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孤身一人隕落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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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深秋的下午,一位穿著得體、氣質沉穩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個果籃,經過層層檢查和登記,來到了程宣禮的病房外。
他是程宣禮以前的一位商業夥伴,也是極少數的、還願意偶爾來看看他的人之一。
護士打開房門,示意他可以進去待十分鐘。
男人走進病房,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衰敗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看到了蜷縮在窗角的程宣禮。
心口不由得一窒。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冷峻傲然的商業驕子,如今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輕輕放下果籃,走到程宣禮身邊,蹲下身,嘗試著喚他:“宣禮?還認識我嗎?”
程宣禮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空洞的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冇有任何反應,又緩緩轉了回去,繼續望著窗外,喃喃自語。
男人歎了口氣。
他知道,程宣禮的病,是好不了了。
這五年,他來看過幾次,每次都是這樣。
他順著程宣禮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外,看到了那塊巨大的、刺眼的廣告牌。
心中更是唏噓不已。
造化弄人。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沉默地陪他坐了一會兒,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閒話,儘管知道對方可能根本聽不進去。
臨走時,他輕輕拍了拍程宣禮瘦削的肩膀。
“宣禮,保重……身體。”
這句話,在此情此景下,顯得如此蒼白和諷刺。
保重身體,繼續承受這無邊的痛苦嗎?
男人搖搖頭,心情沉重地離開了病房。
厚重的房門再次關上,落鎖。
將一室冰冷、絕望和無聲的嘶吼,徹底隔絕。
病房裡,又隻剩下程宣禮一個人。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透過鐵窗,在冰冷的地麵上投下狹長的光影。
廣告牌上的燈光亮了起來,岑願和裴宴臣的笑容在夜色中更加清晰,更加耀眼。
程宣禮依舊蜷縮在角落裡,懷裡緊緊攥著那張模糊的照片。
像守護著唯一的一點微光。
儘管那點光,早已熄滅,並且灼傷了他的一生。
他偶爾會抬起頭,望著窗外那片璀璨的、他永遠無法抵達的光明。
眼神裡,是亙古的、凝固的……荒蕪。
冇有恨,冇有怨,甚至冇有淚。
隻剩下一片死寂。
如同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寒潭。
餘生還很長。
懲罰,也將持續到生命的儘頭。
而窗外,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屬於岑願和裴宴臣的時代,正繁華似錦,緩緩展開。
他們的故事,幸福而圓滿。
他的故事,早已在五年前那個教堂的下午,伴隨著那三個響頭和一句“我不稀罕”,徹底落幕。
隻剩下這具名為“程宣禮”的軀殼,在這寂靜的牢籠裡。
一遍,又一遍。
無聲地,重複著那場……永無止境的……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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