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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清醒世子妃,隻求權不要愛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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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京城都在說,鎮國公府的世子爺愛我入骨。

三書六禮還未走完,便一再催促,說片刻都等不了,想早日將我迎娶進門。

聘禮的紅綢,從城東排到了城西,不知羨煞了多少名門閨秀。

人人都說,我覓得了京城最好的良緣。

隻有我知道,他那麼急,是為什麼。

是因為他院裡那個最得臉的丫鬟,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若我這個奉旨成婚的正妻再不進門,他那金尊玉貴的“長子”,就要頂著“私生子”的賤名出生了。

多麼可笑的“深情”。

因是指婚,婚不能退。

母親氣得臥病在床,拉著我的手垂淚:“我的兒,這可如何是好,你這輩子……”

我反握住母親冰涼的手,打斷了她。

我看著銅鏡裡,自己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訴她,也告訴我自己:

“母親,您放心。”

“女兒是奉旨嫁入國公府,去做未來的國公夫人,去執掌中饋,去生養嫡子,去延續家族榮耀的。”

“可不是去跟一個上不得台麵的丫鬟,爭風吃醋的。”

1

大婚當日,鳳冠霞帔,流光溢彩。

我端坐在閨房的梳妝鏡前,任由喜娘為我描上最後一筆花鈿。

鏡中的我,眉眼沉靜,看不出半分喜悅,亦無半分怨懟。

貼身侍女青枝,眼中含著淚光,小聲為我抱不平:“小姐,那鎮國公府欺人太甚!”

我抬眼,從鏡中看了她一眼。

“青枝,慎言。”

我的聲音很輕,卻讓青枝瞬間白了臉,噤若寒蟬。

她知道我的脾氣,我從不做無謂的情緒宣泄。

情緒,是弱者才會揮霍的東西。

於我而言,它是工具,是武器,但絕不是主宰。

吉時已到,喜樂喧天。

我由兄長背上花轎,轎簾落下的那一刻,隔絕了孃家人的擔憂與不捨。

也隔絕了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相府嫡女沈清姝。

從今日起,我隻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妃。

我的夫君,李玄辰,此刻正騎著高頭大馬,在轎前接受著眾人的祝福。

想必,他心中正盤算著,如何讓我這個正妻,安安分分地接納他那位已有身孕的心上人。

他以為他算無遺策。

他以為奉旨成婚的我,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他以為他用一場盛大的婚禮,就能堵住悠悠眾口,給我無上的體麵。

可他不知道,體麵這種東西,從來不是彆人給的。

是我自己,一步一步掙來的。

花轎穿過半個京城,最終在鎮國公府門前停下。

跨火盆,過馬鞍,拜天地。

繁瑣的禮節,我走得一絲不苟,無可挑剔。

國公爺李淵麵容嚴肅,眼神中帶著審視。

國公夫人林氏則溫和許多,隻是那溫和裡,藏著幾分對未來府內安寧的憂慮。

我明白她的憂慮。

一個強勢的孃家,一個奉旨成婚的兒媳,一個未婚先孕的丫鬟。

這三者湊在一起,足以攪得任何高門大戶天翻地覆。

而我的夫君李玄辰,在與我對拜時,眼神躲閃,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

那笑意裡,有愧疚,有心虛,更有急不可耐。

他在急什麼?

自然是急著去安撫他那懷著“長子”的嬌弱外室。

我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心中平靜如水。

彆急。

今晚,我會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做規矩。

2

紅燭高燒,滿室喜慶。

合巹酒喝過,我端坐床沿,靜候著李玄辰接下來的動作。

他果然坐立難安,頻頻看向門外。

終於,他清了清嗓子,帶著一絲商量的語氣開口。

“清姝,你……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柳鶯她……她身子不適,我有些不放心,得過去看看。”

柳鶯,就是那個丫鬟的名字。

他甚至沒有用“我院裡的一個丫鬟”這種說辭,而是直呼其名。

可見,在他心裡,那個丫鬟的分量。

我沒有動怒,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我隻是慢條斯理地取下頭上的鳳冠,放在一旁的托盤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世子。”

我終於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他停下起身的動作。

“今日,是臣婦與世子大婚之日。”

“是陛下親賜的婚典。”

他眉頭微蹙:“我知道,可柳鶯她……”

我打斷他,語氣依然平靜:“新婚之夜,身為丈夫,宿於妾室房中,於祖宗禮法不合。”

他被我噎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我隻是去看看,稍後便回。”

“世子覺得,”我緩緩抬起頭,目光直視著他,“您今夜踏出這新房的門,明日,宮裡會如何看待國公府?禦史的摺子,又會如何寫我們沈、李兩家?”

“是寫鎮國公府家風不嚴,怠慢聖恩?”

“還是寫我沈家嫡女無狀,善妒無能,連新婚之夜都留不住自己的夫君?”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精準的刻刀,刻在他最在意的“臉麵”二字上。

李玄辰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

他想發作,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因為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占著一個“理”字,一個“規矩”。

他可以不顧及我的感受,但他不能不顧及皇帝的臉麵,不能不顧及鎮國公府的聲譽。

“你……”他氣結,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站起身,親自為他寬去外袍。

“世子累了一天,還是早些安寢吧。”

我的動作輕柔,語氣溫婉,彷彿剛才那個言辭鋒利的人不是我。

“至於柳鶯姑娘,”我頓了頓,補充道,“既然身子不適,明日一早,我自會請太醫過去為她診脈,並派兩個得力的嬤嬤去好生照料,絕不會怠慢了她這位……國公府的功臣。”

我特意在“功臣”二字上,加了微不可察的重音。

李玄辰的身體僵住了。

他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

我承認她的“功勞”,前提是,她必須安分守己,認清自己的身份。

而他,也必須遵守他作為“世子”的規矩。

那一夜,他終究是留下了。

他睡在了外間的軟榻上,一夜無眠。

我則在喜床上安然入睡,一夜好夢。

3

第二日一早,我早早起身,親自伺候李玄辰更衣。

他臉色依舊不好,對我愛搭不理。

我毫不在意。

男人廉價的愛,從來不是我的目標。

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權力。

按照規矩,新婦過門第二天,要去給公婆敬茶。

我與李玄辰並肩走進正堂時,國公李淵和國公夫人林氏早已端坐主位。

我奉上香茶,言行舉止挑不出一絲錯處。

“父親,母親,請用茶。”

國公爺淡淡“嗯”了一聲,接了過去。

國公夫人林氏則拉住我的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細細打量著我。

“好孩子,快起來吧。”

她遞給我一個成色極好的玉鐲,算是見麵禮。

我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果然,林氏輕咳一聲,狀似不經意地提起:“辰兒,聽說你院裡的柳鶯……身子不爽利?”

李玄辰立刻緊張起來,搶著回答:“是,母親,她有了身孕,昨夜有些胎氣不穩。”

他這是在向我施壓,也是在向他母親告狀。

國公爺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林氏的笑容也淡了幾分。

我趕在他們發作之前,主動上前一步,微微屈膝,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賢惠與大度。

“回母親的話,此事兒媳已經知曉。”

“昨夜世子已同兒媳說起,兒媳想著,柳鶯姑娘身懷我鎮國公府的第一個子嗣,乃是天大的喜事,萬萬不可怠慢。”

我的話,讓堂上三人都愣住了。

李玄辰更是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我,彷彿不認識我一般。

我繼續說道:“兒媳愚見,不如將柳鶯姑娘提為姨娘,再從我院裡撥兩個經驗豐富的嬤嬤,並我陪嫁的一些補品藥材,一並送過去,好生為她安胎。”

“如此,既全了國公府的體麵,也讓柳鶯姑娘能安心養胎,為世子誕下健康的子嗣。不知父親母親,意下如何?”

我這一番話,滴水不漏。

第一,主動承認柳鶯的地位,彰顯我作為正妻的大度,堵死了李玄辰說我“善妒”的路。

第二,將她置於我的掌控之下,人是我派的,補品是我給的,她的一切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第三,將最終決定權交給公婆,凸顯了對他們的尊重。

國公爺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看我的眼神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讚許。

林氏更是拉著我的手,連連點頭:“好,好孩子,真是個懂事的。就依你所言。”

她看向李玄辰,語氣已帶上幾分敲打:“辰兒,你娶了清姝,是你的福氣。日後,要好生待她。”

李玄辰張了張嘴,最終隻能不甘地應了聲“是”。

我垂下眼簾,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光。

這第二步棋,走得也很穩。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樹立自己“賢良大度”的形象。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沈清姝,不是來跟一個丫鬟爭寵的。

我是來當這個家的。

4

敬茶之後,我便雷厲風行地開始了自己的佈置。

我親自挑選了兩位姓錢和姓孫的嬤嬤。

這兩位,都是我母親陪嫁過來的老人,手段乾淨利落,最是忠心。

我又從庫房裡,挑了上好的人參、燕窩,滿滿當當地裝了幾大盒,親自帶著人,往李玄辰的院子——清風苑走去。

還未進院門,就聽到裡麵傳來一陣女子的嬌笑。

我腳步未停,徑直走了進去。

院中,李玄辰正扶著一個身形纖弱、麵容清秀的女子在散步。

那女子小腹微隆,正是柳鶯。

見到我,柳鶯的臉色瞬間一白,連忙要屈膝行禮,卻被李玄辰一把扶住。

“你身子重,不必行這些虛禮。”他柔聲說道,隨即才抬眼看我,語氣生硬,“你來做什麼?”

我彷彿沒看到他們之間的柔情蜜意,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奉母親之命,特來探望柳妹妹。”

我將“妹妹”二字咬得極輕,卻足以讓柳鶯的身體一顫。

“妹妹身懷我夫君的骨肉,便是這國公府的大功臣。往後,咱們就是一家姐妹了,妹妹不必如此見外。”

我拉過她的手,親熱地拍了拍,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這可是我們國公府的長孫,金貴得很。妹妹萬萬要保重身體。”

柳鶯被我這番操作弄得不知所措,隻能呐呐地應著。

李玄辰的臉色也緩和了些。或許在他看來,我是真的想通了,接受了。

我隨即對身後的錢嬤嬤和孫嬤嬤道:“這兩位是府裡的老人,最擅長照顧孕婦。以後,就由她們貼身伺候柳妹妹的飲食起居。”

我又指著下人抬進來的補品。

“這些是給妹妹安胎用的,每日如何服用,兩位嬤嬤都會安排妥當。妹妹隻需安心靜養,彆的什麼都不用操心。”

柳鶯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

她不傻,她知道,這是監視。

李玄辰也皺起了眉:“不過是些日常起居,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我微微一笑,看向他,眼神卻不容置喙。

“世子,這可不是小事。這肚子裡的是國公府的血脈,是未來的庶長子,關乎我李家的顏麵和傳承。若有半分差池,你我如何向父親母親交代?”

我又搬出了“規矩”和“家族”。

李玄辰再次啞口無言。

我轉向柳鶯,語氣愈發溫柔:“妹妹,你以前是丫鬟,不懂高門大戶裡懷胎的規矩。這孕期忌口的東西多,不能隨意走動,更不能勞心費神。以後,你就在這院裡好好待著,每日三餐,自有嬤嬤為你安排。若想散心,也需嬤嬤陪同,萬不能出了這清風苑,免得衝撞了什麼,動了胎氣。”

名為安胎,實為囚禁。

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但你的一舉一動,吃的每一口飯,喝的每一口水,都將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休想再用肚子裡的這塊肉,去興風作浪。

柳鶯的臉徹底白了,她求助地看向李玄辰。

然而,李玄辰在我的“大局”和“規矩”麵前,根本無力反駁。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人,接管了整個清風苑。

我滿意地離開了。

柳鶯,你以為母憑子貴,就能一步登天嗎?

太天真了。

你走的每一步,都必須在我為你畫好的格子裡。

我會把你捧得高高的,讓你成為眾矢之的,然後再讓你親眼看著自己,是如何摔得粉身碎骨。

5

處理完柳鶯的事,我便將精力放在了更重要的地方——府內中饋。

國公夫人林氏身子不算硬朗,掌管著偌大的國公府,早已有些力不從心。

我每日晨昏定省,從不間斷,除了噓寒問暖,還會旁敲側擊地聊一些府中庶務。

林氏是個聰明人,幾次試探下來,便知我並非對管家一竅不通的閨閣女子。

一日,她正對著賬本發愁,我適時地遞上一杯安神茶。

“母親可是為賬目上的事煩心?”

林氏歎了口氣:“是啊。南邊的莊子送來的賬目,總覺得有些對不上,可查了幾遍,又看不出問題。”

我柔聲道:“母親若信得過兒媳,可否讓兒媳看上一看?或許,兒媳能為您分分憂。”

林氏看了我一眼,猶豫片刻,還是將賬本遞給了我。

“也好,你看看吧。”

我接過賬本,並未急於翻看,而是先問道:“母親,往年這個莊子的出息,大概是多少?”

林氏報了一個數。

我又問了今年莊子上的天氣、收成等情況。

一一問清後,我才開始翻閱賬本。

我的外祖家是江南钜富,我自小便跟著母親學習打理庶務,對數字和賬目極為敏感。

這本賬,做得極為“乾淨”,乍一看,天衣無縫。

但我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母親,您看這裡。”我指著其中一頁,“各項支出,比如農具采買、佃戶工錢,都比往年高了三成。但今年風調雨順,並無災禍,物價平穩,這些支出為何會憑空高出這麼多?”

林氏一愣,她之前隻核對總賬,並未細究這些分項。

我繼續說道:“還有這裡,糧食入庫的數量,與莊頭報上來的收成數量,差了近百石。賬目上記為‘途耗’,可從莊子到京城,路途損耗通常不過一成,這裡卻記了兩成有餘。這其中,恐怕是有人動了手腳。”

我條理清晰,分析得頭頭是道。

林氏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她當家多年,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這是莊頭在欺上瞞下,中飽私囊。

“這個刁奴!”她氣得拍了下桌子。

我連忙為她撫背順氣:“母親息怒。此事不難解決,隻需派個得力的人過去敲打一番,再換個賬房先生,日後賬目分項記錄,每月一報,便能杜絕此類事情。”

我提出瞭解決方案,而非僅僅指出問題。

林氏看著我,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驚喜與欣賞。

“清姝,我竟不知,你還這般精通庶務。”

我謙遜地笑了笑:“不過是跟著母親學了些皮毛,讓您見笑了。”

經此一事,林氏對我愈發信任和倚重。

她開始有意識地,將一些不太重要的府內事務交給我打理。

從采買到節禮,從人事調動到各院用度。

我處理得井井有條,甚至比她做得還好。

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是人精,很快就看明白了風向。

他們知道,這位新來的世子妃,不僅地位尊貴,更是個有手段、有能力的。

我一步步地,將自己的勢力滲透到國公府的各個角落。

而李玄辰,對此一無所知。

他依舊沉浸在他那點風花雪月裡,每日去清風苑探望他被“精心照料”的柳鶯,對我這個正妻,愈發視而不見。

我樂得清閒。

他在前院演著他的深情戲碼。

我在後院,織著我的權力大網。

我們都在朝著自己的目標,穩步前進。

6

秋去冬來,柳鶯的肚子一日大過一日。

清風苑被我的人看得如鐵桶一般,她除了安心養胎,什麼也做不了。

期間,她也曾試圖向李玄辰哭訴,說嬤嬤管得太嚴,吃食太素,行動不自由。

李玄辰也來找過我。

我隻用一句話就堵了回去。

“世子,太醫說了,孕婦飲食需清淡,多靜養,方利於胎兒。難道為了滿足柳妹妹的一己口腹之慾,便不顧及腹中孩兒的康健了嗎?”

他再次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他發現,我的所有行為,都披著一件“為了孩子好”的、無懈可擊的外衣。

他根本無法與我抗衡。

終於,在一個寒冷的冬夜,清風苑傳來了訊息。

柳鶯要生了。

李玄辰第一時間衝了過去,守在產房外,急得團團轉。

我沒有去。

我隻是坐在我溫暖的院子裡,慢悠悠地喝著茶,等著最終的結果。

青枝在一旁小聲嘀咕:“小姐,您真的一點都不急嗎?萬一……萬一生下來是個哥兒……”

我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

“生下哥兒,纔好。”

青枝愣住了。

我笑了笑,沒有解釋。

我的棋局,就等著這顆最重要的棋子,落盤呢。

折騰了一夜,天矇矇亮時,訊息傳來。

是個男孩。

李玄辰欣喜若狂,當場給孩子取名“文瑾”,意為美玉。

整個國公府都沉浸在添丁的喜悅中。

李玄辰抱著他盼望已久的“長子”,第一次覺得,他在這場與我的博弈中,扳回了一城。

他以為,母憑子貴,有了兒子,柳鶯的地位便穩了。

他太天真了。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我沒有去清風苑看望“功臣”和“庶長子”。

我直接去了國公和國公夫人的正院。

我到時,他們也剛得到訊息,正高興著。

見到我,林氏臉上的笑容略微收斂,帶上了一絲安撫。

“清姝,你……也彆多想。你還年輕,以後……”

我屈膝行禮,打斷了她的話,臉上帶著真誠的喜悅。

“父親,母親,兒媳是來向二老道喜的。文瑾的降生,是我國公府天大的喜事!”

我的態度,讓他們再次感到了意外。

我接著說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凝重。

“隻是,兒媳有一事,思慮再三,不知當講不當講。”

國公爺李淵沉聲道:“但說無妨。”

我深吸一口氣,眼眶微微泛紅,聲音裡充滿了對家族未來的“深思熟慮”。

“文瑾雖是庶出,卻也是我鎮國公府的長子。他的教養,關乎我李家的門楣與聲望。”

“柳妹妹……畢竟出身低微,眼界有限。若由她來教養文瑾,兒媳擔心,將來會養歪了孩子,墮了我們國公府的名聲。”

我停頓了一下,觀察著他們的神色。

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我說的,正是他們這種世家大族最在意的問題——繼承人的教養。

我趁熱打鐵,丟擲了我的最終目的。

“所以,兒媳懇請父親母親做主!”

我“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聲淚俱下。

“為文瑾的前程計,為我李家的百年聲譽計,理應將文瑾抱離生母,由我這嫡母親自教養!”

“兒媳發誓,定將文瑾視若己出,悉心教導,讓他成為一個知禮節、明事理、能為家族分憂的棟梁之才!”

我的話,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站在“家族利益”的製高點上。

這是一個無法拒絕的陽謀。

國公爺李淵,這位真正的一家之主,沉默了許久。

他銳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彷彿要將我看穿。

最終,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

“庶長子養於嫡母膝下,方合規矩,也最穩妥。”

“此事,就這麼定了。”

我叩首謝恩,將頭埋在冰冷的地麵上。

嘴角,卻勾起一抹無聲的、勝利的微笑。

李玄辰,柳鶯。

你們最珍貴的“王牌”,現在,是我的了。

7

我帶著國公爺的命令,和兩位身強力壯的嬤嬤,再次走向清風苑。

這一次,院子裡的氣氛,是喜悅的,也是脆弱的。

柳鶯剛生產完,正虛弱地躺在床上,一臉幸福地看著繈褓中的嬰兒。

李玄辰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柔聲安慰。

好一幅郎情妾意,母慈子孝的畫麵。

可惜,馬上就要被我親手撕碎了。

我的出現,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房內所有的溫情。

“世子妃。”柳鶯掙紮著要起身。

“躺著吧,柳姨娘。”我淡淡地開口,第一次用“姨娘”來稱呼她。

這個稱呼,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宣判她的身份。

你,隻是個妾。

李玄辰站起身,擋在我麵前,一臉警惕:“你又來做什麼?”

“我來接文瑾。”

我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奉父親之命,庶長子李文瑾,從今日起,交由我這個嫡母親自撫養。”

李玄辰的瞳孔猛地一縮:“你說什麼?這不可能!父親怎麼會下這樣的命令!”

“世子若不信,大可親自去問父親。”我側身,示意身後的嬤嬤上前,“嬤嬤,動手吧。”

“不!”床上的柳鶯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她不顧產後虛弱的身體,死死抱住孩子,“你們不能搶走我的兒子!他是我的命根子!”

李玄辰也怒不可遏,一把推開上前的嬤嬤:“誰敢動我的兒子!”

場麵一度陷入僵持。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

“世子,你這是要違抗父命嗎?”

“柳姨娘,你口口聲聲說孩子是你的命根子。那你可曾為他的前程想過?”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冰冷的質問。

“跟著你這個上不得台麵的生母,他將來能有什麼出息?是學你丫鬟的媚上之術,還是學你未婚先孕的不知廉恥?”

“你!”柳鶯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厥過去。

“沈清姝!你不要太過分!”李玄辰雙目赤紅。

“我過分?”我冷笑一聲,“我是在為他好!由我教養,他纔是國公府正經的庶長子,將來才能讀書、習武,有一個體麵的前程!跟著你,他永遠都隻是一個丫鬟生的賤種,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我的話,字字誅心。

殘忍,卻也是這個時代最真實的寫照。

李玄辰被我的話震住了。

他可以為了愛情不管不顧,但他不能不為自己兒子的未來考慮。

我說的,是對的。

由我這個相府嫡女、當朝世子妃養大的兒子,和由一個丫鬟養大的兒子,未來的路,是雲泥之彆。

他動搖了。

我看著他,放緩了語氣。

“世子,你放心。我說了,會將文瑾視若己出。柳姨娘,每月也可探望一次。”

我給了一個台階。

也是一個警告。

你們,隻有探望的資格。

最終,李玄辰頹然地鬆開了手。

他看著柳鶯,眼中滿是痛苦和掙紮。

柳鶯絕望地哭喊著,眼睜睜地看著孫嬤嬤從她懷中,小心翼翼地抱走了她的兒子。

那孩子,從出生起,便註定了要成為我手中的棋子。

我接過繈褓,看了一眼裡麵那個小小的、皺巴巴的嬰孩。

他睡得很熟,對外界的這場風波一無所知。

我沒有再看那對失魂落魄的男女一眼,轉身,抱著我的“戰利品”,走出了清風苑。

從今往後,柳鶯母憑子貴的夢,碎了。

而我,手裡握住了國公府的未來。

8

抱回了李文瑾,我將他安置在我院裡的東廂房,請了最好的乳母和丫鬟照料。

我對外的姿態,是真正的“視若己出”。

每日,我都會親自過去看上兩三次,過問他的飲食起居,噓寒問暖。

這份姿態,做給了國公和國公夫人看,也做給了全府的下人看。

我的賢良大度,再次贏得了交口稱讚。

林氏來看過幾次,見我安排得妥妥當當,對李文瑾也並無半點苛待,便徹底放下了心。

她對我的信任,也達到了頂峰。

一個月後,在她又一次為府中庶務操勞而病倒時,我跪在她的床前,主動請纓。

“母親,您身體要緊。府中雜事,不如就全權交給兒媳打理吧。待您身子好轉,兒媳再將管家之權奉還。”

這一次,林氏沒有絲毫猶豫。

她讓貼身嬤嬤取來了象征著主母權力的一串鑰匙、賬本和對牌。

“好孩子,這些……就都交給你了。”

她握著我的手,語重心長。

“這個家,以後就要靠你了。”

我鄭重地接過那些沉甸甸的器物。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纔算真正在鎮國公府,站穩了腳跟。

我成了這座府邸,事實上的女主人。

執掌中饋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頓人事。

我以“體恤老人”為名,讓幾位倚老賣老、陽奉陰違的老管事,都去管了些清閒的差事,體麵地“榮養”起來。

然後,我提拔了幾個有能力、肯做事,但之前一直被打壓的年輕人。

我又重新修訂了府內采買、用度、月例發放的規章,堵住了所有可以中飽私囊的漏洞。

一開始,自然有人不服。

李玄辰院裡的一個管事,仗著是世子的心腹,采買時依舊虛報賬目。

我沒有聲張,直接叫來了府內所有管事。

當著所有人的麵,我將他做的假賬,一筆一筆地唸了出來,證據確鑿,讓他無從抵賴。

“按府規,中飽私囊者,杖責五十,發賣出府。”

我的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感情。

那管事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還搬出了李玄辰。

“世子妃饒命!奴纔是世子爺的人啊!”

我冷笑。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既是我國公府的奴才,便要守我國公府的規矩。”

“來人,拖下去,行刑!”

我的強硬和決絕,震懾了所有人。

那日之後,再也無人敢在我麵前耍花樣。

整個國公府的風氣,為之一清。

我用極短的時間,就將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開支用度,比林氏掌家時,每月還能節餘下近五分之一。

國公李淵,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他雖不管後宅之事,但府內的變化,他一清二楚。

一次家宴上,他竟破天荒地,當眾誇讚了我一句。

“清姝持家有道,國公府有你,是幸事。”

這一句話,比什麼都重要。

它代表了這座府邸最高掌權者的認可。

我的地位,已然固若金湯。

9

我大權在握,李玄辰的日子,便開始不好過了。

他作為世子,每月自有一份不菲的月例。

但此人花錢素來大手大腳,時常入不敷出。

以往,他缺錢了,便直接去賬房支取。

現在,賬房的對牌在我這裡。

他想要額外用錢,必須經過我的同意。

第一次,他派小廝來我這裡支取五百兩銀子,說是要添置幾件古玩。

我直接駁了回去。

“回稟世子,府中用度,皆有定例。古玩乃是玩物,非必需之品,不可從公中支取。世子若實在喜歡,還請等下月月例。”

小廝灰溜溜地回去了。

李玄辰氣衝衝地來找我理論。

“沈清姝,你什麼意思?我花自己家的錢,還要你批準不成?”

我正帶著李文瑾,教他認一些簡單的字卡。

我頭也未抬,淡淡地說道:“世子說錯了。這不是你‘自己家’的錢,是‘國公府’的錢。我如今執掌中饋,便要對府裡的每一筆開銷負責。”

“開源節流,勤儉持家,是父親對我的囑托。”

我又一次,搬出了國公爺這座大山。

李玄辰氣得說不出話,可他知道,我說的句句在理。

他若去父親那裡告狀,隻會被斥責“不知節儉,不識大體”。

自那以後,他便學乖了。

不再來我這裡自取其辱。

但他手頭拮據,連帶著給柳鶯的賞賜都少了很多。

柳鶯失了兒子,又沒了往日的風光,在清風苑裡日漸憔悴,怨氣衝天。

兩人時常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

曾經的風花雪月,終究被柴米油鹽磨得一乾二淨。

這便是我要的效果。

我不屑於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去爭風吃醋。

我要做的,是釜底抽薪。

斷了他的錢,斷了她的念想。

讓他們那點可笑的愛情,在現實麵前,不堪一擊。

漸漸地,府裡的下人們也都看明白了。

世子爺,已經被世子妃架空了。

在這個家裡,世子妃的話,比世子爺的話,管用得多。

他們開始隻知有我,不知有李玄辰。

無論大小事務,都來回稟我。

李玄辰徹底成了一個有名無實的空殼世子。

他或許也感覺到了這種變化,整個人變得愈發沉默和煩躁。

他看我的眼神,也從最初的厭惡、不屑,變得複雜起來。

有憤怒,有無奈,甚至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畏懼。

他大概從未想過,一個被他視為棋子和擺設的女人,竟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他牢牢地掌控在股掌之間。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這場權力的遊戲,從他決定算計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輸了。

10

李文瑾一歲時,已經會含含糊糊地叫“母親”。

他叫的,是我。

他很依賴我,甚至比依賴乳母更甚。

因為我雖然對他要求嚴格,卻也給了他這個庶長子身份下,最體麵的生活和最多的關懷。

我親自為他挑選啟蒙的老師,規劃他未來的道路。

在我這裡,他得到的,是柳鶯永遠給不了他的眼界與格局。

而柳鶯每月一次的探視,漸漸成了李文瑾的負擔。

柳鶯隻會抱著他哭哭啼啼,訴說自己的思念與不幸。

李玄辰則總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欲言又止。

小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

他能感受到,哪裡的懷抱更溫暖,哪裡的未來更光明。

他與他的生身父母,已然離心。

這也是我計劃中的一環。

我要將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忠於嫡母和未來嫡弟的輔助者。

他的存在,是為了鞏固我兒子的地位,而不是成為威脅。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隻差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張牌。

我自己的孩子。

一個嫡子。

這纔是能讓我地位永不動搖的,真正的王牌。

於是,在某個李玄辰因為應酬而多喝了幾杯的夜晚。

我屏退了所有下人,親自為他熬了醒酒湯。

他看著我,眼神迷離。

“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終於問出了這個盤桓已久的問題。

我將醒酒湯遞到他唇邊,微微一笑。

“世子,我們是夫妻。”

“夫妻之間,總該做些夫妻該做的事。”

那一夜,是我嫁入國公府一年多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與他有了夫妻之實。

沒有感情,沒有繾綣。

隻是一場精準的、以延續血脈為目的的交易。

我需要一個兒子。

而他,是唯一能給我這個兒子的人。

他隻是一個工具。

僅此而已。

一個月後,太醫來請脈,證實了我的喜訊。

我有孕了。

訊息傳出,整個國公府都沸騰了。

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喜不自勝,對我更是寶貝得無以複加。

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流水似的往我院裡送。

李玄辰站在我房門口,久久未動。

他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複雜。

有喜悅,有釋然,也有一絲茫然和失落。

或許,他終於明白。

從始至終,我想要的,就不是他的心。

我步步為營,機關算儘。

為的,隻是這腹中的一塊肉。

這塊,能奠定我一生勝局的,真正的王牌。

11

我的孕期,過得安穩而舒心。

國公夫人將我當成了眼珠子一樣護著,生怕我出半點差池。

李玄辰也一改往日的冷漠,時常過來探望,噓寒問暖。

他似乎想修複我們之間早已名存實亡的關係。

他會給我帶一些小玩意兒,會笨拙地講一些笑話。

我一概應著,禮貌而疏離。

他看不透我,也走不進我的心。

他不知道,我的心,早在被指婚的那一刻,就築起了高牆。

牆內,是我的棋局,我的天下。

牆外,纔是他。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又是一個冬日,我為鎮國公府,誕下了真正的嫡長孫。

是個男孩,重八斤,哭聲洪亮,比李文瑾出生時,康健得多。

國公爺親自為他取名,李文昭。

昭,彰也,明也。

寄托了整個家族最殷切的希望。

李文昭的降生,像一顆定海神針,徹底穩固了我的地位。

也讓府內微妙的平衡,被徹底打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金尊玉貴的嫡子身上。

李文瑾,那個曾經備受矚目的“庶長子”,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儘管我對他還是一如往昔,但府裡那些見風使舵的下人們,已經開始怠慢他。

這就是現實。

嫡庶之彆,猶如天塹。

柳鶯在清風苑聽到訊息後,大病了一場。

她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她以為她為世子生下了第一個兒子,便能有所依靠。

可她忘了,在世家大族裡,“第一個”,永遠比不上“第一個嫡出”的。

她的兒子,從我兒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隻能是臣,是輔。

而我的兒子,纔是君,是主。

李文昭的百日宴,辦得盛大無比。

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來道賀。

我抱著我的兒子,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和豔羨。

我看到李玄辰,正抱著李文昭,笑得一臉滿足。

他看向我,眼神裡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和……愛意。

我覺得有些可笑。

他愛的是我嗎?

不。

他愛的是這個為他生下嫡子,為他穩固了家族地位,為他贏得滿堂喝彩的“完美世子妃”。

他愛的是我的價值,而不是我的人。

可惜,我已經不需要了。

他的愛,對我而言,早已是無用之物。

我轉過頭,看著懷中粉雕玉琢的兒子。

這,纔是我的一切。

我的榮耀,我的權力,我的未來。

這場戲,演到這裡,該落幕了。

12

嫡子在手,天下我有。

柳鶯,這顆廢棋,也該被清理出局了。

我不需要用什麼陰險的手段。

我甚至不需要親自出手。

李文昭滿周歲後,我“偶然”發現,柳鶯不顧府規,偷偷買通了李文瑾院裡的一個小丫鬟,想私下見兒子。

這本是人之常情。

但在我這裡,這就是她最大的錯處。

“不守規矩,私相授受,意圖不明。”

我將此事,捅到了國公夫人麵前。

我沒有添油加醋,隻是陳述事實。

但正因為是事實,才更顯得柳鶯“不安分”。

“母親,柳姨娘思子心切,兒媳可以理解。但她此舉,壞了府裡的規矩,也容易帶壞了文瑾。文瑾如今正是學規矩的年紀,若讓他知道,生母是這樣一個不守規矩之人,對他將來,恐有不好的影響。”

林氏本就對柳鶯心存芥蒂,聽我這麼一說,更是厭煩。

“這個柳鶯,實在是不安分!”

我適時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為難”和“仁慈”。

“或許,是這府裡的是非,讓她亂了心神。兒媳想著,不如將她送到京郊的莊子上,讓她靜養幾年吧。”

“那裡山清水秀,沒有人打擾,對她的身子也好。也算是全了她為國公府生下子嗣的這份功勞。”

我的提議,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充滿了“人情味”。

既解決了柳鶯這個“麻煩”,又保全了國公府的“仁義”之名。

林氏自然沒有不允的道理。

這件事,甚至都沒有驚動國公爺,就這麼定了下來。

當我把這個決定告訴李玄辰時,他沉默了。

他沒有憤怒,沒有反對。

他隻是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最終,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你……安排吧。”

他知道,他反抗不了。

整個國公府,早已是我的一言堂。

他的枕邊人,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他庇護的柔弱女子,而是一個他無法企及的,真正的權謀家。

柳鶯被送走的那天,是個晴天。

她沒有哭鬨,隻是麵如死灰。

她或許到最後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輸在了哪裡。

她輸在,她的眼界裡隻有情愛和兒子。

而我的眼界裡,是整個鎮國公府的權力版圖。

從一開始,我們就不在一個層麵上。

她用陰謀,而我,用的是陽謀。

是格局的碾壓。

13

柳鶯離開後,國公府徹底清靜了。

李玄辰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流連花叢,開始認真地處理一些公務,甚至會主動向國公爺請教。

他似乎,想要做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他也愈發頻繁地來我的院子。

不再是為了公務,而是單純地……想和我待在一起。

他會陪我一起看文昭蹣跚學步,會和我討論文瑾的課業。

他會笨拙地給我挑一支珠釵,會記得我愛喝的茶。

他試圖扮演一個“好丈夫”。

一個深情的、迴心轉意的丈夫。

我冷眼旁觀,心中毫無波瀾。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更何況,這份深情,摻雜了多少對權力的敬畏和對現實的妥協?

一日,他屏退左右,鄭重地對我說。

“清姝,過去……是我不好。”

“是我被豬油蒙了心,辜負了你。”

“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讓我們,像尋常夫妻那樣,好好過日子。”

他的眼神裡,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懇切。

若是尋常女子,或許會心軟,會感動。

但我不是。

我看著他,輕輕地笑了。

那笑意,未達眼底。

“世子,您在說什麼?”

我的語氣,平靜而疏離,彷彿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

“我們現在,不就過得很好嗎?”

“我是您的世子妃,為您生兒育女,為您打理後宅。您是國公府的世子,是文昭和文瑾的父親。”

“我們各司其職,相敬如賓。這,不就是京城裡,最體麵的夫妻嗎?”

我的話,讓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他明白了。

我根本不在乎他愛不愛我。

我甚至,不需要他的愛。

“可我們是夫妻……”他喃喃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到窗邊。

窗外,是海棠花開得正盛。

我沒有回頭,隻是留下了一句,為我們這場荒唐的婚姻,畫上句號的話。

“世子,請自重。”

“談感情,您不配。”

從你決定讓我成為你算計中的一環時,你,就永遠失去了談論感情的資格。

14

數年後,老國公爺年邁,正式將爵位傳給了李玄辰。

李玄辰成了新一任的鎮國公。

而我,順理成章地,成了鎮國公夫人。

冊封那日,我穿著厚重的翟衣,接受著百官家眷的朝賀。

我的身邊,站著已經長成翩翩少年的嫡子李文昭,和恭敬地侍立在側的庶子李文瑾。

李文昭被我教養得聰慧果決,頗有乃父之風,甚至青出於藍。

李文瑾則沉穩內斂,學業出眾,對我這個嫡母恭順有加,對弟弟更是愛護備至,是我兒未來最得力的臂助。

滿堂賓客,都在稱讚我治家有方,教子有道。

而我的丈夫,新任的鎮國公李玄辰,隻是站在我身旁,一個沉默的背景板。

府內府外,所有人都知道。

這座鎮國公府,真正當家做主的,是我沈清姝。

他的所有命令,若無我的同意,出不了國公府的大門。

他所有的人事任免,若無我的點頭,便無法施行。

他被我架空成了一個體麵的符號。

而我,纔是這座權力的金字塔尖,那個真正發號施令的人。

夜深人靜,我褪去一身華服,坐在鏡前。

鏡中的我,容顏依舊,隻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歲月沉澱下的威嚴與從容。

李玄辰走進來,默默地為我卸下發簪。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討好。

“清姝,你累了麼。”

我看著鏡中的他,鬢角已有了幾絲白發。

他這一生,似乎都活在了我的算計和掌控之下。

他或許後悔過。

但世間事,從來沒有後悔藥。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

“國公爺也早些歇息吧。”

我依舊稱呼他“國公爺”,而不是“夫君”。

我們之間,永遠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知道,這是他應得的。

我站起身,走向窗邊,推開窗戶。

窗外,是朗朗明月,和我親手打下的,這一片安寧又穩固的天下。

滿京城的人,依舊在流傳著鎮國公夫妻相敬如賓的佳話。

他們說,我沈清姝,是京城最大度、最賢惠、也最幸福的女人。

他們說對了前半句。

我的確大度,也的確賢惠。

但這與幸福無關。

我隻是,一個贏家。

我不需要愛情,我贏得了比愛情更可靠的東西。

權力,地位,和一個完全由我掌控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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