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吸血鬼_ヘルシング 第16章 第16章
“事情怎麼樣?”
穿著灰棕色夾克的男人從儲物間內走了出來,脖子上掛著一個相機。
“還能怎麼樣?”雷爾夫冷嗤了一聲,“我不理解組織的決定,也許上層也有看錯人的時候呢?”
他回頭去看男人,期待得到男人的認同,而男人沒有在這件事上給予任何看法,男人拆開了新的膠卷,提起另一件事,“明天各報社的記者會與政府人員一同回到這裡。”
“他們要對這件事做一個‘官方’的定性是嗎?”
“可以這麼理解,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賭什麼?”
“明天我給你安排一個記者的身份,放心,不會有人拍到你的。”
“你要我做什麼?”
“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我向你保證明天那個男孩兒會回到這裡。”
雷爾夫表情不屑,“那麼篤定?這幾天的接觸足夠讓我明白他是什麼型別的人了,我這麼說吧,他是一個矛盾的懦夫,當然了,他很聰明,他懂得趨利避害。”
男人搖搖頭笑了,那種笑容裡有年長者對晚輩的無奈。雷爾夫感覺自己被輕視了,剛想舉例佐證一下自己的觀點,就聽男人說,“你明天就明白了。”
“你就那麼篤定?你隻調查了他幾天就那麼篤定?”
“是的。”
“……為什麼?”
男人把膠卷裝回相機裡,擡眼和雷爾夫的視線交彙,說了一句讓雷爾夫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因為他快瘋了。”
弗蘭離開夜場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著家的方向狂奔,跑到雙腿幾乎都無法擡起來的時候,他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站在樓下盯著熟悉的樓層,那點光亮在黑暗裡並不溫馨,反而讓他感覺恐怖。
爸爸回來了,是知道我去了夜場嗎?
弗蘭的心跳越來越快,他看著燈光一直站了一個多小時,才抱著賭一把的心情走上樓梯。掏出門鑰匙那會兒,他緊張到無法把鑰匙插進門鎖裡。他輕輕地一點兒一點兒推開房門,窺視著客廳內的一切,此時父親正酣睡在沙發上,地上倒了七八個酒瓶。
弗蘭輕手輕腳回到自己的臥室,將所有的唱片裝進自己的書包裡,然後屏住呼吸離開這個家。當路過父親身邊的時候,弗蘭忍不住回頭盯著這個男人,男人常年酗酒,臉都是浮腫的,他看起來過得很不稱心。
他本該是很怕他醒來的,可他此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駐足在男人身旁。
弗蘭盯著男人,幾分鐘後他意識到自己腦袋裡空蕩蕩的,像是被抽乾了所有思緒。他拿起沙發腳的毯子,輕輕蓋在了男人身上,然後關上門離開了這個地方。
弗蘭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給父親蓋上被子那會兒,竟然有一種哭的衝動,此刻他站在秋季冰涼的夜裡,看著天空一點兒星子也無,忽然眼淚湧了出來。
弗蘭在家附近的公園坐著,不知道這些唱片和磁帶該送到什麼地方。他原本想放在學校裡,可又覺得這樣遲早惹出事端。
“看來隻能放在那個地方嗎?”弗蘭自言自語道。
他站了起來準備去找一個電話亭,叫弗裡克家的司機來接自己,但走了半個多小時都沒看見附近有電話亭,這時候公交車在他身邊停下,弗蘭坐了上去。
看來隻能回裡夫大道附近,這裡實在是太偏僻了。
靠近裡夫大道時,前方發生了擁堵,弗蘭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公交車內人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是報社的車,全市區的報社都趕到了。”
“上次發生這種事,還是那個女人自殺的時候。”
弗蘭猛地睜開眼,前方的車門陸續開啟,記者們從車上搬下裝置,然後成群結隊向著中心走去。
司機狂摁喇叭無果,從車窗內探出頭同一家報社的司機交談起來,“嘿,老兄,知道前麵什麼情況嗎?”
司機聳聳肩,“州政府的記者封鎖了前麵的路段。”
“什麼時候結束?”
“不知道,也許很快,十幾分鐘就能把這次的事件播報完畢,然後他們就會回去交差了,不過今天所有報社都來了,你想通過這條路估計早著呢。”
司機罵罵咧咧開啟了車門,弗蘭背著唱片第一個走下了車。大道被車圍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看得人心堵。弗蘭看著陰沉的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向著夜場走去。
我似乎必須去那。
抱著這種心情他一直往裡走,不知道什麼原因,負責封鎖路段的警衛打著哈欠掃了他一眼,竟然沒有攔住他盤問,弗蘭混在記者之中,隨同其他人走到了夜場邊緣,官方記者播報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州政府的記者穿著正裝,表情凝重,大大小小的鏡頭對準了她。
“共生樂隊粉絲的年齡為14至28歲之間,其中以未成年為主。樂隊在未成年中有很高人氣,其作品有極其嚴重的自殺誘導性……”
夜場前的白鴿們閒散地漫步在人群旁,弗蘭一動不動,聽著對方以一副莊重的麵目去闡述一種謊言。
“……此前政府對共生樂隊的主唱及其成員約談多次,後禁止共生樂隊在任何公眾場合演出……”
“……這些自殺的未成年,多為該樂隊粉絲……”
“我們希望未成年所接觸的音樂文化是積極健康的音樂文化,樂隊,家庭,社會,政府對未成年的成長有著……”
“此次對於共生樂隊的整治行動,是社會及家庭對於未成年的關切,更是法爾州政府對於職責的……”
記者的聲音越來越大,表情越來越凝重,夜場前的白鴿們被話筒的聲音嚇走了,天空中沒留下白鴿翅膀的聲音,夜場前那麼多的話筒,卻隻有一種聲音。
弗蘭覺得自己的臉似乎被凍僵了,他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緊繃的意識似乎斷裂了。
“我們將繼續跟進這件事的……啊!”
雷爾夫感覺十分無聊,舉著相機的手感覺到痠痛,正準備收工回家的時候,攝像師的人群裡衝出一個紅發青年,完全不用辨認,雷爾夫看一眼那個背影就知道是誰。
他看到弗蘭抓住了官媒的主攝像機,一副精神不穩定的樣子,他像是瘋了,聲音冷硬,“職責,你們說一說,是什麼職責。”
“他是誰?”
“那人這麼回事?”
“怎麼進來的?”
“你們一直在強調家庭,社會,聯邦政府的想法,為什麼沒有人過問那些未成年是怎麼想的?”
“快把他拉走你們在看什麼!”
“你們為什麼不去問一問那些自殘、試圖自殺的未成年,他們真的是因為音樂纔去自殺嗎?!”
“把他拖走!誰放進來的!”
“為什麼這場事件裡沒有這些未成年的聲音?為什麼?”
“警衛!警衛!”
“你說啊,聯邦對未成年的職責,是什麼職責?”
拉扯中有人對弗蘭使用了暴力,雷爾夫看到弗蘭被打了,但他的手依然死死抓著鏡頭,官媒早已切斷了播報,而弗蘭被打到之後繼續爬起來抓著鏡頭,他看起來又平靜又失態,他的眼神是那樣困惑。
“為什麼你們總是聽不到受害者的聲音,為什麼事情變成這樣之後,你們總是會從另一個弱勢群體中尋找罪證,為什麼?為什麼啊?為什麼那些自殺事件裡,你們隻找到了音樂這個罪證?!為什麼這個廣場上隻需要一種聲音?!”
“為什麼群聚是罪過!為什麼這個世上年輕的一代抱在一起互相慰藉是罪過!為什麼他們從未對這個社會,這個州做過任何過激的報複也是罪過!他們隻是聚在一起聽音樂,他們隻是聽音樂啊!你們怎麼能那麼殘忍!從始至終你們都在用一種殘酷的手段去馴化他們!而他們做過最嚴重的報複僅僅是自殺啊!”
“他瘋了!他和那些青年一樣是自由與公正主義者!”
“你們的職責到底在哪?以權威的麵目去傳遞謊言!這場事件裡為什麼隻有你們的聲音?!”
警衛抓著弗蘭強行拖走,雷爾夫看到弗蘭的手背被抓出血,他抓緊了手中的攝像機,直到看不見弗蘭後,他的心情也無法平靜。
這就像活動中的一個小插曲,之後各報社的活動依然在進行,活動結束後雷爾夫立刻找到了男人。
男人接過了攝像機,檢查攝像機有沒有被磕壞。
“你說他會來,你知道他會那麼衝動嗎?”雷爾夫被氣得不輕。
“知道啊。”
“他會跟那些學生一樣被關起來嗎?”
“不會,當選者的背後有弗裡克家族的支援,這些媒體,一直以來收了弗裡克家族不少好處,更何況全州最大的紙媒公司實際控股人與弗裡克家族有關聯。”
“他怎麼會那麼莽撞,絲毫不計後果!他的臉被拍到了!”雷爾夫的語調顯然是氣急了。
男人笑著將攝像機裝回包裡,“我已經回答過你了,他快被逼瘋了。”
“你總是趁他狼狽的時候找到他,試圖說服他加入組織,其實那都不是好時機。今天之後你再去找他,他或許會同意加入我們,當然,隻是或許。”
“我真的很好奇,你怎麼看出他快瘋了,他總是對周圍都不在意……而且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一直以來表現得好像沒什麼自尊心。”
男人看著雷爾夫的眼睛,那是成長於富裕家庭才會有的眼睛,他又說出了雷爾夫難以理解的話——
“雷爾夫,他經常在嘔吐,難道你真認為那真是什麼胃病嗎?”
弗蘭一直在警局坐到了晚上,然後看到了那天夜裡在地下世界的那個女人,女人皺著眉掃了弗蘭一眼,然後換了一種表情與警局的男人握了握手。
緊接著弗裡克的司機出現了,他看著弗蘭,歎了一口氣,與警察握手,“給你們添麻煩了。”
弗蘭一出警局又開始乾嘔,他一整天都沒吃東西,酸水一直從胃裡湧上來。
“你何必呢?”弗裡克的司機試圖從他手裡接過裝著唱片的袋子。
弗蘭緊緊抱著,蹲下來乾嘔,“……西蒙。”
“你叫我名字有用嗎?”西蒙蹲下來將手帕遞給弗蘭,“你父親知道了。”
弗蘭感覺胃裡抽搐的更厲害了,女人冷哼了一聲。
“回工廠吧。”
“我要回家。”
“你為什麼總在這種時候回去呢?你知道你父親會這麼做的。”
“可我想回去。”
西蒙無可奈何,女人踩滅了煙,“那還廢話什麼,把他送回去,今天所有事導致的結果,都是他自找的。”
回去的路上下了大雨,西蒙停車之後將雨傘給了弗蘭。
“我再問你一遍,你知道你父親會做什麼的對嗎?”
“我知道。”此時弗蘭已經冷靜多了。
“你到底為什麼要去主動承受傷害呢?自尊心嗎弗蘭?”西蒙拔高了音調。
“你理不理解我又有什麼關係。”弗蘭的注視讓西蒙有些難堪。
弗蘭關上車門,撐開了傘,西蒙在女人的冷笑中啟動車離開了這個地方。
弗蘭舉著傘看著明亮的客廳,麵無表情開口:“任何人不理解我都沒關係,但我希望你理解我。”
雨聲中有腳步聲逐漸靠近,這樣的老小區,幾乎沒有太多住戶,弗蘭一怔,回頭去看聲音的方向。
“他不會理解你,離開吧。”
裡斯特醫生舉著傘站在弗蘭的身後。
“是你?你的身體好了嗎?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
“弗蘭·米勒,我一直認識你。”
弗蘭忽然感覺心裡有些膈應,他故作輕鬆地回答,“當然,弗裡克身邊的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有件事,我想請求你的幫助。”
路燈下裡斯特的臉色白得就像病入膏肓,弗蘭看著對方堅決的眼神,他預感這會是一件超過自己目前能力的事情,甚至是致命的。
他回頭看著客廳的光亮,渾身在雨夜裡發冷,此刻他感覺到自己是理智的。
他聽到自己平靜地問
“我怎麼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