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自走許願機 第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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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傢夥是誰啊?”
雖然心中因為那奇異的感覺而逐漸平和了下來,但在太宰治麵前,夢野久作依舊錶露出了那樣如同刺蝟般渾身是刺、難以接近的模樣,語氣不善地問道。
“我嗎?”津島憐央眨了眨眼,嘴角彎起,開朗地說道,“我的名字是津島憐央,今後請多多指教!”
有著一頭如綢緞般鴉黑柔順的長髮的孩子朝他燦爛地笑著,直接又坦率地問道,“q君,可以跟我成為朋友嗎?”
津島憐央用那樣清澈的漆黑眼瞳帶著期待的神色、一眨不眨看著他,讓夢野久作有些坐立不安,覺得如果不給出肯定的回答的話,自己就變成了罪大惡極的壞人了一樣。
源源不斷的暖意從他們交握的手上傳遞了過來。
夢野久作的態度是不由自主地軟化了下來的,他的語氣裡依舊帶著些彆扭,但卻明顯平和了不少,“不是q,彆那樣叫我,我的名字是夢野久作,要怎麼叫都隨便你。”
“朋友的話——”不懂得隱藏自己的黑白髮色的孩子飛快地瞥了太宰治一眼,刻意拖長了尾音,眼珠子一轉,忽然一掃剛纔的不善和冷漠,笑嘻嘻地露出了活潑的神情,“當然可以啦!”
“不過既然是朋友的話,憐央你理所應當地就應該幫助我對吧?”夢野久作說道,他也看出來了津島憐央跟太宰治之間的關係不一般,挑釁似的看了太宰治一眼,用撒嬌般的甜膩語氣對津島憐央說,“可以幫我把手上的鐐銬解開嗎?”
他可憐地舉起了自己被手銬禁錮著的瘦弱手臂,沉重的鐵色和蒼白的膚色交相映襯著,顯出了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束縛感。
“可以哦。”津島憐央臉上的笑容冇有絲毫動搖,他近乎不假思索般毫不猶豫地應下了,轉過頭來,向太宰治討要著鑰匙,“哥哥,鑰匙。”
哥哥。
夢野久作注意到了這個略顯親昵的詞彙,一雙描繪著金色圖案的奇異眼瞳不動聲色地在津島憐央和太宰治之間轉了轉。
太宰治笑了,對站在一旁的看守員說,“給他。”
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夢野久作身上為了防止他再次傷人而綁上的冰冷鎖鏈便被取了下來,叮叮噹噹地壓在地上變成了一堆無用的鐵塊。
夢野久作鬆了鬆手腕,自己站起來了,隻要太宰治妥協了一次,他的氣焰也就跟著水漲船高,連說話時的膽氣都大了起來,“憐央,讓太宰先生把我的人偶還給我。”
他說話時的目光焦點一直集中在太宰治身上,雖然看上去驕縱又任性,手段和思想都稚嫩的可笑,但夢野久作觀言察色的本領卻並不會弱。
因為他所擁有的異能力而對他投注來的那些目光,飽含著貪念、恐懼、害怕和厭惡的目光,任誰感受多了,都會變得敏銳起來。
夢野久作注視著太宰治,注視著他鳶色眼瞳裡變化著的細微感情,心中越發篤定了起來。
津島憐央臉上的笑容越發甜蜜起來了,他語氣綿軟地答應了,“好啊。”
順著夢野久作的意思,津島憐央再一次地朝太宰治索要著,“哥哥,人偶。”
如同食物鏈的循環一般的對話相當怪異,讓一旁看著的中原中也不住地擰著眉,眼見著太宰治抬手準備叫看守著夢野久作的部下把保險箱打開,拿出玩偶,他急忙攔了一下,側身跟太宰治壓低了聲音說道,“把人偶拿給q太不安全了。”
“沒關係沒關係。”太宰治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笑眯眯地說道,“我不就是q的安全裝置嗎?”
年輕的黑手黨首領絲毫冇有避開夢野久作的意思,就這樣直視著他,慢悠悠地說道,“況且普通的機械放久了都要檢查一下有冇有鏽蝕壞損,我們港口黑手黨的殺手鐧也需要例行檢修一下不是嗎?”
我們。
奇異的是,中原中也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並非是太宰治將夢野久作形容為機械的冷酷用詞,而是他加註在港口黑手黨之前的這個形容詞。
像是耳朵被剝了殼的溫泉蛋倏忽貼上來燙了一下一般,中原中也在反射神經短暫的激靈之後,反倒漸漸地覺得熨帖了起來,甚至稍稍感到了些欣慰。
那條青花魚在當上了首領之後,看起來像是終於對組織有了歸屬感。
這樣看來,雖然太宰之前表現得欠揍又混蛋,讓人看一眼就火冒三丈,但好歹還是有首領的責任心和擔當的,讓人稍稍有些刮目相看了。
這樣想著的中原中也對正在作死的太宰治的態度都溫和了不少,隻瞥了一眼太宰治,扯了扯帽簷,告誡著,“從來冇聽說過有誰檢修機械是提前做好了報廢準備的。”
夢野久作的異能力很危險,即便是在所有的異能力之中,精神控製類的異能力也屬於最為禁忌的一類,一旦讓夢野久作抓到可以使用異能力的機會,他失控起來的速度是讓人難以想象的。
而如果夢野久作的失控真的危及到港口黑手黨的利益的話,中原中也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看起來豪爽又講義氣、性格脾性都很紳士的中原中也其實纔是最純粹也最冷酷的那一類人。
隻要是威脅到了組織、站在他對立麵的敵人,他是絕不會有絲毫動容,會毫不留情地除去那些已經顯露出了鋒利爪牙、會死死糾纏的鬣狗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比太宰治要更加符合黑手黨的作風,乾脆利落,斬草除根,做事情首尾都會清理乾淨,絕不會留下可能的隱患。
這時候的中原中也,心裡其實就已經做好了要為太宰治收拾爛攤子的準備了。
而夢野久作是惡狠狠地瞪了太宰治的,但他更在乎的是他被拿走的玩偶、他發動異能力的媒介。
幾分鐘以後,當夢野久作真真切切地將那個纏繞著陳舊繃帶、又被縫補的破破爛爛的石灰色人偶抱在了懷中的時候,他就意識到津島憐央是個多好用的萬能寶箱。
當自己的欲求被不斷地、輕而易舉地實現的時候,人們心中所湧出來的,絕不會是什麼滿足感,而是猶如黑洞般不斷擴大的貪慾。
夢野久作大著膽子開了口,“憐央,我想要去外麵玩耍。”他觀察著津島憐央看起來綿軟無害的神情,補充了一句,“當然啦,是跟憐央一起玩。”
“好呀。”津島憐央輕快地應下了他的請求。
他一直微笑著,似乎也並不介意夢野久作把他當做自己追求自由的工具來使用,看起來無辜又真誠,讓早早就開始盤算鬼點子的夢野久作都有些隱隱愧疚起來了。
津島憐央就這樣牽著夢野久作的手走出了囚禁了他三年的禁閉室。
真真正正地邁出房門的那一刻,夢野久作的腿有些發軟,但下一秒,在他心中翻湧著的喜悅就掩蓋住了所有的不安與陰暗的回憶。
“你們不準過來哦!”夢野久作警告著在禁閉室外的那群負責看守他的黑西服們,反客為主地牽住了津島憐央的手,邁開輕快的腳步,小跑著去到了直通禁閉室的那台電梯的前麵,按下了上升的按鈕。
而奇怪的是,太宰治竟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微笑著望著他,既冇有阻止,也冇有表露出什麼緊張的情緒,像是一切都還在掌控中一般。
夢野久作頻頻地回頭去看太宰治的舉動吸引了津島憐央的注意,他好奇地問道,“哥哥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為什麼q君你總是回頭去看哥哥呢?”
“冇什麼。”夢野久作心不在焉地敷衍回了津島憐央一句,眼睛裡隻有一格格下降著的電梯,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說,有些不高興地說,“都說了不是q了,彆那樣叫我。”
冇有故意裝作乖孩子噁心人的時候,夢野久作就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一樣,會耍小聰明,會不高興,也會因為藏不住情緒,眼瞳裡流露出閃閃發光的、詭計即將得逞般的興奮來。
津島憐央都看在眼裡,卻安靜地笑著,貼心地冇有去揭穿朋友的遊戲。
“叮”的一聲之後。
電梯門在他們麵前緩緩打開了。
津島憐央都已經邁開腳步了,但夢野久作卻忽然一把抓住了津島憐央的手,掰著他的手指,用他修剪整齊的短短指甲硬生生地在自己的手臂劃出了一道破皮滲血的長長傷口來。
隻一瞬間,有淤青般的詭異手印在津島憐央細白的脖頸上緩緩浮起,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頸一般觸目驚心。
黑白髮色的孩童看著自己裸露在肮臟空氣裡的粉紅皮肉上緩緩滲出的殷紅血液,倏忽笑了,他用力一推,將津島憐央推到了一旁去,自己卻搶先一步跳進了電梯裡,按下了樓層鍵,帶著惡作劇得逞般的愉悅,得意朝他們揮著手,說著,“拜拜~”
那雙漂亮奇異的眼瞳裡藏著惡意滿滿的嘲弄,“拜拜太宰先生,拜拜中也先生,拜拜憐央醬~”
說到底,即便再如何乖巧,如何討人喜歡又怎樣,他們纔剛剛見麵不過十分鐘,津島憐央對於夢野久作而言隻是一個剛剛見麵、略有好感的同齡人而已,跟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幸福比起來算得了什麼呢?
夢野久作笑得甜蜜又天真,他屬於孩童的瘦弱手臂卻毫不猶豫地一扯,將自己破破爛爛的人偶撕成了兩半,達成了異能力發動的條件。
[異能力——腦髓地獄。]
來吧,來吧,讓他來看看,像那樣無憂無慮的天真傢夥瘋狂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夢野久作的心中滿是期待。
可惜的是電梯門已經緩緩合攏了,他看見了那些負責看守他的黑西服壞蛋們臉上流露出的驚慌失措和無法剋製的躁動不安,也看見了太宰先生忽然變換了的神色,卻冇來得及看到被他推倒在地的津島憐央陷入腦髓地獄之後展露出來的瘋狂模樣。
他的心中有些遺憾,但轉眼又振奮了起來。
不過沒關係,隻要能看到太宰先生那樣的表情,能讓討人厭的太宰先生也終於吃了一次悶虧,就已經是他的大獲全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夢野久作在獨自一人的電梯裡剋製不住地放聲大笑,心情愉悅地看著那一條縫隙越縮越小、越縮越小——
“叮、咚。”
清脆的聲音從電梯裡傳來。
那條窄小的縫隙停滯了,不再合攏了,連同他心中的喜悅都隨著這一聲叮咚一起戛然而止了。
……
不對勁,有哪裡不對勁。
夢野久作的神情漸漸地僵硬了起來,漆黑眼瞳中那奇異的金色圖案變了形狀,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在那一線之隔的罅隙裡,夢野久作看見了一隻眼睛。
漆黑、陰森、混沌。
如同黑洞般空空如也、深不見底的一團臟墨,正居高臨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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