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問不歸 001
1
京圈人儘皆知,蘇梔晚是靠威逼利誘、死纏爛打,才嫁給了京北首富江斂聿。
隻因三年前,江斂聿的侄女江梳梳腎臟衰竭,蘇梔晚是擁有唯一匹配的腎源。
而她捐出腎臟的唯一條件——就是嫁入豪門!
為此,她背上了“撈女”“物質婊”等罵名,沒人看得起她。
可蘇梔晚不在乎。
隻要能躋身上流圈層,成為江斂聿的妻子。
蘇梔晚可以全盤接受。
可蘇梔晚萬萬沒想到,嫁給江斂聿的第三年。
她後悔了,而且非常後悔嫁給了江斂聿!
此刻,蘇梔晚的眼神,凝固在麵前半掩的門縫中。
一絲昏黃燈光泄出,足夠她看清楚裡麵那張饜足的臉。
幾分鐘前,還厭煩將蘇梔晚推開的江斂聿,竟壓著沙啞的嗓音,發出一聲食髓知味的悶哼。
而他的手裡,緊緊握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
看清楚那雙高跟鞋的瞬間,蘇梔晚如墜冰窖。
隻因沒人比她更清楚那雙高跟鞋屬於誰,那是蘇梔晚送給江梳梳十八歲的成人禮。
江梳梳隻在十八歲當晚穿過一次,之後便出國留學。
她走後,這雙高跟鞋便消失不見。
蘇梔晚一直以為,是江梳梳將它帶出國了。
卻沒想到,原來,是被江斂聿藏了起來。
還用來做這樣的事情......
蘇梔晚的胸口頓時漫開一陣難言的黏膩感。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噎在喉嚨,讓她瘋狂地想要吐出去。
尖銳的手機鈴聲,打破死寂般的沉默。
看到來電顯示的瞬間,江斂聿立刻正襟危坐,將燈光徹底按開。
江梳梳的聲音響起來:“小叔,有沒有想我?”
江斂聿無奈回應:“想。”
電話裡響起衣物摩挲的聲音,江梳梳嬌媚勾人,嗓音沙啞:“那你想我哪兒了?”
“是這裡,還是這裡?”
江斂聿的神色瞬間沉下,伸手蓋住鏡頭,低聲怒喝:“胡鬨!”
“梳梳,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是你的小叔!”
江梳梳反駁他:“那又如何?又不是親小叔,你不過是我爸爸的好兄弟罷了,我們又沒有血緣關係。”
“你不喜歡蘇梔晚,蘇梔晚嫁給你也隻是為了嫁入豪門,你們兩個不相愛的人,為什麼要在一起。”
“夠了!”江斂聿胸口上下起伏,咬牙切齒,“再說這樣的話,這輩子,你都彆想從國外回來!”
他分明說著咬牙切齒的話。
可蘇梔晚卻清晰地看到,江斂聿起了反應。
他臉上湧起一抹潮紅,擋住鏡頭,或許隻是為了不讓江梳梳看到他的狼狽,和動情!
意識到這一點後,蘇梔晚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緊緊攥住,痛徹心扉。
畢竟世人皆道,她嫁給江斂聿,是為了嫁給“錢”。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暗戀了江斂聿整整十年!
第一次見江斂聿,是在福利院。
他作為捐獻方,來看望他們這群孤兒。
那時她已經高三。
本來打算畢業後不讀大學,直接打工。
江斂聿卻直接遞給她一張支票:“考上什麼大學都可以去讀,認真學習。”
她拚了命的學習四年。
畢業後努力進入江氏集團工作。
從小員工一路做成總裁助理。
隻為了離他近一點,更近一點。
所以,當機會來臨時,她毫不猶豫地抓住。
那時江梳梳腎衰竭,生命垂危,她便“趁火打劫”,用一顆腎,換取了嫁給江斂聿的機會。
雖然婚後三年,他始終待她相敬如“冰”。
可她執著地認為,隻要陪著他,總有一日他會回頭看到她。
卻從未想過,原來他這一顆心,早就給了一個不該給的人......
從最開始,她就沒有機會!
蘇梔晚閉緊雙眼,嘴角擠出一抹苦笑。
眼淚終究是沒有忍住,順著眼角滑落,滾燙得幾乎灼傷她。
蘇梔晚默默回了臥室。
過了不知道多久。
房門被“砰”的一聲推開。
江斂聿毫不顧忌地喊醒蘇梔晚:
“我臨時有個會,出去一趟。”
江斂聿知道她睡眠不好,一旦被叫醒,就再也睡不著。
可還是把她叫醒了。
而這一切,隻因為一分鐘前,江梳梳發了一條“割腕”的朋友圈。
她說:【沒意思,想回國,這輩子可能回不來了吧,某人不想讓我回,怕淪陷。】
蘇梔晚什麼都沒說。
她閉著眼,聽到江斂聿把房門摔得啪啪作響。
第二天再睜眼,江斂聿已經連夜抵達大洋彼岸。
而江梳梳最新的朋友圈,隻有簡短的五個字——
【他還是來了。】
蘇梔晚沉默地給她點了個讚,然後撥通一個久違的陌生號碼。
“傅總,如果我說,我現在願意入職貴公司,幫助貴公司拿下城南開發的地塊專案,還來得及嗎?”
“蘇小姐認真的?”男人嗓音低啞,淡淡一笑,“你不是說,江氏集團和我們是競爭關係,是死對頭,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接受我的邀請嗎?”
蘇梔晚垂眼,語氣冷靜得近d乎漠然:
“之前是。”
“可是現在,我也需要給自己找一條退路。”
“我不可能永遠依附於江家。”
江斂聿不知道。
從前他以為的那個,孤兒院裡弱小無助、可憐巴巴的菟絲花。
早就成長成了,可以與他比肩的強大助力。
可從此以後,這助力,不再是他的了。
她要幫助江氏集團的死對頭,港城傅氏,拿下這個專案。
為自己搏得一個嶄新又光明的前程。
2
蘇梔晚找律師擬定好離婚協議後纔去公司。
看到蘇梔晚,同事連忙將檔案遞給她:“梔晚姐,這是今天要簽的檔案。”
蘇梔晚微微挑眉:“江總心情又不好了?”
“是。”同事苦笑道,“拜托你啦,江總心情不好的時候,隻有你能找他簽得到字。”
蘇梔晚笑了笑,將離婚協議夾在那份檔案之間,抬手敲響房門。
“砰”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被江斂聿砸碎。
他一個字沒說,卻完全能讓人看出他心情的低壓。
門被破碎的東西砸開一條小d縫。
蘇梔晚猶豫一瞬,推開房門,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玻璃。
“我說了,一個小時之內,不要有任何人來打擾我!”
江斂聿臉色不虞地回過頭,將一份檔案狠狠摔過來。
蘇梔晚的腦袋被砸個正準,疼得她一下捏緊玻璃,在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看到是蘇梔晚,江斂聿頓時一僵:
“怎麼是你,受傷了嗎?”
蘇梔晚將受傷的手藏在背後,另一隻手遞過檔案:
“怎麼了這是?”蘇梔晚語氣溫和,將江斂聿的憤怒撫平幾分,“這幾份檔案都要得比較急。”
他深吸一口氣,接過檔案,翻開扉頁。
“梳梳又鬨著要退學回國。”江斂聿“唰唰”在檔案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眉頭皺得極緊,聲音卻透出幾分難以掩飾的無奈與縱容,“你說她,好好的研究生不念,非往國內跑什麼?”
聽到熟悉的名字,蘇梔晚隻覺手指上的傷口像是被酒精又刺激了一下。
疼得她連呼吸都發緊。
她隻能麻木地笑:“小女孩嘛,沒個定性。”
江斂聿讓她勸勸:“你和她關係好,什麼時候飛到國外去看看她。”
蘇梔晚笑笑,有一瞬間,想衝動地脫口而出——
你昨晚,不是纔去看過她嗎?
甚至細想,以往每一次江梳梳的朋友圈。
那一串串的【他來了】。
應該,都是江斂聿去看她的證明。
蘇梔晚特地數過了,江梳梳留學三年。
江斂聿去看過她99次。
平均,每月三次。
而結婚三年,蘇梔晚對江斂聿提過不下十次要去蜜月旅行。
都被江斂聿以“工作太忙”為由拒絕了。
江斂聿終於翻到了檔案倒數第二頁。
最後一頁是離婚協議。
和一張離職申請。
港城傅氏要求蘇梔晚在入職前絕對保密,所以她連離婚都不敢大張旗鼓,生怕江斂聿惱怒,不許她離職,事情鬨得太大,無法收場。
於是蘇梔晚緊張起來,糊弄地“嗯”了兩聲,連忙為他翻頁,露出掌心傷口,吸引他的注意力。
江斂聿果真看到,動作一頓,眉頭微蹙:
“手受傷了?”
他的眼底是真心的關懷。
蘇梔晚手微微一僵,與他四目相對:“剛剛不小心......”
可沒等她把話說完。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狠狠一腳踹開。
聲音大得驚人,江斂聿的神色倏然一沉,陰鷙得可怕。
門外傳來同事的驚呼聲:“江總在忙,真的沒空!”
可人已經大大咧咧地走進來。
無數腦袋支出來,議論紛紛。
“完了,這麼大的動靜,江總得氣夠嗆,今晚做好加班通宵的準備吧。”
“這女的誰啊?就不怕江總讓保鏢直接把她扔出去?”
“膽子可真大啊,連江總的門都敢踹。”
......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看到來人的瞬間,江斂聿沒有皺眉,沒有怒火滔天。
反倒鋒利的棱角化為繞指柔,滿臉驚喜:
“梳梳,你怎麼來了?”
“小叔!”
江梳梳燦爛地咧開笑容,朝江斂聿的身上衝去。
江斂聿見狀,匆忙在那張離婚協議上簽了字,甚至沒多看一眼,便將檔案扔回給蘇梔晚,擁抱江梳梳。
江梳梳整個人好似八爪魚一般,掛在江斂聿的身上,緊緊摟著江斂聿的脖子:
“我好想你!”
江斂聿緊緊地抱著她,待她好似珍寶一般開口:“怎麼還是回來了?”
語氣寵溺,沒有絲毫要生氣的樣子。
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蘇梔晚沉默著退出去時,有人低聲問她:“梔晚姐,這誰啊?江總居然沒生氣?”
“她差點把江總的門給踹破誒!”
蘇梔晚捏緊手上那份資料夾,很淺地笑了笑,說:“是他的珍寶。”
而這時,江斂聿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響起來:
“梔晚,把地上的碎玻璃清理一下。”
“梳梳沒輕沒重的,又嬌氣,待會兒不小心劃到,又得怪我了。”
蘇梔晚僵在原地,心口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狠狠攥住。
他讓她收拾,全然忘記了她掌心還有傷口。
卻還記得,江梳梳的嬌氣。
嘴角泛起一抹淺淺的苦笑,蘇梔晚轉身蹲下,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好。”
3
晚上是江梳梳的接風宴。
她要吃城南的生煎包,喝城北的奶茶,再搭配城西的網紅甜品。
一個人全部跑下來,少說要三個小時。
蘇梔晚忍不住提出建議:“要不讓人分頭去跑,待會兒江總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會。”
可沒等江梳梳拒絕,江斂聿便已經寵溺開口:
“會議推遲到明天。”
“梳梳嘴刁,隻有我最清楚她喜歡什麼口味,又對什麼東西過敏。”
蘇梔晚按捺不住:“可南臻的吳總已經等了您——”
江斂聿的眉頭不由皺起來:
“就跟他說我身體不舒服。”
“如果他不願意改期,那就算了。”
“江氏集團不缺這麼一個專案。”
江斂聿輕描淡寫的一句“算了”,對於蘇梔晚來說,卻是喝得胃出血,好不容易談下來的大單。
是一個全京北都在競相爭奪的百億級專案。
蘇梔晚目送江斂聿的背影越來越遠。
身後,南臻吳總的聲音冷淡響起:
“蘇助,看來江總並不看好我們之間的這次合作啊。”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疼痛似乎席捲重來,蘇梔晚按住疼痛的胃部,不願放棄這個大單,連忙掛起得體笑容:“吳總,港城傅氏,您感興趣嗎?”
蘇梔晚想,既然江斂聿不想要。
那就當做她入職傅氏集團的投名狀。
這樣,於她、於南臻、於傅氏。
都好。
處理好南臻的事後回彆墅,蘇梔晚正好在門口碰到江斂聿。
他滿頭大汗,襯衫濕透大半,西裝袖子上還染上一片油漬。
江斂聿有潔癖。
看到蘇梔晚的瞬間,他立刻將外套脫下,扔給她:
“處理一下。”
蘇梔晚按照以往的處理方式,直接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江斂聿卻臉色d微變:“等等!”
他竟然直接伸手,從滿是臟汙的垃圾桶裡,將那件外套又抓了起來。
“好臟啊!”江梳梳嬌氣的聲音由遠及近,“小叔,一件衣服而已,又不貴,你扔了吧。”
江斂聿卻搖頭:“這不隻是一件衣服,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你忘了?”
蘇梔晚終於恍然大悟,心口便像是颳起呼嘯的寒風,被凜冽的利刃颳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親手為江斂聿縫製的那套結婚用的西裝。
她熬了好幾個大夜,將兩隻手戳得全是窟窿,終於如願讓江斂聿在結婚當天穿上了他。
可那日婚禮結束,他卻在垃圾桶裡看到那件衣服。
蘇梔晚僵站在垃圾桶旁,聲音極輕地問他:
“怎麼扔了?”
“不小心蹭到了酒。”
蘇梔晚撿起來,找了很久,纔在袖角找到那塊指甲蓋大小的汙漬。
她不由攥緊衣服:“我可以把紅酒處理掉......”
江斂聿卻皺起眉頭:“它已經是垃圾了。”
他冷淡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語氣平靜到近d乎淡漠:
“梔晚,垃圾就應該待在垃圾桶裡。”
這一刻,蘇梔晚終於恍然大悟。
她對於江斂聿,對於江家來說。
拿走一個腎,便已經沒了任何的利用價值。
就變成了這樣的一個“垃圾”。
餘生,隻配待在垃圾桶裡。
4
晚八點,江梳梳的朋友們都來參加接風宴了。
他們在院子裡吵吵鬨鬨,不一會兒就把乾淨規矩整潔的庭院弄得不堪入目。
江梳梳甚至故意挑釁江斂聿,將奶油抹在他的脖子上、臉上。
“小叔,你不是有潔癖嗎?”
“怎麼不跟我生氣呀?”
江斂聿歎了口氣,無奈地看著他:
“梳梳乖,彆鬨小叔。”
她轉身便吩咐蘇梔晚去取毛巾。
可回來時拿到毛巾,江斂聿卻沒有第一時間擦乾淨自己身上的奶油。
而是將江梳梳一把攏入懷裡,耐心又體貼地將她身上的奶油先一步擦乾淨。
蘇梔晚正要入座,江梳梳的閨蜜團突然將一大堆沾滿油漬的燒烤材料塞進她懷裡。
“阿姨,麻煩你收拾一下這裡。”
“你這保姆怎麼當的?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沒看到這兒都亂成一鍋粥了嗎?還不趕緊處理一下。”
“我們的主菜什麼時候上啊?”
......
油漬浸入蘇梔晚的白色上衣。
她狼狽地站在那裡,下意識看向江斂聿。
她以為他好歹會說一句——
她不是保姆,是我妻子。
可他卻頭都沒抬,隻是專心致誌地將江梳梳身上的奶油擦乾淨。
連指甲縫都不放過。
直到油漬浸入蘇梔晚的衣裳,黏糊糊地粘在身體表層,江梳梳才突然回頭:
“你們搞什麼,這是我小嬸,纔不是保姆!”
所有人都笑了:“啊?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氣質太像了......”
“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蘇梔晚?他們說的那個撈女?”
“蘇小姐彆怪我們,我們也是實話實說嘛,要不是我們梳梳身體不好,你這輩子說不定連來江家當保姆的機會都沒有呢。”
蘇梔晚像是被剝光了衣服,**裸地站在孤單之中,孤立無援、狼狽至極。
“你們嘴上能不能有個把門的?”江梳梳推開江斂聿,親近地抓住蘇梔晚的手,“小嬸,你彆生氣啊,他們就是嘴硬心軟,不是故意這麼說的。”
蘇梔晚低下頭,看到江梳梳的手上戴了一枚眼熟的手鐲。
和江斂聿結婚時,他的奶奶將手鐲送給了她。
說是給未來孫媳的傳家d寶。
她戴了整整兩年。
一年前,江奶奶去世了,江斂聿便要走了這枚玉鐲。
她以為他是收撿起來好好儲存。
如今方纔知曉,原來是被他送給了江梳梳。
原來在他心裡,他真正的妻子,是江梳梳......
蘇梔晚的心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匆忙轉身,再也待不下去,抱著一摞油碟往廚房走。
“沒事,我去收拾,你們好好玩。”
江梳梳很快追上來。
她親密地挽著蘇梔晚的胳膊,笑得意味深長:
“我來幫你啊,撈女。”
蘇梔晚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回眸看她:“你說什麼?”
江梳梳眼中的惡毒之色一閃而過。
這一刻,蘇梔晚才發現自己從未真正認識過她。
她後退一步,一字一頓:“江梳梳,斂聿知道你是這樣的嗎?”
“那你告訴他啊。”江梳梳笑眯眯開口,“你說他會信你,還是信我?”
“不如,我們來試驗一下——”
話音未落,蘇梔晚隻覺自己被一股大力狠狠拉扯。
“砰”的一聲!她一頭栽入一旁的泳池裡。
5
蘇梔晚不會遊泳,還很怕水。
兩年前,為了救江斂聿,她差點淹死在湖中。
所以,剛一摔進去,她便渾身僵硬,失去理智,身體極速沉下。
很快,湖水淹沒她的脖子、嘴唇、頭頂......
走馬燈在眼前飛速閃過。
蘇梔晚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一道身影卻突然飛身而下,將她牢牢圈入懷中。
“蘇梔晚?”
“蘇梔晚你沒事吧?”
蘇梔晚能聽到江斂聿的聲音。
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清醒過來。
她全身僵硬地躺在江斂聿的懷裡,感受到對方的嘴唇印下,開始給她渡氣。
新鮮的空氣湧入肺部,蘇梔晚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某個夜晚,她向江斂聿提出要求,要腎可以,但她要嫁給他。
江斂聿點燃一支煙,晦暗不清的神色籠在煙霧裡,幾乎毫不猶豫地開口:
“可以。”
“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對待梳梳,你必須要像對待你的親女兒一般疼愛,不能讓她受絲毫委屈。”
現在想來,從那時候,一切便已經初見端倪。
江斂聿的人生中,最重要不過江梳梳。
她卻一直認為,那是對後輩的寵愛而已。
蘇梔晚嗆咳兩聲,終於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被江斂聿舉著,仍在湖中。
而江梳梳號啕大哭:
“江斂聿,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竟然還當著我的麵吻她!”
“我不如死了算了!”
江斂聿臉色大變,下意識解釋:“我隻是人工呼吸......”
江梳梳扭頭就跑。
下一秒,蘇梔晚隻覺托著自己的那股力量沒了。
“江斂聿,救我......”蘇梔晚發出尖叫,掙紮著,卻還是不受控製地重新沉入湖底。
在徹底沉下去前,蘇梔晚隻看到江斂聿追著江梳梳離開的身影。
他甚至連頭都沒回。
蘇梔晚最後是被傭人救起來的。
江梳梳的閨蜜團嚷著讓蘇梔晚去把人找回來。
她隻得拖著虛弱的身體,步伐踉蹌,去江梳梳的房間請人。
房門虛掩,隻留一道足夠蘇梔晚看清屋內所有場景的縫隙。
江梳梳哭得梨花帶雨:“江斂聿,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在我麵前,你就不能收斂一點嗎?”
“我那麼喜歡你,你就不能努力嘗試著喜歡我一點嗎!”
她舉著一把美工刀,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麵板已被劃開一道淺淺的白痕。
“放下!”一向泰山壓頂不形於色的江斂聿,竟然連聲音都在發抖,“梳梳,彆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小叔會心疼的。”
“我不要做我的小叔!你不是我的小叔!”
江梳梳舉起那把刀,狠狠刺下——
“江梳梳!”江斂聿驟然拔高嗓音,“誰他媽說我不喜歡你?”
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
江梳梳怔怔地看著他,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江斂聿似乎很懊惱自己說了這句話。
但很快,他妥協認輸,將她一把摟入懷中。
像是要將她深深嵌入自己的身體,刻入自己的骨血。
他滿是隱忍,語氣中隻剩下投降的意味,一字一頓:
“江梳梳,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纔好?”
“我是你的小叔......”
可下一秒,他卻再也控製不住眼底的蓬勃愛意。
拋下一切世俗的眼光,在江梳梳的嘴上印下一個深吻。
那吻纏綿不休,輾轉悱惻。
不似和蘇梔晚在一起時的淺嘗輒止。
江斂聿總說:“梔晚,我有潔癖,不喜歡接吻,總覺得像是在嘗彆人的口水。”
可他們熱烈的糾纏在一起,甚至能看到唇舌之間拉扯的銀絲。
原來,他不是不喜歡。
隻是因為,願意接吻的物件,不是她而已。
蘇梔晚臉色慘白,再看不下去,踉蹌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以為自己不會難過了。
可眼淚還是控製不住,順著眼角滑落。
她就這樣呆坐了不知多久,手機鈴聲驟然拉回她的思緒。
整理好情緒,蘇梔晚才清了清嗓子,接通。
“梔晚姐,江總把城南的那個開發專案交給你負責了,具體的資料我整理好了,放在你辦公桌上了。”
蘇梔晚不由一怔,旋即自嘲一笑:
“你拿回去吧。”
“啊?怎麼了?”
“這個專案我就不摻合了,資料我也最好不過手。”
蘇梔晚淡淡開口:“因為,我準備離職了。”
“嘎吱”一聲,虛掩的房門被推開。
江斂聿眉頭緊皺,突然走進來,眼神凝在她的臉上:
“你要離職?”
6
蘇梔晚心虛地結束通話電話:
“沒有,你聽錯了,是有人跟我提離職。”
江斂聿探究的眼神看著她。
擺明瞭不信她如此糊弄的說法。
可就在他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之際,江梳梳的尖叫聲突然響起來。
江斂聿瞬間變了神色,扭頭就跑,連拖鞋都不慎落下一隻。
蘇梔晚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平靜地收回視線。
幾分鐘後,江梳梳發來資訊。
一條又一條長達60秒的語音。
她戴上耳機,宛如自虐一般,從頭聽到尾。
江梳梳做噩夢被嚇醒。
為了哄她睡覺,江斂聿給她講起了童話故事。
從白雪公主到人魚公主。
他極儘耐心與寵溺。
可蘇梔晚長期失眠,他卻隻說過一句:
“梔晚,我第二天有很重要的工作,你如果睡不著,要不要去客廳看個電影什麼的?”
愛與不愛的區彆,原來這樣大......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蘇梔晚都忙著處理離職和新入職的事宜。
等她反應過來時,距離離婚冷靜期結束,隻剩下最後一週。
而她的離職交接,也進入最後階段。
時隔數日,蘇梔晚開啟朋友圈,看到江梳梳一長串的炫耀。
江斂聿陪她吃燭光晚餐。
陪她穿情侶裝。
陪她去遊樂場。
在雪山之巔向她下跪求婚。
......
那些情侶之間,江斂聿曾經嗤之以鼻的事情。
他都耐心地,一一陪她做完了。
蘇梔晚平靜地關掉朋友圈。
正準備進行離職交接。
卻突然發現,放在辦公桌上的檔案,都神秘失蹤了。
同事臉色不太好看的湊過來:“梔晚姐,你這兩天不在,你是不知道,公司新來了個實習生,是走江總後門進來的,什麼都不會就算了,還喜歡添亂。”
“江總不是最討厭人走後門了嗎?可他不僅讓實習生走了後門,還讓她坐在你的位置上,說讓你帶她。”
蘇梔晚的心狠狠一墜,視線落在會議本上飄飄揚揚的三個大字上——
“江梳梳”。
和江斂聿剛結婚那會兒。
蘇梔晚有個關係很好的大學室友憑能力進入了江氏。
卻被有心人士爆料說是走後門。
江斂聿生平最恨此事。
所以哪怕知道室友是正規通過麵試、筆試進入。
也還是辭退了她。
那之後,蘇梔晚和自己唯一的朋友也徹底鬨掰。
隻可笑,多年之後,他卻為江梳梳破了例。
身後不遠處,江斂聿的辦公室大門被江梳梳推開。
她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
“那就說定啦!晚上陪我去吃海鮮!”
江斂聿海鮮過敏,可他自己好像並不介意,隻是寵溺地道了一句“好”。
反倒是江梳梳走過來:“小嬸,你回來啦?抱歉占了你的辦公桌,我馬上換一張。”
江斂聿眼神一頓,罕見地露出一絲猶豫之色,竟然還開口解釋道:
“梳梳什麼都不懂,我想著讓你教教她......”
“知道了。”蘇梔晚沒聽完,平淡地打斷他,“就讓她坐這吧,反正我也坐不了太長時間了。”
江斂聿敏銳地察覺到了蘇梔晚這句話的奇怪之處。
他皺起眉頭,正要再問。
可異變突生!
整棟大樓,突然瘋狂地搖晃起來,無數東西往下摔裂,傾倒,砸得轟隆作響。
“地震了!快跑!”
有人喊了一句,整個辦公室都開始騷動起來。
蘇梔晚正要轉身,卻眼睜睜看著自己身前,一個檔案架轟然傾倒!
眼看著就要狠狠砸上她的身體。
江斂聿臉色大變,明明已經衝過來,朝她伸出了手。
可江梳梳卻突然發出尖叫:“小叔!”
蘇梔晚眼看著那隻手縮了回去。
“轟”的一聲巨響!蘇梔晚整個人被壓在檔案架下,頭破血流。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她眼睜睜看到江斂聿將毫發無損的江梳梳抱入懷中。
而江梳梳淚流滿麵,隻瑟縮著說了一句:
“小叔,我害怕。”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7
再睜眼,蘇梔晚在醫院。
鼻尖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護士議論的聲音,不停鑽入耳中:
“隔壁那位是江總太太吧?大家都說他們夫妻感情不睦,我看並非如此啊,江總都快疼死她了。”
“可不是,身上就擦破塊皮,愣是把全院所有醫生一起搖過來開大會,生怕她出一丁點問題。”
“哪像病房裡這位,聽說是江總的侄女,還不是親的,住院兩天,愣是一眼都沒過來看過。”
議論的護士走進來,與蘇梔晚四目相對,刹時尷尬一笑:“不好意思啊。”
說完,又忍不住找補一句:
“江總本人雖然沒過來,但吩咐了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蘇梔晚閉上眼,隻是冷淡地笑笑。
江梳梳就在隔壁。
左右不過幾步的距離,他都沒想過過來看一眼。
還有什麼值得期盼的呢?
輸完液,蘇梔晚的手背已經高高腫起。
她艱難地側身,正要拿一旁涼透了的白水。
房門突然被狠狠踹開。
江斂聿陰著臉,冷冷地看著她:“蘇梔晚,你最好解釋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啪”的一聲!一份厚厚的檔案,朝蘇梔晚兜頭甩來。
鋒利的邊角在蘇梔晚臉上劃開一道血痕。
她愣了許久,才抖著手,又接過江斂聿遞來的iPad。
無數歸她保管的公司秘密檔案,竟被放到了網上!
而江斂聿的電話裡,合作方的聲音憤怒響起:
“江總,你知不知道這些檔案對我們公司造成了多大損失?”
“我已經報警了,今天,你們必須要交個人出來擔責!”
電話被直接結束通話。
病房裡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蘇梔晚攥緊被角,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嘲諷至極的低笑:
“江總,您忘了嗎?”
“這幾日我沒在公司。”
“我的位置是江梳梳在坐,你應該去問她。”
說完,蘇梔晚將iPad舉起來,上麵的某張圖片被她刻意放大。
“記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江梳梳的社交賬號。”
江斂聿渾身一震,臉上瞬間血色儘失。
江梳梳衝進來,梨花帶雨:“對不起,小叔,都是我的錯......我、我不知道那些都是保密檔案。”
“我就是想和我的朋友炫耀一下,我進江氏工作了,還負責了核心業務。”
“怎麼辦啊,小叔,我會不會去坐牢啊?我好害怕......”
在江梳梳惶恐驚慌的哭聲中,有人敲響房門。
“你好,江斂聿是吧,有人報警說你們泄露商業機密,請配合我們走一趟。”
江斂聿遲疑的眼神,從江梳梳的身上劃過去。
最後,停在蘇梔晚那裡。
他閉上眼,吐出一口濁氣,一字一頓:
“機密檔案是這位蘇小姐泄露的。”他說。
8
蘇梔晚難以置信地看向他:“江斂聿?”
江斂聿壓低聲音:“抱歉,你知道的,梳梳的身體不好,隻有一個腎還在運作,吃不了一丁點苦。”
“你放心,我會儘快找律師把你撈出來,不會讓你有事。”
蘇梔晚想,江斂聿一定是忘了。
江梳梳身體裡唯一運作的那顆腎,還是她捐給她的呢。
她的身體裡,也隻剩下一顆腎。
蘇梔晚突然就笑了。
她什麼都沒說,隻是平靜地轉過身,朝警察點頭:
“我跟你們走。”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著蘇梔晚的背影,江斂聿的心口仿若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突然升起一抹異樣。
他敏銳地察覺到好像有什麼不對。
可就在他準備細想時,江梳梳突然嚇得哭了。
江斂聿隻好收攏心神安慰她。
他想能有什麼事呢。
他一直知道,蘇梔晚嫁給自己,不僅像旁人說的那樣,是為了錢。
是因為,她喜歡他。
喜歡到無可救藥。
所以江斂聿篤定,她不會離開。
大不了等她出來後,給她一張黑卡,就當作是安慰獎好了。
可他不知道。
在看守所的三天三夜,蘇梔晚遭受了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巨大折磨。
她全身上下的所有骨頭都被拆散了重組。
她的頭一遍遍被按入臟水中,瀕臨死亡後又放她出來。
她的十根手指頭被針戳得一片紅腫。
她身上被燙得幾乎不剩下任何一塊好皮。
......
而這一切慘絕人寰的折磨,都隻是因為輕飄飄的一句:
“蘇小姐,你占了不該你占的位置。”
蘇梔晚瞬間明白,這一切的折磨,都是為何而受、為誰而受。
她在裡麵死去又活來,終於熬到了最後一天,看到了外麵的太陽。
蘇梔晚做的第一件事,卻不是回彆墅。
而是去民政局,領到了那本象征她自由的離婚證。
她將另一本離婚證寄給了江斂聿。
而離職手續也徹底走完,蘇梔晚連行李都沒要,拿上重要物件後,直接坐上了前往港城的航班。
等她全部安定下來,已經是十天以後。
而這十天,江斂聿隻給她發過一條資訊。
讓她負責城南地塊的開發專案。
蘇梔晚沒有回複。
畢竟她已經入職港城傅氏,加班加點,為城南地塊開發專案竭儘全力。
終於,競標之日到了。
蘇梔晚和傅氏總裁傅讓紊一起飛回京北。
又踏上了這塊她無比熟悉的土地。
競標地點就設在江氏大樓的頂層辦公間。
即將推門而入時,江斂聿的訊息如爆炸一般紛呈而來。
【梔晚,怎麼還沒到?】
【遲到不是你的風格,不要耽誤專案競標。】
【看到訊息速回!】
【?】
蘇梔晚平靜地收回視線,向傅讓紊點頭。
辦公室大門被推開,蘇梔晚與傅讓紊並肩而入。
江斂聿眉頭緊皺,立刻起身:
“梔晚,你去乾什麼了?”
“怎麼現在才來?”
江斂聿讓開自己身側的位置,神色d微冷:“快點。”
傅讓紊挑眉一笑:“江總,你這算不算在打探商業機密?”
江斂聿微微怔住,茫然的眼神落在蘇梔晚身上。
下一秒,傅讓紊挑眉,淺淺笑道:
“哦,忘了介紹。”
“梔晚十天前已經入職我們傅氏,現在,是我們傅氏的副總裁。”
“今天城南地塊的開發專案競標,由她全權負責。”
9
江斂聿眼神微凝,眉頭一點點收攏起來。
他望向蘇梔晚,短暫的停頓後,竟然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哂笑:
“傅總,還是彆開這種玩笑了吧?”
“你想挖她,也不必用這種方式,畢竟梔晚是我們江氏的骨乾,更是我的妻子。”
江斂聿難得主動上前,伸手要去握蘇梔晚的手。
他看上去,像是要領著蘇梔晚坐到自己身旁。
可蘇梔晚竟然躲開了。
她神色平靜地坐到了屬於傅氏集團的那塊區域,坐到了傅讓紊的身邊。
傅讓紊隻是淡然一笑,也隨之落座,與蘇梔晚並肩。
江斂聿的手落了空,心也跟著一起空掉了大塊。
他盯著蘇梔晚的後背,手緩慢地垂下去,心裡竟隻剩下迷茫。
蘇梔晚是故意的?
她還在生他的氣?
他以為十天過去了,縱然有天大的氣,她也消了。
他甚至幫她準備好了黑卡,準備等拿下城南地塊的開發權後,就立刻送給她,作為獎勵。
可現在......
江斂聿臉色不太好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招標人看向他:“江總,您的助理還沒到嗎?再有十分鐘,我們的招標會就要開始了。”
江斂聿刹時攥緊拳頭,看向蘇梔晚。
對方不知道和傅讓紊聊到了什麼,嘴角漾起一個淺淺的梨渦。
哪怕聽到這句話,也一點都沒抬頭。
彷彿他江斂聿,是個和她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江斂聿深吸一口氣,徹底沉了臉,轉身往門外走去:“稍等,我打個電話。”
江斂聿靠在安全通道出口,點燃一支煙,用尼古丁麻痹情緒,冷靜下來後,才給公司下屬打去電話,讓他們立刻安排人過來。
下屬十分意外:“抱歉江總,我們馬上催一下。”
江斂聿抽完了整整半支煙。
纔看到一抹姍姍來遲的身影。
“小叔!”
江梳梳猶如花蝴蝶一般,飛撲入江斂聿的懷抱。
江斂聿的眉頭卻皺得更緊起來:“怎麼是你?”
“哼,小叔不相信我的能力嗎?”江梳梳癟嘴埋怨道,“小叔,交給我你就放心吧!這份招標檔案我可是提前研究了好久的,保證讓你今天拿下它!”
江斂聿猶豫著。
江梳梳又往他憤怒的心上添了把火:“小叔,你還沒看明白嗎?小嬸是在跟你生氣呢。”
“說起來,都怪我不好,不該跑回來,更不該讓小叔擔心我,還為了我推小嬸出去頂罪。”江梳梳垂下眼,一臉可憐的模樣,“小叔,我隻是想幫幫你,不想讓你損失這個專案。”
她說完,又小聲嘟囔一句:“以前怎麼不覺得小嬸這麼任性?不過是在看守所待了兩天,居然拿生意場上的事情賭氣。”
聞言,江斂聿隻覺一股怒火直湧上頭,瞬間侵蝕了他的所有理智。
他麵色鐵青,一拳砸在牆上,咬牙切齒:
“平時還是我太縱著她了。”
“縱得她竟然拿這種事來威脅我!”
“我江斂聿,又不是非她不可!沒她,也照樣能拿下這個專案!”
身後,招標人的聲音響起:
“江總,我們的招標會要開始了,您準備好了嗎?”
江斂聿知道,今天這人,就是他想換也沒得換了,隻好握住江梳梳的手,轉身走進會議室。
競標開始,傅讓紊和蘇梔晚隱忍不發,十分低調。
江梳梳卻一來便橫衝直撞。
而當招標人提到一個關鍵性問題時,江斂聿的臉色不由微微一僵。
這段時日,他忙著處理江梳梳突然回國的事情。
將招標工作瞭解得並不算特彆透徹。
一方麵是因為太忙。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心裡清楚,蘇梔晚會把交代到她手上的工作,做得特彆漂亮。
可此刻......
江斂聿的目光落在江梳梳身上:“梳梳?”
江梳梳卻麵露難色:“我、我......”
麵對招標人逐漸不耐的表情,江斂聿的心不由狠狠沉下。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傅氏的解決方案是這樣的——”
身後,蘇梔晚的聲音冷靜又篤定地響起。
她侃侃而談,流暢順利,絲毫沒因為招標人的故意刁難而有任何停頓。
招標人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她始終應對自如。
說到最後,招標人甚至嘴角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滿意地點了點頭。
“嘩啦”一聲,江斂聿手中的筆記本,被他不自覺的用力,撕開一頁。
江梳梳不由壓低聲音:“小叔!小嬸也太過分了吧?”
“她這樣算不算助長他人氣焰?還想不想在公司繼續乾下去了?”
“而且她算不算違背了保密協議?她這樣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江斂聿隻覺耳旁一陣嗡鳴,嘴唇翕動,卻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今日招標會特殊,將會當場出結果。
當聽到意料之中的名字出現在耳中時,江斂聿隻覺一塊巨石轟然墜落,將他砸得瞬間失去所有理智。
招標人與傅讓紊握手:“傅總,合作愉快。”
旋即,轉身看向蘇梔晚:“蘇小姐,您對專案如此瞭解,且精準摸透了我們想要開發的方向,讓我真是欽佩不已。”
“傅總這真是——挖到寶了啊!”
聽到“挖”這個字,江斂聿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上前抓住蘇梔晚的胳膊,將她拖向一旁:
“蘇梔晚!用這麼重要的專案賭氣,你覺得很有成就感嗎?”
蘇梔晚看著他,眉頭輕輕皺起來。
“就是。”江梳梳撇嘴埋怨,“小嬸,你讓集團損失巨大,違反了競業協議、保密協議,你這樣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你懂嗎?”
蘇梔晚終於聽懂了他們的意思。
卻扯起嘴角,發出一抹低嗤:
“江總,您還不知道嗎?”
“從頭到尾,我都沒經手過江氏集團的城南地塊開發專案。”
“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已經提交辭呈,交接完手頭的所有工作了。”
10
怎麼會這樣?
江斂聿耳旁“嗡”的一聲,瞬間天崩地裂。
辭職?什麼時候的事情?
蘇梔晚辭職了?
一瞬間,江斂聿甚至有些拿不穩手機,隻是怔然望著蘇梔晚。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蘇梔晚也隻是留下一抹冷淡的表情,便直接轉身離開。
徒留江斂聿一人僵站原地,滿臉迷茫。
他就這樣站了不知道多久。
終於,失去城南地塊專案的憤怒,在心中徹底迸發。
他立刻給下屬打去電話,聲音近d乎嘶吼:“誰同意蘇梔晚離職了?”
下屬呼吸一緊,有些茫然:“江總,不是您......簽的字嗎?”
江斂聿很快點開對方發來的一張辭職申請。
申請書上,真的有他的親筆簽名。
蘇梔晚是怎麼搞到手的?江斂聿實在想不明白。
他按住眉梢,麵色鐵青,一字一頓:
“她辭職了,難道偌大的江氏就無人可用了?今天這麼重要的競標會,你就給我安排一個實習生過來?”
下屬嚇得嗓音發抖:“江總,梔晚姐辭職後她的工作是由江梳梳接手的,城南地塊的開發專案也一直是她在跟進,更何況......”下屬嚥下一口唾沫,忍不住小聲反駁,“專案競標一直是梔晚姐配合您,除了她之外,公司其他人的確沒她那麼......”
話沒說完,江斂聿已經抬手將手機狠狠砸向牆麵。
“好你個蘇梔晚!”江斂聿咬牙切齒,“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彆再回我江氏!”
江斂聿渾然不知,此刻的蘇梔晚已經完成工作,坐上了飛回港城的航班。
他回彆墅等到淩晨。
蘇梔晚仍然沒有回來。
手機更是猶如一潭死水,沒有絲毫動靜。
他終於按捺不住,鐵青著臉,先一步給蘇梔晚發去資訊:
【還不回來?】
【蘇梔晚,賭氣也要有個限度,我等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彆忘了,你除了是我的下屬,還是我的妻子。】
【還是說,這妻子你也不想做了?】
發完最後一句,江斂聿深吸一口氣,猛然起身。
他再也坐不住,煩躁地在原地不停打轉,等待著蘇梔晚的回複。
可發過去的資訊猶如石沉大海一般。
終於,江斂聿再次拿起手機,開啟聊天對話方塊。
這一看,他才驚覺,上一次蘇梔晚給自己發訊息,竟然已經是一個月前。
這段時日他所有的訊息,對方都沒有給任何回應!
一股不詳的預感驟然從心間漫開。
江斂聿臉色d微變,終於沉聲喝道:“蘇梔晚上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一旁待命的傭人連忙上前:“江總,應該已經是......十天前了。”
十天前。
大概是她頂嘴被放出來的時間......
江斂聿雙手攥緊成拳,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她一直沒回來?”
“沒有。”傭人輕輕搖頭,“不過幾天前夫人寄過來了一個快遞。”
傭人連忙轉身將未拆封的快遞拿來。
江斂聿接過,手竟按捺不住地微顫著。
快遞被迅速拆開,一抹紮眼的紅色映入眼簾,江斂聿瞬間目眥欲裂。
那竟是一本他和蘇梔晚的離婚證!
11
“啪”的一聲!離婚證摔落在地,江斂聿幾乎懷疑自己的雙眼。
他僵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那本離婚證,宛如置身冰窖,渾身發涼。
他就這樣看著,看了許久許久。
直到窗外天光破曉,整整一夜過去了。
江斂聿才意識到,自己竟站了一夜,身體都被吹得一片冰涼。
江梳梳睡醒了。
她站在二樓,發出驚呼:“小叔,你不會一夜沒睡吧?”
不知道為什麼,江斂聿直覺不想讓江梳梳看到這本離婚證。
於是他飛快地撿起來,藏在了自己身後,然後朝江梳梳勉強一笑:
“你醒了?早上想吃什麼?”
江梳梳伸了個懶腰:“我想吃三明治可以嗎?”
江斂聿立刻點頭,轉身吩咐:
“告訴梔晚,今早做三明治,要火腿芝士口味的,梳梳最喜歡這個味道。”
誰知話音落下,看到傭人為難的表情,江斂聿這才反應過來——
蘇梔晚不在。
沒人給江梳梳做她最愛吃的三明治。
其實,蘇梔晚隻會中餐,不會西餐。
像三明治這種東西,她是嫁來江家後才學的。
還記得她第一次做早餐時,江梳梳直接任性地將粥倒入了垃圾桶,滿臉嫌棄:
“這什麼東西啊,我不喜歡吃中式早點。”
“我要吃三明治。”
那時的江斂聿隻是苦笑著縱容江梳梳:
“抱歉,小姑娘被我慣壞了。”
而蘇梔晚也隻是順從地笑笑:“沒關係,我學就好了。”
後來,她真的學會了,而且一做就是三年。
三年,一年多個日夜,每天清晨,從未間斷。
江斂聿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難言的滋味......
江梳梳撇著嘴,埋怨道:
“小叔,蘇梔晚還沒回來?”
“我中午還想吃她做的菜呢。”
“她賭氣也要有個限度吧?已經把這麼大個專案都搞丟了,就真不怕你跟她提離婚?”
江梳梳說著,湊過去抱住江斂聿的腰:
“小叔,要不你跟她離婚吧,反正你喜歡我不是嗎?正好我們......”
江斂聿突然有些聽不下去。
他生硬地推開江梳梳的手,語氣微冷:
“我吩咐人給你買三明治,先去上班吧。”
江斂聿說不上來心中是什麼感覺。
隻是上車後,他立刻給下屬發去資訊,讓他查自己目前的婚姻狀態。
第一,他根本沒去和蘇梔晚辦離婚手續。
第二,他也根本不相信蘇梔晚會捨得和自己離婚。
所以他更願意相信,這是一本假的離婚證。
蘇梔晚就是還在生氣,還在鬨彆扭。
所以故意用這種方式刺激他!
江斂聿將江梳梳送到工位後,匆忙回了辦公室,喊來下屬。
“查到了嗎?”
他呼吸急促,心頭竟升起從未有過的緊張。
就像是害怕聽到答案一般。
下屬猶豫地看向他,結結巴巴道:
“江總,剛剛確認過了,您目前的婚姻狀態的確是離異。”
“離婚手續,是十天前走完的!”
12
轟——!
所有情緒,都在此刻破裂爆炸。
江斂聿猛然起身,瞳孔圓睜。
沒等他說話,辦公室大門被江梳梳突然推開。
她滿臉興奮:“小叔,你和蘇梔晚離婚了?”
江斂聿卻下意識否認:“沒有。”
江梳梳撇嘴道:“小叔!你還騙我?你明明就和她——”
江斂聿心中頓時湧現一陣煩躁,他皺起眉頭,耐心告罄,脫口而出:“工作做完了?”
“沒做完就趕緊去完成你的工作。”
“上班時間,也彆叫我小叔。”
“都出去。”
尾音落地,江斂聿按住眉梢,直接低下頭。
江梳梳麵露愕然之色,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江斂聿的下屬一起拽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重新恢複靜默。
江斂聿愣怔片刻後,疲倦感突然湧上,伸手想拿咖啡。
誰知卻落了個空。
他這才反應過來,他每日的咖啡都是由蘇梔晚這個助理負責購買。
而蘇梔晚已經離職了。
不僅離職,還和她離婚了!
一股滔天的怒意一湧而上,江斂聿猛然起身,臉色瞬間沉下:
“來人!”
“我的咖啡呢?”
“沒了一個蘇梔晚,你們的工作就乾不了了,公司就轉不下去了是嗎?”
“砰”的一聲巨響,江斂聿將手機砸向牆麵,房門被拉開,下屬一臉驚慌地站在門口:
“抱歉江總,您的咖啡。”
江斂聿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憤怒勉強壓下。
接過咖啡,往嘴裡一送,竟然是一杯冰美式。
可江斂聿隻喝拿鐵。
苦澀的滋味瞬間在口舌之間漫開。
江斂聿瞬間攥緊那杯咖啡,眼神變得恍惚。
他不喜歡美式的苦,所以隻喝拿鐵。
而他的胃不舒服,蘇梔晚當了他的助理以後,又將冰拿鐵換成了熱拿鐵,起初他不習慣,喝久了之後,竟然也習慣了。
嘴裡這杯咖啡又苦又冷。
冰得他的胃部隱隱作痛。
他又突然反應過來,沒有蘇梔晚,他連早飯也沒有及時規律地解決。
而這樣的日子,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蘇梔晚和他離婚了。
這也就意味著,從此以後,他和她再無乾係......
江斂聿心中湧現出一股巨大的失落。
偏偏這時,下屬再次開口:“江總,這裡是沒處理的檔案,等著您簽字。”
看著堆積成山的檔案,江斂聿更是煩躁:
“蘇梔晚沒交接工作?”
下屬遲疑道:“她的工作交接給江梳梳了。”
“另外,十分鐘後的會議......”
江斂聿難以置信地打斷他:“十分鐘後有會?”
下屬苦笑:“江梳梳沒通知您嗎?有個很重要的會。”
江斂聿接過檔案的手微微頓住。
突然意識到,原來在這三年,他所有細枝末節的工作、生活,全都依賴著蘇梔晚,卻不自知。
可笑他竟然一直以為,蘇梔晚還是那個大山裡走出來的窮姑娘......
而這個窮姑娘,已經憑借自己的能力,從他手裡搶走了城南地塊的開發專案!
江斂聿心中隻剩無儘的煩躁與失落。
可他顧不得去處理自己的情緒了。
因為一場他毫無準備的會議,即將開始。
會開到一半,江斂聿的胃部便隱隱作痛,等結束工作回到辦公室,他已經疼得渾身大汗淋漓,卻怎麼都找不到胃藥。
隻因為平時他若疼了,永遠都有蘇梔晚為他第一時間遞上溫開水和胃藥。
而從現在開始,卻再也不會有了......
江斂聿的心口仿若被撕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凜冽灌入寒風,卻不知為何。
江梳梳推門而入:
“小叔!他們都下班了,現在人家可以喊你小叔了吧?”
江斂聿皺起眉頭,疼得根本抬不起頭來。
江梳梳卻隻顧著撒嬌:
“你和蘇梔晚真的離婚了,對吧?我剛剛問了你下屬。”
“小叔,你是不是想通了,願意娶我了?”
江斂聿卻下意識否認:“我們沒離婚。”
江梳梳沉下臉:“小叔,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不是也說喜歡我嗎?既然你們已經離婚了,那正好我們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啊,你為什麼不願意?”
江斂聿雙眼緊閉,腦海中思緒一片混亂,卻說不出緣由。
直到江叔叔逼迫般質問他:
“江斂聿,你回答我!”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蘇梔晚那個撈女了吧!”
耳旁轟然一炸,嗡鳴聲讓江斂聿瞬間瞪大雙眼。
一時之間,內心的失落與煩躁,像是瞬間找到了出口。
從拿到離婚證後,那滿心的混亂情緒,被攪亂的繩索,也終於被理清的線頭。
原來,他不肯承認和蘇梔晚離婚。
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和蘇梔晚離婚!
原來,這三年以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陪伴,讓他早就對蘇梔晚日久生情,卻不自知......
他對她,早已不再隻是習慣。
江斂聿猛然起身。
江梳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江斂聿!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要怎樣?”
“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江斂聿回頭,與江梳梳四目相對,篤定至極:
“梳梳,我和梔晚纔是夫妻,不可能娶你。”
江梳梳難以置信:“可你們已經離婚了啊。”
“那是她單方麵的離婚,我從未同意過。”江斂聿一字一頓,認真又篤定,“梳梳,很抱歉,我以前確實喜歡你,但那已經是以前了。”
“現在,以及未來,我的妻子隻會是蘇梔晚,也隻能是蘇梔晚。”
“我要去把她找回來。”江斂聿說。
13
在傅氏集團,蘇梔晚跟空降的關係戶沒什麼區彆。
一來就是副總裁,幾乎吸引了全公司的火力,所有人都對她橫眉冷對,沒有任何好臉色。
所以拿下城南開發專案後回到公司,她麵對的不是雀躍慶祝,而是冷嘲熱諷。
“蘇總回來了?專案不會真拿下了吧?”
“你開什麼玩笑,城南的那個開發專案哪有那麼好拿,彆忘了這次我們有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也是,江氏集團本來就在京北,算起來他們贏麵肯定更大,人家招標方憑什麼把這麼大的專案交到我們總部在港城的公司手上?”
“蘇總也彆太傷心了,您畢竟剛來我們公司,受受挫折也可以理解,隻要彆一直受挫折就行了!”
眾人鬨堂大笑。
蘇梔晚想解釋的**瞬間被堵了回去。
她平淡笑笑,正打算轉身離開。
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今晚加班。”傅讓紊左右手分彆端著一杯咖啡,淡淡開口,“連夜把京北城北的專案開發企劃書拿出來。”
話音落下,全場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纔有人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專案,我們拿下了?”
傅讓紊淡然一笑,將手中的一杯咖啡遞給蘇梔晚,微微頷首:
“是,蘇總的策劃獲得了一致好評,當場拿下專案。”
“看你點了很多次堅果拿鐵,所以擅作主張給你買了這款,可以嗎?”
迎著無數雙震驚的眼睛,蘇梔晚朝傅讓紊感激一笑:“謝謝。”
既是謝謝他的咖啡。
更是謝謝他為她解圍,也為她撐腰。
迎上無數複雜的視線,蘇梔晚微微頷首:
“辛苦大家了,想喝什麼咖啡可以跟我說,我請大家吃下午茶。”
眾人麵麵相覷,卻無人敢做出頭鳥。
是傅讓紊先上前一步:
“有我的份嗎?”
“當然。”蘇梔晚笑道,“隻要傅總不嫌喝多太膩,想喝多少,我這兒都有。”
“大家都一樣,想喝什麼想吃什麼,儘管告訴我。”
有了傅讓紊帶頭,眾人很快將蘇梔晚團團圍住。
對她的偏見與誤解,終於在傅讓紊的帶頭之下消弭幾分。
當晚,和蘇梔晚一同加班完成企劃書後,這個團隊纔算是徹徹底底地接受了蘇梔晚。
“蘇總,你是怎麼想到用這個方式來解決問題的?”
同事兩眼發亮,難掩驚喜。
“這樣不僅能節省人力和成本,還能加快效率。”
蘇梔晚笑答:“做多了,知道的辦法就多了,稍微變通一下,就能解決掉很多問題。”
同事們不由真誠開口:“抱歉蘇總,開始我們都覺得你是空降兵,沒什麼能力,所以才......現在才知道,傅總提拔你,自有他的深意。”
計劃通宵完成的工作,在蘇梔晚的極高效率之下,在淩晨兩點正式結束。
目送完最後一個女同事打車離開,蘇梔晚打了個哈欠,準備掃個共享單車回家。
可沒等她掃碼完成,一輛邁巴赫便停在身前。
車窗搖下,傅讓紊出現在眼前。
“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蘇梔晚不由意外開口:
“傅總,您還沒回家?”
傅讓紊摩挲著方向盤,微微頷首:“我也加班。”
蘇梔晚覺得奇怪。
據她所知,傅讓紊今天已經沒了亟需完成的工作,怎麼會留到這個點?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婉拒:“不用了傅總,我家離這裡很近,我......”
“上來。”傅讓紊不由分說,“淩晨兩點,讓一個女孩自己一個人回家,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也是我們集團的責任。”
蘇梔晚沒辦法,隻好坐上副駕駛。
邁巴赫裡有一股讓蘇梔晚很舒適的橘子味。
她坐車會暈,所以常在車裡放一點橘子味的香水,沒想到傅讓紊竟也如此。
她不由驚喜開口:“傅總,您也會暈車嗎?”
傅讓紊一愣,然後淡淡點頭:“算吧。”
蘇梔晚不知道傅讓紊這句“算吧”是什麼意思。
隻是意外覺得有些奇怪。
而心中的奇怪,在傅讓紊沒問她地址,卻精準將她送到出租屋後,達到了峰值。
傅讓紊踩下刹車,蘇梔晚便脫口而出:
“傅總,您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過來港城之後,她臨時租了房子,任何人都沒說!
14
傅讓紊抓緊方向盤,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一向冷靜自持的男人,竟然咳嗽了兩聲,像是在極速思考到底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而就在他打算開口之際,蘇梔晚突然恍然:
“是在我的入職表上看到的嗎?”
傅讓紊立刻點頭:“是。”
蘇梔晚朝他笑笑:“傅總還真是過目不忘。”
傅讓紊避開她的視線,神色竟變得極其不自然。
蘇梔晚連忙道謝下了車。
她也彷彿逃似的,離開了傅讓紊的視線,躲進單元樓裡。
原因很簡單。
她根本就沒在入職表上填地址。
填表的時候,她還沒租房子呢。
傅讓紊是在撒謊。
可他為什麼撒謊?
蘇梔晚已經不是單純天真的小姑娘了。
結合今天下午突如其來的幫助,以及他深夜還在等她回家,知道她家的地址,蘇梔晚充分懷疑——
傅讓紊是想潛規則她!
如果她再晚點走,傅讓紊說不定就要對她上下其手了!
蘇梔晚偷偷溜回家,連燈都不敢開,唯恐被傅讓紊發現自己住在具體哪間房。
她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窗簾縫隙,往樓下望去,果然不出所料,傅讓紊的邁巴赫還停在樓下。
竟然還賊心不死!
蘇梔晚打了個寒噤,開始思考如果辭職,自己還能去什麼公司應聘。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蘇梔晚都躲著傅讓紊,再不敢和他私底下有任何溝通接觸。
可傅讓紊畢竟是她的上司。
她不可能永遠躲著他。
公司年會,蘇梔晚就萬般不願,被安排坐傅讓紊的豪車去現場。
幾次拒絕無果,蘇梔晚認命坐上了副駕駛。
誰知屁股還沒落座,司機便開口:“蘇總,您要不坐後排,待會兒林助要坐這裡。”
蘇梔晚尬笑一聲,隻好坐到了傅讓紊的身邊。
她拘謹地便傅讓紊笑笑,沒敢說話。
一路無言。
下車時,蘇梔晚更是逃似的離開邁巴赫,甚至沒等傅讓紊。
年會結束,有一個拚酒環節。
第一名的獎勵是市中心的一套小一居。
價值兩百萬。
聽到這個獎品,蘇梔晚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顧不得許多,直接衝上舞台。
和她拚酒的大多是男人,卻都沒喝過她。
原因很簡單,她是從山區裡出來的孩子,打小就喝酒,酒量驚人。
目前她還沒遇到過能把她喝趴下的。
最開始進江氏工作時,她就是靠著一身的好酒量殺出重圍,拿下了數個大單,順利度過了實習期。
隻是喝到最後,蘇梔晚到底還是有些暈了。
“今日一等獎得主——”
“蘇梔晚!”
蘇梔晚捧著獎杯,忍不住“嘿嘿”的笑。
下d台時,她一個沒走穩,險些往地上栽去。
一旁,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出來,將她直接扶住。
蘇梔晚隻覺眼前一陣發暈恍惚:“誰、誰啊?謝謝你。”
對方扶著她,發出一聲無奈至極的低笑:“一套小一居而已,至於嗎?”
蘇梔晚瞪著眼,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你說什麼呢?你懂不懂房子有多重要!”
“從小到大,我就沒有自己的房間,甚至沒有自己的床......”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一個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
蘇梔晚一頭栽入對方懷裡。
對方將她一把打橫抱起,轉身往外走:“我送你回家。”
蘇梔晚渾渾噩噩地倒在對方懷裡,鼻尖是熟悉的雪鬆香。
直到邁巴赫的房門被推開。
一股橘子香味湧入鼻尖。
蘇梔晚突然就醒了。
她抬起頭,與傅讓紊對上視線,嚇得臉色一白:
“傅、傅讓紊?怎麼是你?”
傅讓紊無奈一笑:“你喝的走不動路,我隻好......”
蘇梔晚臉色發白:“放我下去。”
“你確定?”傅讓紊皺起眉頭,“可你現在甚至走不穩路......”
蘇梔晚掙紮起來,醉意讓她衝動地脫口而出:
“傅總,我很感謝你對我的賞識,你就是我的伯樂。”
“但我對於潛規則這件事......”
傅讓紊臉色一僵:“你說什麼?潛規則?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沒有那個意思。”
蘇梔晚也猛然頓住,尷尬湧上心口,耳尖更是瞬間爆紅。
她抓緊傅讓紊的胳膊,正要說話。
身後,熟悉的嗓音驟然拔高:
“放開她!”
緊接著,一記拳風掃向傅讓紊,狠狠砸在他的臉上!
哪怕如此境地,傅讓紊仍護著蘇梔晚的安全,寧肯自己摔倒在地,也要確保蘇梔晚平穩地站在地上。
蘇梔晚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擁入懷中。
“梔晚,抱歉,我來晚了。”江斂聿嗓音沙啞道。
15
蘇梔晚掙紮著,想推開江斂聿。
對方卻更緊地箍住她,像是要將她深深刻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放開我!”蘇梔晚乾脆一口咬在江斂聿的胳膊上。
“嘶”的一聲,江斂聿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鬆開手。
蘇梔晚立刻撲到傅讓紊身邊,將他扶起來,聲音心虛至極:
“不好意思傅總,是我誤會了。”
傅讓紊捂住自己的鼻梁。
一行鮮血正從他的鼻尖滑下。
蘇梔晚連忙隨手從包包裡抓住一張手帕,捂住他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傅總,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她扶著傅讓紊起身,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突然撲過來的江斂聿給抓住手腕。
“蘇梔晚!”江斂聿難以置信地盯著她手裡那張手帕,“你把這張手帕弄臟了。”
蘇梔晚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這張手帕是江斂聿送她的第一份禮物。
她一直十分珍視,捨不得弄臟它一丁點。
可眼下,她卻用來給傅讓紊擦鼻血......
難怪江斂聿會覺得震驚。
看著江斂聿眼中那山崩地裂的神情,蘇梔晚喉間不由溢位一口濁氣。
“江斂聿,你來乾什麼?”
“我現在有事,要送我上司去醫院,有什麼事能不能等我處理好再說?”
“不能。”江斂聿攥住蘇梔晚的手腕,絲毫不鬆,“梔晚,他算哪門子的上司?你彆以為我剛剛沒聽到,他竟然要性騷擾你!而且他剛剛對你上下其手......”
蘇梔晚急????得抬腳就給了他一下:
“江斂聿,你彆說了,這就是一場誤會!”
傅讓紊捂住自己的鼻子,歎了口氣:“梔晚,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我隻是見你喝醉了,想送你回家而已。”
江斂聿兩眼發紅:
“送她回家?送她回去之後你想乾什麼?”
江斂聿上前一步,直接揪住傅讓紊的領子,往上狠狠一抬:
“都是男人,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傅讓紊反抓住江斂聿的手,將他狠狠往地上按,也是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吸引了一旁不少人的注意力。
蘇梔晚想拉架,卻毫無辦法。
兩人已經完全打紅了眼。
直到,江斂聿被傅讓紊狠狠壓在地上,完全動彈不得,發出一聲怒吼:
“姓傅的,有我在,你休想動蘇梔晚一根毫毛!”
傅讓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終於按捺不住怒火,咬牙切齒道:
“我再說最後一次,我絕對沒有要潛規則梔晚的意思。”
“是,我承認,我喜歡梔晚。”
“但喜歡一個人,應該不犯法吧?”
16
蘇梔晚愕然地瞪大雙眼,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傅讓紊喜歡她?
怎麼可能!
蘇梔晚敏銳地察覺到,四周無數異樣的眼神全都投了過來。
其中不乏她相熟的同事。
幾乎可以預想到,風言風語馬上就會傳遍整個傅氏集團!
蘇梔晚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再也待不下去,乾脆沒再管扭打在一起的兩個男人,扭頭就走。
等她回家後才發現,自己的社交平台已經多了無數聊天對話方塊。
全都是跑來打探她和傅讓紊關係的。
蘇梔晚不知該如何回複,隻好將所有的對話方塊都刪除,手機關機。
第二天,蘇梔晚才知道兩人打到了警察局。
做完筆錄後,還在警局裡待了一個多小時,才被放出來。
傅讓紊被放出來後給她發了兩條訊息。
【很抱歉,希望我的一切行為沒有困擾到你。】
【如果你覺得困擾,我會從今天開始減少與你的見麵。】
蘇梔晚不由微微一怔。
她猶豫著,要不要裝傻。
可回複都打完了,卻遲遲沒有發出去。
大概是“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太久,傅讓紊先一步按捺不住,又發來一個“抱歉”的表情包。
終於,蘇梔晚把心一橫,問他:
【為什麼?】
為什麼會喜歡我這樣的一個人?
一個有過婚史,無權無勢,論長相也並不算最出色的女人。
蘇梔晚等了很久。
久到她以為傅讓紊不會再回應自己了。
一個長達60秒的語音條,才被傳送過來。
“蘇梔晚,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麵嗎?”
蘇梔晚其實已經有些忘了。
經傅讓紊提醒,她才從回憶的角落揪出一點模糊的記憶。
她和傅讓紊第一次見麵,應該也是在一場專案競標會上。
那一次,她幫助江氏順利拿下了那個專案。
“說實在的,最開始我沒覺得你有這個實力,但你卻實實在在地把我給驚豔到了。”
傅讓紊頓了頓,無數的語音條繼續發過來。
“從那天開始,??????我就動了心思,想挖你來傅氏。”
“偶爾我會拿到一些關於你的資料。”
“我知道你來自大山,從小家境貧寒,父母更是因為一場意外離世,成為了孤兒,被送入福利院。”
“也知道你很努力,很拚命的活著,隻要有機會,你就會用儘全力往上爬,所以你考上了能力範圍內最好的大學,努力進入了江氏,職務也越做越高。”
“我還知道,你一直在資助貧困生,每年都會給孤兒捐款,你收入的三分之一都投入進去。”
“你就像是永不言敗的向日葵,永遠都在逐光。”
“我知道,你絕不是依附江斂聿的菟絲花,你是為自己而生的仙人掌,灑脫、頑強、用力地拔節而生。”
“越瞭解你,我就越忍不住對你的心動......”
傅讓紊的最後兩個字終於落下尾音。
安靜的房間裡,隻剩下一片靜默的呼吸聲。
緊接著,蘇梔晚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她想,多不容易,這麼多年,終於有人看到了最真實的她。
她從不願隻做一朵被養在溫室的嬌花。
她是雜草。
傅讓紊卻喜歡上了這株雜草。
電話裡隻剩下彼此之間的呼吸聲,糾纏在一起。
蘇梔晚攥緊手機,終於給了他答案:
“傅讓紊,我才剛結束一段感情,還沒有勇氣踏足另一段感情。”
手機那頭,傅讓紊吐出一口濁氣,有難掩的失落。
蘇梔晚卻繼續道:
“但是——”
“你願意等我嗎?”
“等我重新再活一次,等我重新積蓄起力量,過屬於我自己的人生。”
蘇梔晚竟也有些緊張起來。
畢竟她不知道,這樣一個眾人口中的鑽石王老五,人人追捧的傅氏集團總裁,會不會為了她而漫無目的的等待。
直到傅讓紊堅定不移、毫不猶豫地給出他的答案:
“當然願意。”
蘇梔晚終於忍不住彎起嘴角。
任窗外微風,拂過回暖的初夏,掠過她重新搏動的心臟。
17
蘇梔晚下樓後,纔看到不遠處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佇立。
江斂聿不知站了多久,身上竟還穿著昨日的那套衣服,連衣角都變得皺皺巴巴起來。
他有強迫症,最不喜歡的便是自己的衣服上有“皺紋”。
為此,江斂聿的西裝一直都是蘇梔晚負責熨燙,隻因她耐心細致,總能完美的完成他的各種無理要求。
衣服彆說是穿隔夜,就算是沾上了一點不一樣的氣味,江斂聿也會立刻換一套。
所以蘇梔晚難掩意外。
原來有些事,江斂聿不是不能忍受。
是她縱得他不願忍受。
蘇梔晚不由低嗤一聲,忽略他的身影,徑直離開。
江斂聿卻再次追上來,嗓音因徹夜未眠而疲憊沙啞:
“梔晚,彆鬨了。”
“梳梳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該為了照顧她的身體,而讓你頂罪。”
江斂聿抓住她的胳膊,像是妥協一般,無奈開口:
“你知道的,梳梳是我已故好兄弟的唯一女兒,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她隻有一個腎,身體不好,受不了絲毫委屈,我怎麼敢把她送進看守所?”
“你一向懂事、識大體,也一向疼愛梳梳,怎麼這次偏要跟我鬨?”
聽到這番話,蘇梔晚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徹底迸發。
“啪”的一聲,她驟然轉身,一巴掌狠狠甩在江斂聿臉上。
這一巴掌,徹底撕碎了他們倆之間,僅存的所有體麵。
“江斂聿,你怎麼好意思跟我說這樣的話?”
“江梳梳對於你來說,到底是已故兄弟的女兒,還是——”
“你的愛人?”
江斂聿捂著自己的右臉,眼神幾乎天崩地裂。
他難以愕然地看向蘇梔晚,竭力維持著最後的冷靜:
“梔晚,你現在很不理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和梳梳......”
沒等江斂聿把話說完,蘇梔晚便發出一聲冷嗤,直接將他打斷:
“不,江斂聿,你錯了。”
“我現在很理智。”
“正是因為我現在變得很理智,所以纔看清楚了你對江梳梳的真心,也看清楚了江梳梳對你的糾纏!”
“和我結婚的這三年,你無數次提過要出差,這其中一小半的時間是真的在出差,另外大半卻是出國去陪江梳梳,沒錯吧?”
“當年你莫名其妙要送江梳梳出國,是因為她對你坦白心意,你怕這段感情不受控,最終去往你接受不了的方向,是沒錯吧?”
“你奶奶送給我的那隻傳家d寶手鐲,是給她孫媳的!你卻拿走偷偷給了江梳梳,也沒錯吧?”
蘇梔晚每多說一句,江斂聿的臉色便多蒼白一分。
直到蘇梔晚最後一句擲地有聲的質問突兀響起:
“還有被你藏在房間裡的那雙高跟鞋!江斂聿,你想不想知道,我都看到了什麼?我竟然看到你對那雙高跟鞋——”
“夠了!”
江斂聿臉色血色儘失,神色驚惶,終是再也忍耐不住,發出一聲低喝:
“梔晚,夠了,彆再說了。”
他臉上閃過一抹痛苦掙紮的表情,渾身微顫,神色更是搖搖欲墜。
“江斂聿,敢做,卻不敢承認嗎?”
“我這個妻子,不過是你用來掩飾、藏匿你心中濃烈情意的擋箭牌。”
“怎麼,現在這個擋箭牌跑了,你開始慌了?”
“江斂聿,你不如坦然一點、大方一點,說不定我還能——”
“蘇梔晚!”
江斂聿強忍的情緒終於按捺不住,徹底爆發。
他直接抓住蘇梔晚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帶,兩眼發紅:
“你說我拿你當擋箭牌,那你又何嘗不是拿我當墊腳石?”
“當年你嫁給我,不就是為了躋身上流圈子,不就是看中我江家能帶給你的權勢和錢財嗎?”
蘇梔晚該生氣的。
氣他整整三年,都沒能看透自己的真心。
可與他四目相對的瞬間,蘇梔晚突然就冷靜下來。
事到如今,和江斂聿糾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反正,他們已經離婚了啊。
蘇梔晚歎了口氣,自哂一笑:
“是啊,江斂聿,既然你知道我是為了權勢,現在來找我,又有什麼意義?”
“放手吧,我們已經離婚了。”
江斂聿怔然望著她。
蘇梔晚的神情漠然又平靜。
就像是......真的要離開了。
這一刻,江斂聿的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慌。
他沒有放手,反而抓得更緊,牙關咬緊,青筋暴起,竟在短暫的停頓後,竭儘全力地擠出一句:
“我沒同意離婚。”
“你想利用我,利用江家,沒問題。”
“隻要你願意回來,我江家所有的資源都可以供你使用,我甚至可以將名下15%的股份轉讓給你,隻要你願意回來......”
蘇梔晚皺起眉頭:“江斂聿,隻要你錢給的夠多,完全可以找一個新的擋箭牌,沒必要再執著於我——”
“蘇梔晚!”江斂聿聲音拔高,終於微顫著將她打斷,幾乎低喝出聲,“你怎麼還是不明白?”
“我江斂聿的妻子,隻能是你!”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一字一頓:
“餘下此生,我也隻願意跟你一起度過。”
“我承認,過去我是對梳梳有不一樣的情愫,可那已經是過去。”
“和你在一起的這三年,我早就在不知不覺之中......”
“愛上了你。”
18
蘇梔晚沒想到,會從江斂聿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她甚至以為自己離開後,江斂聿會坦然接受她的離開。
要不和江梳梳官宣,要不就找另一個圖錢的新擋箭牌,總之不會像她這樣愚蠢,以為江斂聿總有一日會愛上自己,便主動送上門和他結婚。
可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來到第三種結局。
耳邊一陣嗡鳴,有一瞬間,蘇梔晚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可她已經很久不做這樣的夢了。
以前她常會夢到,有一天江斂聿突然對她說喜歡。
後來失望太多次,她就不夢了。
至於現在,工作太忙碌,她甚至很少想起江斂聿。
可偏偏現在,他對她說了這樣的話。
而蘇梔晚心中瞬間泛起的,卻不是驚喜與激動。
而是煩躁與遺憾。
她想,終究還是太晚了。
他們已經徹底錯過了。
蘇梔晚平靜地推開江斂聿的手,淡淡道:“江斂聿,你回去吧。”
“我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
“怎麼會錯過?”江斂聿幾乎失聲,“蘇梔晚,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被江斂聿攥住的手腕隱隱作痛。
蘇梔晚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心中漫出一陣荒唐感,猶如潮水將她沒頂。
她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是何等的自私。
於是她按捺不住地發出一聲嘲笑:
“所以江斂聿,你在明知道我喜歡你的情況下,還坦然享受著我對你的喜歡。”
“還肆無忌憚地任由江梳梳傷害我、欺辱我。”
“江斂聿,你不覺得自己很——”
“可恥嗎?”
蘇梔晚最後三個字,尾音很輕地落地。
卻猶如重石一般,狠狠砸在江斂聿的身上,他瞬間頭破血流、鮮血淋漓。
一種羞愧感鑽上心間,江斂聿的耳梢微微泛紅,緊接著,連雙眼都變成了一片猩紅。
他嘴唇翕動,竟說不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
是啊,他是何等的可恥與自私。
才會坦然享受蘇梔晚的喜歡。
甚至可恥地為她打上“撈女”的標簽。
然後任由那些外人,將她釘在恥辱柱上。
他從未站在她的身旁。
如今怎能有資格,要求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江斂聿羞愧地低下頭,卻仍然執著地不可能鬆開拉著她的手。
就彷彿,隻要一鬆手,他就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一樣......
他甚至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不敢說。
直到蘇梔晚的喉間溢位一聲歎息。
她抓住他的手腕,輕輕往前一推,嗓音冷淡,毫不留情:
“不過江斂聿,你誤會了,我嫁給你,的確是為了權勢,為了地位,為了錢財。”
“我不喜歡你。”
江斂聿卻突然抬頭:“你想要的這些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隻要你肯跟我回去,你可以隨便跟我提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江斂聿。”蘇梔晚無奈地打斷他,“我說的,還不夠清楚明白嗎?”
“你也知道,傅讓紊正在追求我。”
“他喜歡我,待我一片真心,地位與你相比較也不遑多讓,所以,我為什麼要選擇一個不尊重我的上位者,而不選擇一個對我真心的愛人?”
蘇梔晚平靜地看著他,後退數步:
“你走吧,彆再來找我了。”
“我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
江斂聿的手落了空。
心也徹底空了。
他看著蘇梔晚離開的背影,心口像是被撕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
凜冽寒風汩汩灌入。
生命中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已經徹底消逝。
這一刻,江斂聿心中翻滾起從未有過的悔恨。
他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對蘇梔晚的喜歡?
以至於如今,她不會再回頭......
江斂聿茫然又痛苦地站在原地,疼得不能動彈。
直至手機鈴聲突然叫囂。
渾渾噩噩地接起,卻是下屬驚慌的聲音:“江總,不好了,出事了!”
19
一個小時前,一條爆炸性新聞悄然爬上熱搜,登頂榜單,瞬間搞崩了社交平台伺服器。
江斂聿不停地重新整理首頁,終於在十分鐘後看到了那條爆炸性新聞。
#驚!某集團總裁熱戀侄女,不倫之戀吸足眼球#
#年齡差15歲!這波年上戀你愛了嗎?#
#勁爆!原配選擇離婚,是否與侄女當小三有關?#
......
江斂聿越翻越冷,連額頭都蒙上一層薄薄的冷汗。
電話那頭,下屬的聲音響起:“江總,公司股價已經受到了影響,開始極速下跌,公關部已經就位,就等您一聲令下。”
江斂聿深吸一口氣,吩咐:“立刻開始控評,務必要確保梳梳和梔晚不受任何影響。”
“另外,去查清楚到底是誰爆的料!”
江斂聿眼神轉戾:“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天之內,我要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作怪。”
而另一邊,傅氏集團。
蘇梔晚剛一進辦公室,便感覺四周投來無數探究的眼神。
她還以為是昨夜那場大戲鬨的,隻想裝傻把事情糊弄過去,於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加快步伐走向自己的隔間。
卻沒想到,有人突然把手機遞到她的麵前:
“蘇總,您看看這個。”
蘇梔晚視線投下,刹時瞳孔緊縮,飛快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翻看。
營銷號不僅挖出了江斂聿和江梳梳的特殊關係。
甚至評論裡還有人賣起了小視訊。
事情變得完全不受控製。
蘇梔晚不由攥緊手機,視線狠狠沉下。
一整天的工作,蘇梔晚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時間,她打算準點下個早班,卻在離開集團大樓時,被團團圍住。
傅氏大樓已經被各種記者、營銷號、UP主塞了個水泄不通。
無數的錄音裝置、攝像頭,不由分說地懟到蘇梔晚的麵前,閃光的照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隻能不停後退。
蘇梔晚被踩到了腳,被打到了後背......可這些瘋狂的營銷號仍然不休不止,繼續逼問她。
“蘇小姐,江總和自己侄女的關係您知情嗎?”
“蘇小姐,您和江總選擇離婚是否與他們之間的不倫之戀有關呢?”
“聽說蘇小姐當年嫁給江總是為了上位,那是否在結婚之前您就知道自己是江總和江梳梳的擋箭牌?”
......
無數提問如潮湧般將蘇梔晚淹沒。
她大口呼吸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直到突然踩空一個台階,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下摔去。
蘇梔晚狠狠閉上雙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來臨。
她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淡淡的橘子清香味,在鼻翼間漫開。
蘇梔晚不由意外地睜開雙眼:“傅、傅總?怎麼是你?”
“我再不來,你就要受傷了。”傅讓紊無奈一笑,將蘇梔晚護至身後,伸手擋開擁擠的人群。
他的力氣很大,為蘇梔晚擠開了一塊孤島,讓她能安全地藏在他的庇護之下,躲開這嘈雜的人群。
可就在即將離開這裡時,有人突然發出尖銳的質問:
“傅總,您和蘇小姐目前是什麼關係?”
“您知道她之前聲名狼藉,被人稱為撈女嗎?”
“您和她走得這麼近,就不怕傅氏的股價下跌嗎?”
蘇梔晚驟然停住步伐,推開了傅讓紊的手。
她不願意牽連傅讓紊。
卻沒想到,傅讓紊會毫不猶豫地伸手,將她摟入懷裡:
“如果你們再散佈謠言,我會讓傅氏的律師跟你們直接溝通。”
“我和梔晚之間,目前隻是朋友關係。”
傅讓紊大方承認:“不過我在追求梔晚,她在我看來,是很善良、很完美的一個姑娘。”
蘇梔晚於人聲鼎沸之中仰頭望他。
他便如一輪清朗明月。
照亮了她的前途漫漫。
這一刻,蘇梔晚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20
傅讓紊開車送蘇梔晚回家,為她擋去了一路上的所有風風雨雨。
回家已是傍晚,蘇梔晚便邀請傅讓紊上去吃晚飯。
“我手藝一般,不過能將就填填肚子,上去試試?”
傅讓紊立刻點頭同意:“我這人不挑食。”
蘇梔晚領頭走在最前。
傅讓紊緊跟其後。
出了電梯後,蘇梔晚才發現走廊的聲控燈壞了。
隻能摸黑往前。
可沒走幾步,腳下便像是踢到了什麼東西。
蘇梔晚嚇得發出一聲尖叫,下意識往後躲去,直接蜷入了傅讓紊的懷抱。
傅讓紊則直接將蘇梔晚緊緊摟住。
偏偏這時,聲控燈亮了。
猩紅著雙眼的江斂聿站在眼前,滿身狼狽,視線凝在兩人親近的動作上,泛出一絲痛悔之色。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是......我。”江斂聿沙啞著嗓音開口,“江氏出事了,我怕會牽連到你,所以特地等你下班,想著可以跟你說一聲。”
“謝謝。”蘇梔晚朝他輕輕頷首,“不過你來晚了。”
這句話一語雙關,江斂聿臉上刹時失了所有顏色。
不知道是說他的保護來晚了。
還是說,他的喜歡來晚了......
但確切是什麼,對蘇梔晚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她越過江斂聿,推開房門:“我今天晚上要招待客人,江總沒什麼事就請回吧。”
江斂聿卻一把握住門把手,神情格外執著:
“是客人,還是戀人?”
蘇梔晚皺起眉頭,語氣難掩煩躁:“這好像和你無關吧?”
“怎麼會無??????關。”江斂聿十分認真,“如果是客人,那就說明,你們還沒在一起。”
“既然沒在一起,那我就還有機會,和傅總公平競爭,不是嗎?”
蘇梔晚難掩詫異:“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和傅總公平競爭。”
江斂聿收回手,朝傅讓紊輕輕頷首:“傅總應該不介意吧?”
傅讓紊聳肩一笑:“當然,公平競爭,我有自信。”
江斂聿冷冷一笑,直接擠進狹窄的出租屋:“梔晚,我也算是你的客人,沒錯吧?”
蘇梔晚愣怔站在門口半晌,最終敗下陣來。
她歎了口氣:“你們坐吧,我去做菜。”
傅讓紊挽起袖子,主動提出幫忙:“需要我做什麼?”
江斂聿也不遑多讓:“缺什麼告訴我,我馬上出去買。”
兩人像是開屏的公孔雀一般,將蘇梔晚團團圍住。
蘇梔晚無奈地扶住額頭,長歎一聲:“你們出去等吧,我自己一個人就夠了。”
不足40平的出租屋對於江斂聿和傅讓紊來說,都有些過於狹窄了。
兩個大個子坐在小小的餐桌上,麵麵相覷。
廚房裡不時傳來飯菜的香味。
江斂聿皮笑肉不笑:“我怎麼不記得之前傅總和梔晚有過多的接觸?”
傅讓紊轉動著手中腕錶,聳肩一笑:“我也有些不理解江總為什麼要等到失去之後,才學會珍惜。”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硝煙的味道。
兩人的臉色逐漸沉下。
就在即將爆發之際,蘇梔晚端著兩碗牛肉麵走出來:
“時間太晚了,隻做了簡餐,彆介意。”
遞給傅讓紊的碗裡,加了十來塊牛肉。
江斂聿的碗裡卻隻有潦草的兩三塊。
江斂聿不由攥緊筷子。
從前他也吃過蘇梔晚做的牛肉麵。
牛肉放的最多的是江梳梳。
然後就是江斂聿。
最後纔是她自己。
如今鮮明的對比,讓江斂聿心中一陣空蕩、失落。
蘇梔晚徑直坐在傅讓紊一側。
傅讓紊將大半牛肉又夾回蘇梔晚的碗裡:“你太瘦了,多吃點。”
“不用管我。”蘇梔晚開啟她的筷子,動作親昵,“我看你餓得難受。”
眼前這一幕狠狠刺痛了江斂聿。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甚至有些拿不穩筷子。
當電話鈴聲響起時,江斂聿便如解脫一般,立刻起身,躲開眼前這刺眼的一幕。
“我去接個電話。”
江斂聿甚至沒來得及躲進衛生間。
江梳梳哭嚎的聲音,便響徹狹窄的出租屋。
“小叔,怎麼辦?”
“我都不敢出門了,所有人都說......說我賤、說我不要臉!”
“都怪蘇梔晚那個賤人!你知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是她放到網上去的!”
江斂聿渾身一僵,下意識回頭,與蘇梔晚四目相對:
“你......為什麼這麼說?”
“小叔,你沒看網上瘋傳的視訊嗎?是我和你在彆墅裡親熱的畫麵。”
“這種視訊,除了蘇梔晚有機會能拍到,還能是誰?”
21
“轟”的一聲!江斂聿耳旁直接炸開。
竟然是蘇梔晚?
她是......還在埋怨他、恨他?
江斂聿掌心沁開一片微涼,竟連江梳梳後麵說的話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他隻是怔愣地看著蘇梔晚,滿心不理解。
蘇梔晚反倒十分平靜。
她甚至將碗裡那碗牛肉麵吃完,才慢條斯理地擦乾淨嘴,微微抬頭:
“你相信江梳梳的話?”
江斂聿沒有回答她。
蘇梔晚淺淺一笑:“看來你不能是我的客人了。”
桌上那碗牛肉麵已經放涼了。
江斂聿還一口都沒吃。
蘇梔晚已經推開房門,請他出去:“江斂聿,江氏現在一定忙得焦頭爛額,你再在港城留著不合適。”
“還是趕緊回去哄你的小侄女吧。”
江斂聿沒有動,仍然僵站在原地,腦海思緒一片混亂。
傅讓紊卻突然歎息一聲,道:
“江總,我一直以為你與我勢均力敵,不會被人輕易動搖。”
“原來是我想錯了。”
江斂聿瞬間猩紅了眉眼:“你什麼意思?”
傅讓紊不由發出一聲低嗤:“你怎麼會真的懷疑是梔晚?她不可能做出這種背地裡捅刀子的事情。”
“你那位小侄女,確實是好心機、好手段。那樣的私密視訊,一般人的確拿不到。”
傅讓紊輕輕搖頭,一字一頓。
“除了梔晚,還有她自己能拿到,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江斂聿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不、不可能,梳梳性格雖然驕縱,但她不會......”
沒等他把話說完。
江斂聿的手機鈴聲突然大作。
看到來電顯示,江斂聿立刻按下接通:
“查到了嗎?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
“江總,是......是......”下屬嗓音發緊,鼓足勇氣,才繼續開口,“是江梳梳小姐。”
轟——!江斂聿耳旁倏地炸開,悔恨、愧疚、心慌......無數情緒在瞬間湧上心頭。
他甚至不敢再抬頭看蘇梔晚,攥緊手機,心不停地往下墜去。
和蘇梔晚相識數年,結婚三年,他卻連一個傅讓紊都比不上!
傅讓紊都能做到毫不遲疑、毫無保留地給予她信任。
而他麵臨考驗,第一反應竟然是懷疑和指責......
這一瞬間,江斂聿突然明白了,他和蘇梔晚為何會走到這樣的結局。
從一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錯了位。
他們一直在錯過,以至於如今他想挽回,已經來不及了。
江斂聿按斷電話。
房間裡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他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是如此的不合時宜。
彷彿是他誤闖進來,打擾了蘇梔晚的幸福。
於是他隻敢匆忙扔下一句:“抱歉。”
便落荒而逃。
甚至連抬頭看一眼蘇梔晚的勇氣都沒有。
他知道他輸了。
輸得徹底。
22
再得到江斂聿的訊息,是在半月之後。
他以雷霆手段壓下了網上輿論,本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沒想到江梳梳突然發了瘋。
在江斂聿試圖送她再次出國,並給她辦理移民,讓她再也不能回來之際。
她突然開直播,向江斂聿直接告白了。
蘇梔晚看著直播畫麵,不由停下了手中工作。
江梳梳一襲白裙,站在天台邊上,微風將她的裙擺吹拂而起,打在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
她直勾勾地盯著江斂聿,一字一頓:
“江斂聿,她蘇梔晚到底哪裡好?你憑什麼不喜歡我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可以為了你去死!”
江斂聿臉色陰翳,沉怒道:
“江梳梳,你彆再任性了好嗎?”
“我說了,你出國後這輩子都會吃喝不愁,你為什麼一定要執著這件事?”
“人生不隻有愛情!還有很多其他的感情你可以去擁有......”
“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江梳梳激動得渾身發抖,情緒近d乎崩潰,“江斂聿,是不是這輩子,你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了?”
直播畫麵突然陷入一陣死寂般的沉默。
江斂聿在短暫的停頓之後,竟然微微頷首,認真答道:
“是。”
“梳梳,我還是那句話。”
“此生我認可的妻子,隻有蘇梔晚。”
“如果不能與她共度餘生,那我將會選擇——”
“孤獨終老。”
“砰”的一聲!
伴隨著江斂聿的尾音落下。
那抹白色的身影,就此轟然墜下。
大片鮮紅的血花綻開。
直播間瞬間被封禁。
蘇梔晚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傅讓紊的聲音突然響起:“感動了?”
“不是,隻是覺得有些遺憾。”
蘇梔晚關掉手機,吐出一口濁氣。
遺憾為什麼她付出真心時,他不屑一顧。
而她決定抽身離開時,他又幡然醒悟。
遺憾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不過,蘇梔晚也知道,自己和江斂聿已經再無可能了。
因為,她是真的放下了,真的不愛他了。
如今,她隻想珍惜眼前人。
此後數月,江斂聿應對警局調查,處理股價大跌的江氏集團,忙得焦頭爛額。
等辦完江梳梳的葬禮,讓江氏一切回到正軌後,江斂聿才發現自己的鬢邊已經生出了大量白發。
他看上去,像是活生生老了十歲。
放下鏡子,江斂聿不由拿出手機,按出蘇梔晚的電話號碼。
摩挲數秒後,終於鼓足勇氣,選擇撥出。
可短暫的停頓後,卻是冰冷的女音在房間裡響起。
蘇梔晚把他拉黑了。
江斂聿像是被抽走渾身所有力氣,癱倒在老闆椅上,久久無言。
第二日,有一個很重要的晚宴。
他本無意參加,卻因為聽說有港城傅氏出席,而專程去染了頭發,換了套合身的新西裝。
走進晚宴現場,那抹久違的身影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視線裡。
她好像豐腴了一些,穿著合身的黑色連衣長裙,長發高高挽起,笑起來時自信大方。
那些接近她的人都與她舉杯相碰:“蘇總,久仰久仰。”
還有曾經看不起她的人,竟也腆著臉湊上去:“聽說蘇總有意發展楓葉國的業務,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帶我們分一杯羹。”
她看上去是那樣的光彩奪目。
不像從前跟在他身邊時的樣子。
那時,他們都喊她“江夫人”。
她沒有自己的姓。
如今,他們都叫她“蘇總”。
她不再是那個被他從福利院裡帶出來的小姑娘了。
他以為她會永遠是自己的菟絲花。
可原來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已經長成了為自己而生的向日葵。
江斂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舉起一杯咖啡向她靠近。
可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先一步接近蘇梔晚。
傅讓紊停在她的身側,親密地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蘇梔晚仰頭與他相視一笑: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男朋友,傅讓紊。”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傅總?您二位還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傅讓紊笑道:“客氣了,今晚的主角是梔晚,你們隻需要記得我是她的男朋友,就夠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斂自己的鋒芒,給足了蘇梔晚足夠大、足夠廣闊的天地。
這一瞬間,江斂聿鼓起的勇氣像被戳破的氣球,徹底偃旗息鼓。
他甚至不敢再靠近她。
他攥緊手上那杯紅酒,臉上表情完全灰暗下去,不停後退,直到退入黑暗的角落裡。
他想,正如他對江梳梳說的那樣。
他隻剩下最後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失去蘇梔晚,然後,孤獨終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