辦了婚禮。
婚禮簡單且樸實。
交換戒指後,他們對視一笑,看得人很是幸福。
戴慕白坐在台下,如同木樁一樣,一動不動。
心中滿是麻木且酸澀。
眼見著兩人要過來敬酒,他眼眸一顫,像個逃兵一樣落荒而逃了。
他一步一步走出喜慶的酒店,心也一點點空了,風一吹,冷颼颼的痛。
戴慕白渾渾噩噩地走著。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荒野,不遠處,就是那座關押林暖的精神病院。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經過長長的冰冷的走廊,他在病房外看到了林暖,她整個人蜷縮在床的一角,嘴裡不知道在唸叨什麼,好像真的瘋了一樣。
身邊的醫生說道:“她有很嚴重的攻擊傾向,你還是彆進去了。”
戴慕白沒有進去,站在病房看了許久,最終自嘲一笑,低聲呢喃著:“做壞事,總要遭到報應的。”
他也是一樣的。
失去了愛人,失去了前途,也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
兩年後。
林芸可謂事業家庭兩手抓。
她的其中一本書《我是大富翁》改編的電影也正式在米國上映,當天首映就突破了米國的票房記錄。
這個報道一出,林芸就被趕來記者堵在了出版社進行采訪:“林芸,對於這次的影視成績,你有什麼想說的?”
林芸站在原地,有些反胃,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想吐。
她壓下這股惡心,麵不改色的回答:“我很高興,希望以後得作品都能被搬上大熒幕……”
說完後,記者又八卦到私人生活:“您和江總結婚兩年了,考慮什麼時候要個孩子呢?”
林芸心一緊。
這兩年,她過得很幸福。
江閱川愛她、敬她、嗬護她,從來沒有紅過臉。
唯一的不足就是沒有孩子,,不能生和不想生是兩回事,而她因為身體原因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采訪完,林芸走向了一直默默等待的愛人身邊。
他察覺到林芸心情低落,安撫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沒事的。”
林芸勉強一笑,正想說話,一股惡心從喉間湧上。
她控製不住地推開他,跑到路邊乾嘔了起來,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江閱川嚇壞了,連忙開車帶她去了醫院。
瞧見江閱川如臨大敵的模樣,林芸安撫一笑:“我沒事,可能吃壞東西了。”
江閱川緊緊攥住她的手:“這可不是小事。”
一陣兵荒馬亂後,醫生笑著從報告裡抬頭:“恭喜恭喜,懷孕兩個月了,準備好做爸爸媽媽了。”
兩人同時愣住了,對視看了一眼,都能從對方眼底看到激動。
林芸頓時紅了眼。
這一次,她終於不再是一個人。
——全文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