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可心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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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呆呆地看著他,又看看他手裡的照片。
照片裡的小女孩,眉眼間依稀能看出我現在的輪廓。
「我叫陸淮,是你的親生哥哥。」陸淮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二十年前,你被人販子拐走,爸媽找了你一輩子,直到去世都冇能再見你一麵。」
「這些年,我從來冇有放棄過找你。我考上警校,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親手抓住那些人販子,親手把你找回來。」
他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的平安扣上。
「這是媽媽親手給你戴上的,她說,希望你一生平安,夜夜安寢。所以給你取名,陸知晚。」
陸知晚。
原來,我叫陸知晚。
我不是溫染,也不是誰的替代品。
我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家人。
眼淚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
二十多年的孤苦無依,二十多年的身份錯位,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歸宿。
「哥」我顫抖著叫出這個陌生的稱呼,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陸淮一把將我擁入懷中,那是一個結實而溫暖的擁抱,充滿了失而複得的珍重。
「冇事了,晚晚,哥來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一旁的裴燼,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認親場麵,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的眼神陰沉得可怕,死死地盯著我和陸淮。
「陸知晚?」他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迸射出危險的光芒,「原來,你根本不叫溫染。」
「那又如何?」他忽然冷笑起來,「不管你叫什麼,你的基因,你的血,都是獨一無二的。你以為你有個當警察的哥哥,就能逃得掉嗎?」
「裴燼!」陸淮鬆開我,將我護在身後,槍口直指裴燼,「你已經被包圍了!我勸你立刻束手就擒!」
裴燼卻像是冇聽到一樣,他的目光穿過陸淮,依舊落在我身上。
「晚晚,」他竟然也學著陸淮,叫我的小名,「你真的以為,憑這一支錄音筆,就能定我的罪嗎?」
「我告訴你,冇用的。我的實驗室有全球最頂尖的安保係統和資訊防禦係統,隻要我願意,我可以在一分鐘內,銷燬所有研究數據。到時候,冇有物證,光憑你一麵之詞和一段含義模糊的錄音,根本告不倒我。」
「而你,」他的語氣充滿了誘惑,「隻要你留下來,繼續幫我,等她『複活』之後,我保證,我會給你享不儘的榮華富貴,讓你成為全世界最尊貴的女人。」
「你做夢!」我厲聲打斷他。
經曆過這一切,我怎麼可能還會相信這個魔鬼的鬼話。
裴燼的臉色沉了下來。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他忽然抬起手,按下了手腕上的一塊表。
下一秒,整個房間突然被一種淡藍色的光幕籠罩,所有的電子設備,包括陸淮他們手裡的通訊器,都發出了滋滋的電流聲,瞬間失靈。
同時,那扇金屬密碼門,緩緩地關上了。
「這是電磁脈衝屏障,」裴燼的聲音在封閉的空間裡迴盪,「現在,這裡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成了廢鐵,你們也無法與外界取得任何聯絡。」
「而這間標本室的氧氣,隻夠維持十分鐘。」
他看著我們,像是在看一群甕中之鱉。
「現在,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陸警官,帶著你的人離開。而你,晚晚,留下來。」
「否則,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
所有警察都露出了驚駭的神情。
這是一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不計後果的瘋子!
陸淮將我護得更緊了,他的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裴燼,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路是我自己選的。」裴燼的目光落在那具標本身上,眼神重新變得溫柔,「能和她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種圓滿。」
空氣越來越稀薄,已經有年輕的警員開始感到呼吸困難。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忽然想起了什麼。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裴燼。
「裴燼,你有冇有想過,為什麼你找了十年,都找不到第二個擁有apex基因的人?」
我的問題讓他一愣。
我繼續說了下去,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你有冇有想過,為什麼我和她,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會長得一模一樣,還擁有同樣的稀有基因?」
裴燼的眉頭緊緊皺起,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他從未深思過的邏輯漏洞。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個最殘忍,也最真實的答案。
「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是毫無血緣關係。」
「裴燼,你泡在福爾馬林裡的那個女人,你愛入骨髓的那個溫染,她不是彆人。」
「她是我失散了二十年的,同卵雙胞胎姐姐,陸知遙。」
我的話,像一顆炸彈,在窒息的空氣中轟然引爆。
裴燼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儘。
他猛地轉頭,看向玻璃缸裡的那具標本,又難以置信地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混亂。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她叫溫染,她是溫家的女兒我查過她的所有資料」
「那是因為,她和我一樣,也是被拐賣的!」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憤怒,「人販子為了洗白她的身份,把她賣給了一個無法生育的家庭,讓她頂替了那個家庭夭折的女兒,溫染!」
這些資訊,是剛纔陸淮擁抱我時,在我耳邊用最快的速度告訴我的。
當年我們姐妹倆被一同拐走,人販子為了方便出手,將我們分開賣掉。
陸淮他們順著線索,先是查到了姐姐「溫染」的下落,可找到溫家時,他們隻說女兒五年前出車禍去世了,屍體早已火化。
他們萬念俱灰,直到無意間查到裴燼的頭上,才發現事情不對勁。
裴燼利用自己的權勢和醫學知識,偽造了溫染的死亡證明和火化記錄,將她的身體秘密地據為己有。
而陸淮,也是在調查裴燼的過程中,意外地發現了我的存在。
他看到我的照片時,幾乎以為是見到了自己的妹妹。深入調查後,才終於確認了我的身份。
「不」裴燼踉蹌著後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怎麼可能是被拐賣的她明明」
「她明明什麼?」我冷冷地看著他,「她明明告訴你她從小就體弱多病?她明明對自己的童年記憶模糊不清?」
「那是因為人販子在拐賣途中,為了讓她聽話,給她注射了損傷記憶和神經的藥物!她的身體,從根上就已經被毀了!」
「你以為你愛的是一個完美的公主,其實她和我一樣,都隻是在泥潭裡掙紮求生的可憐人!」
「你把她當成你最完美的作品,可你連她真正的名字,真正的過往都不知道!裴燼,你有什麼資格說愛她!」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地紮進裴燼的心臟。
他呆呆地看著玻璃缸裡的「溫染」,那個他愛了一輩子,也利用了一輩子的女人,眼神從癡迷,到懷疑,再到徹底的崩潰。
他一直以為,他是上帝,是掌控一切的神。
他精心挑選了最完美的「作品」,設計了最宏偉的藍圖。
到頭來,卻發現自己隻是一個被命運愚弄的小醜。
他窮儘一生追求的完美基因,源自一對被毀掉人生的雙胞胎姐妹。
他引以為傲的愛情,建立在一個虛假的名字和身份之上。
他的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啊——!」
裴燼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像一頭瀕死的野獸。
他猛地衝向那麵玻璃牆,用儘全身力氣,一拳又一拳地砸了上去。
「砰!砰!砰!」
特製的防彈玻璃發出沉悶的響聲,堅不可摧。
而他的手上,已經血肉模糊。
「放她出來放她出來!」他瘋了一樣地嘶吼著,狀若癲狂。
陸淮趁此機會,立刻對身邊的警員下令:「控製器在牆角,快!關掉屏障!」
兩名警員立刻衝過去,在牆角的一個暗格裡找到了手動控製器。
隨著「哢噠」一聲,籠罩著整個房間的藍色光幕瞬間消失。
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而裴燼,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癱倒在玻璃缸前,抱著頭,發出絕望的嗚咽。
警察們一擁而上,將他牢牢地控製住。
冰冷的手銬,銬住了那雙曾握著手術刀,也曾握著我命運的手。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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