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道修真:我摸魚飛昇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陰謀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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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府。
張老爺的臥房終日拉著厚重的錦簾,明明是正午,屋內卻要點著兩盞油燈,昏黃的光線下浮動著濃重的藥味。
張老爺斜倚在鋪著狼皮褥的榻上,原本富態的臉頰凹陷下去,嘴唇泛著青紫色,每喘一口氣都要牽動肩膀劇烈起伏,喉間時不時發出拉風箱似的呼嚕聲。
“老爺,再喝口蔘湯吧?”管家媳婦端著青瓷碗,聲音輕得像怕驚散了屋裡的空氣。
張老爺艱難地搖頭,枯瘦的手抓住榻沿,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冇用……咳咳……王半仙的藥……越喝越沉……”榻邊的兒子急得直轉圈,身上的錦袍都皺了:“爹,要不咱們去請那個新來的神醫試試?剛纔聽人說,他把李掌櫃的病一針就治得舒坦了!”
“神醫?”張老爺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王半仙說……說那是邪術……咳咳……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了……”
話冇說完就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痰裡帶著血絲,濺在雪白的帕子上觸目驚心。
管家媳婦偷偷抹淚:“這都三個月了,換了七八個方子,藥渣子堆了半間屋,老爺的身子反倒一天比一天沉。剛纔王大夫來看,還說要加鹿茸和海馬,可那藥喝下去,老爺夜裡更睡不著了,淨說胡話夢見被火烤……”
窗外的風捲著落葉拍打窗欞,屋裡的油燈忽明忽暗,映著張老爺痛苦的神色,連空氣都彷彿被病痛凍結,沉甸甸地壓得人喘不過氣。
兒子望著父親佝僂的背影,心裡又急又悔——早知道王半仙的藥冇用,當初就該硬著頭皮去請那位神醫。
……
王半仙家中。
王半仙的藥房裡瀰漫著一股焦糊味,他剛把一罐子熬壞的“龍虎散”摔在地上,陶片混著藥渣濺得到處都是。
阿三縮著脖子收拾碎片,不敢抬頭看他鐵青的臉:“師父,那道士確實有點邪門,李掌櫃剛纔在街頭逢人就誇,說腰不酸了,夜裡也能睡安穩了……”
“閉嘴!”王半仙一腳踹翻旁邊的藥碾子,銅製的碾槽在地上滾了幾圈,發出刺耳的聲響,
“不過是運氣好撞上氣滯的輕症!張老爺那是真陽虛,他若敢接手,定要出醜!”可話雖如此,他攥著鬍鬚的手卻在發抖,想起蘇言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裡就像被塞進了一團火,燒得五臟六腑都疼。
他行醫三十年,在揚州地麵上從冇受過這等氣。剛纔回藥房的路上,連挑擔子的小販都在議論“新來的神醫比王半仙厲害”,這讓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張老爺的病若真被外來道士治好了,他“王半仙”的招牌就算徹底砸了。
阿三眼珠一轉,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師父,要不……咱們讓張老爺‘好’不了?”
他從懷裡掏出個黑瓷小瓶,瓶身刻著骷髏花紋,“這是我托人從黑市弄來的‘牽機引’,無色無味,摻在湯藥裡,能讓他陽氣驟絕,表麵看就像虛不受補暴斃。到時候咱們一口咬定是旭東道人用了虎狼針法,再請府尹驗屍……”
王半仙眼睛猛地瞪大,三角眼裡閃過一絲狠戾,隨即又有些猶豫:
“這……萬一被查出來……”
“查什麼?”阿三冷笑,“張老爺本就快不行了,誰會懷疑到咱們頭上?道士是外來的,又用的是冇人見過的針法,不正好給他扣黑鍋?隻要他名聲臭了,揚州的行醫權還不是師父您的?”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藥房裡的陰影越來越濃,王半仙盯著黑瓷小瓶,心裡的憤恨與貪婪像毒藤般瘋長。
他猛地奪過瓶子塞進袖袋,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今晚就動手,讓張府的人以為是病情加重……記住,手腳乾淨點。”
阿三諂媚地笑:“師父放心,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看著王半仙陰狠的側臉,他知道,一場災禍正在悄悄向妙音坊的方向蔓延。
密談的二人,卻冇有發現,遠處黑影中似乎搖曳的有些不同尋常。
……
妙音坊。
天剛矇矇亮,就見一個狼狽的身影跌跌撞撞闖進來。
來人衣袍沾滿塵土,原本束得整齊的髮髻散了一半,臉上還有幾道樹枝劃破的血痕,
正是如假包換的旭東道人。
“言兒!原來你真的在這裡!”旭東道人扶著門框喘氣,看見蘇言的瞬間,疲憊的臉上露出喜色,隨即又垮下來,
“師祖罰我……說我擅離職守裝神弄鬼,把我從仙山打回揚州曆練來了……咳咳,這雲雷術的懲戒可真夠勁!”
蘇言連忙起身扶他坐下,遞過一杯熱茶:“師父一路辛苦了。您來得正好,這裡正有些事需要您拿主意。”
他目光掃過師父破損的衣袍,知道這是師祖的懲戒,卻冇多問,轉而將王半仙尋釁、張老爺病重的事簡略說了一遍,特意提到王半仙可能心懷不軌。
旭東道人捧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頓,眉頭緊鎖:“竟有這等事?醫者仁心,怎能因為嫉妒害人?張老爺的病若真被下毒……”
他急得直搓手,善良的性子讓他見不得這等陰私手段,“不行,咱們得想辦法提醒張府!”
“師父彆急,我已有打算。”蘇言示意白驃過來,“門外的是白驃,機靈能乾,我替您做主了,收入門做您的徒兒,這幾日多虧他周旋才穩住局麵。”
“隻是……”說到這裡,蘇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隻是如何?”旭東道人問道。
“隻是他至今還不知道,他之前見到的,是我假扮您的!”蘇言靦腆的笑道。
“這有何難,為師不說便是。說起來,我座下除了你,一直也冇什麼其他弟子,如今你替為師收了一個師弟,為師高興還來不及呢!”旭東道人拍著肚子笑了笑。
“咕嚕咕嚕……”就在二人說話間,旭東道人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對了,白驃師弟在後廚張羅飯菜呢,咱們一起去看看?”蘇言問道。
“也好。”旭東道人聞著香味,抬腳就走。
妙音坊後院的小廚房亮著昏黃的油燈,白驃繫著塊洗得發白的圍裙,正踮腳往灶台上的砂鍋裡撒薑絲。
鐵鍋“滋啦”一聲騰起白霧,混著蟹黃的鮮香漫出廚房,連廊下蜷縮的老貓都豎起耳朵,喵喵叫著蹭他的褲腿。
“去去,饞貓也得等師兄和師父用膳。”
白驃笑著踢開老貓,手裡的鍋鏟翻飛如舞,將翠綠的秧草與嫩白的河豚肉快速翻炒。
案台上擺著剛蒸好的三丁包,蓬鬆的麪皮上還冒著熱氣,旁邊的白瓷盤裡碼著切得薄如蟬翼的鹽水鵝,琥珀色的鹵汁順著鵝皮紋路緩緩流淌。
“徒弟啊,用不用搭把手?”旭東道人扒著門框探頭,鼻尖使勁嗅了嗅,“這味兒比仙山的素齋香多了!”
他剛換了身乾淨道袍,臉上的血痕已用蘇言給的藥膏抹過,氣色好了不少。
“師父您坐著歇著!”白驃頭也不回,掀開另一口砂鍋的蓋子,乳白色的魚湯立刻湧出濃鬱的香氣,
“這是拆燴鰱魚頭,得用揚州老運河的花鰱,文火燉夠兩個時辰才行。先生說您剛受了懲戒,得多補補元氣。”
他說著往湯裡撒了把翠綠的蔥花,動作麻利得像做了千百遍。
蘇言走進廚房時,正看見白驃把最後一盤翡翠燒賣端上桌。
薄如紙的麪皮裡裹著嫩綠的薺菜餡,頂端還點著一點鮮紅的火腿末,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灶台上的瓦罐裡煨著揚州炒飯,顆顆米粒裹著蛋液,混著蝦仁、雞丁、筍丁在火光下閃著油亮的光澤。
“先生快嚐嚐!”白驃獻寶似的遞過筷子,眼睛亮晶晶的,“我特意去城南老字號買的蟹黃,做了蟹黃湯包,您小心燙嘴,得先咬個小口吮湯汁。”
他自己嚥了咽口水,卻先給旭東道人盛了碗魚湯,“師父您多喝這個,鰱魚腦髓補神,對您恢複靈力有好處。”
旭東道人捧著湯碗,看著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眼睛,心裡暖烘烘的:“你這孩子,年紀輕輕怎麼懂這麼多?”
“在揚州混飯吃,彆的不行,找好吃的本事還是有的!”白驃撓撓頭笑,“以前開酒店,偷學了幾手,知道咱們蓬萊道門講究順時養生,這季節吃河豚最補陽氣,配著秧草又能去毒,先生治張老爺的病說不定用得上這道理呢!”
蘇言夾起一個湯包,輕輕咬破薄皮,鮮美的湯汁在舌尖化開,帶著江南特有的鮮甜。他看著白驃忙碌的身影,又看看師父滿足的笑容,廚房外的風聲似乎都變得溫柔起來。
油燈的光暈裡,飯菜的香氣與師徒間的笑語纏繞在一起,暫時驅散了連日來的緊張與陰霾,讓人覺得這揚州的冬夜,也並非那般寒冷。
“對了先生,”白驃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我還買了些黃橋燒餅,明早趕路給張老爺送藥時,咱們路上墊肚子。”他細心地將燒餅分成三份,分彆用油紙包好,眼裡的機靈勁兒裡,多了幾分讓人安心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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