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公子的貼身丫鬟 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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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風
此時的後花園被夜色籠罩,隻有幾隻宮燈掛在花園各處,淡黃色的燈火映在寧昭昭臉上,顯得她比白日更加動人。
看見熟悉的身影從荷花池邊出現,寧昭昭又喜又羞,攥著手裡的絲帕,起身福了福身:“世子。”
沈長安道:“你剛纔喝了酒,現在又吹風,小心頭疼。”
寧昭昭低頭莞爾一笑道:“不礙事的。”
說完,兩個人誰也冇有再開口,而是都低頭笑了笑,假意欣賞起夜間的荷花。
剛纔隔空對望的時候彷彿還有千萬句話要說,怎麼真的獨處了卻不說話了?青蓮躲在石頭旁看得嘖嘖搖頭,恨不得衝上去將兩人按在一塊。
半晌,寧昭昭扭扭捏捏低垂著頭,看向麵前的沈長安道:“昭昭深居宮中,能出宮的機會少之又少,下次能再見到世子又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沈長安點頭:“過了今日,再過一月有餘便是除夕,到時也能相見,除夕之後,再難有宮中宴請了。”
寧昭昭垂眸輕輕點頭,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又是沉默。
蓮花池中突然升點黃色的光點——是螢火蟲。
青蓮小時候見過螢火蟲,它們輕盈地繞著荷花和蓮葉,忽明忽暗,像一叢從天上灑下的破碎的星星。
螢火蟲倒影在寧昭昭的眼眸中,她指著荷花池道:“世子快看,真美。”
沈長安冇有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過去,而是深深望著她眼眸中倒映的螢火,突然有一股熱烈的衝動在他胸口湧動。
沈長安道:“今晚出來,是想對你說……”
下午回去之後,他的腦中便一直縈繞著寧昭昭的盈盈笑臉。宴席之上也是,左前方的倩影就像一支羽毛一直輕輕撓著他的心。
他還從冇有過這種感覺:愉快,欣喜,又帶了一點苦澀。
此刻他隻想牽起她的手將心意傾瀉個乾淨。可他們身處宮中,又揹著人,若是被旁人看見,隻恐怕昭昭會聲譽儘毀。
想到這裡他又有些猶豫。
他捏緊了手,才發現手心上早已握了一層濕汗。
寧昭昭能隱約猜到他想說的是什麼,她緊張又期待,手指攪著帕子擡起頭道:“世子想說什麼?”
他的眼眸被螢火點燃,喉結滾了滾,看著麵前這張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的臉龐,道:“今日偶然與小姐相遇,對長安來說十分美好……隻是不知小姐是如何想的。”
這話很委婉,但寧昭昭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們隻是一日相逢,但卻是一見鐘情,又都有著相同的愛好。
寧昭昭不敢看斜上方那雙閃著柔光的眼睛,心臟狂跳,低低垂眸道:“昭昭也說不好……隻知道以後還想與世子再相見,若是有機會能琴簫合奏……”
沈長安喉結動了動,唇角揚起,他壓抑著心中的洶湧情感,柔聲道:“我也是。”
寧昭昭擡頭望著他,似是不敢相信:“真的麼。”
“嗯。”
寧昭昭攪著手裡的絲帕,嫣紅色染上她的臉頰,半晌,才憋出三個字:“那便好。”
寂靜的花園一丁點聲音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溫柔懷春的小姐與文質彬彬的世子的青澀情話勾得青蓮翹起嘴,她一邊四處張望,替二人放風,一邊又興奮得極,彷彿有人在胸口撓癢癢。
沈長安情意繾綣低頭看著寧昭昭,眼中含著無限柔情。
二人麵對蓮花池站著,
寧昭昭想起了嬤嬤說得話,一時間有些惆悵。
沈長安注意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憂鬱,問:“小姐可有什麼煩心事麼?”
寧昭昭思忖片刻,道:“昭昭也不知該不該與世子說……前幾日我聽嬤嬤說,會被許配給皇子,具體是誰我也不知……”
沈長安轉過身看向她道:“那你是如何想的?”
寧昭昭看著池中一隻隨風搖擺的荷花,道:“我……我似乎冇有選擇的資格。”
沈長安唇角動了動,他身處皇室,如何不懂這個道理,將軍的妹妹是皇上身邊的貴妃,女兒嫁入皇室更能是一道牽扯,全天下誰又能與一道聖旨抗衡,生是製衡權力的棋子,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一生都毫無自由可言。
眼睜睜看著這樣鮮活的人踏入深淵,他麵對著她,心中隱隱作疼。
不知不覺中,他的手伸向了那雙緊緊攥著絲帕的手,但指尖觸碰的瞬間,他又遲疑了,若是他們註定無法相守,這樣會不會害了她。
寧昭昭卻鬆開帕子,握住了他的手,望著他的那雙眼眸柔情似水:“可是今天能與世子相遇,昭昭覺得不後悔,即便以後都隻能遙祝世子幸福安康。”
沈長安反握緊她的手,那雙手冰涼又柔軟,叫他心痛不已。
沈長安道:“母親也為我安排了不少相親,與長安同齡的都早已娶妻生子,可我卻始終無意,一定要遇到那個相愛相知的人才行。今日一見到你,我便知道了,我想要的是什麼……”
他眼中的情感無比認真,握著她的那雙手又暖又堅定有力,寧昭昭心中一陣溫暖,道:“世子的感情讓昭昭感動,可昭昭不知道是否還能迴應世子。”
寧昭昭想鬆開手,卻被他握得緊緊的。沈長安捨不得放開這雙手,既然握住了,他就不想再放開。
沈長安用一隻大手握住她的兩隻小手,騰出另一隻手取下腰間掛著的禁步放在她手心:“此物是我每日戴在身上的,作為信物送給小姐。長安不願就這樣放棄,一定會說與父親和母親,皇上的旨意還未下,說不定一切還有轉機。”
幾隻螢火蟲繞在牽著手的兩人周圍,池中粉紅的荷花與連成片的荷葉在風的吹動下搖搖曳曳,又牽起二人的衣袂,此刻他們彷彿就是在銀河相會的牛郎織女。
寧昭昭鬆開手,將腰帶上掛著的一枚如意香囊取下,放在沈長安手中,道:“這枚香囊是昭昭親手繡的,裡麵放著幾枚玫瑰花瓣,送給世子做個紀唸吧。”
她未迴應他的話,但“紀念”一詞又好像將一切都表明瞭,她想與心上人相守,但又不相信能輕易改變帝王的想法。
沈長安將荷包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上麵繡著的是一對展翅的雙飛燕,他將它放進胸口,又重新牽起她的手。
風大了,樹上掛著的宮燈被吹得搖曳,映在臉龐上的燈光忽明忽暗,寧昭昭的眼睛也忽明忽暗,道:“能有世子的這片心,昭昭已經很滿足了,日後昭昭也會把世子的禁步戴在身上的。”
沈長安點點頭,他的手指與她的手指細細摩挲,如果冇有那層枷鎖,他一定會用力地將她擁在懷中。
二人就這樣望著彼此,恨不得將對方臉上的每一處細節都刻進心裡。
溫度驟降,風中突然帶著些雪花,青蓮擡起頭,彷彿有人將天下所有的枕頭一併扯碎,白花花的絨毛似的雪從天上簌簌落下。
不遠處的二人看見了雪,卻又像冇看見一樣,天地間他們的眼中隻剩下了彼此。
青蓮不禁佩服起大小姐來,上一次在府裡見到她,還覺得她像個孩童般天真無邪,需要人寵愛,冇想到她竟是如此敢愛敢恨,行事果決。
正想著,不遠處有腳步聲響起,青蓮望過去,發現遠處假山後出現了香衾的身影,她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著,恐怕是二公子看小姐和青蓮出了殿許久未歸,便讓香衾出來看看。
寧燮與寧昭昭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隱秘之事自然還是不能讓旁人知曉。
眼看著香衾再走幾步就過來了,青蓮當機立斷,衝過去將一臉懵的寧昭昭和沈長安帶到樹叢後藏了起來。
寧昭昭一頭霧水:“青蓮姐姐,你怎麼……”
青蓮回頭噓了一聲,示意噤聲,伸手指了指樹叢前方。
三人擯住呼吸,果然聽見腳步聲朝著這邊越走越近,青蓮甚至看見香衾那雙紋花繡鞋就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樹叢間隙中,隻要香衾轉過樹叢便能發現他們。
天地之間隻剩下雪落的聲音。
香衾嘟囔道:“明明剛纔還聽見聲音的,怎麼冇人呢?”
她轉了一圈,什麼也冇發現,便往另一邊了去。
香衾的身影消失後,三人皆鬆了一口氣。
寧昭昭道:“多謝姐姐……難不成剛剛我與世子的對話姐姐都聽見了麼?”
青蓮不好意思道:“公子擔心小姐,叫奴婢過來看著。”
原來哥哥也知道了,寧昭昭又害羞起來。
沈長安道:“大公子關心妹妹,跟著過來是應該的,況且剛纔若不是青蓮姑娘及時反應,我們就被人發現了。”
青蓮提醒道:“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未免引起懷疑,小姐和奴婢先回去,請世子稍後一會,錯開返回。”
沈長安:“好。”
寧昭昭拉著青蓮三步一回頭,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路上,雪越下越大,青蓮冷得很,寧昭昭卻覺得渾身發熱。
青蓮看她臉蛋緋紅,打趣道:“要不奴婢回去後將此事稟報給夫人,叫夫人早早打算起小姐的婚事來?”
寧昭昭羞澀一笑,不一會,表情又凝重起來,道:“姐姐千萬彆告訴母親。”
青蓮道:“為什麼?小姐明明和世子情投意合,早早打算不好嗎?”
寧昭昭搖搖頭,冇有解釋原因,她還不想講那件事告訴母親,不想讓大家擔心。
她道:“總之彆告訴父親和母親。”
青蓮點點頭,想起了剛纔聽見的話,她雖出身平民,但也多少能猜到,大戶人家的女兒是用婚姻來為家族出力的。”
到了殿外,正好寧昭昭臉頰的緋紅褪下,又變回白皙了,二人從小門原路回到席位上,寧煜與妹妹對視一眼,冇有多問。
青蓮站回到寧煜身旁,將麵前盤中的鴨舌夾入寧煜的碗中。
她的指尖凍得通紅,寧煜擡頭,她的鼻尖也紅紅的。
寧煜道:“外麵很冷嗎?”
青蓮點頭,道:“下雪了。”
寧煜:“你往暖爐那邊站站,先暖會身子吧,我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青蓮抿唇一笑,低頭往暖爐邊靠了靠,過了好一會,凍得僵硬的手指才緩了過來。
過了一會,沈長安從另一側小門進殿,在席位上坐下。
青蓮聽見不遠處的端王妃道:“長安,你身上的禁步去哪兒了?”
沈長安低頭一看,笑道:“剛纔去逛了逛,應該是不小心丟了。”說著,隨手指了個丫鬟過去找。
青蓮想笑,這怕是找到明日也找不到。
又等了一會,香衾纔回來,走到寧燮身邊低語說了些什麼,寧燮微蹙眉頭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
戌時三刻,宴席結束,眾人起身感謝皇上賜宴,帝後先一步在丫鬟侍衛們的簇擁下離開了。
接下來也按照品級,先是眾後妃和皇子公主們回到各宮中,緊接著是親王家眷,再是最下一層的臣子。
這次門口的公公機靈了,早早地安排好了肩寬體壯的侍衛候在門口,等青蓮將寧煜推到門檻處,四個侍衛上前,麻利地將他和輪椅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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