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忱 ? 第 51 章
趙忱第一次對周梨有印象時,
就覺得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她的眼睛時常清醒,很少被情緒左右。
他從來沒有見她流過眼淚。
他們分手的時候,她生病的時候,
她都沒有流過眼淚。可當她終於對他展現出脆弱的時候,
卻是為了逼迫他離開。
“學長,我沒有求過什麼人。”她不再稱呼他的名字,“因為我覺得求人通常解決不了問題,
也因為我一直也沒什麼人可以求。但你跟彆人不一樣,我答應你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趙忱離去的那天,天氣晴朗。
周梨送他到門口,
並且主動給了他一個擁抱。他不想放手,
可是她說:“謝謝你。”
還她想要的自由,
是他如今唯一能做到的事。
沒有人離開了喜歡的人就活不下去。如果有,也不會是他們。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愛得也並不深刻。
純純後來沒再見過趙忱,她覺得有點失落。
“我以為你們會和好呢。”她對周梨說,“阿梨姐,我看得出來,
你還是很喜歡他。”
周梨沒有否認,因為對她這樣的人來說,
喜歡一個人不是容易的事。
“他好像也很喜歡你。”
周梨也沒有辯駁,
“可能是我們相遇得太早了,
心裡裝了太多東西。”
她裝著自卑和秘密,他裝過其他人和對愛情的不信任。
她沒被人好好愛過,
他被人揹叛過。
兩個月後,
周梨身體恢複得差不多,
她鎖起小院的門,又離開了。她走時,純純很不捨,周梨也是有點不捨的,答應她生寶寶的時候會回來看她。
她開始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按照自己想去的地方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走過。也不算旅遊,沒有去景區遊玩,大部分都是隨便走走,逛逛博物館,找當地的茶館和飯店喝喝茶吃吃飯,然後跟陌生人聊聊天。
她知道自己的心防很重,總是不願意相信其他人,把自己封閉起來,所以試著改變。開始她覺得這會是一件很難的事,可是慢慢發覺,與人聊天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有時候她不用主動,隻要彆人跟她說話的時候,她試著去接受就能聊下去。
跟她聊天的大多數是中年或老年人,年輕人總是很忙,她仔細觀察過他們的樣子,年輕人要麼走路極快,趕在去做什麼,要麼走路極慢,邊走路邊看手機。
這樣的觀察很有趣,她在一次人家撞電線杆的時候忍不住笑出來,其實她好意提醒過他要小心,但人不自己撞上疼了是不會在意的。
這樣的旅途大部分很無聊,她跟很多人聊過天,雖然人們的悲歡並不相同,但人們的煩惱總逃不過世俗,無非就是工作、愛情、友情、親情,同曾經的周梨一樣。
最難能可貴的是周梨交到了一些朋友,雖然此後可能不會再相遇,但周梨覺得很珍貴。
其中一個姑娘,給周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她在等公交,那姑娘背著一個吉他走來,紫色的頭發,黑色的短裙,在人群中極為醒目。她剛丟了手機,問周梨藉手機打電話,周梨給了,等一個男生騎著一輛帥氣的摩托車來接她的時候,她問周梨:“哎,剛剛謝謝你,我們有一個音樂會,你要不要一起去玩啊。”
如果是以前,周梨絕對不會去。怕被人騙,怕不安全,可現在的她想,為什麼不呢?她跟著那姑娘坐上了摩托車,到了郊外一片小森林,森林中央簡單搭著一個舞台,音樂和人聲震天響。
那姑娘給周梨塞了一杯酒,利落地跳上了台。舞台上的她在夜空中閃閃發光,像一隻連宇宙都困不住的小鳥。
周梨在人群中安靜地聽著,覺得這姑娘酷極了。
那姑娘下了台,拉著周梨跟她的朋友一起玩,周梨這時才知道他們隻是一群十七八歲的小男生和小女生。他們熱愛音樂,也熱愛愛情、友情、親情。
有人與男朋友熱情的擁吻。
周梨在這一刻覺得自己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她沒有他們那麼純粹的熱情,就算明天天塌下來,這一刻也要開心放縱。她會想他們的父母和老師會不會擔心他們這麼晚還不回家。
那姑娘笑著問她:“哎,姐姐,你為什麼要想這麼多,我的媽媽很支援我的,你看,那就是我媽媽。”
她指了指樂隊裡打鼓的一個戴著帽子酷酷的女人,她笑著朝他們揮揮手。
周梨在這一刻又覺得自己沒那麼格格不入了。
世界那麼大,除了你自己,世界根本無法發現你。
周梨最後在一座海濱小城停下,原因是她遇到一間特彆漂亮的小房子。前二十幾年的努力,讓她可以不用計較金錢租下它。
房子麵海,她每天開啟窗子就可以吹到海風。
作為一個山裡長大的姑娘,周梨很喜歡吃海鮮。她買了一個自行車,每天清晨到港口等那些捕魚回來的船,可以買到最新鮮的海鮮。
周梨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也學著拍照記錄生活。
改變隻在於原來她對自己的生活沒有希望,如今找到了些生活的樂趣。
買一束花,蒸兩隻蟹,都是值得開心留唸的事。
她也經常發朋友圈了,會收到朋友們的評論。
純純:好羨慕你啊,阿梨姐。
林青青:小俊說你寄來的蝦很好吃。
小寧:【苦澀】
程又靈:阿梨,我想吃那種長得很醜的魚。
鄒緒:你是完全不工作了嗎?
周梨通常會一一回複,然後給朋友們寄去買到的新鮮海鮮。
在時間的衝刷下,過去的悲喜會越來越淡。
一年後,北城,高鐵站。
春末的北城不冷不熱,是一年中天氣最好的時候。周梨拖著一個小行李箱出了站,還沒有找到人,就聽到程又靈的聲音。
“阿梨!”
周梨循著聲音望過去,程又靈已經朝她跑過來。她正是發育的時候,一年不見又長高了許多,儼然是一個小美女了。
鄒緒跟在後麵,看見周梨打量了她好幾眼,“你怎麼黑成這樣了?”
“也沒有,很黑吧?”周梨有些不確定,望向程又靈,程又靈笑笑,“就一點啦,你看我不是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嗎?”
“嗬。”鄒緒撇撇嘴,“剛才也不知道是誰問我‘你看那是不是阿梨啊?’”
周梨默然,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是比以前黑了些。
“哎呀,你好討厭。誰規定女孩子一定要白纔好看,阿梨黑一點也好看,看上去多健康。”
程又靈惱羞成怒,鄒緒沒有反駁她後半句。
周梨穿著一件米色風衣,戴著一頂漁夫帽,頭發比以前長了很多,燙了卷也到腰間。她比離開時瘦了些,黑了些,但完全改變了她的不是外貌,而是她的內心。
任何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來,她現在是真的快樂。
寧靜又平淡的快樂。
上了車,程又靈喋喋不休地問周梨:“阿梨你怎麼曬黑了?海邊的太陽這麼毒嗎?”
“嗯,海邊挺曬的。”周梨說可能是她跟著救助隊到處跑,也沒有擦防曬才變黑了。
周梨閒時會跟著救助隊去救海龜,下海撿垃圾,不曬黑也不大可能。可鄒緒的反應讓她覺得自己回來的時候應該多敷點美白麵膜的。
鄒緒三天後的婚禮,應該也來不及了。
鄒緒這婚結的突然,因為新娘子意外懷孕了。本來婚期是下半年,到時候肚子大了不好看隻能提前,為此鄒緒可沒少捱打。
鄒緒接到周梨送到安排好的酒店,順便把程又靈放下了,“你先休息,晚上給你接風,到時候接你。”
鄒緒結婚,巋然以前的小夥伴能回來的也都回來了,周梨是最後一個到的,大家都在等她給鄒緒辦單身夜。
就像周梨當初訂婚時辦的那場一樣。
周梨到了酒店洗了澡,和程又靈吃了點零食。趁還有點時間,拿出電腦開始工作。她大學時學的外語,現在給一家出版社翻譯童話,收入不多,但她存款很多,不用為了錢而工作。
程又靈沒有打擾她,自己在一旁玩手機。
到了晚上,鄒緒來接周梨,程又靈被趙愉接走了。趙愉看到周梨,熱情地跟她打了招呼,問她現在身體怎麼樣,周梨笑笑說都好了,去醫院複查過幾次都說沒問題了。
“那就好。”
周梨的狀態肉眼可見的好,趙愉衷心為她感到高興,除此之外,她什麼也沒提,接了程又靈就走了。
鄒緒也刻意迴避著什麼,可是周梨不太介意。
路過城市的中央,她看到大屏上滾動播著熟悉的名字,想起在微博上看過他一閃而過的影像。
他的優秀讓他的名字活在人們的仰望中。
聚會安排在母校邊一家老店,他們這群人都是一個學校出來的,算是回憶青春。一年多的時間,大家都沒怎麼變,就是她變化大了些。
“周梨,你是去非洲了嗎?”
就算對外表沒那麼在意,周梨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除了易巍然不在,一切都沒有改變。
熱熱鬨鬨吃了飯,他們溜回校園散步。周梨和一個女同學走在後麵,聊著天。
走在熟悉的路上,周梨回憶起當年在一個下了雪的清晨,也是在這條小路上,她遇到了一個掛在心中多年也不曾忘卻的人。
周梨走著,女同學不知道何時離開。
她想得入神,直到有聲音傳來才向旁邊擡頭。
“好久不見。”
他側著臉,一如當年般清雋俊朗。
她笑了一下,說:“好久不見,學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