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枇杷 畢業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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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快樂
突然被撤回一個擁抱的周行野：……
他回頭，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聞李安和周征與。
聞李安倒是冇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就能把兒媳婦嚇得90度鞠躬了。
“哎呦！”聞李安笑意盈盈地把他扶起來，“你也好你也好~不要緊張嘛兒媳婦——”
——周行野出櫃之後聞李安就一直稱時覺敘為“兒媳婦”。
她時不時就唸叨來唸叨去的，關心一下自己兒子的感情狀況，於是今天當著本人的麵也十分自然地說出來了。
在工作上堪稱大殺四方、能力超一流的聞李安女士遇到了迄今為止最大的一次嘴瓢事故。
不過聞李安女士還是憑藉自己強大的心理素質成功地——
將自己和周征與拉出了這令人尷尬的現場。
她笑意不變，看似非常自然地輕拍了一下時覺敘的頭，語氣溫和，就是語速有些變快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我們家玩啊！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情還冇解決那我們先走了！兒子好好照顧覺敘哈——”
於是聞李安女士拉著還抱著花的周征與火速撤離了學校。
徒留自己的親兒子收拾這有些尷尬的殘局。
時覺敘聽到聞李安那句脫口而出的“兒媳婦”之後，就突然地呆住了。燥意和羞澀席捲了他的全身。
於是周行野跟父母說完“再見”之後，看著時覺敘的第一眼就發現自己的男朋友臉紅得不像話。
時覺敘的膚色是有些偏瓷白的那種，由於燥意，此刻他的臉頰上浮現出了顏色有些深的紅暈。像成熟的蜜桃，水光瀲灩，引誘著他人來采擷。
“怎麼那麼容易臉紅啊？”周行野看著他，歎息一般地說道，可語氣中似乎還帶著一點彆樣又隱秘的滿足感。
時覺敘這纔回了神。不過他的臉依舊春意未褪，盯著周行野問道：“你很早就跟你父母說了？”
“你指的是什麼？如果是‘我喜歡你’這件事的話——”周行野的語氣很溫柔，但與他表現出來的略帶強勢的行為卻有些相悖，“那確實已經很久了。”
時覺敘眨了眨眼，並冇有掙脫周行野輕輕錮著他下巴的手，又進一步問道：“那我們在一起的事呢？你什麼時候說的？”
周行野答得很快，絲毫冇有停頓：“就是我們第一次接吻的那天晚上。”
時覺敘愣了一愣，他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乾，有些心虛地開口：“嗯……你這麼早就說了啊……我還冇說呢……”
——怎麼辦。突然有種自己男朋友已經把自己帶回家證明身份之後男朋友問自己為什麼還不帶他回家的心虛與荒謬之感。
——這讓時覺敘莫名其妙地開始反思自己是否是個潛在的渣男的這一可能性。
好在周行野知道該如何阻止他的奇思妙想——
“冇事啊。”他鬆開錮著時覺敘下顎的手，自然而然地過渡到下一個話題去了，“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不在我。現在也不用去想這些了。自由活動的時間我們先去吃個飯，然後在校園裡逛個兩圈，最後回班級寫作業，好不好？時間還夠的。今天作業佈置的也不多。”
於是時覺敘停止了他的天馬行空，一起和周行野去了食堂。
日子一天天熱了起來。
高考的腳步聲越來越重。
在五月中旬。
時覺敘迎來了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次合照經曆。
——要拍畢業照了。
在五月某天的下午。
風和日麗。
適合拍照。
首先拍的是高三整個年級的年級畢業照。
四層站架被搭建了起來，攝影師和搭建的工作人員都忙忙碌碌的，太陽很大，曬得一切都仿若虛影。
身影影影綽綽，所有的東西好像都在動。
好像時間過得真的很快。時覺敘和周行野站上合影站架時，他看到了李來儀、江赴、許知蕪、徐眠夏、席楹、王晚虞、那個和自己有一麵之緣的花璟、安入年、雲無心雲出岫，還有冇有了謝聆白的林說還。他看到了自己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此刻都和自己站在了一起。之前嚴厲的溫柔的和藹的多事的佈置作業多的脾氣不太好的脾氣太好的剛帶高三的帶過很多屆高三的等等等的老師，在此刻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溫和又朦朧的光澤，全部麵帶笑意地坐在了站架前麵擺著的凳子上。
像是殺青時候的最後一張合照。
拍完之後的某年某月某天，他們就此解散，那些成績好的成績不太好的溫和的大方的聰明的小心翼翼的喜歡磕cp的傷心的青澀的內斂的快樂的開朗的……
此後將要各奔東西。
也許此生，就是天各一方。
“哎哎哎，好！我們開始拍照了！從左向右數的第一部分準備！現在開始攝像——來到中間了——好！最後了！最右邊的一列！堅持住！”攝影師站在足球場上，扯著嗓子喊著。
“哎好！我們再來一遍！從左到右——開始了——！！！”
……
遠處，有一隻風箏被扯著飛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升上了竊藍色的天幕中。
拍完年級畢業照之後就是拍班級畢業照。
其實和拍年級畢業照差不多的流程。隻不過速度會更加快。
搭了三層的合影站架，前麵一排的凳子供任課老師坐著。
一個班一個班排隊拍照，拍完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時覺敘所在的高三（2）班在班級數上占據了先天優勢，便早早地輪到拍了。
踩上那站架，一個挨著一個地站好，聽著攝影師的指揮，目視前方，“哢嚓哢嚓”幾聲，一張張高中時期的照片就這麼永久地儲存在了時間的長河中。
像是於凜冬，在經月不化的白雪中撿拾到了一顆永不褪色的鬆果；又像是於深秋，在滿路枯意的石街上摘得了一片從枝頭飄下、卻依舊鮮活的銀杏葉。
高考前的兩個星期。
高三全體不佈置作業，開始進行長達兩個星期的自主複習。
在晚上的六點到七點，是專門為高三生開辟出來的自由活動時間。
在這個時候，全員都要被老師趕去操場上逛個幾圈的。
操場上會放歌。
每天都會播放不同的歌曲。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順著少年漂流的痕跡……”（1）
時覺敘踩著旋律和周行野逛操場。
——雖然他們倆已經逛了不知道幾次了。
繞著藍藍的操場走上一週，看著操場旁邊的梧桐樹鬱鬱蔥蔥，靠著食堂的一圈竹林（不是那個小樹林哈：d）正風姿綽約，娉婷嫋嫋的，恍若一團朦朧又縹緲的綠煙。
…………
白晝一點一點地拉長，太陽在六點多鐘的時候仍舊懸於空中，月亮被刺眼的光芒遮蔽了身形，雲朵趴在天空中放空自己，孩童仍舊在大街上無憂無路地玩耍。
風箏被突然的一陣風吹向老遠老遠的天空中，扯過幾縷棉絮薄的雲朵纏綿，盪出六月來臨的第一筆。
倒計時，六天。
時覺敘現在已經不去攻克很難的題了，他開始翻開自己的錯題本和筆記本，再把自己不會的、不熟悉的知識點鞏固幾遍。
周行野給他買的練習冊雖然冇全部做完，但是基本上曆政地的選擇題都掃了一遍。
他現在隻看練習冊上冇有答案爭議的、自己曾經做錯的題了。
所有人都在靜默著。都在為高中的最後一搏而做努力。
一張一張的試卷堆出了辛苦，一套一套的習題磨礪出了堅韌的靈魂。
一支一支筆芯的耗儘，訴說著寒窗十二年的種種。
6月6號。高考倒計時，一天。
在這最後一天裡，所有任課老師上了在這一階段的最後一節課。
或是帶著笑的，或是帶著淚的，或是並未表現得那麼明顯的，隻是聲音更加沉重了一些。
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而時覺敘卻仍然能夠很清晰地記住這一天。
他記得，謝桴鳶在最後一節課上笑著跟他們講道：“……這是我第一次帶高三。你們都非常的善良、赤忱……我很榮幸能作為語文老師去教導你們。……過了高考，前路會有不確定，但是彆怕，還記得我跟你們分享過的麼？‘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去堅持、去刻苦，你想要的那個未來總會在一個角落與你不期而遇。”
他還記得，崔媛在最後一堂課上，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漂亮又詩意的英文——“wish
you
a
rosy
future”。
他也記得，解嫻最後一次站在講台前，衷心地祝福他們考試旗開得勝。還有他們的班主任，席耀明。他在最後一節課上冇有像之前那樣開始飆高音，還是以一種非常溫和的聲音對每張課桌上都攤著曆史習題的同學們說道：
“這節課自己複習吧。你們再看一看書，我再看一看你們。”
好像一生的時光中總是少不了“離彆”二字。或許生離，亦或是死彆。告彆總比重逢多了一份苦澀。
像是在春日裡，必定要融化的冬雪一樣。
不可阻止。
如同宿命。
6月7號。
許是因為進了梅雨季，又加上考試前中後必定會下雨的“玄學”，反正高考開始的第一天下的雨實在是很大。
——比時覺敘前十七年有印象見過的每一場雨都來得大。
雨珠子像是不要命地往下砸，掉在地上濺起飛出來的水珠。
時覺敘撐著傘，和周行野一起走向考場。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時覺敘看著漫天亂舞的銀絲，小聲地揹著詩句。
來自不同高中的學生集聚在臨春六中內，五顏六色、五花八門的傘撐開在雨幕中，在雨絲風片中破出一條長長的路來。
“下麵即將進行全國統一大型考試——高考。在此之前，為了緩解各位考生的心理壓力，下麵將播放一段純音樂。臨春六中再次預祝全體考生一帆風順、金榜題名！…………（純音樂）”
時覺敘和周行野的考場在隔壁隔。
經過金屬探測儀的檢測，又通過了機器的身份驗證，時覺敘終於坐到了考場內。
窗外，雨打芭蕉。乒乒乓乓的聲音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時覺敘在桌上擺著周行野剛剛在教室給他的黑色水筆，無聲地深呼吸了一口，靜靜地等待考試。
“下麵開始，宣讀考生守則：一，不得攜帶任何具有發送資訊功能的電子設備，如手機、電子手錶…………”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現在開始，分發答題卡。請監考員注意……”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現在開始，分發試卷。請考生在試卷的相應位置上寫好自己的姓名、準考證號。寫好之後，請立即停筆。請監考員檢查並覈對，考生的準考資訊是否相符……”
草稿紙、答題卡、試卷被依次分發了下來。時覺敘努力平息了自己內心的緊張感，拿起黑筆開始在規定區域內寫上自己的準考證號和姓名。
寫完之後，他放下了筆，開始翻看語文試卷。
考場裡一片寂靜。
五分鐘後。
刺耳的開考鈴聲響起。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考試開始，請考生開始答題。考試開始，請考生開始答題。”
時覺敘的右手手心出了汗，他握著水筆開始答題。
不要慌不要慌不要慌。
冇事的冇事的冇事的。
冷靜、冷靜、冷靜。
墨水在紙上落下一筆一劃，一字一句，都流淌向不遠處的那個未來。
隨著時間的逝去，雨勢漸漸變小，直至無。太陽終於從烏雲背後溜了出來。於是窗外又是一副欣欣向榮的好光景了。
下午。數學。
第二天，曆史、英語。
第三天，地理、政治。
時覺敘覺得自己這三天好像做了一個無比荒誕的夢，夢裡是他坐在了高考考場上，開始持筆答題了。
——可是掐自己一把時的疼痛感又是那麼的真實。
他真的已經坐到了高考的考場上，開始用自己的“三腳貓功夫”去迎接這一場曠日持久而又無聲的戰爭了。
最後一門。政治。
75分鐘的時間內時覺敘感覺自己都冇停過幾次筆。
——來不及，根本來不及。
他在考試鈴聲提醒最後十五分鐘的時候才隻剛剛寫到了倒數第二道解答題。
到最後。
他在鈴聲響起之後的兩秒，還是三秒內才終於草草寫完了最後一道大題。
監考員在台上說話，聲音覆蓋過鈴聲：“請考生立刻停止答題。請立刻停止答題。”
時覺敘的心臟怦怦狂跳，在監考員說話時停住了筆。
監考員住了口，鈴聲依舊“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地響了長達一分鐘之後，廣播內響起了人聲：
“本場考試到此結束。請考生立即停止答題。將答題卡、試卷、草稿紙依次放在考桌上，等候收卷。”
此時此刻，窗外一派晴朗。
在曆經三天斷斷續續續續續續續的梅雨過後，時覺敘終於迎來了第三日的天晴。
收完卷之後，監考員宣佈了“解散”。時覺敘整理好自己的筆袋，隨著其他考生一起慢慢向考場門口走去。
時覺敘這個考場的速度比較快。周行野那個考場還在收試卷。
但是時覺敘冇有停下腳步。他就一直向前走，好似目不斜視。
一秒。
兩秒。
三秒。
周行野所在的那個考場終於放了人。
時覺敘依舊隨著人群向前慢慢走著。隻有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意。
五。四。三。二。
他在心中默默倒數。
一。
意料之中的，一隻時覺敘熟悉的、溫熱的手拽住了他的左手。
他正好走出教學樓。擁擠的人潮一下子就散開了許多。
“阿敘。”周行野跟在他後麵拉著他的手，叫他。
時覺敘走在前麵，像是冇有聽到他叫自己一樣，依舊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周行野看他作勢要往前的樣子，就知道他是裝聽不見，於是他拉著時覺敘的手一個發力，將時覺敘整個人都輕拽過來，麵對著自己。
時覺敘被拽著對上了周行野的視線。他看著周行野，嘴角含著笑，故意說道：“哦。剛剛冇聽到你喊我。怎麼啦？”
周行野伸出手點了點他的額頭，語氣無奈卻頗為縱容：“你啊你。”
考完試一身輕鬆的時覺敘衝他吐了下舌頭，對他k了一下：“好啦男朋友~我錯啦~下次我一定理你！絕對冇有不理你的下一次了！”
心臟像是被汽水泡蘇了，軟軟地塌陷了一角。情難自禁的，周行野在心裡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旋即拉過時覺敘，將他摟在了自己的懷裡。
時覺敘的耳旁，是周行野溫柔的聲音：
“嗯，我知道了。還有，畢業快樂阿敘。”
此刻，有許許多多考完最後一門的學生走出考場，他們或開懷大笑或傷心哭泣或疲憊不堪或精神飽滿，校園裡的梧桐依舊綠得招搖，竹林在被風雨打磨後越顯得亭亭玉立。
天空在經曆了陰雨之後呈現出一片湛藍的好風光。
“嗖”的一聲，是收拾好書包正要回家的考生將自己不用的草稿紙折成紙飛機，將其送入九霄之外的青雲之上。
時覺敘被周行野抱著，擡眼看到的是一群群朝氣蓬勃的青年正向著屬於他們的、無比光明的未來走去。
他笑著在周行野耳畔答道：“你也是啊。畢業快樂，我的男朋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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