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忱 ? 第 19 章
“阿梨!”
程又靈和舅舅後腳趕到,
小姑娘一激動大喊了一聲,讓門內和門外的人都心中一顫。
趙愉起身迎出來,程又靈剛好小跑到周梨身邊。她佯怒瞪了女兒一眼,
“這麼大的人了,
怎麼還是改不了大呼小叫的毛病,懂不懂禮貌?”
昔日的小天使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小姑娘歪頭一笑,
眼睛亮晶晶地一閃一閃,“對不起對不起,我這不是好久沒見阿梨了嘛。”
她親熱地挽著周梨的手臂進了包廂,先去外婆那裡撒了撒嬌。趙母一麵笑著,
一麵親切地看向周梨,
“我聽劉叔說了,
都是誤會一場。不過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明天我值班,你帶著老人家過來吧?”
周梨笑笑,說:“不用了,我勸不動他。已經跟他孫女聯係過了,她會帶他去醫院的。”
“嗯,
這樣啊。”趙愉依舊十分熱心,“不然你把他們的聯係方式給我,
來我們醫院總方便一些。”
周梨先謝了趙愉,
又客氣地婉拒。這時趙忱進門,
拉開椅子,示意周梨坐下。趙愉看了他一眼,
停止了這個話題,
熱情地招呼周梨入座。
人都坐下後,
菜也上得差不多。席間,趙母問了周梨的近況,都是點到即止沒有讓人產生不適尷尬的感覺。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他們一家人在聊,趙忱偶爾應幾句,周梨則跟程又靈聊得多些。
程又靈剛進入初一,正是叛逆難猜的年紀,但她天性浪漫開朗,一點沒有青春期少女的多愁善感,纏著周梨問東問西。
“阿梨,你好像又瘦了。我這個星期胖了兩斤,你看臉都圓了。”
“兩斤不算胖,你還在長身體”
趙愉見女兒話多的樣子不禁暗暗搖頭,又見趙忱默不作聲,切完麵前的牛排,換掉了周梨沒動的盤子,滿意地笑了笑。
程又靈夾在他們中間,笑嘻嘻對趙忱說:“舅舅,你可要把阿梨養胖一點,我不能一個人變胖。”
“話多。”
程又靈是一家人中最不怕趙忱的人,朝他做了個鬼臉,繼續跟周梨聊天。
一頓飯,就在這和諧的氛圍中到了尾聲。趙母隻在最後點了兩句,笑著對周梨說:“過幾天讓趙忱帶你回家吃飯,家裡的廚師手藝比這裡好多了。”
周梨不知如何回應,趙忱替她答了:“忙過這段時間就回家。”
程又靈本該跟著趙愉回家,但她還有好多話想跟周梨說,纏著要去舅舅家留宿,並且要周梨陪她。一家人一向對她有求必應,最後都妥協了,她開開心心地挽著周梨跟著趙忱回了他的公寓。
晚上,她跟周梨躺在主臥的床上開著夜燈聊天。人大了,煩惱總會多些。她有很多槽要跟周梨吐,學校的老師太討厭了,同學們都太無聊了,作業多得寫不完了等等。周梨都耐心聽著,想起那段和程又靈一樣年紀的時光,腦海中浮現的事那一座座好像永遠也翻不完的大山。
“阿梨,你以前上學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程又靈穿著睡衣,麵板白得透光,抱著玩偶趴在床上腳一晃一晃。她五官精緻完美,瓷娃娃一樣惹人喜歡,眉眼有些像趙忱,帶著些英氣。
她以為自己的煩惱是這個年紀帶來的。
周梨對比回憶了一下,認真回答:“我上學的時候,老師對我們很好,同學之間關係融洽,作業倒是很多,不過大部分人都不覺得累。”
周梨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的小學老師。她短發、微胖、麵板粗糙,戴一個粗苯的黑框眼鏡。常年推著她破舊的自行車,行走在山間的路上,挨家挨戶去找學生的家長,勸他們讓家裡的孩子去學校念書。
在那間黃土壘成的教室裡,在金色的朝陽和夕陽中,一遍又一遍告訴他們,知識可以改變命運。
“我們村裡隻有小學,上中學得去鄉裡。那時候沒有什麼交通工具,隻能自己走。星期天晚上要上晚自習,我們吃了午飯就得出發。翻兩座山再過一條河,走到學校剛好吃晚飯。”
有時候學校要求早上到,他們淩晨兩三點就要出發。晚上的山路一個人不敢走,他們總是成群結隊。開始人很多,後來,漸漸有人不上了,人就越來越少。
走夜路時,最怕黑黢黢的林子,經常有調皮的男同學躲在裡麵嚇人,學著鬼叫突然跳出來,嚇得幾個女同學抱在一起。
說到這裡,周梨笑起來。她從小就是淡定的臉,彆人都以為她不害怕,下意識都來抱她。經常幾個女孩子把她擠在中間,壓得她喘不過氣。其實她也很害怕,嚇得背都濕了。
程又靈最喜歡聽周梨講這些事,她聽得聚精會神,喃喃說:“阿梨,你小時候雖然過得很辛苦,但好像比我們幸福多了。”
程又靈雖然小,但已經敏銳地感覺到,現在人和人相處,好像都隔著一層,不是那麼純粹。她說,她的朋友們對她好都是因為她有錢,如果她是普通家庭長大的孩子,她們肯定就不會對她這麼好了。
程又靈的話讓周梨有些意外,她無所謂地說:“我媽和我爸,還有我舅舅,老覺得我是小孩,其實我們這個年紀,該懂的都懂了。”
周梨溫柔地笑,想起包裡的果子,下床去拿。然後遞到小姑娘手裡,“這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吃了會開心的。”
程又靈咬了一口,彎著眼睛笑,“阿梨,我知道我舅舅為什麼喜歡你。”
周梨莞爾,沒有放在心上。
程又靈老聽趙愉唸叨,說不知道趙忱喜歡周梨哪裡。她知道為什麼,但覺得趙愉肯定不懂,所以從來沒跟她說過。
“因為阿梨可愛!”
周梨笑了,如果說這世界上哪個詞和她最不搭,那一定是這兩個字了。
程又靈睡了後,周梨覺得口渴出來喝水。趙忱聽到聲音,從客房出來,兩個人一開始都沒有說話。
客廳的小燈亮著,他們的影子模糊,隔著昏昏的夜。
趙忱在措辭,想以一種儘量不讓周梨多想的方式為家人解釋。
“趙愉跟我打過電話了,你不要多想,她們沒有什麼意思。”
周梨點點頭,說:“我知道。”
他的家人對她一直都不錯,她確實沒有往不好的方麵想。她說完,房間裡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周梨見他好像沒有什麼想說的了,便道了晚安回了房間。
趙忱看著她疲憊的身影,莫名有些煩躁。
手機振動了一聲,他開啟,又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趙忱學長,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的話,但是她真的在騙你。
他皺著眉,將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老村長住了兩天就走了,走的時候硬要把酒店的房費給周梨。周梨不收,幾番拉扯才作罷。老村長走之前,她和夢玲見了一麵,周梨要了她的簡曆,思考一番後約了一個學姐吃飯。
學姐和她關係不錯,可能因為她們經曆相似,以前在學校時就經常互相幫忙。接到周梨的電話,學姐欣然赴約。
學姐如今在一家公司做小領導,周梨看到他們公司的招聘資訊,希望她給夢玲一個麵試的機會。學姐覺得意外,倒不是不願意幫這點小忙,而是意外周梨竟然會為這點小事來找她。
“這種事你跟你家趙忱說一聲不就行了。怎麼?你們吵架了?”學姐好奇地問。
周梨說沒有,“這點事不用麻煩他。”
“你們這關係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啊。”學姐燦然一笑繼而明白,“看樣子,有這樣的男朋友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人心本來就離得遠,更何況差距太大。學姐還是很能明白周梨的想法和境遇,感歎道:“有時候我挺佩服你的,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會這麼選擇。”
她在背後聽過很多議論周梨的話,總結為兩個字就是“嫉妒”。嫉妒可是這世界上最不講道理的事情之一了。學姐通透,知道得到和付出是成正比的,她從來就不羨慕彆人。
周梨沒辦法回答學姐的話,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隻知道哪怕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依然會這麼選擇。
學姐搖頭笑笑,答應了周梨的請求:“我不是麵試官,不能保證什麼,能不能錄用,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周梨道謝,和學姐吃完飯出來,接到了趙忱的電話。他說他和鄒緒易巍然在一起,問她要不要過來,他讓司機去接她。
她捂著胸口,無力地坐在街邊的座椅上,“我今天有點累,就不過去了。”
趙忱聽她有氣無力的聲音沒再強求,以為她是真的累了,叮囑她早點休息。
周梨說了聲好,在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兒,纔打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