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無疆之海的彼岸 第864章 京爺這是唱的哪出
深山裡的山寨透著一股野性的粗糲,黃土夯實的院牆上插著幾麵褪色的杏黃旗,風一吹嘩啦啦作響。
院子裡,一眾山匪圍著幾張矮桌,個個其貌不揚,袒著油光鋥亮的肚皮,
手裡捧著粗瓷大碗,仰頭灌著烈酒,嘴裡塞滿了大塊的醬肉,
嚼得滿嘴流油,吆喝聲、劃拳聲混在一起,透著股不管不顧的快活。
裡屋卻截然不同,光線昏暗,一張鋪著整張黑狼皮的大床占去了大半空間。
顧澤身著一襲月白錦袍,墨發鬆鬆地綰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即便是沉睡著,也難掩那份風流倜儻。
隻是此刻他臉色蒼白,胸口插著一支鋒利的箭頭,暗紅色的血漬浸透了衣料,
順著衣襟蜿蜒而下,連臉頰上一道淺淺的擦痕,都襯得他愈發惹人憐惜。
一個穿著粗布短打、褲腳紮著綁帶的女孩,手裡甩著一條油亮的馬鞭,一隻腳蹬在床沿上,俯身近距離打量著沉睡的男人。
她生得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眉宇間帶著股不加掩飾的豪氣,嘴裡低聲嘀咕:
“這小白臉模樣倒是周正,筋骨看著也不算弱,留下來給我鎮守山寨,倒也不算虧。”
顧澤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視線剛聚焦,就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臉,
他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坐起身,胸口的箭傷驟然被扯動,一陣劇痛猛地襲來,
他疼得臉色扭曲,悶哼一聲,又重重跌回床上,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那女孩見狀,用手裡的馬鞭柄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語氣粗魯地問道:
“喂,你小子穿著打扮不像山裡人,也不像尋常走商,得罪了什麼厲害角色?竟被人追著要性命呢?”
顧澤咬著牙,還想掙紮起身,那女孩卻猛地一俯身,雙手按在他的肩側,
整個人壓了上來,眼神一厲,嗬斥道:“吆嗬,骨頭倒是挺硬?到了我楊天驕的地盤,還沒人敢跟我擺譜,你小子活膩了是不是?”
顧澤偏過頭,避開她的目光,語氣倔強:“要殺要剮,給個痛快的,我謝你啦!”
“哼哼,想死?沒那麼容易。”楊天驕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我楊天驕還沒玩夠呢。”她說著,一把掐住顧澤的下巴,強迫他抬頭,
另一隻手拿起床頭矮桌上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不由分說地往他嘴裡灌去。
苦澀的藥汁嗆得顧澤連連咳嗽,沒過片刻,他便感覺渾身發麻,四肢像灌了鉛似的不聽使喚,連動一下手指都異常艱難。
他憤怒的眼神瞪著楊天嬌,怒問道:“你給我喝了什麼?”
哈哈哈…“藥都灌進你的身體裡了,有什麼作用,你慢慢兒就會知道啦!”楊天嬌賣著關子。
他眼睜睜看著楊天驕臉上露出狡黠的壞笑,慢慢向自己湊近,心頭發緊,顫聲問道:
“你……你要乾什麼?彆過來!我是當朝賢王瀟恒,你敢動我一根汗毛,信不信我即刻下令,帶兵踏平你這破山寨!”
“賢王?”楊天驕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得更歡了,“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兵快,還是我手裡的刀快。”
話音剛落,她反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閃,竟直直紮進了顧澤胸口那支箭頭周圍的傷口裡!
顧澤飾演的賢王瀟恒,疼得渾身劇烈一顫,嘴唇哆嗦著,眼神裡滿是痛苦與絕望,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滾落,濺在枕頭上,連臉頰一側都被噴濺出的鮮血染得一片狼藉。
楊天驕臉上露出狠戾的笑,左手猛地攥住那支箭頭,手腕用力一擰,再狠狠拔了出來!
“呃——”瀟恒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隨著箭頭被拔出,一股鮮血噴湧而出,他眼前一黑,徹底昏死了過去。
楊天驕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箭頭頂端的血跡,眉梢一挑,帶著幾分嘲諷嗔怪道:
“這麼點傷就扛不住,還敢自稱賢王?我看是冒牌貨吧。”
她隨手將箭頭往後一扔,“當啷”一聲落在地上,轉身大步走出了鏡頭範圍。
“哢!好!”導演梁導的聲音在片場響起,“這條過了,大家休息十分鐘,準備拍下一場。”
片場角落裡,滕子京和鄧州毅一直不聲不響地站著,臉色陰沉。
見梁導起身準備去休息,滕子京才慢悠悠地開口,語氣裡帶著幾分冷意:“果然是大明星,這演技,真是堪稱一流啊。”
梁導回頭一看,見是滕子京走了過來,臉上立刻堆起諂媚的笑:“京爺?
您怎麼有空大駕光臨拍戲現場?快請坐,快請坐!”他一邊說,一邊招呼助理搬椅子。
“不必了。”滕子京擺擺手,目光掃過片場,“我就是臨時起意,過來探個班。
顧澤剛才那段戲,演得確實不錯。這部片子還得拍多久才能殺青?”
梁導連忙解釋:“原本山寨這場戲上週就該收尾了,這不兩周前搭景的架子沒固定好,
固定架子的鋼絲繩斷開,架子倒了,正好砸到了顧澤,他的戲份就耽擱了些,估計還得再補三天。”
“砸傷了?”滕子京眉頭猛地一皺,語氣瞬間冷了下來,“他傷到哪兒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跟我報備?”
“也不算什麼大事,”梁導連忙擺手,“就是架子倒過來的時候,
被旁邊一塊大石頭接住了,斷開的介麵劃傷了手臂,皮外傷流了點血,養幾天就好了。”
滕子京的思緒卻一下子飄回了幾天前,他和江程煜在海口區域堪查專案時,聽江程煜說:
顧澤抑鬱症犯了,弄傷了自己。叫鄧州毅拎著剩下桶裡的幾條海魚,去顧澤公寓探望的那個晚上。
晚飯後,江朔坐在沙發上,拿著碘伏和紗布,有模有樣地給顧澤換藥。
當時顧澤還小心翼翼地問:“江朔,你小爹爹那天從這兒匆匆離開,沒生我的氣吧?”
江朔眨巴著眼睛反問:“他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顧澤當時笑得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閃,心虛地說:“沒什麼,沒生氣就好。”
這麼一想,滕子京心裡不禁打了個突:江程煜之前明明說,顧澤的手臂是他自己犯病時不小心弄傷的,這到底是誰在說謊?
梁導見他盯著地麵發呆,小心翼翼地問:“京爺,還有彆的吩咐嗎?”
滕子京回過神,擺了擺手,語氣恢複了平靜:“沒事了,我去看看顧澤。”梁導看著他的背影,連忙跟了上去。
此時顧澤剛被助理扶到一旁的休息凳上,馮濤正拿著一件厚實的皮草給他披上,又掏出濕巾,細細擦拭他臉頰上的血漬。
看到滕子京和鄧州毅走過來,顧澤的眼神瞬間閃過一絲驚恐,連忙掙紮著起身,語氣帶著幾分慌亂:“京爺,您怎麼來了?”
滕子京臉上掛著笑,那笑容卻沒達眼底,看得本就心虛的顧澤更加渾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聽說你在片場被架子砸傷了,特地過來看看,傷在哪兒了?”滕子京的語氣聽不出喜怒,目光卻落在了顧澤的右臂上。
顧澤下意識地抱緊手臂,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已經好多了,就是點皮外傷,不礙事。”
“哦?”滕子京拖長了語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可我聽江總說,你的手臂是自己犯病時不小心弄傷的。
我還想著,這段時間你拍戲一定是特彆辛苦,才引發病症的,還特意交代鄧助理,給你包了個紅包,算是撫恤……”
沒等滕子京把話說完,“撲通”一聲,顧澤嚇得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臉色慘白,連忙擺著手道:“對不起京爺!我不是有意要騙人的!
隻是……隻是程煜他剛蘇醒沒多久,工作起來就不管不顧,廢寢忘食的,
我作為朋友,實在擔心他的身體熬不住,才……纔想了這麼個法子,想讓他能回家好好吃頓飯,歇歇身子。”
滕子京聽完這個理由,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笑出了聲,笑的是那麼的意味深長,隨即便伸出了手想去拉他一把。
顧澤看著他伸過來的手,心裡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前幾天在公寓裡,他本想給江程煜一個驚喜的擁抱,
結果聽到門外江朔的聲音,沒有多想,就以為是江程煜和江朔父子二人到了門口。
竟一把抱住了滕子京,當時對上滕子京的眼神,至今想起來都讓他不寒而栗膽戰心驚。
他眼神閃爍了幾下,猶豫著伸出手,放進了滕子京的掌心。滕子京稍一用力,便將他拉了起來。
“謝謝京爺。”顧澤低著頭,不敢看他。
滕子京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又有幾分弦外之音誇讚道:
“不愧是大明星,演技功底紮實堪稱完美,幾乎完美的天衣無縫。
好好乾,我滕子京向來賞罰分明,不會虧待認真做事的人。”說罷,轉身帶著鄧州毅大步離開了片場。
馮濤這纔敢上前,一臉驚訝地嘀咕:“京爺這是唱的哪出?
他從不踏足片場探班的,今天怎麼突然跑到這山溝裡來了?”
梁導笑的小人得誌道:“還不是知道顧老闆功不可沒,特意過來關心關心嘛!”
顧澤卻心有餘悸,望著滕子京遠去的背影,長長地鬆了口氣,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