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春池 第2頁
-
午後，和煦的微風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潮，拂過種滿梧桐的大道，最後落在靜謐的小院。
明亮房間內，女人眉頭微蹙，薄唇抿著，挺翹的眼睫隨著她的呼吸，一顫一顫。
“這條紅色還是算了吧，跟喜服似的。”黎雁舒伸手止住了蘇菀收衣服的動作，目光越過她頓在了酒紅色的旗袍。
真絲的緞子在自然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精緻而細膩。聯想到那些莫須有的傳言，她眉間多了一點鬱色。
“這顏色襯你，好看的。”蘇菀扭頭對著黎雁舒眨了一下眼睛，眉頭一挑，“再說，你參加的不是戀綜嗎？”
“蘇老師”黎雁舒尾音拖得很長，軟軟糯糯的，帶著點嬌意。
一聲輕笑，蘇菀把裝著好幾條旗袍的袋子掛進了黎雁舒手心：“拿好，這本也是為你紀錄片上鏡準備的。”
黎雁舒拎著袋子的手緊了緊，眼尾向下耷拉，有些愧疚又有點不服。
紀錄片合約取消，訂單被退，門庭冷落這些全是一個星期前的鬨劇引起的。
她得罪了當紅女明星徐思思，對方動用網絡輿論的力量讓莫須有的謠言不斷髮酵，她成了草包設計師，小牌大耍的代名詞，而老師的工作室也被連累安上了網紅圈錢，粗製濫造的罪名。
戀綜就是在這個關頭找上門的，成了一根不靠譜的“救命稻草”。
“好了，我會努力贖罪的。”黎雁舒小聲嘀咕，明豔的麵容滿是苦相，“爭取早日洗白。”
“記住哦，收斂自己，不許公主病，不許懟天懟地，也不許”蘇菀看著自己漂亮的小徒弟，凝思片刻，“被人拱。”
黎雁舒眸光閃爍，扯著嘴角“哦”了一聲。
——
初夏，陽光正盛，蟬鳴不絕。
節目錄製現場，農家小院清新的空氣裹挾著嘉賓們的歡聲笑語，明明呆在樹蔭下的陰涼地，黎雁舒心頭卻萌生出了悶意。
她低垂著目光，托腮玩著手鐲上的瑪瑙珠，鞋尖若有若無踢著木桌桌腳。經年的嬌養，她的皮膚看上去格外細膩，猶如新雪初霽，鬆鬆懶懶的模樣，純真又夾雜些許風情。
也許是困惑為什麼戀綜要在鄉村錄，也許是疲憊於穿著高跟拎行李走半天山路，又或許是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感到離譜。
不過總是有那麼幾個瞬間，她對這個節目的牴觸情緒到達了頂峰。
“誒，又有人來了！”
“現在人都到了是吧？”
聞聲擡眸，黎雁舒手上的動作停下了。
白色襯衫穩妥地貼合著男人的上身，釦子繫到最上，衣服冇有一絲褶皺，一雙修長的腿被黑色長褲包裹著，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
他斂著神色，眉似遠山，狹長的鳳眸注視著前方，神色清冷又疏離。
最後的男嘉賓一出場，就收穫了場上多數人驚豔的目光。同時，直播中的彈幕也在這一刻暴增。
【臥槽，這姿色上什麼塌房戀綜啊，哥哥看看我啊！】
【啊啊啊啊，這不是便宜黎雁舒了嗎？本來是被當成瘟神，都不想和她坐，這下好了，帥哥遭了殃。】
【黎雁舒就裝吧，剛剛一副對彆人不感興趣的模樣，現在呢？看到楚祁宴來就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目的不要太明顯。】
【花癡吧？或者是草包攀高枝，但同樣是設計師，人家和她在兩個緯度。】
【帥哥快跑吧！節目也是無恥，為了熱度請的都是些什麼人啊？無語了。】
楚祁宴的視線在觸及到黎雁舒對麵的空位時微微一滯，很快便麵色如常走了過去。
坐下的那一瞬間，他短暫地對上了她的目光，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神。
察覺到了楚祁宴的迴避，黎雁舒眼尾上翹，嘴邊多了一抹極淡的笑。
倒不是驚豔於他的出場，她隻是覺得有些不真切，而這種不真切的感覺，不僅來源於節目，也來源於他們的婚姻。
兩年前，在家族安排下他們結婚了，不過這件事他們都未對外宣佈，而婚後還冇有半年，楚祁宴就因為工作飛去了國外，回家也是兩天前的事。
傍晚，他風塵仆仆，一身倦色地趕回來，正著神色，背出所謂的婚前協議第多少多少條規定，答應了陪她來參加這戀綜的請求。
當時他也是坐在了她的對麵，然後開口說：“雁舒，我會無條件支援和配合你。”
甚至那天，他連行李都冇帶，甚至她都想好了和平離婚。
自我介紹環節在導演的安排下開始。
“我是楚祁宴，年齡31，職業是珠寶設計師，同時是珠寶品牌a的創始人。”
男人泠泠的聲音落入耳側，聽著他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紹，黎雁舒感覺時間被拉回了四年前。
當時他也是這樣挺直著身板坐著，不論她的目光多麼直白，好奇，都保持著淡然的表情，給人矜貴又不可攀的感覺。
顧及著鏡頭，黎雁舒的目光冇有過多放肆，指尖掃過微涼又清潤的白玉鐲，嘴角揚起，她和其他人一樣，對著他禮貌地笑了一下。
所有嘉賓陸續做完自我介紹，導演又一次拿起了喇叭：“相信現在大家相互之間都有了最簡單的瞭解，第一輪的cp是根據節目開始前對大家理想型的采訪進行分配的，而結果會在明天約會時揭曉。大家現在可以進到民宿內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就和學生時代任課老師宣佈下課一樣，周圍又恢複了開始的熱鬨，剛還坐在院子裡的嘉賓，現在已經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散開。
被網絡謠言塑造成洪水猛獸的黎雁舒走在人群最旁邊，冇人過來搭話，她反而樂得自在。
手臂不小心蹭過了柔軟的布料，熟悉的冷香從鼻尖一晃而過，再向前看去，隻能瞧見楚祁宴進屋的背影。
不小心？
她腳步慢了半拍，歪著腦袋挑了下眉。
細數剛剛的相處，除開因為麵對麵的原因，不得不撞上的目光，他好像一直都冇分給過自己眼神。
說是要在節目裡裝不熟，但看起來，他們不像是演的。
——
翌日，清晨。
白色的球鞋踩在泥地上，纖細的腳踝裸露在外，天藍色的旗袍襯著人玲瓏的身段，勻稱白皙的腿隨著婀娜的步伐若隱若現。
也許該享受一下鄉村安靜的氛圍，但美好的遐想被鞋側邊的泥垢抹去了，黎雁舒捏著任務卡，死死壓著心頭的嫌棄。
冇想到精神上的“贖罪”一下子就化成了實質。
隨著目的地的臨近，嫌棄和不快逐漸被一種莫名的忐忑替代。
說是按照理想型分組，即便對楚祁宴瞭解得不多，她也知道，自己和他的理想型是八竿子打不著。
如果不是聯姻，他們就是兩條平行線。從年齡到性格，他們冇有一點是相像的，哪怕擁有相似的工作，他們也一個是公認天才，一個是公認草包。
想到昨晚在網上看到的對於分組猜測，千人投票，願意把她和楚祁宴放一塊兒的隻有一個人。美名其曰“叛逆”。
那如果他們真的不在一組
來不及深思這算不算違背了他倆“冇有感情，也不能各玩各的”的共識，她就看見了站在前麵不遠處，身姿頎長，負手而立的人。
熟悉的身形，僅僅一個背影，她也能把他認出來。
細碎陽光透著樹葉縫隙灑在他身上，影子投擲於地上，陰影處散著幾點嫩白的花瓣。
也許是感應到她來了，楚祁宴緩緩轉身，眼底浮著淺淺笑意，他的身後，綻著一季初夏的槐花。
那一瞬間，她的思緒很散，一片一片，酒局上的初見，匆忙的領證，冷清的房間，還想到了那個風塵仆仆的夜晚，最終還是停留在了眼前的真實。
黎雁舒的腳步頓住了，與之相對的是停頓了一拍的直播室。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千分之一的概率，黎雁舒的cp搭檔是楚祁宴。
【節目組現在開始玩包辦婚姻那一套了是吧？黎雁舒是給錢了吧？】
【不愧是毒奶節目啊，冇事穩住，第一輪而已，後麵還能換。但有一說一，節目組這綁cp的行為，太難看了。】
【不就是炒熱度嗎？我懂，現實生活裡，楚祁宴肯定瞧不上黎雁舒啊。】
【楚祁宴理想型是什麼？除了淺薄無知，愛慕虛榮，胸大無腦的花瓶，不然我想不通，為什麼被這樣安排。】
“黎小姐。”
楚祁宴的聲音很沉靜，簡單的三個字，好像瞬間把他們的界限劃得分明。
黎雁舒把髮絲彆到了耳後，自下而上擡著上目線望著眼前人，一雙眼睛顧盼生輝。
她微微一笑迴應：“楚先生。”
不會懷疑楚祁宴寡言冷場的能力，所以黎雁舒向前邁了一下小步，率先拋出了話題：“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嗯？”楚祁宴低吟一聲，點了下頭。
“理想型的采訪，你是怎麼回答的？”她問得直接又坦然，眉眼彎彎，眼裡融著早晨明媚的陽光。
楚祁宴薄唇微抿，似乎沉默了。
也許他說了一個和自己性格大相庭徑的答案，所以難以啟齒，畢竟誰都不知道第一次分組是這樣分的。
黎雁舒隻是好奇，但冇想讓人難堪。
“我就是問”
話冇說話，她就被他的聲音打斷了。
“漂亮，有個性，和我的性格大相徑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