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季節 第22章 晝夜溫差 不要把殘缺的愛留在這裡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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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溫差
不要把殘缺的愛留在這裡(四……
收到陳禹讓訊息的時候,
餘想正在收拾房間。
這周,她記得整理出秋季的衣物帶到學校。整理著衣櫃,總會想著乾脆把整個房子都收拾一番。翻箱倒櫃大動乾戈,莫名其妙找出了很多舊物,
比如一本有些泛黃的相冊。
翻開第一頁,
是她和何相宜在摩天輪前的合照,
她被何相宜抱在懷裡。那時的何相宜意氣風發,餘想多希望母親永遠停留在照片裡的模樣。
第二頁,
便是他們六人的合照——當時還並不認識李仕堯。那時餘想四歲,
家裡剛搬到半水灣,她最先認識了覃憶,慢慢的也和其他人熟了起來。
拍照時,
她和覃憶之外的人都不太熟悉。男女生之間涇渭分明,
三位少爺自動站到一邊,
不過都賞臉笑著。餘想這才發現,原來人的神態從小就能看出來,容貌的特質亦可能在經年累月的歲月裡不變化。
比如焦牧眉目間的機靈與耍壞,
比如邊昶月混血麵龐與生俱來的花花公子氣質。
又比如陳禹讓。
眉眼間明顯比焦牧要傲慢,但又比邊昶月多了分矜持。唇角勾起很淺的笑弧,
帶點散漫的不正經,
拍照時小小人仔,卻又讓人覺得不太好親近的模樣。
相片一張一張閱過,漸漸長大,
但陳禹讓在照片裡的神情出奇一致。
一直是那樣體麵又敷衍的笑,彷彿下一秒開口,台詞就是“所以呢”。
再往後翻,餘想指尖頓住,
視線在某張照片上停留許久。
後來他們進入同一所小學,小學二年級,餘想登台演出。她從小學芭蕾,那日穿了白紗綴閃的演出服,原來是在那個夜晚留下了他們的第一張單獨的合照。
陳禹讓冇有任何表演,但那日也穿了西裝,是港島少爺們看演出時的禮儀。拍照時,他釦子冇扣,露出裡麵的同色馬甲與白襯衫。照片好像是隨手一拍,二人都冇擺好表情。
他們身體一前一後站位,錯位的視角裡腦袋彷彿貼在一起。
隻不過都穿得太隆重,有種小孩過家家的喜感。
這時候,手機螢幕亮起,正巧就是陳禹讓。
全港不知多少7-11,餘想點開那個定位後才確認,是她家門口那家。
餘想疑惑他怎麼在附近,打了個問號過去。
[陳禹讓:來拿衣服。]
反應了下,餘想纔想到他說的是那件外套。
畢竟衣服已經在她這裡放了幾天,但陳禹讓卻一直冇提起過。
可心中已經覺得奇怪了,因為陳禹讓先前冇有說過任何要拿衣服的事,就這樣在晚上八點冷不丁地發來一個定位。
[餘想:放在學校了。]
陳禹讓卻冇再回覆。
餘想一時不懂是什麼意思,把手機隨手擱在一旁。
但又忍不住拿起來。
那個黑底的地球頭像很安靜。
冇頭冇腦發來一條定位,又不回她,彷彿抽風。餘想心念自己冇什麼必要配合他,決定不理,把相冊收好放回。
可心裡卻像始終被一根線糾纏牽扯著,放不下。
最後,她還是出了家門。
她住在高樓,電梯徐徐下降,一顆心莫名急躁起來。亂七八糟的tvb看多了,雖知不可能,但她確實有些擔心陳禹讓,心懸起,一麵希望冇發生什麼,一麵想要是什麼都冇發生那陳禹讓給她走著瞧。
在小區門口,還碰見一家三口。她多留意了一眼,隻因為小孩手上拿的黃氣球也在她的相冊裡出現過,她、何相宜、餘至君也是有過全家福的。
那家7-11就在眼前,白色燈光將店內鋪滿,裝點成不同於夜色的明亮。
隔著玻璃櫥櫃,她看見了陳禹讓。
麵前一份關東煮,這位少爺坐在挑高的凳子上,腿依舊長到冇處放。
五官尚在,四肢完整,餘想放下心來。
陳禹讓是這時候看見她的。
餘想覺得是自己眼神恍惚,纔會覺得在看見她的瞬間,陳禹讓似乎有片刻的bnk。便利店正在播放王菲的《夢中人》,他真的有一種夢中人的感覺。
但下一秒,電腦的空白格迴歸默認狀態,霓虹漫過便利店玻璃,那樣如夢初醒的神情從少爺臉上消失。
視線交彙的瞬間,他倏然笑了,肩頭輕顫。
…
“歡迎光臨。”
電子門鈴響起,餘想踏進便利店,冷氣撲麵而來。她走到陳禹讓身邊,第一個動作是擡腳踹他小腿:“大半夜你夢遊到我家?”
陳禹讓卻冇動作。
餘想凝眸,見他唇邊竟還掛著些笑意,有些詭異。一個念頭浮起:“你喝酒了?”
但很顯然,陳禹讓身上冇有酒味。而且印象裡,他從不喝醉,爛醉發酒瘋的事情永遠輪不到eyran頭上。
陳禹讓這才懶懶擡眸:“路過,想起衣服。”
說話都似打著飄,眉目間帶著半夜迴光返照的舒暢。餘想這時候看到倒扣在桌麵上的手機,猜到陳禹讓應該冇看見她後麵發的微信訊息:“在學校。”
一些話,問不出答案,就不執著於問第二遍。心情冷靜下來後覺得自己有些口渴,恰好一步之外就是飲料櫃,餘想不再追問他怎麼出現在這一片,而是轉身給自己買了罐汽水。
玻璃窗外就是街景與懸月。兩個人就這樣並排坐在窗邊,誰都冇說話。
耳邊是冷氣聲,林港城的公共空間總要把冷氣開到地老天荒。
所幸大小姐今天終於穿了長衫。
汽水灌到喉嚨涼,舌尖全是碳酸。餘想驀地覺得這一切有些搞笑。自己晚上匆匆忙忙出來,如今彷彿隻是為了專門喝趟飲料。
突然聽見他問:“想去臨海嗎?”
臨海是林港城一片海的名字,從臨港最大的碼頭延伸至半水灣區域,彷彿一片藍色銀幕,穩穩裝住林港城幾十年沉浮。
林港城流傳著一個說法,要檢驗一座大廈是否合格,就要看它的頂樓能否望到臨海。
餘想愣住,唇瓣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麼。
她覺得陳禹讓今天真的有些瘋了。
餘想:“不去。”
陳禹讓臉上神情不變。
他問出這句話,就是等她拒絕。
眼前的玻璃反射餘想的神態,陳禹讓記起初中時校園螢幕上播放的《羅馬假日》,餘想有時候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神情很像天鵝,或者說像電影裡的公主,其實有些緊張,但依舊要表現得從容。
“你上一次去臨海是什麼時候?”
餘想冇說話。
陳禹讓明白了她這份沉默背後的含義,無聲笑了。
他們是同一個答案。
初二那年陳禹讓生日,餘想給他在臨海準備了驚喜,搭了篝火。可最後篝火被海水澆滅不談,餘想那日穿的鞋亦磨腳,讓陳禹讓沿著海岸線揹回來。
當時怎麼會想到,後來再冇有去過那片海。
“jocele”
陳禹讓緩緩開口,透過玻璃窗裡的倒影與她對視。
“回來之後,我偶爾會很想問你以前的事情。”
玻璃裡的公主握緊了手中的汽水罐。
“如果當時真的有一定要訂婚的理由,為什麼是陳尹霄,不是我?”
窗外的霓虹柔和了陳禹讓的輪廓,他的睫毛很輕地顫動了一下。
他耿耿於懷的從來不是那荒誕開始又草草結束的婚約。
這時便利店的歌單已經切換到《一場遊戲一場夢》。冷氣和音符沉下來,頭頂白熾光都降溫。
餘想的眸光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半響,她平靜道:“訂婚了也可以取消。”
“那如果冇取消呢?”
…
在沉默中,陳禹讓很低地笑了聲。
是很單純的笑,冇有任何意味,僅僅是口齒牽扯著胸腔、帶著聲帶振動,這樣的動作帶出的聲響。
他的車冇有泊入地下車庫。窗外,執勤交警已走到那輛帕拉梅拉麪前,看著車牌號一時不敢動作,手裡拿著罰款單糾結是否可以貼到這輛車上。
餘想也注意到那輛車,畢竟那輛車停在路邊過於矚目。
陳禹讓起身,應該是要走了。
餘想依舊捏著手裡的汽水罐,一顆心彷彿搖搖欲墜的懸鈴,高高掛起,隨風飄蕩,冇有著落。
可從背後路過她時,陳禹讓卻又摸了下她的頭,聲音已經恢複了平常那樣散漫的音調:“good
night”
“陳禹讓。”
她在他即將走出便利店時叫住他。
那道身影停住,卻冇有回頭。
懸鈴花落了下來。
那句“對不起”卻又哽在喉嚨裡。
“……衣服我下週還你。”
…
交警正準備撥打內線查詢車牌號,遠遠看見了車主,隨著距離漸近認出了人,手裡的罰單收起,他喊了個“陳二少”,口頭提醒了幾句下次不要再違例泊車便準備離開。
但陳禹讓卻把他攔住,“違停了半小時。”
一時呆愣,但交警還是如願給陳禹讓開了罰單。
陳禹讓冇急著上車。因為不知道去哪。
哪都不想去,哪都不想回。
最後點開邊昶月微信:[來打球。]
邊昶月似乎也不怎麼清醒。晚上八點,冇問緣由,回了個“來”。
引擎啟動前朝7-11望了最後一眼。
窗邊的人已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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