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嚇慫灰ZcZe寐呈 033
安置
機械廠留下的員工名單出來了，公佈那天廠裡氣氛異常平靜，有些已經預料到自己在上麵，此時內心雀躍，慶幸名單最後是廠裡定的不然肯定沒自己，有些人則當場流了淚。
其實大家已經有心理準備，這名單基本還算合理。
那些個送貴重禮物被退回來的，本還有一絲希冀，看自己落選了，失落之餘也沒再起幺蛾子。
主要是前段時間自己投票這事鬨得，大家都身心俱疲，鬨劇鬨到最後，這個結果所有人都接受了。
而且令人意外的是，嶽國飛的名字在名單上。這事還是童為民親自出來說的，意思是廠裡決定，嶽國飛對機械廠意義重大，現在他病了，但廠裡願意給他留個位置，等他康複。
這話若是平時，大家一定覺得有人情味，可此時，沒在名單上的人，卻都覺得殘忍。但嶽國飛家的事誰都知道，也沒人在這時再添一把火，落井下石了。
童為民看廠裡人的反應，覺得這關算過了，他也沒耽誤，拿著職工簽好的同意書去副廠長辦公室。
“老童，這事辦的不錯。”
“這都是我的工作，還是多謝領導給機會。”
童為民搓著手，不好意思的詢問他的調職時間，副廠長說了一句不急，手指點著資料，“還有手續沒走完，做事要有始有終。”
“您說的是。”
童為民陪著笑，他也想快點走流程，恨不得今天就走完，可安置費遲遲沒到位啊，之前他就問過，
副廠長一直說上麵檔案沒下來，一部分廠裡出，一部分撥款，隻說不會虧待職工，一直在跑這事，想給職工多爭取一些。
他也去問過財務了，但他就是個主任，這事得副廠長審批。
現在迫在眉睫，童為民顧不了那些虛的，直接就問錢的事，副廠長卻似乎很為難，說他和廠長這些日子不在廠裡，一直在跑，想多要點，但省裡也有難處。
這話一出，童為民心裡咯噔一聲，但他想著就算沒多的部分，按標準也是可以的，雖然心裡埋怨沒申請多的為什麼不早點說，要拖到現在。可他不敢表現出來，隻能陪著笑說理解。
之後副廠長就抬頭看著他，慢悠悠的開口，意思是，雖然職工剩三分之一，可咱們廠大，也不少人呢。安置費一部分是撥款，一部分是廠裡自己的錢，這發完了後，剩下的人員開銷，就全靠效益。
“老童你身為主任也直到，咱們訂貨單越來越少，先是南方用進口機床，效率是咱們的好幾倍，後來官方的訂單，在市場經濟開放股份製和個體私營競爭大。
說句不好聽的，小灶和大鍋飯比，肯定小灶好吃，所以這單也沒什麼了，所以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吃飯也是問題，除非現在咱們也換成進口機床。否則吃老本，剩下三分之一人也留不住，到時候機械廠就沒了。”
這一點副廠長說的沒錯，情況童為民比誰都清楚，他們傳統老廠若想扭虧為贏，不僅要體改，還要提升技術，其實嶽國飛之前的就是想自主研發，可他研究的太慢，比不過廠子的衰敗速度。但要想買進口機床，就要錢，這簡直就是個死迴圈。
但這些問題之前就有，童為民不知副廠長在這時候提起來，是什麼意思。
副廠長斟酌著，眼睛盯著他，那一刻童為民隻感覺像是一種獸類的目光。
“我和老廠長向上麵申請經費購置機床，腿都跑斷了，可沒辦法。
但上麵也知咱的難處，所以這次安置費的撥款不是專項下來的，你知道嗎？”
童為民聽得不太明白。
“我是說省裡意思是，咱們可以留一部分作為廠子以後重新運轉的經費。”
這句話說的很明白了，童為民驚訝地，“這真是省裡的意思？”
“可以這麼理解，畢竟檔案解讀不同，你可以去看檔案，沒具體說明，省裡的意思是咱可以自由支配，要知道各個企業的安置費都是廠裡定，你聽說過吧。”
這個童為民是知道的，但那些都是合並或者解散了的小廠，他們機械廠情況並不符合，但副廠長沒給他多餘時間掰扯這問題，直接將抽屜裡一份檔案拿出來給他，“公章在你那對吧，後續的手續你來辦。”
童為民看到條款，整個人都懵了，安置費按年工齡六百算，九幾年的時候標準是年工齡五百到一千，就算是糖廠那樣的，最後也都按八百算的，更彆說現在已經是零幾年了。
他想過可能會有問題，沒想到這麼大問題。
六百，算下來一個工齡十年的人，也才六千塊錢，“這上麵是不是寫錯了？”
副廠長皺眉不悅，語氣甚至有點嚴厲，意思是童為民身為主任，難道不瞭解廠裡現在賬麵上的款項有多少嗎，這還有不少窟窿沒堵，並且說九幾年體改時，機械廠挺住了，多發好幾年錢，比那些廠子強多了，職工福利也拿了不少，廠裡對得起大家。
而且現在和以前哪能比，這六百要比平均水平高，做人要講良心。
副廠長的嘴一張一合，童為民腦子嗡嗡的，努力記著，想把這些話之後說給職工聽，可到最後，他一個字也沒記住。
不僅如此，副廠長還給他佈置了個新任務，采購進口機床的事，拿了份外文合同給他，讓他低調的辦了，低調是因怕職工知道了安置費挪用的事，上麵不想有人因此鬨事，隻要機床到位馬上能有效益，也能解決上麵難題。
第二就是這任務交給他，是要看他的態度和成績。
童為民被副廠長這連環招打的措手不及，先是安置費，之後要購買新機床，他以為安置問題後，他就能調走了，誰想到一件事處理完還有一件，都是棘手的。
而他本身對於挪用安置費款項購新機床這事，就覺得不托底。
還想和副廠長磨一磨，結果副廠長卻問他知不知道，他要被調到上麵哪個部門。
童為民忙說不知道，副廠長卻笑著說他幫童為民問了，說是要去專案審批部門。
童為民驚訝地抬頭，這可是個擠破頭的部門，不說專案審批權利多大，外麵那些私營小老闆捧著，就連國營企業也是要給三分薄麵。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去那。
“到底你有京城的人幫你說話，以後童老弟你飛黃騰達，可彆忘了提拔我一下啊。”
“您這說的真是折煞我了。”
童為民謙虛著，心裡卻樂開了花，以至於後來副廠長說了什麼都沒聽清，走出辦公室看著手裡的兩份材料，才後知後覺這活多難辦。
可衝著這肥缺，他拚了命也得完成。
安置費這事還好說，職工反正已經簽了同意書，不接受也得接受，就算有人不滿鬨事也鬨不出太大動靜。他想著反正快過年了，擠出一點經費整個過年福利，也算安撫了，普通職工就是這樣，隻要額外多得一點，都會感激涕零。
棘手的是購置新機床，全是外文的合同，再有就是讓他低調行事，他這麼個精明的人，可感覺不托底。
童為民也不傻，他拿著這東西先找人給看了，確實是購置合同沒錯，之後也聯係了彆的省份的機械廠熟人，詢問他們體改後購置的新裝置，和他這邊合同寫的也都大差不差，但他也沒完全安心。
特意帶著這份合同去見了省裡那位，還去見了“貴人”，沒先說事，都是探口風。
結果讓他意外，無論省裡的，還是“貴人”都知道這事。
省裡的不僅表揚了他職工安置處理的好，還給他解讀了一番關於撥款費用廠內自由支配的檔案。
可童為民還是覺得不是那麼回事，他不明白的一點是，就算怕職工鬨事畢竟占了款項，可這有檔案支撐的，為什麼買機床如此偷偷摸摸，不是應該走正常的采購嗎？
這點“貴人”倒幫他解惑了。
一點撥，童為民就明白了，機床上麵支援買的，自然有上麵的道理，這東西有回扣，上麵沒法操作，就得下麵的人做。
“也不虧待你，這裡麵有百分之一你的份，畢竟你也要調到省裡，都是自己人了。讓你低調，因為上麵也分派係。你可是聰明人，所以才調你上去。”
“貴人”點到即止，童為民此時才真正明白那句“態度與成績”的真正意思。
他就是給上麵辦事的，但他也擔憂啊。
看出他的猶豫，“貴人”笑著，“就這點小事，和上麵大專案都沒法比，你要這點膽子，能去上麵？再有啊，你是以廠裡名義購置，個人又能負什麼責任，這東西合情合理合法，檔案的空子而已，安撫好下麵，隻要底下人不知道不鬨不出事，上麵都是聰明人，沒人會去深究，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