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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峭偎帳hmSO稱淤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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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算得手中僅餘一張卦牌,下書“龍女”二字,卦上是一個白衣女子,眉清目秀,頭上卻腫了兩個龍角。

馬嘯嘯十分驚訝,忙翻了秘籍解卦,照著那一頁一字一頓地唸了出聲:“龍女一卦意欲君臨天下。”

唸完她怔忡了片刻。

沉默之際,墨子昂瞭然地出聲問道:“你可是在想,這個‘君’是不是‘盈盈現世,必為明君’的‘君’?”

馬嘯嘯心虛地點了點頭。

墨子昂則笑道:“你到時去看看,不就知曉了。”

馬嘯嘯聽後便想,這是讓她去皇宮裡看的意思?

尚不及鼓起勇氣去問他,卻見墨子昂已經閉上了眼睛,斜靠在車壁上。

馬嘯嘯便沒有再出聲細問。

唯聽馬蹄嘀嗒,脖領叮當。

到達皇城城門之時,馬嘯嘯捲起車簾,見城門下跪著一個人,一身玄服,衣袍長長地托在地上,在太陽底下跪得紋絲不動,身上背負著好幾根荊條。

竟然是先前登基作了皇帝的北王周靜。

這周靜糊塗了好一陣,現在終於聰明瞭一時,自從曉得周寧衍軍中稱帝,大勝鮮卑之時,他身在皇宮,明黃加身,卻是吃不下也睡不著,日日夜夜備受煎熬,思來想去,終於想了負荊請罪這一出,等在周寧衍班師回朝之日上演。

對著回朝之師,周靜好生哭訴了一場。

馬嘯嘯耐心地聽完之後,總結了一番,大意就是說他先前見東王周田意欲攛掇皇位,便急欲保護幼帝,與周田在皇城門外打了起來,後來不慎被周田打進了皇宮,殺了幼帝,他悲憤交加,奮起反擊,終於勝了周田,又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才自己做了皇帝,如今見大帥回朝,當為真正的明君,便自知有罪,來嚮明君請罪。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伏低做小,又將弑君的罪名推得乾乾淨淨,反正周田已是死無對證,幼帝橫豎就是他殺的。

馬嘯嘯默默地在心中給他點了一個讚,真乃人才。

李彥聽罷卻沒有做聲,打馬徑直從他身邊而過,把他又晾在了太陽底下。

行到內城門時,隊伍停了下來。

馬嘯嘯見麵前黑布車簾一掀,露出個小兵的臉來,憨厚地一笑道:“馬姑娘,大帥請你入宮。”

馬嘯嘯一聽,立馬轉眼去看墨子昂。

卻見墨子昂眉目間儘是疏朗笑意,道:“你去罷,你若不去,恐你今生必不得心安。”

馬嘯嘯聞言,心中融融暖意,卻問道:“那我看完盈盈草之後,上哪裡去找你?”

墨子昂答道:“自然是一品軒。”

馬嘯嘯瞭然地點了點頭。

皇城一品軒,就是那個她發足狂奔追了墨子昂的馬車,追了足足十八條街而去,又守了他一天一夜的地方,也是他們第一次說話的地方。

墨子昂下了馬車以後,馬嘯嘯趴在車窗上,見他背影再看不見,才對那小兵說道:“我們走吧。”

是夜,馬嘯嘯站在皇宮裡最高的九重塔上看天空明亮的焰火,一朵又一朵金色耀眼綻放,塔樓之上回蕩著拖長的聲音:“天恩浩蕩,新帝即位,萬民所向,建號隆裕,國隆民裕……”

後麵還有好長的四個字兒,接連往外蹦,馬嘯嘯無暇再聽,隻顧看那天上的金光銀光,成線成簇,煞是好看。

隔天,來傳話的年長太監告訴馬嘯嘯,祭祀的殿堂正在準備祭禮,不得入內,她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她便耐住性子,沒有去看那座種有狗尾巴草的爐鼑。

再隔天,來傳話的年長太監告訴馬嘯嘯,祭祀的殿堂雖已禮成,可她無名無份,不得參加祭禮,需等到祭禮之後再去廟堂,她又想確實也有這個道理,她便耐住性子,仍舊沒有去看。

再再隔天,來傳話的年長太監告訴馬嘯嘯,祭祀雖然已經成了,可是皇帝聖明,下令關閉祭堂三日,使得神氣繚繞充盈殿堂,方可惠及萬民,國運昌隆。

馬嘯嘯一聽就想,有個鬼的神氣繚繞,分明是李彥找些藉口,不讓她去看那盈盈草。

年長太監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個年紀較輕的小太監,恭敬地端著托盤舉過眉毛,上麵放著紙與筆,細聲細氣地說道:“這閣樓尚未命名,皇上讓馬姑娘給這個住處賜個名兒。”

馬嘯嘯入宮以來,一直住著的就是此處閣樓,地方不大,卻很清靜。

此時此刻,馬嘯嘯心中正因祭堂關閉一事起火,接過紙筆,胡亂地寫了“怒海聽濤”四個大字。

那小太監並不多看,隻“喏”了一聲,將紙捲成了軸,又舉案齊眉地端走了。

隔天,一塊沉木的牌匾就做好了,掛上了她住的閣樓,那怒海聽濤四個字已不是她那狗刨一般歪歪扭扭的四個字,分明被人重新寫過,字跡俊逸瀟灑。

馬嘯嘯認得正是李彥的字跡,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急匆匆地就跑去前殿書房找他。

誰知,走到半途,卻遇見了一個故人。

馬嘯嘯立時欣喜地大喊出聲道:“素喜!”

素喜一聽,急忙走了過來,捂住馬嘯嘯的嘴,皺眉道:“怎麼在這宮裡頭都這般咋咋呼呼,這裡斷不興人大喊大叫,擾了聖駕。”

聽得馬嘯嘯心中連連歎息,這才短短幾日,茶癡素喜姑娘竟然就學得這般封建,一點兒也不風花雪月了。

不過,她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素喜才鬆開了她的嘴,口中說道:“我正要去找你,可巧在這裡碰上了。”

馬嘯嘯狐疑道:“找我作甚?”頓了頓,卻又笑道:“莫不是想我?”

聽得素喜“噗哧”一笑,“想你,想你,太皇太後也想你,差我去尋你。”

馬嘯嘯一聽,這太皇太後不就是太君麼,便點了點頭,跟著素喜去了。

素喜一路上行得穩重,麵目端莊,白色紗裙拖在地上,妥貼地覆住了絲履小鞋,馬嘯嘯心中那點要與她沿路說說笑笑的小火花刹時滅了,隻得默默跟在她後頭,走起路來都感覺不大對勁了。

直行到一座紅牆青瓦的殿堂之前,兩人腳步才停了下來。

素喜轉過身來,對馬嘯嘯說道:“我先進去通報一聲,你聽到傳喚方可入殿。”

說罷,便小步小步地進殿去了。

馬嘯嘯立在原處,抬頭去看青色瓦當上雕刻而出的龍麵,栩栩如生,雖有青苔點點,卻是氣派威嚴。

等了許久,才聽見拉長的一聲傳喚:“宣民女馬嘯嘯入殿。”

她才邁步上了台階,進了大殿,抬眼隻見太君一身玄青廟服,正襟危坐在一把鳳椅之上,身後左右站了八個侍婢。

馬嘯嘯照例福了福身,拜道:“參見太皇太後。”也做了個低眉順目的模樣。

耳畔隻聽一聲:“起罷。”

她才抬起頭來,細細打量了一番太君的模樣,眉目如舊,卻大有一股不怒而威之勢,與馬嘯嘯原先預料的久彆後喜相逢的境況委實有點差異。

太君問了兩句馬嘯嘯的境況,馬嘯嘯低聲答了兩句。

太君卻沉默了。

久久,馬嘯嘯立在殿上,腳後跟開始隱隱作痛,心中思量,這莫不是傳說中的下馬威?

卻聽太君緩緩開口道:“新帝登基多日,哀家卻是心憂,後宮不可一日無主,你若是見了皇帝,也要多勸他兩句。”

聽得馬嘯嘯心中一緊,她自入宮以來,連李彥一麵都沒見到,如何去勸,並且也不該讓她去勸啊。

當下,馬嘯嘯卻是福了福身,答了一聲“是”。

隻聽太君又道:“哀家念你素來忠心,點撥一二,你須得謹記,今時不同往日,皇帝九五之尊,贈玉也罷,良緣也罷,如今已是大不同了,你記著這個道理。”

馬嘯嘯腦中空白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隻得又福了福身,再答一聲“是”。

從大殿出來以後,馬嘯嘯快步走了老遠,才大出了口氣,莫名覺得憋屈極了,腳步更是不停地朝前殿書房而去。

未曾想,竟被書房前的侍衛給攔住了,對她說道:“皇上如今正和諸位大臣在廳中議事,誰也不得入內。”

馬嘯嘯更覺憋屈,伸手就要去撥他們豎起的長戟。

那兩個侍衛本是武城軍營的小將,自然認得馬嘯嘯,見她惱怒,也是慌了,立刻說道:“馬姑娘不要為難我們,皇上此際真在廳中議事。這裡不比營地,馬姑娘還是先行回去,等有了傳喚再來。”

馬嘯嘯聽罷,又見兩個小將急得緊緊握住手中長戟,眉頭雙雙皺了起來,隻得作罷。

回到閣樓不久後,一個頭上梳了兩個圓發髻的宮女便來了馬嘯嘯麵前,模樣可人,笑起來頰上還有兩個淺淺梨渦,向她盈盈福身一拜,道:“奴婢名喚靈兒,是來伺候馬姑孃的。”

說著,便把端著的托盤放到了桌上,裡麵赫然擺著半隻燒雞,一隻澆汁豬蹄,一盤清蒸鱸魚,全是馬嘯嘯的心頭最愛。

馬嘯嘯見了便想,小爺且再忍一時。

入夜,那靈兒又端來一個托盤,裡麵放了兩件十分精巧的物件。

其中一件是一方蓮花形的瓷托,裡麵放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物件,形若水滴,中間端端嵌著一片細小的紅葉,脈絡分明,馬嘯嘯覺得頗為可愛,耳邊聽靈兒解釋道:“這是琥珀臘,乃為百年琥珀而成,裡麵那片紅葉存在其中已有百年,這塊琥珀放在百種凝香之中七七四十九日,又浸在百花朝露中七七四十九日,故有異香,燃點之後,更是久久不散。”

馬嘯嘯聽罷,湊過去聞了聞,果有一陣暖香。

再看旁側另一個物件,是個木質燈籠式樣,中空,外圍雕花,木刻有百花形態立在一個圓盤之上,隻見靈兒點燃中間蠟燭,那底下圓盤竟然徐徐而轉,燭光透出木刻,在周圍白牆上映出百花形態。

馬嘯嘯覺得甚為新奇,靈兒複又解釋道:“此物名喚雕花籠,乃為名工巧匠手雕而成,下含磁石,方可旋轉。”

馬嘯嘯點了點頭,又細細看了看兩個物件。

半晌,抬頭對那靈兒說道:“替我謝謝皇上,並且請你代為轉告,如果明日還不讓我去祭堂,我就是硬闖也要去看一看。”

那靈兒怔了片刻,答了一聲“是”。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

隔天,馬嘯嘯果然聽說祭堂已開,靈兒捧了一條白色紗裙,施施然而來,對她說道:“姑娘既要去廟堂,便要合規矩打扮,容奴婢伺候姑娘更衣罷。”

馬嘯嘯連連擺手,隻道:“不用,不用。”

卻沒想到穿這一件層層疊疊的紗裙,竟是一番掙紮。

掙紮到了最後,還是靈兒動手幫馬嘯嘯係了右襟上的珍珠盤扣,又拿起了一條鳶蘿鬆紅色的綢帶。

馬嘯嘯任命地張開雙臂,由得靈兒手中綢帶在她腰間纏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由一條細長的彩綬帶係住,緊緊紮成了一個結,差點沒讓她背過氣去。

又用魚鰾製的凝膠沾了金色花鈿,仔細貼在她的眉間,點成一朵桃花的形狀。

末了,靈兒不忘讚她一句:“姑娘穿了這一身紗裙,果然俏麗修長,更襯得眉清目秀,就像詩裡說的一般,巧笑盼兮。”

馬嘯嘯無暇去答她的讚美,也顧不上照鏡子,隻隨了來迎她去廟堂的小太監出了閣樓。

誰知興衝衝地走了半路,半路竟然竄出來個青衣宮女,拖住了領路太監的去路。

馬嘯嘯眼看那宮女遞給了那領路太監兩片金葉子,又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那小太監回頭猶疑地看了一眼馬嘯嘯,竟然就這麼轉身走了。留得馬嘯嘯獨自站在長廊之上,與那宮女兩相對望。

那宮女開口道:“我家主子請馬姑娘前去園中一敘,姑娘若是現在隨奴婢而去,並不耽誤時辰,方公公待會兒便去園子裡迎馬姑娘再去廟堂。”

馬嘯嘯歎了口氣,隻得隨那宮女而去,心中默唸道,這皇宮肯定是跟她八字不合,走到哪裡都覺得憋屈。

繞過迴廊,穿過月亮門,眼前便是一處花園,春意盎然,滿庭芬芳。

馬嘯嘯踏過細白石子砌成的小徑,入眼便是一處亭台樓榭,層層紗帳隨風而動,琴聲幽幽,待到走得近些,便見蘇怡雪坐在凳上撫琴,案幾上一鼑香爐,青煙嫋嫋。

一曲奏罷,蘇怡雪抬起頭來對馬嘯嘯說道:“昔年你我第一次見麵,你讓我撫琴,一曲未罷,便停下了,今日一曲就當是還你的未完之音。”

馬嘯嘯想了半晌,卻想不起有這麼一回事,因而沒有答話。

麵前蘇怡雪亦是一襲紗衣,薄紅裙擺下垂著絲縷流蘇,墨發披肩,隻斜插了一支玉蟬簪子,容貌依舊美豔,卻隱隱添了有一分沉著之氣。

縱然如此賞心悅目,可馬嘯嘯總會覺得自己站在蘇怡雪麵前有種莫名的不適感,臉上一絲笑意也無,隻問道:“今日你找我來所為何事?”

蘇怡雪還未答話,旁邊立著的丫鬟卻出聲叱道:“好大膽,竟然如此稱呼貴妃娘娘?”

馬嘯嘯錯愕了一刻,心想,我又不知道她是什麼貴妃娘娘,卻又轉念一想,道理應是如此,但是仍舊巋然不動,既不福身也不改口。

蘇怡雪口中輕叱了一聲:“容若。”

那宮女福了福身,便轉身出了亭台,不忘狠狠瞪了馬嘯嘯一眼。

馬嘯嘯不禁心想,好生驕縱的丫鬟。

轉眼但聽蘇怡雪說道:“前些時日,你我雖是同在武城,卻無緣得見一敘,今日我差人尋你來便是與你說說話。”

馬嘯嘯心中對道,我和你無甚可說啊,可是麵上仍舊“哦”了一聲。

蘇怡雪淺淺一笑,道:“宮中可還住得慣不慣?”

馬嘯嘯一聽就皺了眉,心道住得慣你妹,卻答了一聲:“甚好。”

蘇怡雪聽罷隨手撥了撥琴絃,又問:“入宮這麼久你以來,可見過綠意?”

這一句倒提醒了馬嘯嘯,來了這麼久,竟然真沒見過綠意,於是搖了搖頭。

蘇怡雪卻問道:“你可知道綠意為什麼那麼喜穿綠色衣裳?”

馬嘯嘯心想因為她叫綠意唄,卻仍舊搖了搖頭。

耳畔隻聽蘇怡雪徐徐說道:“她喜穿綠衣服,不過是因為早年皇上讚了她一句,綠意穿綠衣裳最是好看,她便決定要穿一輩子的綠衣裳,你說,她傻是不傻?”

馬嘯嘯心中咯噔了一下,聽蘇怡雪繼續說道:“因而眼下得了皇上恩典,封了一個婕妤,倒也不足為過。”

馬嘯嘯彷彿知道今日蘇怡雪找她來的用意了。

蘇怡雪抬頭,問道:“昔年我便同你說過,如若他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今日,我卻要問你一句,你是走是留?”

馬嘯嘯大笑一聲,“我留在這皇宮作甚,自然是要走的。”

聞言,蘇怡雪臉上卻沒有笑意,低頭又撥了兩聲琴絃,聲調沉鬱,抬起頭來,複又問道:“如若當日陪你崖邊縱身一躍的是皇上,你還會不會走?”

馬嘯嘯“荷”得笑了出聲,擺了擺手,瞬也不瞬地看著蘇怡雪的眼緩緩答道:“你這假設太無稽,皇上是皇上,墨衍是墨衍,皇上胸懷家國天下,斷不會陪人縱情一躍。”

從亭台走出來的時候,馬嘯嘯抬眼便見那領路的方公公已然站在細白石徑一端,伸長脖子張望,於是連忙加快了腳步,隨他前去祭堂。

滿室空寂,唯有堂中一方祭台上忙碌地擺著幾大盤祭品。

一切宛如馬嘯嘯記憶中的模樣,唯獨祭台上爐鼑裡開著一株,她長久以來日思夜想心心念唸的狗尾巴草。

此時此刻,馬嘯嘯雙腳一軟,便跪在了大堂之上。

胸中翻湧的說不清是喜悅,還是悵然。

那綠色的絨毛,細長的葉子,近在眼前,卻又像是夢一場。

馬嘯嘯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株狗尾巴草仍舊亭亭地立在爐鼑之中。

她呆看了半晌,腦中閃過自穿越而來發生的樁樁件件。那一株狗尾巴草自始至終無動於衷地立著,沒有半點蹊蹺。

馬嘯嘯閉上眼睛,彷彿聽見了笛音渺渺。

望風千裡歌天涯,眉間心上相思意。她心裡的那個人,依稀站在一棵亭亭花樹下吹笛,恍恍間便若五月杏花吹雨。

再次睜開眼睛,馬嘯嘯煞有其事地直起腰背,端端正正地衝那株狗尾巴草,拜了下去,口中念道:“謝穿越大神垂憐,我馬嘯嘯留在這裡不走了,心意已決。”

那立在一旁的方公公自然聽得雲裡霧裡。

出了祭堂,馬嘯嘯迎著豔陽,大笑三聲。

方公公小心翼翼地出聲道:“馬姑娘隨我去書房見皇上吧。”

馬嘯嘯收斂笑意,點了點頭。

該來的總歸要來。

李彥坐在龍椅上等她,馬嘯嘯見房中無人,自然就沒有跪他。

李彥笑了一聲,道:“想不到你要找的盈盈草,竟然真的存在於世,可還看得滿意?”

馬嘯嘯頷首,答道:“我曾聽鳩山上的和尚說過,盈盈現世,必為明君,想來,你就是那個明君。”

李彥聽罷,又笑了一聲,又問:“你可喜歡昨日我送你的琥珀臘和雕花籠?”

馬嘯嘯笑道:“自然喜歡,不過今日我就不帶走了,來跟你說一聲。”

李彥聽罷,卻仍舊笑了一聲,自龍椅上站了起來,走到馬嘯嘯麵前,帶著淺淺的笑意,問:“倘若我不允,你當如何?”

馬嘯嘯伸手取下眉心那一點金色花鈿,放在手心裡,說道:“比起金花銀花來,我更喜歡昔日裡鎮天府裡那一樹真正的紅花,種在青天白日下,自由自在,這宮裡的金花銀花,自然矜貴,可都是假的。”

“昔年我許你的玉鎖良緣意,你還給了我,今日,我仍要問你最後一遍,你願不願意?”

馬嘯嘯聽了,鼻子仍舊一酸,答道:“我不願。”

李彥閉上了眼睛,心間儘是澀然,當日馬嘯嘯看不明白,他何曾看不明白,墨衍何等武功,卻偏偏要在她麵前,生生受那拓拔槐一劍,為的又是哪般,早從那一刻開始,他輸得潰不成軍。

如今,看了麵前馬嘯嘯眼中的決絕,他卻想,興許早在昆侖山峰之上,他便已經敗得一塌糊塗。

耳邊聽到馬嘯嘯一字一句說道:“蘇怡雪心思沉著,又善隱忍不發,當得起這皇後。”見她苦笑了一下,“關鍵是,宮鬥我也實在不會啊。”

李彥大笑一聲,胸中淒然。

馬嘯嘯說罷,心道,太君,我這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書房裡的爐鼑焚著皇室特有的龍涎香。

馬嘯嘯吸了吸鼻子,異香撲鼻,早不複她記憶中那一棵桃花樹的味道。

隔了許久,李彥終於出聲道:“走罷,我送你出宮。”

馬嘯嘯卻猶豫了片刻,說道:“我先換身衣服,這紗裙穿得我路都不會走了。”

待到馬嘯嘯換回慣常的衣裳,又牽了斬鬼,便隨李彥朝宮門外走。

兩排佩刀侍衛行在前麵。

紅牆青瓦的長長甬道一端,便是朱漆的宮門了。門上茶杯大小的銅釘在豔陽下泛著閃閃金光。

侍衛們緩緩地拉開了大門。

馬嘯嘯停下腳步,看了看身旁的李彥,卻見他忽然伸手觸她眉心一點。

荏苒風月經年他都橫生了倦意,卻見她眉目依舊,李彥啞聲歎道,“你啊……”卻再也無話可說,手隻得順勢垂了下去。

見宮門已開,斬鬼早已跑野了的蹄子不耐地前後踢踏,脖子上的鈴鐺大聲作響。

馬嘯嘯翻身上馬,斬鬼行了兩步,正欲發力而奔,她卻忽然勒緊了韁繩。

回首再看李彥一眼,明黃衣袍上刺著五爪金龍,冕冠旒珠下神情無悲亦無喜,到嘴邊的告彆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隻能揮一揮手,笑了笑,打馬而去,萬萬不敢再回頭。

沉重的宮門在她身後漸漸合攏,回蕩滯重磐音。腳下斬鬼四蹄生飛,馬嘯嘯眼中熱淚不及滾落,便隨了風後揚去,心中已是一片清明。

今日一彆,從此天涯明月不相逢。

行到皇城一品軒,墨子昂已然人在馬上,等在門口。

馬嘯嘯驚訝出聲道:“你怎麼知道我今日此刻會來?”

墨子昂淺笑答道:“你的事情,我自然曉得。”

馬嘯嘯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多日以來,積壓在心中的憋屈悉數散去,說道:“那如今我們便如你昔日所願,行到何處是何處吧。”

墨子昂聞言頷首。

二人拍馬而去。

是夜,月朗星稀,涼風習習。

兩人行到一處溪流,水光映著月色瀲灩。

馬嘯嘯看著溪水蕩漾,中間圓圓一個月亮,轉身卻見墨子昂解下腰間玉笛與墨子劍,遞給了自己。

她不明所以地接了過來。

隻見墨子昂眉目如星,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

眼波如水,蕩漾笑意,緩緩的,如同亙古不變的月華穿越千年,落入她的眼中。

馬嘯嘯忽然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掩過溪水潺潺。

墨子昂落玉一般的聲音,“星月為媒,溪水為妁,蒼穹為鑒,玉笛寶劍為禮,我墨衍今日求娶馬嘯嘯為妻,有生之年,塵世來去,惟願得此一心,白首同綣,立此為誓,一生相惜,一世相護。”

說著,伸出手握住馬嘯嘯的手,出聲徐徐問道:“你可願意?”

馬嘯嘯哭成了一個慫包,淚眼朦朧之中不忘點頭。

其後若乾年,隆裕年間開國奇事,樁樁件件皆成了坊間談資。

人去雁回,千裡風雲,留人戲說。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迎來了大結局,長舒一口氣。

此文開坑於某個閏年閏日括弧你沒有看錯。

前幾年實在是太忙了括弧主要是懶。

終於填完了坑,再長舒一口氣。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援,謝謝給我留評的wanying,春天的玉米,不思進取,斯文敗類,老徐等童鞋,沒有你們,我是萬萬會棄坑的。

如今順利完結,再次拜謝。

另,如果不嫌棄請點選文名下的作者名字進入專欄收藏,新文舊文動態一網打儘括弧打廣告。

再另,如果不嫌棄請繼續關註文案裡的新填坑,督促我繼續填坑。

最後,謝謝大家。

馬嘯嘯揮舞小手絹與大家告彆。

對了,後麵有兩篇番外。

☆、番外之一

隆裕十年,皇帝重用司馬憲譽行皇城賦稅改,司馬氏次女入宮晉封司昭儀,一朝得寵。

司昭儀謹記入宮前家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教誨,現下承專寵多日,家父又是官運亨通,不覺便有些驕矜傲慢。如今人坐在鳳儀宮下首,卻是打扮鮮豔,一身鳶蘿鬆紅衣,裙角綴著紅霞珠玉。周遭目光流連不絕,她亦不作半分四下打望,隻微微抬首。

等了片刻,才見門外一抹綠意款款而來,正是碧妃。

廳中眾女忙起身福身一拜,碧妃抬手叫起:“妹妹們不必多禮。”

司昭儀坐定,卻不由得望了一眼坐在最前的碧妃,隻見她眉目清麗,端坐於前。

如今碧妃算是除皇後之外,後宮之中品級最高之人,素愛碧色,因而賜名碧妃。

今天是司昭儀進宮多日以來第一次見到她,自是心中好奇,人便癡癡望了一會兒,想著,自己究竟何時纔能有此地位。

許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碧妃轉過頭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麵上卻是倏地一愣,猛然站起身來,全不複方纔端莊儀態,一手指著她似在微微發顫,大驚道:“怎麼是你?”

司昭儀不知自己究竟何處行差出錯,隻得“噗通”一聲跪到地上,不敢說話。

周遭忽然靜得仿若可聽窗外竹林風響,其餘嬪妃見此一幕,有的幸災樂禍,有的茫然無措。

司昭儀再不敢張望,隻能低頭,卻見眼前出現一雙繡麵鴛鴦錦緞鞋,隔了半晌,才聽頭頂傳來碧妃的聲音:“起罷。”

司昭儀纔敢抬起頭來,坐回座位。

碧妃複又回座,神色已是如常,彷彿剛才一幕從未發生。

司昭儀心中驚懼,再不多看,忽聽耳邊一聲鼓響,便有拉長的聲音喊道:“皇後娘娘到。”

司昭儀卻是正襟危坐,這蘇皇後,她剛進宮之日便是見過的。

那日,她新得冊封,連皇帝都還未見,便先去拜謁皇後,恭敬地跪在殿下,卻久久沒聽見叫起。

許久,才聽皇後問道:“司昭儀今年多大?”

司昭儀便答道:“正當雙十年華。”

卻聽皇後答道:“正是好年紀,抬起頭來本宮細看看。”

她依言抬頭,卻見皇後姣好麵容恍惚一笑,道:“的確好皮相,笑起來隻怕更好。”

司昭儀心中猶在回憶,卻見皇後一身明黃朝服,人已進得廳來,忙隨眾人起身行禮。

皇後叫起後,便坐到殿上。司昭儀覺得這蘇皇後麵目雖是柔美,卻甚有威嚴,聽聞從前皇後隨皇帝鄴城一戰,果是不假。

皇後啟唇道:“今日中秋晚宴於永華廳設宴,各宮須得提前到宴,外臣也會赴宴,諸位切記謹守規矩。”

眾人齊齊答了一聲“是”。

皇後停了片刻,卻轉了話鋒道:“今日你們來,恰好也可認識前些時日新封的昭儀。”說著,目光轉向司昭儀道:“司昭儀,恰此時機,你便認識後宮眾姐妹。”

司昭儀聞言起身,立在廳中,朝皇後盈盈一拜。

耳畔便有人讚道:“這個昭儀妹妹果然生得水靈。”

又有人附和道:“果是明眸皓齒。”

這些話,司昭儀並不陌生,得寵幾日,她的梧桐院便天天有得是人來,卻個個各懷心思,阿諛奉承。

眼下,司昭儀卻謙道:“姐姐們謬讚了,折煞妹妹。”

卻聽皇後問道:“綠意,你方纔可是失態了?”

司昭儀知曉綠意乃是碧妃的閨名,方纔皇後人不在,卻也知道了究竟發生何事,心中不覺一驚。

隻聽碧妃淡淡道:“臣妾一時想起故人,卻是失態了,還望皇後責罰。”說著,也是起身一拜。

皇後擺了擺手,答道:“這不怨你,本宮初見司昭儀之時,亦覺得有八分相似。”

碧妃點頭稱是,卻道:“麵貌卻有八分相似,可如今綠意越看便越覺又彷彿不像了。”

司昭儀人在殿上,聽得心驚膽顫,莫非自己長得像宮中哪位故人?

抬眼卻瞥見,宮中許多比她年長的舊人也是麵露訝異,莫非不是?

請安後半段,司昭儀雖已回座坐下,腦中卻是思緒萬千,她究竟像誰?

司昭儀一念至此便不禁想起皇帝初見她之日,亦先是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卻忽然滿麵怒容,掉頭而走,嚇得她雙膝一軟,跌在地上,滿心悲慼,原以為自己尚未承寵卻已失寵。

誰曾想,第二日複又見到皇上,自此專寵多日。

司昭儀愈想愈覺蹊蹺,心中卻漸漸又生出些許欣喜,如若她能依仗自己相貌,平步青雲,豈不尚好。

中秋夜,皓月圓滿當空,月華傾瀉一地,在永華廳前拖出長長的銀色光廊。

司昭儀被丫鬟攙著,行走在這光廊之上,踏進殿去,盈盈落座。

隔著珠簾,她往外廳看了一眼,見到父親的身影,心中微定,又趕忙轉回視線。

外麵鼓響三聲,皇帝與皇後緩緩步進殿來。

眾人齊跪。

隻聽皇帝清朗聲音傳來:“眾平身,今日中秋同樂,望眾儘興而歸。”

眾人謝恩。

司昭儀坐定,遙遙望了一眼上座的皇帝。

未進宮前,她便聽聞皇帝氣宇不凡,乃是天命所歸,皇城凡是適齡高門貴女皆期盼可一朝選入宮,侍奉左右。

之前,司昭儀覺得不過是奉承之言。

如今,進得宮來,她才知道所言非虛。

司昭儀心中甚慰,自己竟可覓得如此如意郎君。又抬眼看了一眼旁側皇後,她便暗暗心想,那一身明黃若是穿在自己身上,該是何等風光。

席間觥籌交錯,司昭儀素來有心維持體態,不願多沾油膩葷腥,吃得極少,見已有妃嬪告退離去,她便向身旁丫鬟使了眼色,人也往皇後處走去。

皇後見司昭儀走來,放下竹箸看她。一旁的皇帝尚舉著杯盞,卻也轉過頭看她,眼中一抹疏朗笑意。

司昭儀一拜道:“皇上,皇後娘娘,臣妾用膳已畢,可否先行回梧桐院?”

蘇怡雪聽罷,心中驚訝,先前離去的妃嬪不過是心知今夜沒有機會侍寢才先欲離去,而這司昭儀卻正得盛寵。卻又轉念一想,今日中秋佳節,按照舊俗,皇帝是要陪自己的,心中一鬆,衝司昭儀點了點頭。

卻聽身旁皇帝忽然道:“那你先回吧,我呆會兒去找你。”

司昭儀心中大喜,福身告退。

蘇怡雪卻聽得心下大駭,方纔他竟然稱“我”,轉頭卻看皇帝舉起酒杯仰頭而儘,怔怔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皇上,飲鴆止渴乃是下策。”

皇帝聽罷不答,卻是大笑一聲。

其餘妃嬪坐得較遠,不知究竟發生何事,隻當皇後又討得皇帝歡心,皆在心中暗暗惆悵,上有皇後,再有碧妃,如今又有司昭儀,何時纔有出頭之日?

卻不知此刻的蘇怡雪滿心滿肺的苦澀難當。

宴畢之時,隻能默默看著皇帝離開,他素來克製,今日卻是豪飲,眼下腳步竟也有些微微虛浮。

蘇怡雪起身要攔,卻被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綠意抓住了一隻錦繡。

“由得他這一回,好嗎?姐姐。”她聽綠意在她身後幽幽哀求。

蘇怡雪倏地彷彿全身脫力,跌坐回椅子,頭上珠釵晃得叮當一聲脆響。

是時各宮妃嬪業已散儘,綠意卻忽見蘇怡雪柳肩輕顫,才慌忙踱步到她身前,見她眼中淚水簌簌落下,心中大震,卻聽見她喃喃自語問道:“那誰又來由得我一回?”

皇帝不待通報,遣散眾隨從,輕輕推開梧桐院的大門,獨自邁步而入。

月夜微醺,郎朗輕風拂麵,卷著桂花樹若有若無芳香馥鬱。

他便恍然想起昔年教她樹下練劍,人也不覺呆立一步,停在原處,抬眼望見一棵綠樹籠罩掩映,心中舊事怦然而出,一發不可收拾,他索性將頭上冕冠摘下,隨意丟棄一旁,冠上白玉旒珠落地隨處滾去,他卻恍然不覺隻顧拔出腰間佩劍。

手中開始動作,嘴裡隨之一字一句念道:“念去去,參商永離,不如,不如歸去。”

招式畢,又念一遍:“念去去,參商永離,不如,不如歸去。”

式複畢,再念一遍:“念去去,參商永離,不如,不如歸去。”

再記不得那一招半式究竟舞了多少遍,直到他大汗淋漓,手中滑膩,再握不住。

終於收劍而立,卻見簷下廊前恍恍立著他夢裡的身影,眉目依稀如舊。

一時之間,他不敢動亦不敢語,生怕無端驚擾一場美夢。

見那人影似要開口說話,他連忙一步躍前,單手捂住她的嘴唇,輕聲道:“今夜你不出聲,出聲便不美了,且聽我說。”

司昭儀聽罷心中一驚。方纔見皇帝樹下舞劍,已覺奇妙,此刻卻聽他言語癲狂,臉上卻是柔情諾諾,不覺心中又是喜不自禁,點了點頭,不出聲響。

隻見麵前皇帝滿足地笑了笑,眼中儘是繾綣之意。

司昭儀覺得再年輕些的皇帝眼中便是此情深意切,想他曾經年少壯誌,鮮衣怒馬,樹下舞劍,該是何等風采。

想著,人便笑了起來,卻見皇帝竟也跟著笑了起來,說道:“你還是笑起來最是好看,我從前一直未曾對你說,是怕你一聽小人得誌,但是你一笑起來,眉眼便若天邊一彎玄月。”

司昭儀聽得雙頰一紅,卻不知小人得誌之意。

卻見皇帝忽然抓了她一隻手拉著她急急往梧桐院外走,嘴裡說道:“我帶你去看個稀罕玩意兒,你必是喜歡,從前你就最愛什麼雕花籠,琥珀臘。這件東西乃是西域進貢而來,當真稀罕。”

司昭儀從未聽說過什麼雕花籠,琥珀臘,隻被他急急拉著走。

走了一會兒,兩人穿過重重院落,竟然來到皇帝書房後的一處僻靜樓閣前。

借著疏朗月光,司昭儀纔看清牌匾上隻刻了一個“嘯”字。

卻見皇帝回頭對她一笑道:“這名字是我後來改的,你那什麼‘怒海聽濤’,想想就晦氣。”

直到這一刻,司昭儀終於明白,此刻在皇帝眼中的全然不是什麼司昭儀,不過是她這張八分相似的相貌。

當下便決定將計就計,扮作笑顏,討他歡喜。

果見他眼中升起融融暖意。

閣樓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屋中暖香襲來,想來平日裡皆是被人精心料理著。

司昭儀抬眼一望,卻見屋內佈置極為簡單,一桌兩椅,一張南木床,窗前一方書桌。

桌上用紅木架立著個瑩瑩發亮的圓珠,在暗中散發幽幽綠光,照得半室清明,讓司昭儀不禁睜大了眼睛。

皇帝見狀,挑眉笑道:“我確實說得不差罷,這稀罕物件名為‘夜明珠’,能在暗處自行發光,自我得了那日,多少人討賞我都沒給,便一直放在你桌上。”說到這裡,他卻生生停住了,轉眼定定地看著她的臉,半晌才啞聲說道:“等你終有一日來看。”

司昭儀忽覺內心恍然一驚,卻仍舊假扮笑顏。

皇帝亦是麵上含笑,卻徐徐說道:“這十年,你過得該是尚好吧,該是行到了許多地方,見到了許多風景,其中多得是新奇稀罕的人或物……如今我這一顆破珠子怕是已經入不了你眼了罷……”他說話聲音愈來愈低,似自言自語,也不再看她。

司昭儀怔怔地看著,不敢出聲。

卻見皇帝兀自說著,卻猛然抓過珠子,朝窗外用力擲去,“砰”一聲巨響,擊破窗欞而出,撞上一塊石頭,夜明珠頓時摔個粉碎,中間點點綠影飛出,漸漸消散於空際。

她嚇得倏然跪地,嘴裡不禁叫道:“皇上息怒。”

皇帝聞言麵上驚愕一閃而過,倏而全身仿若一震,恍然清明起來。

神色卻是無喜無憂地看著地上跪著的司昭儀。

他恢複了往日的神態,冷冷問道:“此際有何話要說?”

司昭儀心中大駭,卻答道:“皇上說,最喜我笑,我便笑。皇上說,最喜我穿鳶蘿鬆紅衣,我便穿鳶蘿鬆紅衣。皇上說,最喜我梳長辮,我便梳長辮。”

皇帝聞言大笑,郎朗笑聲久久不絕。

司昭儀心下略鬆,抬頭一望卻是大驚,皇帝眼中卻分明是滾滾熱淚。

耳畔忽聽他大聲嗬斥道:“你滾,給朕滾出去!”

嚇得司昭儀肝膽俱裂,立馬起身,從那樓閣逃了出來。

第二日,皇後斥責司昭儀惹惱聖顏,禁足三月。

三月之間,司昭儀驟染惡疾,藥石無救,香消玉殞。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之二

我姓墨,名不才。

是前日同我娘比劍輸了,被我娘硬改的。

什麼時候我若是比劍贏了我娘再贏了我爹,我就又可以叫回原名了。

唉,隻怕是遙遙無期了。

對了,我還有一個七歲的小妹,卻從未被改過名,一直叫墨裡。

我娘說,這名字非常的,怎麼說來著,時髦,可是我卻覺得極其下裡巴人,土裡土氣。

當然這話我不會當著她的麵說,不然我就隻能一輩子叫墨不才了。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們就一直住在昆侖山上,地方倒是挺大挺好,可是離城鎮太遠,委實不便。我自會了輕功,又騎得斬鬼以後,便經常去城裡逛逛。

不像我妹,一直在山上,過著野人一般的生活。

她年紀雖小,卻隨我爹的性格,頗為老成,素愛鼓搗些藥草,在山裡常常一蹲就是半日。

有時候,我娘就會悄悄跟我說,她懷疑我妹是穿越來的。

我不懂穿越為何物,但也附和點頭。

我愛我妹,若有人欺負她,我頭一個不服。但是,平日裡話不投機半句多。

今年翻年以後我便十六歲了,我爹說按照舊俗應該放我出門闖蕩,可我娘說按照他們家鄉的規矩要等到十八歲。雖然,從來沒有人聽說過她家鄉在哪。我爹卻是知曉,但也不告訴我和我妹。

總之,由於我一意孤行,加之我爹暗中推波助瀾,此際,我終於下了昆侖山。

下山之前,我爹再三叮囑我,不可到處惹是生非,天下之大,隨處可去,記得每月按時寫信回家便可,但唯獨一處不可去,就是皇城。

當然,我爹不會告訴我為什麼。

如此,我卻偏偏要去皇城。

不進城不知道,皇城真是不同於我們住的那些個小地方的城鎮,又大又氣派,街上商販流竄,一派繁榮,我有的時候就很納悶,為什麼我們不住在城裡,偏要住在鳥不拉屎的昆侖山上。

終於,思慮無果。

我一路騎著斬鬼,一路看街上眾人朝我投來豔羨目光,其中頗有些年輕男子向我頻頻注目。

我歎了一口氣,不禁想到,我爹說我乃一介女流,獨身上路,雖有武藝傍身,但還是以帽簷遮擋麵目更好。

且照我孃的說法,我繼承了他們優良的……叫什麼來著,對了,基因,長得不錯,甚是危險。

我倒是不以為然,因為我畢竟長得像我娘多一些,然而,我卻更羨慕我妹長得更像我爹一些。

當然這話,我也不敢當著她的麵說。

在皇城逛了半日,我便找了一處客棧住店。

夜間,正欲入睡,卻聽樓下傳來打鬥聲,甚是煩人。我便翻了一個身朝裡,拉過被子蓋過頭頂。

卻忽聽一聲:“救命啊!”分明是女子的聲音,歲數聽著該是和我妹一般大小。

於是我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床,抓起墨子劍,匆匆跑下樓去。

果見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被一個大漢拎著衣領,吊在半空中,店內食客見到那大漢模樣駭人,腰間一柄戒刀,皆作鳥獸散去,唯獨店內靠牆處坐著一位年輕公子,麵牆而坐,看不清麵目,分明一派事不關己。

我便站在樓梯前暴喝一聲:“放下那小姑娘!”說罷,腳尖點地,提劍躍步而去。

那大漢輕巧轉身避過我的長劍,將那小女孩夾在腋下,後退兩步,獰笑道:“哪裡來的小娘子這般俊俏,爺不嫌棄,就收你做個小妾。”

“我呸,就憑你。”我罵完猶不解氣,提劍再攻。卻見他左手拔刀,用力一擋,竟將我右手震得一麻,心下頓時叫遭。

那大漢見我後退一步,又提刀往前來攻,我以劍抵擋,兵器相接,他手下忽然一陣猛力,我雙肩發軟,手中不覺卸力,墨子劍一歪便飛了出去,我心一驚,連忙閃避,險險躲過一刀,側眼見墨子劍孤零零地落在一旁地上。

爹,小女不才,實在是對不住您啊。

轉眼卻見大漢滿麵獰笑再一刀砍來,我翻身欲躲,卻聽他腋下小女孩忽然大喊道:“三哥還不快來救我!”

話音未落,便見那麵牆而坐的身影倏地一動,手中長劍輕巧撥開那大漢手中戒刀,竟將他生生逼退三步。

我看得呆了,卻見那公子轉過身來,朝我伸出一隻好彷彿要來拉我,嘴裡問道:“姑娘可好?”

我當下宛如一口血卡在喉頭,心中百般惱怒,原是一出鬨劇,害我白白熱心一場。

這小女孩三哥武藝如此高強,想來必無大礙。

我不禁瞪了那公子一眼,卻見他歉意一笑,收回了手,舉劍三招將大漢製服,救下小女孩,那大漢見小女孩被奪回,心中不忿,卻隻能掉頭疾走,剛走半步,便被黑壓壓湧上來的一群黑衣人壓住帶走。

我長歎口氣,不禁想爹說得對,皇城不該來,來了竟被當猴耍。

我氣憤地站起身來,撿過墨子劍,正欲上樓,卻覺裙角忽地一沉,回身卻看那小女孩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一隻小手扯著我的裙子,我忽然有些想念墨裡。

隻聽她說道:“姐姐不要生氣,是我淘氣獨自跑了出來,三哥故意要治我,先前纔不出手救我,那大漢是個通緝的童販子,今日終於被擒住了。”

我轉回身,歎了口氣:“我不生氣,也不怪你。”

那小女孩聽了,眯眼一笑,委實可愛,對我說道:“我叫阿九,這是我三哥。你可以叫他……”隻見她眼珠滴溜溜一轉,“叫他阿啟。”說罷,指了指她身旁立著的黑衣男子。

我順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長相倒是頗為俊朗。

他開口問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不知姑娘姓名?”

我冷冷答道:“我叫不才。”

那人顯是一愣,小女孩卻是噗哧一笑:“姐姐好奇怪的名字。”

見她一笑,我也笑了,說道:“我也累了,要上樓睡了,二位有緣再見。”

剛想走,卻聽那公子又道:“姑娘孤身上路,住在客棧,多有不便,今日之恩,在下無以為報,但在下在皇城有一處宅院,尚有客房,姑娘若不嫌棄,索性可去住下。”

我一聽,剛想開口拒絕,卻又轉念一想,這次出門,囊中甚為羞澀,全因我娘素來摳門不肯多給銀子,如今不出錢便能住,豈不正好,又見阿九期盼地望著我,我心一軟,點了點頭。

待到收拾停當,我便和阿啟和小九出了客棧,他們共騎一匹白馬,我自騎斬鬼。

隻見那阿啟打量了我腳下斬鬼許久,斬鬼不耐地噴了個響鼻,卻聽他讚道:“姑娘這匹馬果是一匹千裡好馬。”

我甚為得意,答道:“這馬原是我孃的馬,名喚‘斬鬼’,速度可謂追雲逐月。”

阿啟點了點頭,思量了片刻,問道:“姑娘不是皇城人?”

我還想呢,卻隻得搖了搖頭。

他又問:“姑娘如今打算是在皇城定居?”

我想了想,便道:“尚無決定,我從西麵來,第一次來皇城,先四處轉轉,再做決定。”

阿啟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卻見他身前阿九打了個嗬欠,迷迷糊糊地靠在她哥的臂彎裡,隻聽阿啟小聲道:“我九妹是我們兄弟姐妹中最小的,自小就被慣壞了,姑娘莫怪。”

我卻忽然恍然大悟,問道:“這麼說來,你家竟有九個兄弟姐妹?”

阿啟笑著點了點頭。

我大為驚訝,真心讚道:“你娘好厲害。”

卻見他哭笑不得,說道:“我娘隻得我一子,其餘兄妹都是……”卻聽他頓了頓,又道,“其他妻妾生的。”

我震驚到無以複加。

阿啟見我麵上變了顏色,問道:“姑娘莫非是家中獨女?”

我搖了搖頭,答道:“我家中隻有我爹和我娘,我還有一個妹妹和阿九一般大小。”

阿啟聞言歎了口氣,卻什麼也沒說。

行了半刻,阿啟勒馬在一處朱門宅院前。

隻見宅門前立著一對石獅子,頗為氣派。

果是大戶人家,難怪妻妾眾多。

誰曾想,府中卻隻住著阿啟一個主子。

管事立在一旁,恭敬地對阿啟道:“如今那邊已經落了鎖,九小姐怕是今夜不能送回去了,便安排在內堂歇下了。”

然後,轉頭看向我,道:“姑娘請隨我來。”

見阿啟點了點頭,我便隨他走了。

我被安排在另一處宅院裡,繞著長廊走了許久纔到,幸虧我家也是這般長廊蔓繞,否則準得迷路。

房間裡裝飾也頗為華麗,床頭儘是雕花的楠木,我心想,大樹地下好乘涼,這個阿啟想來便是一棵大樹。

第二日,當我醒來時,卻聽說小九已經被送回家了。

我心想,看來這個阿啟果真不和父母,兄弟姐妹住在一起,也對,人那麼多,住著也怪不舒服。

其後接連多日,阿啟一儘地主之誼,帶我四處遊山玩水。

畢竟是富貴人家,吃穿用度都講究得很,我不掏錢自樂得逍遙。

卻未曾想,他家既然富貴至此。

當三聲擊鼓,響在府門外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哪家戲班來了。

我尚在花廳喝茶,卻聽外麵傳來拉成一聲叫喊:“皇上駕到。”

我嘴裡一口茶便倏地噴了出來,轉眼卻見阿啟神色不變,遞給我一張素色錦帕,我趕緊接過錦帕擦了擦嘴,又聽他沉聲說道:“是我父皇,你莫怕。”

我心道我怕個鬼啊。

人也隻得跟他站了起來,後又跪在地上,跪得我膝蓋痛,又再次感歎還是爹有先見之明,我來皇城作甚啊。

我埋著頭,眼前一抹明黃一晃而過,便坐到了花廳上首,我跪著隨大流地轉了個方向,頭上傳來聲音道:“都不必多禮,朕不過是來看看阿啟。”

我趕忙起來,用手拍了拍膝蓋,卻聽周遭一片倒吸氣聲,我心下叫遭,趕緊低頭。

卻聽皇帝問道:“阿啟,這是何人。”

我卻覺得皇帝聲音爽朗如玉,倒挺好聽。

阿啟答道:“這是臣兒府中貴客。”

皇帝“哦”了一聲,問道:“這位姑娘姓何名誰?”

我於是抬頭答道:“我叫不才。”

隻見眼前皇帝兩鬢雖已微染白霜,卻是氣宇軒昂。

此刻,隻見他麵目倏地一愣,歎道:“果真如此。前日朕聽肖陸說,皇城裡又現斬鬼,朕本不信,今日來看,果真不差。”

這是什麼意思,皇帝認識斬鬼?

我連忙猶疑地望向阿啟,卻見他也是一臉茫然。

卻聽座上皇帝忽然厲聲喝道:“再實說一遍,你到底姓誰名何?”

我心中一驚,卻朗聲回答:“我真叫不才。”頓了頓,還是補充道:“姓墨,名不才。”

“當真是墨不才?”卻聽皇帝裡聲音分明帶著隱隱笑意。

我趕緊鄭重而莊嚴地點了點頭。

他卻麵目一柔,忽然說:“你長得倒像你娘。”

隔了半刻,卻又笑道:“墨子昂一世聰明卻給你取個名字叫不才,當真可笑。”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連忙反駁道:“不是我爹取的,是上月比劍輸給我娘,她給我改的。我本名叫盈盈,墨盈盈。”

“墨盈盈……”皇帝徐徐地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心中頗覺古怪,卻聽他又問:“那此際,你家居在何處?”

我卻不想答。

等了片刻,隻聽皇帝緩緩問道:“不願答?”

我便忽覺麵前隱隱威懾而來,一時竟不敢搖頭。

“那尚好,墨盈盈,此際你便寫信給你爹孃,就說皇帝十五日之後就要將你問斬,可好?”

他終於狡黠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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