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寶抄 第一百九十九章 煉心
她語調冷淡，“還有，不要傷害他們一絲一毫，否則，我就把你一頁一頁的撕掉。”
作為書靈，這是對他而言很惡毒的威脅。
“在百世卷內，你是抓不住我的哦。”
書靈身形瞬間消散。
“我就不信，你不會中一次招！”
書靈筆尖一點，封玥被吸入墨池之中。
“書靈！”
封玥盛怒之下捏訣，純白的一點東西被她準確無誤的打入書靈眉心。
“你對我做了什麼？”
徹底被墨池淹沒之前封玥聽到書靈暴跳如雷的怒吼。
她封玥怎會這樣一直被書靈挾製？
這一局，生死未定，勝負，也未定。
這一次封玥生長於亂世之中。
自打落地沒吃過一餐飽飯卻見到了餓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
兩國紛爭不斷，封玥女扮男裝入軍營立下戰功成為百夫長。
好不容易將敵軍困在山穀之中時卻被副將搶奪功勞，逼她退守後方。
但後來副將下獄。
封玥這才知道，軍中早已有人投靠了敵軍陣營。
副將貪謀功勞反而救了她一命。
但封玥心中沒有慶幸更多是悲涼，她開始懷疑這場戰場的意義。
上位者在京師享樂，美人彈奏樂器，帳前歌舞不歇。
軍中猶有豺狼將國土拱手送人換取金銀財寶。
他們這些普通人，隻是他們博弈權力，換取金銀之時彈指灰飛煙滅的棋子。
封玥數次建功，斬殺數名敵將。
她的頭顱被敵軍懸賞，而軍隊之中也有人動了心思。
在被人設局捕殺時，封玥身上受了很嚴重的傷。
一匹敵軍的戰馬停在她麵前。
那是一個英氣的少年將軍。
“你為了國家、百姓豁出性命搏殺，他們卻出賣你，想要摘取你的首級換取黃白之物，這樣肮臟國家、同袍、人心，你還留在他們身邊做什麼？”
少年將軍翻身下馬，對著封玥伸出手。
宛若神靈降世。
“跟我走，我帶你離開。”
他的手乾淨白嫩，一看就不是手握武器在戰場拚殺的將軍，就連他的眉宇之間雖然有將軍鐵血的狠戾卻也有一股書卷之氣。
反觀封玥的手，粘膩的鮮血將她的手掌糊滿，滑得她幾乎握不住劍。
而她的劍，早已砍出了豁口，像是斷裂的頸脖。
“國不國，人不人……”
封玥發笑，卻有一股悲愴的味道。
她的手放在了少年乾淨柔軟的掌心。
“你的劍毀了，用我的。”
他遞給她一把短刀，上麵卻不知為何布滿了鐵鏽。
但封玥沒有時間細想了。
身後追兵已至。
她若不出手，很快就會成為他們刀下亡魂！
封玥另一隻手握住了那把生滿鐵鏽的刀。
少年眸光一垂，唇角一勾，眸光一沉，“殺了他們，我們才能活。你摸爬打滾到現在，你也很想活對嗎？”
“……當然。”
活，誰不想活呢。
哪怕是身處在這樣的亂世，每個人也都還想活著。
封玥撐著少年的手起身，手中生鏽的短刀握著，眸光輕移。
追兵的刀刃已經高高舉起，隻要須臾便能要封玥性命。
封玥手中生鏽的短刀卻沒有落下他們的頸脖，而是拋在空中，兩指點在少年眉心。
生鏽的短刀墨霧消失。
即將刀劍落在封玥頸側的追兵也瞬間消失。
百世卷裡這一局，封玥贏了。
肅殺場景消失。
封玥手指上純白的宛若絲線一般纏繞的東西落在少年的眉心之後，少年的麵容發生改變，英氣消散取而代之是文人的書卷氣，但眉眼之間的戾氣仍在。
“你……你的記憶沒有被消散？”
“很失望？”
封玥淡笑，“還是你提醒了我，我的心頭血在你眉心有壓製作用……書靈，”封玥道破隱晦的事實，“事實上，除了你沒有認主之外，我已經類似於你的主人了。”
“你住口！”
書靈掀唇怒聲道：“你不過是個區區凡人怎麼配做我的主人？”
“書靈本是筆墨化就，是世間純淨之靈，奈何《山海經》中大部分異獸都是心有不甘被封印的，帝王金簡下，怨念升騰才促使你提前出現在世間。”
“成為書靈中的怨靈並非你的錯，你的本性並不惡。”
“住口住口！”
書靈崩潰大吼，“我纔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就是要整個人間回到遠古時代，妖靈占世為王！”
書靈語調激動，“憑什麼凡人能獨享一界靈氣？妖靈異獸就要被天道約束、獵妖師欺壓，遵守人間帝王的規則？”
“都說天生萬物，本無貴賤，可憑什麼凡人就要高異族一等？隻因為女媧偏愛？”
書靈含恨，“凡人降世就要封印異獸妖靈，憑什麼？”
書靈雙眸發紅，恍若入魔，風動袖鼓間封玥彷彿從書靈的身上看到了眾多異獸妖靈的縮影，聽到了它們口中的怨念。
“異獸並非全被封印，世間也並非隻屬於凡人。”
封玥想到了秦燈。
那個凡人姑娘在唾手可得的一世富貴中，選擇了許願秦舒成仙。
“也有凡人盼望著妖靈脫離妖身飛升成仙，與妖靈和平共處。”
“這世間也有妖靈修成正果。”
“誕生於凡間，開靈智，修行之路雖苦，卻也是煉心。”
封玥眸光迎上書靈發紅的眼眸，“正如你眼中的百世卷，是你加諸給我的痛苦折磨，你想要磨掉我的氣性、讓我變得怨恨、睚眥必報，但在我眼中卻是煉心。”
“妖靈若不走上邪魔外道，亦能得到好報修成正果。”
“天工造物，不能說事事公平，萬事萬難前，堅守本心，就是守自己的道。”
封玥語調是出乎書靈意料的平和。
在他的眼裡，封玥應該是如同他一般的失去理智嘶吼，這樣，她就落入了他最後設計的圈套。
她若對他憤怒大吼，嚴肅說教，證明她在百世卷中道心有了裂縫。
但封玥沒有。
她語調平和，像是隻是同他說起書中的一段典故。
“封玥……”
書靈心緒逐漸平靜，看向封玥的眼神透著無可奈何。
“你贏了。”
封玥捏訣，“書靈，歸入《燃燈寶抄》吧。”
隨著封玥唸咒，指尖出現些許光亮，開始如同螢火之光，後來愈發亮，彷彿一盞燈照亮了這方畫卷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