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無疆之海的彼岸 第931章 小魔獸不要怪江朔
這個總是溫和淺笑、看似柔弱的人,在那一刻,
卻像一道堅固的屏障,毫不猶豫地替他擋住了所有傷害。
院子裡的空氣凝重得像要滴出水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追著江程煜懷裡的穆小吉,
沒人再說話,隻有江朔壓抑的哭聲,和滕子京對著電話焦急催促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宋世傑見狀,心一下子揪緊,忙不迭起身快步走近江朔,滕君昊緊隨其後。
江朔哭得抽噎不止,鼻涕眼淚糊了滿臉,他心疼的蹲下身子,
在餐桌上抽了幾張紙巾,笨拙地給江朔擦著臉,聲音放得又輕又柔:
“臭寶,不哭了啊,咱這就跟爺爺去找爸爸,啊?”
他牽著江朔的小手要走,轉身時正好對上滕君昊的目光,
臉上閃過一絲歉意,對著主位上的老爺子和滕君昊拱了拱手:
“滕總,老爺子,實在對不住。是我沒看好孩子,攪了壽宴的興致,改日我一定登門賠罪。”
老爺子臉色沉得像塊鐵,卻還是擺了擺手,聲音透著疲憊:“無妨。”
說罷,在淩雅和鄧敏的攙扶下,也往客廳去了——那裡還懸著穆小吉的安危,他終究放心不下。
周雪緊緊攥著江朔的另一隻手,小臉上滿是擔憂,亦步亦趨地跟著宋世傑往門口走。
江朔還在抽噎,眼淚卻比剛才少了些,隻是那雙眼紅紅的,像被雨打濕的幼獸,透著茫然和後怕。
門口的榮石山正等著,冷不丁見江程煜抱著穆小吉疾步衝出來,懷裡人的側臉沾著血,觸目驚心。
他剛要開口,就見鄧州毅的車“吱呀”一聲急刹在跟前,輪胎擦過地麵的聲響格外刺耳。
榮石山反應極快,一把拉開後座車門,江程煜彎腰將穆小吉小心放進車裡,
自己緊跟著坐進去,車門“砰”地關上。鄧州毅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像離弦的箭,
“嗖”地一下就竄了出去,尾燈瞬間消失在路儘頭。
緊接著,宋世傑牽著江朔和周雪也跑了出來。
榮石山急忙迎上去,聲音發緊:“阿傑,小吉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彆問了,快!去醫院!”宋世傑急得額頭冒汗,推著榮石山往停車位走。
“哦!好!”榮石山也顧不上多問,快步開啟自己的車門,
宋世傑先把兩個孩子塞進後座,自己跟著坐進去,
車子引擎轟鳴著,朝著鄧州毅車開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鄧州毅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泛白,腳下的油門幾乎踩到底。
車子像離弦的箭,在暮色裡劈開一道殘影,輪胎摩擦地麵的嘶吼聲劃破寂靜,
完全是把賽道上的飆車技巧搬到了街頭,一路向著市中心醫院狂奔。
他時不時從後視鏡裡瞥一眼後座,心跟著揪緊——
江程煜把穆小吉緊緊抱在懷裡,手臂收得極緊,彷彿要將懷裡的人揉進自己骨血裡去。
他眼底紅得像燃著赤焰,平日裡冷靜自持的模樣蕩然無存,隻剩下翻湧的恐慌。
那隻微微顫抖的左手懸在半空,幾次想撫摸穆小吉的臉頰,
指尖都在離麵板寸許的地方停住,像是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會弄疼了對方。
“小吉,你醒醒……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江程煜的聲音啞得厲害,
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你這個樣子,我……我好害怕,你知不知道?”
穆小吉在他懷裡動了動,意識從混沌中掙紮著蘇醒。
聽到江程煜聲音裡的恐慌,他費力地睜開眼,扯了扯嘴角,
聲音虛弱卻帶著安撫:“小魔獸,彆怕……我就是皮外傷,死不了。”
他想說,如果我心肺移植失敗了,小魔獸,你又當如何呢?
如今
如今看著你冷漠的樣子,忽冷忽熱,既在乎又疏離,
每每想起在洛杉磯康和醫院,看到德魯克和艾德裡斯兩位教授時,誤以為,你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
誤以為,我胸膛裡那顆活躍的心臟,就是你彆樣的守護。
當我想儘一切辦法,要挾安德裡亞斯送我回國,向你奔赴時;
在金匠灣彆墅院子裡,你的背影是那麼的不真實。
那時,你眼中竟是大家,唯獨那裡沒有了我;我裝傻充愣,
隻希望有那麼一天,你能再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
哼哼!小魔獸,再過幾個月,你也要做爸爸了。
不知道,你看到如你一般俊俏玲瓏的雙胞胎,會是什麼樣子的?我好期待。
小魔獸,你知道嗎?跨年夜,你送給我一份特彆的禮物;
我沒有怪你欺負我,反而特彆開心,我知道,你還將我放在那個柔軟的地方;
抱歉的是,我用當年你對我的方式,托小嶽姐幫你代孕了子嗣;
如果
你也不能接受這樣,非人道的侮辱,我同樣會跪在你的腳下,無怨無悔的求死。
江程煜半天沒等到穆小吉更多的言語,再次開口道:
“小吉,你睡過去了嗎?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聞言,
他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在江程煜被血浸透的襯衫上,
眼神裡掠過一絲歉意:“對不起小魔獸,弄臟了你的衣服。回頭我,我去買來賠給你。”
江程煜默了片刻,“不用……”惜字如金的,冷冷吐出兩個字;
緊接著,抱著穆小吉的手臂稍稍鬆了些,卻依舊不敢鬆開。
穆小吉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放鬆,又輕聲請求道:“小魔獸……彆推開我,
我頭還有點沉,讓我借你肩膀靠一會兒,就一會兒,緩一緩就好。”
見江程煜沒有推開他,閉著眼睛解釋道:“小魔獸,不要怪江朔。
你要知道,你這個小爹爹在他心目中,占有足夠份量的位置。包括我,也不及你萬分之一。”
穆小吉不禁咳嗽了兩下,喘息聲勻稱後,繼續道:“大年初一,你突然的不告而彆,傷了小家夥的心。”
“你不要再說了,儲存體力。”江程煜阻止道。
“不,小魔獸,江朔是無辜的,請你不要因為我的過錯,牽扯到江朔。
我之前在海景彆墅不告而彆,是我覺得該離開的時候;
江朔、小嶽姐、還有你和金匠灣彆墅裡的爺爺奶奶,
纔是江朔該有的家,你們不該強迫他跟我在一起的,那樣
對他不公平。”
“不,不是……”
江程煜剛想反駁,鄧州毅一個漂亮的漂移,車子“吱呀”一聲急刹在醫院門口。
他幾乎是跳下車的,直衝進去醫院裡麵,扯著嗓子就喊:“醫生!醫生!快!這裡有人受傷了!”
江程煜推開車門下車,彎腰就想去抱穆小吉,卻被穆小吉按住了手。
“謝謝,我想自己應該可以的。”穆小吉撐著他的胳膊,想坐直身子,
可剛一動,頭就一陣天旋地轉,腳步瞬間虛浮起來,一把抓住了車門。
江程煜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臂穩穩地攬著他的腰,半扶半攙地往大廳走。
鄧州毅已經帶著幾個醫護人員跑了過來,醫護人員立刻上前接過穆小吉,
讓他躺在推床上,一路向著急診室疾奔而去,滾輪摩擦地麵的聲音在走廊裡格外刺耳。
急診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內外。
江程煜和鄧州毅站在門外,方纔一路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
心裡的焦灼卻像潮水般湧上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鄧州毅趕緊掏出手機,見是滕子京的電話,急忙接通:
“喂,京爺……嗯,我們在市中心醫院,剛進急診室……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他轉頭看向江程煜,卻見對方踉蹌著退了兩步,
後背重重撞在牆上,然後沿著牆壁緩緩滑坐下去,跌在長椅裡。
不知道他是酒精上頭,還是陷入感情的糾葛之中?
就見江程煜低著沉重的頭,目光死死盯著自己沾滿血跡的雙手,
那紅色刺眼得很,彷彿滲進了他的麵板裡,無法根除。
他的肩膀微微聳動著,從背影裡都能看出那股難以言說的頹敗與後怕。
鄧州毅看著江程煜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那點疑惑像野草似的瘋長。
他探究的視線直達江程煜,猶豫了半晌還是開了口:
“江總,你剛纔在車上那股驚慌失措的勁兒,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十分在意他。
可你看到他醒來後……為什麼又把人往外推?拒人千裡之外,玩欲擒故縱有意思嗎?”
江程煜低著頭,雙手無意識的攥緊,下一秒好像能從掌心滴出血漬,半天沒吭聲。
走廊裡的燈光落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長長的、落寞的影子。
鄧州毅見他不答,又追問了一句,語氣裡帶了點試探:“……是因為顧澤?”
“不是。”江程煜幾乎是立刻就否認了,兩個字從齒縫裡擠出來,
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煩躁。話音落下,兩人又陷入了沉默與死寂。
急診室的門緊閉著,裡麵一點動靜也沒有,隻有那顆砰砰直跳的心,
在胸腔裡莫名其妙的撲騰,撞得人心裡直發慌。
鄧州毅張了張嘴,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見江程煜忽然抬起頭,看向緊閉的房門。
眼底的紅還沒褪去,隻是多了些更深沉的東西,像藏著一片不見底的海。
他沒說話,隻是重新低下頭,望著自己那雙手——
上麵還沾著穆小吉的血,溫熱的,帶著生命的氣息,卻也像烙印一樣,燙得他心口發疼。
有些話,他說不出口。有些顧慮,像無形的枷鎖,捆著他的手腳,讓他明明想靠近,卻隻能一次次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