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可心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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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裴燼的案子開庭審理。
因為案情重大且複雜,采取了不公開審理。
我作為最重要的證人,出席了庭審。
再次見到裴燼,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但眼神依舊銳利。
在法庭上,他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但毫無悔意。
他隻是平靜地陳述著他那套瘋狂的理論,彷彿他不是在接受審判,而是在進行一場學術報告。
當檢察官問他,是否對受害者,包括我、陸知遙、溫煖等人,抱有歉意時。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將目光投向了我。
那眼神,依舊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審視和惋惜。
「我唯一的遺憾,」他緩緩開口,「就是冇能完成我的作品。」
他的話,讓整個法庭一片嘩然。
我卻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心中再無波瀾。
這個男人,已經徹底瘋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無可救藥。
最終,數罪併罰,裴燼被判處無期徒刑。
他所創立的那個醫療帝國,也因為這樁驚天醜聞而分崩離析。
據說,他背後那個若隱若現的利益集團,也被陸淮他們順藤摸瓜,一網打儘。
一切都塵埃落定。
走出法院的時候,陽光正好。
我眯起眼,看著湛藍的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陸淮在外麵等我,看到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都結束了。」他揉了揉我的頭髮。
「嗯,都結束了。」我笑著點頭。
我辭去了原來的工作,用裴燼給我的那筆離婚賠償金(雖然我一分都不想要,但陸淮說這是我應得的),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生活平靜而安寧。
空閒的時候,我會去看看姐姐。
給她帶一束她生前最喜歡的白玫瑰,陪她說說話。
偶爾,我也會想起裴燼。
想起他撕碎離婚協議時,那句「你比她重要得多」。
現在我才明白,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在那個瘋子的世界裡,溫煖隻是一個失敗的容器,隨時可以丟棄。
而我,是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母體」。
從利用價值上來說,我確實比她重要。
何其諷刺。
那天,我的花店裡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夾克,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
他買了一束菊花。
在我為他包紮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
「對不起。」
我一愣,抬起頭。
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張蒼老而憔悴的臉。
是溫煖的父親。
不,是她的養父。
他看著我,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愧疚。
「對不起當年,是我們冇有保護好她」
他說,當年他們一直知道裴燼在用溫煖做一些奇怪的「治療」,但裴燼給了他們一大筆錢,並承諾能治好溫煖的「病」。
他們利慾薰心,選擇了沉默。
直到東窗事發,他們才知道,自己親手把養女推入了地獄。
而那筆錢,也成了他們一生的枷鎖和夢魘。
他今天來,是想去看看溫煖。
雖然,他甚至不知道溫煖被葬在了哪裡。
我沉默地包好那束菊花,在卡片上寫下了一個地址。
是溫煖的墓地。
我花錢為她買了一塊小小的墓地,就在姐姐的旁邊。
男人接過卡片,對著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冇有說話,隻是看著他蹣跚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遲來的道歉,或許無法彌補任何事。
但對生者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
送走男人,我剛準備關店,陸淮的車就停在了門口。
他搖下車窗,衝我笑。
「晚晚,走了,帶你去個地方。」
我鎖好店門,上了車。
「去哪兒啊?神神秘秘的。」
陸淮但笑不語,一路把車開到了市郊的一處研究所。
「這是」
「跟我來。」
陸淮拉著我,走進研究所,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間實驗室門前。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的儒雅男人正在等我們。
「蘇教授。」陸淮笑著打招呼。
男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我身上,溫和地笑了笑。
「你就是知晚吧?久仰大名。」
我有些疑惑,陸淮卻拉著我走了進去。
實驗室裡,放著許多精密的儀器。
蘇教授走到一台儀器前,調出了一份基因圖譜。
那份圖譜,和我在裴燼書房裡看到的,很像。
「晚晚,」陸淮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裴燼在研究apex基因嗎?」
我點了點頭。
「裴燼的研究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蘇教授推了推眼鏡,指著螢幕上的圖譜,「apex基因真正的價值,不是所謂的『永生』,而在於『修複』。」
「我們團隊順著裴燼留下的線索,對你的基因進行了深入研究,發現它對神經係統損傷,有著奇蹟般的修複效果。」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看向陸淮,他眼中閃著激動的光。
「晚晚,」他握住我的手,聲音顫抖,「我們或許可以救姐姐了。」
我瞳孔驟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救姐姐?可她已經」
「她冇有死!」陸淮打斷我,「裴燼做的那個標本,並不是真正的屍體標本。為了最大限度地保留她身體的活性,他用了一種特殊的低溫休眠技術,她的身體機能,一直處在一種被『凍結』的狀態!」
「簡單來說,她隻是睡著了!一直都在睡著!」
「而現在,我們找到了喚醒她的方法!」
巨大的驚喜,像煙花一樣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
我的姐姐她還活著!
我冇有失去她!
我將擁有一個真正的,活生生的家人!
我看著陸淮,看著蘇教授,看著螢幕上那份代表著希望的基因圖譜,泣不成聲。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了進來,溫暖而明亮。
我知道,這一次,我的人生,是真的,真的要重新開始了。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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