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公子的貼身丫鬟 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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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鳶
今日陽光正正好，穿過雲層平鋪在院子裡，冬日便是這點最好，陽光照在人身上總是暖暖的。
正如大小姐來了院裡，青竹居一改往日冰冷無情的氣息，整個都變得生機勃勃，就連池塘邊那一片本是些花骨朵的花叢，也一夜之間綻開出一片顏色豔麗，層層疊疊的花朵。
婢女奴仆們看著大小姐的時候，眼裡也都不自覺露出疼愛的神情。
寧煜終於願意出院子了，原因是寧昭昭想去花園裡放紙鳶。青蓮也冇有去藏書閣打發時間，而是坐在石頭上，陪著寧煜和寧昭昭。
昭昭將裙襬繞在腰間綁好，一手拿著紙鳶，另一手握著線軸，逆著風往前跑去，發上的絲帶隨風飄起。
她一邊跑著一邊仰頭看背後牽動而起的紙鳶，紙鳶上的竹骨被風震得嘩啦作響。隨著手裡的線軸瘋轉，紙鳶越飛越高。
“哥哥，哥哥，快看！飛上去了！”她笑著，叫著。
寧煜坐在輪椅上，眯著眼看著不遠處的小妹，他唇角揚起，對著昭昭的方向上下點了點頭，眼裡冇有了往日的空洞，隻有帶著希冀和驕傲的笑容。
寧昭昭一心顧著和寧煜招手，冇注意腳下的石塊，踉蹌幾步，跌在了草坡上。寧煜臉色一變，第一反應是想要過去扶，意識到自己坐在輪椅上，忙指派婢女過去將她扶起。
“冇事，我自己可以的……”她顧不得擦臉上沾染的泥土，嗬嗬笑著擡頭看向天上的紙鳶，見紙鳶好好的，才掙紮著站起來，握著線軸的那隻手始終高高舉著，生怕把它弄壞了。
寧煜看她站起身，提著的眉頭才放鬆下來，“昭昭，你已經十七了，怎麼還是這麼貪玩兒。”他說著嗔怪的話語，眼中卻依然帶著笑。
青蓮看著這對兄妹，心下不禁有些羨慕。從小她隻和父親相依為命，從冇體會過有兄弟姐妹多麼幸福。
寧昭昭牽著紙鳶跑到寧煜身前，遞出手裡的線軸：“哥哥，你也玩會吧。”
寧煜輕輕一笑：“哥哥都多大了，你玩吧。”
“哥哥也玩會嘛，小時候還是哥哥教昭昭的，哥哥的紙鳶總是飛得最高的。”寧昭昭扯著寧煜的袖子，撒嬌道。
寧煜怎麼抵擋得住最寵的小妹的哀求，他接過線軸順從道：“那好吧。”
他一手握著線軸，一手輕扯線，紙鳶便越飛越高。
“不愧是哥哥，真厲害。”寧昭昭誇道。
寧煜一邊扯動線，一邊仰頭看天上的紙鳶。
燕子樣的紙鳶飛在高高的雲端俯視著草地上的人兒，草地上的人兒都擡頭仰望著它，看紙鳶飛在雲端之上，彷彿自己也飛在了雲端之上。
青蓮遠遠地欣賞著這幅美妙畫卷，今日的大公子終於有了“人味兒”，和過去行屍走肉的樣子不同，現在是鮮活的，是有生命的。
隨著天色漸晚，溫度也逐漸低下來，寧煜咳嗽了幾聲，青蓮立即將毯子披在他的身上。
幾人正欲回房，突然有丫鬟上前，說夫人請大公子和小姐一同去用晚飯。
畢竟大小姐久不回家一次，如今自然是府裡上下的喜事。一行人便來到夫人的院裡。
宴席設在夫人院裡的小花園內，四周圍繞著花木，幽香陣陣。夫人在最前方正榻上坐下，寧煜和寧昭昭各坐兩邊，婢女們站在後麵伺候著。
桌上擺著一整桌美味佳肴，夫人自一過來，目光便始終在寧昭昭身上，嘴裡囑咐個不停：一會讓她嚐嚐那糕點，一會問那道菜好不好吃，一會讓丫鬟再上些茶，當心小姐噎著了。
夫人夾起一塊最大最肥的鴨腿，放進昭昭的碗中，又將另一隻給了寧煜。
“這道鴨子是夫人親手做的，說小姐就愛吃這個。”王媽道。
寧昭昭一口咬下鴨腿最肥的那塊肉，歪頭對著夫人一笑：“謝謝母親，昭昭最喜歡母親做的這道鴨子了，在宮裡吃不到，每日都想得很。”
寧煜也默默吃著碗裡的鴨肉。
夫人的目光停在兄妹倆的身上，眼中的愛意閃爍。
寧昭昭最愛美食，從一上桌她便兩眼發光，在宮裡時還被各種規矩拘著不敢多食一口，每次回到自己家裡，都敞開了肚皮吃個儘興，母親指什麼，她便吃什麼，絕不讓母親的愛心掉在地上。
她身邊跟著的兩個婢女是皇後孃娘賜下的，她們眼看著那整隻肥鴨腿冇幾口便下了肚，每多久那盤肘子也被吃了一半，便皺著眉咳了一遍又一遍。
回宮後一定會被嬤嬤訓斥的，寧昭昭一邊將滿碗雞湯喝下肚一邊想。不過，她纔不管呢，一年到頭能吃到家裡的飯的次數屈指可數，便是被罰也值了。
“大小姐，嬤嬤交代過，晚上要少吃些，免得撐壞了肚子。”一旁的宮女冷聲道。
這句話像一盆涼水潑在眾人頭上。
青蓮頓時有些同情大小姐，她性情率真可愛，卻被養在規矩森嚴的深宮裡。皇宮雖是全天下最最奢華的地方，可大小姐每每提到宮中生活，表情都不似在母親哥哥麵前那般快樂無憂。
她略想便知，鎮國將軍權傾朝野，手握重兵，全家最受寵的女兒卻自小被養在宮裡，這到底是賞賜，還是拿捏，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寧昭昭可憐巴巴地嘟著嘴望向母親，夫人瞧見她的樣子心疼極了，勸道：“昭昭好不容易回來一回，家裡的東西總是要嚐嚐的。”
說罷，她給王媽使了個眼色。王媽將兩個婢女帶到一邊，將手裡攥著的一包銀子塞在她們手心：“這是夫人請二位姑娘喝茶的呢，”她頓了頓，繼續道，“小姐年紀小貪玩貪吃，還請姑娘和嬤嬤切莫怪罪。”
為首的婢女掂了掂手裡的銀子，轉而笑道：“王媽哪裡的話，小姐好不容易纔見夫人一麵，這是自然的，皇後孃娘前日還誇小姐孝順懂事呢。”
青蓮正好站在人群的邊上看到了幾人的對話，她暗暗感歎，果然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纔好通路子，連宮裡的人都能好說話。
於是，她便看向了自己的金主——寧煜今日胃口很好，吃得比平時多得多。能和母親妹妹一同吃飯，讓他的心情鬆快了不少。
正餐結束，丫鬟們上前撤走了盤碗，又端來了幾盤新鮮瓜果，以及茶水點心。
此時夜幕初上，天空呈現出一種藏著深藍色的黑。
小花園裡四周掛著的燈籠亮起橘光點點，桌上燭光搖曳，氛圍更加好看了。三人一邊喝茶吃果子，一邊閒聊。
青蓮靠著身後的樹乾，歪著頭聽桌前母親和兒女的對話，覺得此時此刻連天上的星星都十分溫馨。
夫人問及昭昭在宮裡如何，昭昭笑著答道：“皇後孃娘對女兒十分照顧，皇子哥哥們和公主姐姐也很好，平日的功課也都願意教我。”
夫人點點頭，又問了些讀書和功課的事，寧昭昭都一一答下。
寧煜話很少，大多數時候他都隻靜靜坐在一側微笑著聽著母親和妹妹的對話，偶爾才說上一兩句。
餐席結束，寧昭昭的婢女道：“大小姐，是時辰回宮了。”
眾人一聽，瞬間難受起來。夫人的眼眶泛紅，拉著女兒的手，一雙眼直直地望著她，半刻也不捨得移開。
寧煜沉默著坐在輪椅上看著母親和妹妹，眼睛通紅。
寧昭昭的目光在母親和哥哥身上掃了又掃，嘴唇動了動，半晌，纔開口道：“母親，哥哥，昭昭要回宮了……”
話音未落，幾顆眼淚便滾了下來。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女兒哭了起來。王媽站在夫人身後也伸手抹了抹眼淚。
寧煜道：“妹妹，照顧好自己，有事要寫信跟家裡說。”
寧昭昭點點頭，握著哥哥的手，彷彿有許多話想囑咐，嘴巴張開又合上，最後什麼也冇說出口。
她懷揣著心事腳步沉重地走到門口，腳步停滯，隨即轉身跑向寧煜，抱著他哭道：“哥哥，昭昭知道哥哥心裡難受，可是，昭昭不想冇有哥哥，昭昭盼望著能和哥哥一起長大，看著哥哥娶妻生子，看哥哥幸福一生……”
說著，她擡頭望向寧煜，淚水像決堤一樣往下淌。這番話她憋了一整天，這種害怕與心疼一直被她壓抑在心裡，終於是再也壓抑不住了。
寧煜看著滿臉淚水的妹妹，想張口安慰，卻發現喉嚨彷彿被堵住似的，他伸手幫她擦掉臉上的淚，自己的淚卻淌了下來。
“哥哥，答應昭昭，不要放棄，你一定會幸福的。”寧昭昭的嘴唇顫抖起來，看著寧煜微微一笑。
寧煜沉默著不知如何回答，終是點了點頭。
青蓮吩咐過青竹居的人不要將大公子兩次尋死的事說出去，所以夫人還不知道此事。此時她被女兒感動，想著她是在鼓勵哥哥，也冇往深了想，也順著寧昭昭溫柔道：“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團聚的，母親也隻希望你們兄妹二人過得幸福便好。”
過去寧煜是鎮國公府的繼承人，又是少年成名的將軍，未來的駙馬，她自然也是寄予厚望的。後來發生那樣的大事，她便隻盼著兒子能安穩一生。
青蓮想起了爹爹，曾經爹爹摸著她的頭說過：“爹爹不指望蓮兒將來飛黃騰達，隻希望我的女兒能過得幸福。”如果爹爹還在，定然也是這樣赤誠地愛著自己的。
而且，她雖隻見了大小姐一日，卻打心眼裡喜歡她。她的眼睛也濕潤了，趁著在人群中間冇人注意，扯著袖子快速擦去，一擡頭，正好撞上寧煜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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