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想昭昭映池月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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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好像總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池遇帶來的那頓晚飯最終成了午夜的加餐。
窗外的雨還在下,他擦掉我嘴角殘留的油漬後,野心勃勃的問我。
「我是不是,快轉正了?」
他看到了床頭摔碎的玻璃杯。
我笑笑,含糊不明的看他那雙薄著水霧的眼,「也許吧。」
折騰了小半天,小腹累的發酸。
我熄滅檯燈想要睡覺的時候。
一通電話打進來,執著的響。
接起,是季盛明那群老友在喊人。
「林昭昭,玩牌呢,三缺一。」
「等你十五分鐘昂,趕快過來。」
季盛明的聲音藏在背景音裡,輕笑。
「可不是我要叫你的。」
「他們非說你在的時候手氣旺。」
「林昭昭,你給我個麵子。」
沉默良久,我低聲答了句,「好。」
很巧,電話冇被掛斷。
我聽到了季盛明無比嘲諷對那群人說。
「就說了吧?」
「就算提了分手她也離不開我。」
他找我,不是因為放不下。
隻是因為被我下了麵子,想找回場子。
季盛明一向瀟灑。
我剛下電梯,就聽到他在包廂裡豪擲千金。
幾道耳熟的聲線追著他問。
「林昭昭那麼乖,你是真捨得放下了?」
「人家剛成年就跟你了,這些年一心栽在你身上,要我說,真的可惜了。」
季盛明輕笑,菸頭碾滅在菸灰缸裡。
「不然呢,我還真能娶她。」
「家裡那群老東西能摁著我跪三天三夜。」
認識季盛明那年,我比現在的池遇還年輕。
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校服,用著蹩腳的粵語,磕磕巴巴的許願。
「上天保佑,讓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學,掙大錢,順風順水順」
在貧窮又匱乏的十八歲,願望多的能砸死人。
可大抵是所求太多,隻有一枚硬幣穩穩噹噹落在許願池裡。
剩下兩枚,順著殘破的磚石縫隙,不著邊際的滾。
我不死心的追,直到視線中出現雙保養得當的尖頭皮鞋,褶皺都是捏好的分寸。
那是我見季盛明的第一麵。
他眉眼藏笑,前胸彆的十字胸針晃得人花了眼。
「新來港城,你不知道嗎?」
「這個許願池不靈的。」
我那時還冇看出季盛明是個騙子的本質。
追問,「那什麼比較靈?」
他笑,長臂撈過我脖頸,額頭相碰。
琥珀色的眼瞳,虔誠到有神性。
「跟我許願,比較靈。」
上帝冇把我從困頓窘迫的生活裡撈出來,把我撈出來的是季盛明。
我跟了他七年,他給了我想要的一切。
順風順水也順財神。
隻要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帶我去看看。
可如今,也是他跟包廂裡的這群人,商量著我未來的歸宿。
「季少,分都分了,不如要過來讓我玩玩唄。」
「她那腿,真是看一百遍也看不膩。」
哪怕在心裡告訴自己無數遍,我跟季盛明隻是利益關係。
手腕還是不斷顫抖著,像是在挽留我那可笑的尊嚴。
包廂裡,季盛明笑的恣意。
像我是條砧板上的魚肉,生殺予奪。
「你不行,太混了。」
「那老張呢,他行不行?」
「他也不行,四處沾花惹草,能把林昭昭氣哭。」
「我說季少,到底要怎樣才」
我打斷了幾人繼續聊下去。
當剛剛什麼也冇聽見,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不是要玩牌嗎?我來了。」
季盛明半個身子陷在軟沙發裡。
低頭看錶,指針離他打來那通電話的時間,恰恰好十五分鐘。
「不錯啊季少,都要結婚了。」
「人還是隨叫隨到。」
聽著旁人的恭維,他目光中露出淺淺的笑意。
在季盛明這,表現的好是有獎勵的。
比如現在,他攛掇著人給我讓位,開局前就大手一揮。
「還是過去的規矩,輸了算我的,贏了」
他過去對我真稱得上一句不錯。
包廂裡的人每每總在牌桌上,隱晦地喊我,「嫂子」。
可今天,規矩照舊,卻冇人敢越矩的開玩笑了,提醒他。
「季生,就不怕許大千金知道了?」
「她的脾氣,能讓林昭昭脫幾層皮咯」
季盛明不置可否,輕抿口酒,繼續冇說完的話。
「贏了,算我給你貼的嫁妝。」
有人插嘴,「真捨得?剛剛不是哪個兄弟都看不上。」
季盛明不說話,微紅的眼尾低垂著看我。
我知道的,他篤定。
我不敢真的嫁給彆人,嫁給他看不上的人。
他篤定我是真的愛他,愛的毫無尊嚴。
牌局來了兩輪。
我手氣還算不錯,從幾個少爺手上贏了一堆籌碼。
剛推出一張紅中,整個包廂陷入詭異般的寂靜。
我回頭的那瞬,正對上許之遠的眸子。
矜貴,漂亮,眼裡毫無對物質的渴望。
滿眼囂張,寫著自己纔是季盛明真正的愛人。
「季盛明,你這人不仗義啊?」
「做慈善也不叫我。」
在這群二代的眼裡,我的背景幾乎是透明的。
雙親亡故,出身貧窮,人生中僅有的機遇是攀上了季盛明這根高枝。
許之遠踩著高跟鞋走向我,拉開我衣領。
將桌上那成堆的籌碼丟了進去。
我眼皮都在顫,偏偏許之遠笑的很天真。
「怎麼了,你當初跟盛名,不就是為了錢嗎?」
「林昭昭,今天我坐莊,乾脆玩的再大一點。」
「脫一件,我給你加一百萬,上不封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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