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第一武夫 第92章 猶有知己憶心頭
賀煒目光變得陰寒無比:“查明真相,本就不是我禮部之責。本官隻需要監督考場,隻要考場安穩,其他的一概不論!”
“倘若每一個帶小抄的人,我禮部都要去查,那這場秋闈還要不要繼續下去了?”
他寸步不讓,繼續逼問:“你又如何判斷,每個人身上的小抄,到底是他自己帶的,還是彆人塞的呢?”
薑峰平靜道:“很簡單!”
他轉頭對著麾下的沈堃說了幾句,後者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後便帶著幾個手下匆匆離去。
賀煒正想繼續發問,薑峰卻搶先說道:“賀大人隻需靜候半刻鐘即可。”
賀煒當即不再出聲。
他倒要看看,薑峰到底要玩什麼把戲。
很快。
沈堃便帶人重新返回,手上還拿著幾根竹竿,還有大匹的布料。
他按照薑峰的吩咐,將四根竹竿呈四方形插在地上,又用布料將其中三麵圍起來,形成一個簡陋又足夠遮蔽人體的屏風。
緊接著。
鏗鏘一聲。
卻是薑峰拔出腰間的景刀,在屏風跟前的地麵上,驀然劃出一道長長的直線。
他轉頭對著一眾學子,緩緩說道:“在踏入這條線之前,所有人都從裡到外,好好檢查一遍,這是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將身上的小抄拿出來,可一旦跨入此線,不管你是自己帶的,還是彆人偷偷塞的,一律認定為自帶,後果自負!”
這時。
沈堃又帶著人,穿過貢院大門,在前院空地上,也同樣支起兩個屏風。
薑峰將佩刀緩緩收入刀鞘,目光平靜的看著賀煒:“任何學子跨入貢院大門,監考官一樣要從裡到外,仔仔細細的給他們檢查一遍!”
“還有,為了防止監考官檢查不嚴,每一位學子都要進行兩次檢查,若第二次查出小抄,那麼第一次查的監考官,也要擔責!”
賀煒皺緊眉頭。
以前秋闈考覈,哪裡弄得這麼複雜。
監考官在大門外設立檢查,一經發現小抄,直接轟走就是。
哪裡管得了是自己帶的還是彆人塞的。
至於是否會遺漏,讓人偷偷帶小抄進去……隻要學子有本事瞞過檢查的監考官,那也是他們的本事!
薑峰命人在貢院內外支起的屏風,看似簡單,可確實是更有效的杜絕學子攜帶小抄入院的可能。
其次,這也是給了那些攜帶小抄的學子,最後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此舉既體現了朝廷的嚴厲,也體現了朝廷的寬容。
一舉兩得!
當然,倘若有人同時買通了兩個監考官,縱是如此嚴格的檢查,也依舊無法杜絕。
隻是這樣的可能性無疑會小了許多。
但問題是……讓人帶不了小抄進去,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賀煒正想開口,以主考官的身份,暫且將此舉壓下。
卻不料,薑峰卻是搶先一步說道:“薑某此舉,可以有效杜絕小抄的出現,賀大人身為主考官,有義務維護科舉公正,想來也是不會拒絕的吧?”
賀煒皺起眉頭,冷聲說道:“不合規矩的事,本官自然不能答應。”
薑峰冷笑問道:“賀大人的意思是,規矩大於公平?”
賀煒正想反駁,可薑峰卻根本不給他機會:“維持科舉公正,不正是最大的規矩嗎?賀大人乃是朝廷棟梁,難道不希望秋闈能夠更加公正?”
賀煒一時啞口無言。
薑峰繼續步步緊逼:“賀大人身為禮部尚書,卻看不出科舉流程存在的流弊隱患,這也就罷了,畢竟賀大人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不懂武夫之能,薑某可以理解。”
“可你剛剛說的什麼?說薑某胡亂給學子定罪?”
“如何處罰方堂鏡,自然是朝廷說了算。但是薑某身為不良人副都尉,也有上奏之權。而我方纔說的是奏明陛下,而非就此判決。賀大人身為禮部尚書,難道連這點事情都搞不明白嗎?”
賀煒氣得麵色通紅,指著薑峰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身為禮部尚書,他向來從容淡定,麵不改色。
可薑峰這番言語,卻是在說他德不配位,說他屍位素餐,說他白當了這麼多年的禮部尚書。
他賀煒縱橫官場多年,何曾受過此等羞辱?
人被罵的時候,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對方罵的恰恰是事實。
縱使不是全部的事實,但隻要有一樣是真的,便會讓人無法接受。
難道他身為禮部尚書,會看不到秋闈流程中存在的缺陷嗎?
他隻是無視而已。
若是從這一點來說,他確實可以說是屍位素餐。
因此。
這位家世顯赫,年少成名,而今位高權重的禮部尚書,徹底破防了。
“你,你如此擾亂考場秩序,隨意篡改流程,本官,本官定要去陛下麵前……”
可下一刻。
賀煒臉上的表情驀然一僵!
有人用傳音的方式,傳達了陛下的口諭。
口諭不像聖旨那樣,它更趨向於日常化的口吻。
因此,陛下的口諭,意思就是……按照薑峰的意思來做。
至於為何不當眾宣讀,卻是為了照顧他這位禮部尚書,秋闈主考官的顏麵。
陛下對薑峰,是否太過於寬容了?!
賀煒眸光冷冷的看了眼薑峰,旋即冷哼一聲,轉身走進貢院。
薑峰望著賀煒的背影,也不再理會。
他扭頭看向癱坐在地上的方堂鏡,冷冷說道:“彆人或許還有機會,可你沒有了。不但未來三年沒有,以後這一生也都沒有了。”
自己帶小抄,被查出來害的隻是自己。
可偷偷往彆人身上塞小抄,事情的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
方堂鏡臉色一白,對著薑峰的方向,連連磕頭求饒:“大人,我認罪,是我讓人往呂澄的書笈裡塞小抄。求大人開恩!”
薑峰對著沈堃的方向招了招手:“先押回大牢,等秋闈結束後,交由刑部定奪。”
沈堃自然是言聽計從,直接讓手下將人拖走。
“求大人開恩!學生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開恩啊!!”
方堂鏡淒厲的求饒聲,在貢院門外不斷響徹。
方纔還在為方堂鏡打抱不平的冀州學子,此刻卻是低頭不語。
薑峰隻是往他們身上掃了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
至於其他學子,也開始按照薑峰新定的規矩,一一排隊自查,而後走入貢院,接受監考官的檢查。
此時。
薑峰徑直走到呂澄跟前。
呂澄蒼白的臉色略微有所好轉,他用感激的眼神看著薑峰,對著他深深行了一禮:“多謝薑大人,為我主持公道!”
薑峰卻沒有開口,隻是用淡漠的眼神,直直的看著他
呂澄抬起頭,先是疑惑的看著薑峰,接著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羞愧之色。
“薑,薑峰,我……對不……”
他想為自己先前的言論而道歉。
可薑峰卻忽然出聲打斷:“我記得,你與梁勝亦是好友。看在梁兄的麵子上,我不與你計較。”
他轉過身,單手按刀,自顧往前。
人生漫漫多迷茫,猶有知己憶心頭。
不管前途如何。
薑峰卻很慶幸,身前猶有一盞明燈,始終為他照亮前路。
他抬頭看著貢院上的牌匾。
若梁勝也在,該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