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孤身一人隕落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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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裡麵找到一絲熟悉的、屬於過去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岑願的影子。
然而——
岑願的腳步甚至冇有一絲停頓。
她隻是微微側過頭,垂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靜,疏離,冰冷。
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並且有些礙眼的……障礙物。
然後,她輕輕挽緊了身旁裴宴臣的手臂,聲音輕柔,卻清晰地傳入程宣禮耳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被冒犯的不悅:“宴臣,我們走吧,這裡有點吵。”
裴宴臣立刻會意,上前半步,用身體不著痕跡地隔開了程宣禮,俊美的臉上帶著禮貌卻不容置疑的疏遠:“程總,請自重。不要打擾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這三個字,像三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進程宣禮的心臟!
他伸出的手,就那樣僵硬地、可笑地懸在半空中。
指尖距離她的裙襬,隻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卻彷彿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岑願在裴宴臣的護衛下,與他……擦肩而過。
甚至冇有再多給他一個眼神。
空氣中,隻留下一縷她身上清冷的、與他記憶中那個資助人信紙上若有似無的香氣……極其相似的淡香。
“噗——”
程宣禮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晃了晃,單膝跪倒在地!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驚呼和竊竊私語。
“程總!”
“天啊!怎麼回事?”
“快叫醫生!”
混亂中,岑晚寧也被保安徹底拖了出去,哭喊聲漸漸遠去。
而岑願,已經在裴宴臣和父母的簇擁下,走向了宴會廳的中心,接受著眾星拱月般的祝福。
彷彿身後那個吐血跪地、狼狽不堪的男人,與她毫無關係。
岑父在經過他身邊時,腳步微微一頓。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麵如死灰的程宣禮,眼中冇有半分同情,隻有冰冷的嘲諷和厭惡。
“程宣禮,”岑父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狠狠紮進程宣禮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你現在纔來問當年資助你的人是誰?”
他冷笑一聲,答案殘忍而清晰。
“除了我的親生女兒岑願,還能有誰?”
“她十六歲就偷偷用自己攢的零花錢資助你,怕傷你自尊,還非要匿名!跟你通了五年的信,把你當成靈魂知己!”
“可她的一片真心,餵給了狗!”
“你為了一個心思惡毒、冒充她的養女,是怎麼對她的?把她送進精神病院?把她吊在樹上?開車拖行她?程宣禮,你真是瞎了眼!爛了心!”
說完,岑父不再看他,拂袖而去。
程宣禮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聽著周圍或同情或鄙夷的議論,看著遠處那個光芒萬丈、卻再也與他無關的身影。
整個世界,在他眼前,徹底分崩離析,化為一片虛無的廢墟。
他錯了。
錯得離譜。
錯得……萬劫不複。
宴會最終如何收場,程宣禮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他是被聞訊趕來的助理和保鏢半扶半抱著,塞進車裡,送回那棟如今隻剩下冰冷回憶的彆墅的。
彆墅裡,還殘留著岑晚寧留下的刺鼻香水味,以及那些他為了“補償”岑願而買回來、卻被她像丟垃圾一樣扔進垃圾桶的奢侈品禮盒。
空氣死寂。
程宣禮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癱坐在客廳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沙發,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反覆播放著今晚發生的一切。
岑願那張冷漠疏離的臉。
裴宴臣護衛的姿態。
岑父那句“你瞎了眼!爛了心!”的痛斥。
還有……更久遠的,被他刻意忽略或扭曲的記憶碎片——
她剛嫁給他時,看著他時那雙亮晶晶的、帶著羞澀和期盼的眼睛。
她在他晚歸時,總是亮著的那盞溫暖的廊燈。
她小心翼翼為他準備的、卻總是被他以“忙”為藉口推開的晚餐。
她在他奶奶病床前,不眠不休的悉心照料。
她被他送去精神病院前,那絕望而淒厲的哭喊:“我纔是岑家大小姐!”
她被他吊在樹上時,無聲流淌的眼淚。
她被他開車拖行後,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慘狀……
為什麼?!
他為什麼冇有早一點發現?!
為什麼會被岑晚寧那個冒牌貨矇蔽?!
為什麼會對那個把他從深淵拉出來、給了他光明和希望的女孩,做出那麼多禽獸不如的事情?!
強烈的悔恨和自責,如同千萬隻毒蟲,瘋狂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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