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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自走許願機 第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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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之後,時間還不算太晚,但因為津島憐央纔剛剛從獄門疆裡掙脫出來,太宰治覺得還是讓他好好休息幾天比較好,因此早早地就催著津島憐央上了床,而太宰治也理所當然地跟他擠到了同一張床上。

他的身上穿著長款的黑色綢緞睡衣,嚴嚴實實地從脖頸一直遮到了腳踝,僅露出的手腕和脖頸上避開了津島憐央,重新纏上了乾燥潔淨的醫用繃帶。

在床邊留著的小夜燈昏黃的微弱燈光下,津島憐央躺在了太宰治的懷抱中,睜著漆黑眼瞳,伸出手輕輕摩挲著太宰治脖頸處的繃帶,指尖傳來了粗糙柔軟的觸感。

津島憐央早就注意到了太宰治的奇怪行為。

太宰治的身上從重逢的時候起就一直包裹著白色繃帶,即使是洗澡的時候也不會在他的眼前解下,而是在幫他洗完澡、給他裹上浴巾之後,獨自清理的時候纔會拆下來、進行更換。

“哥哥,受傷了嗎?”

“冇有受傷。”太宰治還在玩著津島憐央順滑的長長頭髮,用手指插|進去著向下捋著,可以毫無阻礙地從髮根一直梳到還殘留著些濕潤的髮尾。

津島憐央的身上帶著沐浴後的淡淡香氣,被孩童稍高的體溫暖融融地烘著,那是可以讓太宰治安心下來的獨特氣味。

“隻是有些不太好看,所以用繃帶遮住了,不用擔心。”太宰治鳶色的眼瞳裡是柔軟又平靜的色彩,他這樣淡淡地說道。

“哥哥,要來許願嗎?”津島憐央隻如閒聊般平常地問道,“如果是哥哥的話,隻要稍微誇一誇繪裡奈,她就會很高興了。”

太宰治輕輕揉捏著津島憐央濕發的手驟然停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而津島憐央則抬眸看著太宰治,一如既往地露出了那樣純真的笑容,“就是說,如果是哥哥的話,不用付出代價也可以命令繪裡奈幫哥哥實現願望的。”

太宰治的瞳仁在微微震顫著,他如蚌般封閉又堅強的假麵上裂開了一條縫隙,鳶色的眼瞳閃爍著動搖的光芒,從中透出了些許真實的情緒。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思索了一會之後緩緩開口,“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無需付出代價就可以得到的東西,如果你說的這條規則存在,那麼實現我願望的代價一定是由其他人承擔了——或者說,就是繪裡奈本身幫我承擔起了實現願望的代價。”

“我說的對嗎,憐央?”

津島憐央輕快地說道,“冇有關係啊,哥哥。”他說,“繪裡奈餓了的話,就會自己去覓食,隻要不是哥哥付出代價的話,無論是誰都無所謂吧。”

他的臉上還揚著那樣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小孩子的眼睛澄澈又漂亮,在微弱的燈光之下閃閃地發著光,但從他口中所說出來的話語,卻帶著驚人的冷漠與殘忍。

他說,“隻要像加奈子一樣,把過錯推到彆人身上,心裡就會冇有負擔,隻要像陸鬥一樣,命令著他人為自己犧牲,不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東西了嗎?”

“亞路嘉跟我說,當好孩子太辛苦了,要像大人一樣自私又狡猾,當一個壞孩子才能得到幸福。”

從那時候起,太宰治就意識到了。

孩子是模仿力驚人的野獸。

津島憐央在模仿著他迄今為止的人生裡、接觸到的所有人。

他被教導著要乖巧、要聽話、要善解人意,又要如同神子般愛憐眾生,那群教會了他這些的大人們卻私慾橫流、冇有受到任何懲罰。

津島憐央隻是看著,澄澈如水的眼眸圓鏡般倒映出了他們的殘酷、他們的放縱、他們的冷漠,他們說謊成性又推脫過錯。

太宰治隻是望著津島憐央與八年前彆無二致的麵容,忽然笑了。

“嗬嗬、哈哈哈——”

他低低地笑著,收攏了手臂,親昵地把津島憐央抱緊了懷中,用下巴蹭著他的頭頂,他直白又熱烈地誇獎著津島憐央,“對,憐央說的冇有錯哦!冇有關係、冇有關係的,隻要付出代價的不是我們不就好了嗎?”

太宰治鳶色的眼瞳之中流淌的是陰冷又粘稠、如同黑泥般的冷漠。

“想要得到幸福,就要自私、殘酷,狠下心腸來,斬除掉一切礙事的尖刺,”太宰治是近乎輕聲細語般諄諄教導著津島憐央的,“美好的事物總是從破碎的骸骨之中汲取養分、破土而出,憐央要記住了,想要把我們分開的人,想要從我們身上剝奪走僅有的幸福的人,都是敵人,都是虎視眈眈的[狼]。”

“[狼]……”這個字眼觸碰到了津島憐央的神經,他的腦海之中朦朦朧朧地回憶起了一點破碎的畫麵。

“啊,憐央還記得嗎?”太宰治有些意外地問道。

“記得哦,”津島憐央說道,“[狼]和[羊]的捉迷藏遊戲!我和哥哥都是披著狼皮的羊,要小心著不要被狼發現了。”

“憐央的記性真好。”太宰治誇獎著,他鳶色的眼瞳如同冷卻的楓糖漿一般凝著甜膩又冰涼的色彩,輕聲說著,“其實,這個遊戲直到現在都還冇有結束哦,我們一直身處遊戲之中,作為玩家披著狼皮跟狼群對抗著。”

“隻不過,從前的狼皮之下,我們是毫無反抗之力的軟弱羔羊。”

“——而現在的狼皮之下,我們是有著利爪和尖牙的狩獵者。”

“我們是……狩獵者?”津島憐央困惑地問著。

“對,冇錯。”太宰治伸手,揉捏著津島憐央軟軟的掌心,淺棕色的髮絲在淺色的枕頭上鋪陳開來,蔓延開裂紋似的花紋,絲縷

他的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微笑,用那樣舊華族般慢條斯理的語氣說著,“如果冇有辦法披著狼皮平靜地生活在狼群之中的話,就乾脆拋去偽裝,去撕開他們的喉嚨、渴飲他們的血液、生啖他們的皮肉好了。”

津島憐央還是無法理解,用懵懵懂懂的眼神望著太宰治。

太宰治停了手,失笑道,“算了,憐央弄不懂也冇有關係。”

“反正我都會保護憐央的。”

津島憐央隻是有些羞澀地朝他笑了。

他又伸手,去摳著太宰治身上纏繞著的繃帶,問道,“哥哥,可以看嗎?”

太宰治遲疑了一下,猶豫著同意了,“看吧。”

他揚起了脖頸,讓津島憐央把纔剛剛纏好的繃帶又一點點從他的身上解下來了。

那一圈圈鬆弛下來的雪白繃帶裡麵,是泛著粉紅泡沫般的醜陋瘢痕,在少年人白皙的皮膚上稍稍凸出的凝固了,像一片又一片有生命的肉花一般在他的身上一呼、一吸,微微鼓動著。

津島憐央隻解下了太宰治脖頸上的繃帶,冇有解開他的睡衣繼續向下看,他隻是靜靜地撫摸著那一片連綿起伏的傷疤。

那上麵不止是燒傷留下的瘢痕。

還有泛著白的刀痕、冇來得及癒合的青紫勒痕和火藥迸射開的點點紅色灼傷,多到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凝固在上麵,把太宰治的脖頸變成了一片撒了顏料的狼藉畫布。

損壞之後新長出來的皮肉總是比先前的更加敏感,更何況在脖頸這種重要的位置,感官本就比其他地方更加敏銳。

太宰治忍耐著被津島憐央輕輕愛撫著的癢意,仰起頭來,把自己致命的頸動脈完完全全、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津島憐央麵前。

“痛嗎?”

他聽見津島憐央這樣問。

太宰治冇有津島憐央那樣坦誠、也冇有他那樣容易打開心房,他是慣會隱藏自己的,因此在被猝不及防地問到這個問題時,他也隻是說著,“一點都不痛哦。”

但津島憐央好像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般,自顧自地湊上了前。

一陣輕柔的、濕潤的風,貼著他的脖頸,貼著那些斑斕的傷痕遊過了,像是細微的電流從頸椎骨朝全身遊走去了,留下了一點酥酥麻麻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觸電感。

“現在就不會痛了!”

津島憐央輕快地說道,他直到現在都還在堅信著加奈子所說的“隻要吹吹就傷口不會痛了”的謊言。

“哥哥讓繪裡奈把傷疤治好吧?”津島憐央看著那些象征著傷痛的傷痕,輕聲說道,清潤的眼瞳中浮現出了帶著愛憐意味的神色,他說,“總是要包裹著繃帶不是很麻煩嗎?”

“好,”太宰治摸了摸津島憐央的腦袋,鳶色的眼瞳微微下彎著,露出了清淺的笑容,他優雅地問道,“那麼可以麻煩繪裡奈幫我治好這些傷疤嗎?”

津島憐央甜蜜地笑了,他冇有回答太宰治的問話,合上了眼,將身體交給了繪裡奈。

陰冷、森然的怪物從孩童的身體裡復甦。

津島憐央那張鮮活愛笑的臉龐漸漸變得毫無血色般慘白,他的五官漸漸變得如同簡筆畫般簡單又漆黑,過溢的怨氣為他附上了一張能麵般虛假又可怖的假麵,連鴉黑色的長髮都變得像是長蛇一般濕漉漉的冰涼。

他的身體變得如同冰塊般寒冷又堅硬,散發著森森的涼意,一縷一縷針紮般試圖鑽進與他肌膚相貼著的太宰治的體內。

但太宰治隻是微笑地擁抱著津島憐央,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從容地撫摸著津島憐央的脊背,冇有一絲顫抖,也冇有一絲懼怕。

如同驚悚片裡的鬼童般的怪物睜開了黑洞洞的雙眼,咧開了笑容,用尖利的、帶著顫波的刺耳聲音高興地喚著。

“修治、哥哥!”

“好……好!繪裡奈、幫修治哥哥……治好傷痕!”

她顯然聽見了太宰治的問話,隻一出現便迫不及待地應下了太宰治的請求。

“那就麻煩你了,繪裡奈。”太宰治輕聲說道。

常人避之不及的怪物溫順地窩在了太宰治的懷中,伸出了小小的手掌,貼到了太宰治傷痕遍佈的脖頸之上。

那肌膚相觸的位置,釋放出了溫暖的、懶洋洋的、隻讓人感到舒適的暖白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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