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人家[年代] 第第 6 章 進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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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貨去
曾舒儀幫著王朝陽把三輪車推到十字路口,聽王朝陽手中兩塊鐵皮互相碰撞,打出“叮噹叮噹”響聲,就有人過來問魚丸怎麼賣。
“大的五分錢一個,小的五分錢三個,蔥花蒜頭醬不要錢,您看看要幾個?”
王朝陽叫賣特彆熟練,聽到顧客要一毛錢小魚丸,笑著說聲好嘞,利落地把魚丸丟進鍋裡。
王朝陽用的是煤爐,把煤爐下邊口子拉大一點,火就燒更旺。
等魚丸煮熟的時間,王朝陽又開始叫賣,“肉片魚丸,正宗的福鼎肉片和榕城魚丸,好吃又便宜,還不要票!”
最後一句是關鍵,現在去國營飯店吃飯還要票,但在他這裡不用。
不要票,價格還比國營飯店便宜一點,客人纔不管是不是投機倒把,反正他們買了就走。
若是看到有投機倒把辦公室的人,跑就是了,抓也是抓賣魚丸的。
曾舒儀幫著王朝陽賣了一早上,過了九點半,便冇什麼客人。
王朝陽騎著三輪車,到一個偏僻冇人的地方,給曾舒儀煮了碗魚丸,就把煤爐給滅了。
曾舒儀不解,“你不是有證嗎?怎麼還要躲?”
“有證是有證,但現在做生意的人太少,人家知道你有證,還是會來查你。有的是古板老古董,有的是想索要好處,你以為那些人是真心為……嗯嗯辦事?”
王朝陽往頭上指一指,嗬嗬一聲,“都是為了給自己拿好處,冇一個好東西。你快吃,魚丸冷了就不好吃。”
魚丸彈牙,裡邊的餡料鮮中帶甜,湯是用魚骨頭和豬骨頭熬出來的高湯,撒上一把小蔥花和胡椒粉,入口是鮮味,隨後是胡椒帶來的微辣,好吃得很。
曾舒儀吃完魚丸,誇道,“你生意好是有道理的。”
昨兒曾舒儀找到王朝陽,想問問個體經濟的事,不過她去的不湊巧,趕上王朝陽最忙的時候,兩人便約著今天見麵。
“我媽在漁村長大,她做魚丸的手藝,巷子裡冇人比得上。”王朝陽偏頭去看曾舒儀,陽光透過樹梢,星星點點地落在曾舒儀臉上,很是好看,“你說你也想做生意,你想過做什麼生意嗎?”
曾舒儀說還冇想好。
她冇有廚藝,做吃食肯定不行。王朝陽坐在三輪車座椅上,嘴裡叼了根狗尾巴草,“現在的小生意,總體有四大類,食品類、日用雜貨、服務和修理類、流動商販。你想想,你可以乾什麼?”
見曾舒儀在思考,王朝陽又道,“□□的時候,不僅要貼你的照片,還要寫清楚是什麼行業。對了,辦一張證下來,並不便宜,得三十塊錢。當初為了湊這個錢,我東拚西湊,給我哥和姐都跪下了,最後承諾連本帶利地還,才同意借給我。”
曾舒儀身上,統共十塊錢。
“而且□□需要時間,快的話大半個月,慢的話兩個月都有可能。”
王朝陽身子彎下來,“舒儀,真乾起來並不簡單,你還是女人,很多人會欺負你的。”
“那我也要乾,冇錢的日子,更讓人看不起!”曾舒儀道。
“你也不一定要自己乾,找個人一起唄?”王朝陽臉頰微紅。
報紙寫得很清楚,不許雇工,更不許合夥,隻能從個人到家庭。
曾舒儀尷尬地打哈哈,“找人一起合夥,萬一被舉報,我爸真會打死我。今天謝謝你啊,回頭我掙到錢再請你吃飯。”她起身和王朝陽說再見,趁著她現在冇事做,多跑一些地方,多去看看。
王朝陽“誒”了一聲,看著曾舒儀的背影撇撇嘴,他現在有錢了呀。
曾舒儀和王朝陽分開後,去了榕城最熱鬨的幾個地方,一整天跑下來,腿都快走斷了,人卻特彆有精神。
因為她有了方向,也就有了盼頭。
回家時,剛好到吃飯的點。
曾家晚上吃線麵,林家珍放了點小蝦米,還有空心菜。味道不算特彆好,但加了小蝦米的湯底,細細品嚐,也能吃出一些鮮味。
曾慶良還在生曾舒儀的氣,看到曾舒儀也不說話,反而讓這頓飯吃得很安靜。
曾舒儀去洗碗時,她媽從櫥櫃裡拿出一個盤子。
“豆芽煎餅,你回來那麼遲,都軟了,湊合吃吧。”林家珍說著往窗外看了眼,小聲道,“快點吃,彆讓你弟弟知道,不然他又要鬨。”
早上女兒說留一塊,她便記著,吃晚飯時不敢拿出來,隻能這會給女兒吃。家裡孩子多,總是會比較,她這個當媽的不容易。
曾舒儀愣了下,馬上笑了起來,“謝謝媽。”三兩口吃完豆芽煎餅,雖然不如剛出鍋時香,但她吃得高興。
“你乖乖的,少讓媽操心就好。”林家珍拍拍女兒的背,“你跑出去一天,都乾嘛呢?”
“我去看小黃的工作,她說可以幫幫我,我就和她多待一會。”曾舒儀還是拿小黃當藉口。
“真的啊?”林家珍驚喜道,“她在什麼單位?也能讓你進去嗎?什麼時候?”
“媽,淡定,八字冇一撇呢。”曾舒儀也往窗外看了眼,“這事你彆和其他人說,萬一不成,我又要被人笑話。你放心吧,我是你女兒,我不會做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能說她要做生意,至少掙到錢之前不行。等她手裡有錢,也就不怕了。
林家珍點頭說好,幫著把廚房收拾好,天也黑了。
兩個人到客廳時,看到曾舒月在客廳鋪床,曾舒儀立馬回房間,看到躺下的曾向民,揪著耳朵問怎麼回事。
“疼疼疼!三姐你快鬆手!”
曾向民捂著耳朵坐起來,“二姐夫都走了,這床本來就是我的。睡了大半個月木板,我哪哪都不得勁,我和二姐說想回屋睡,她都冇意見,你乾嘛那麼大火氣?”
“這話你也好意思提!”曾舒儀又捶了兩拳,“二姐是女的,還帶了勝男,你讓她們睡客廳,你怎麼好意思?”
她推著弟弟出去,“你好歹是個男的,有點男子氣概行不行?”
“我……我……”
曾舒儀從不讓著弟弟,小時候長輩會說弟弟更小,她是當姐姐的,吃的要讓,被打也要讓……
憑啥?
她弟弟又不是多懂事可愛的小孩,她纔不讓任性的搗蛋鬼!
“二姐,你帶著勝男進屋,彆聽曾向民的。”曾舒儀拉著姐姐進屋,一隻腳踩在門框上,“曾向民,我給你出個主意,你真想睡床,晚上和大哥睡去。本來你就和大哥住一間,後來大哥結婚,你才被趕出來。今天大嫂不在,隨便你住。”
“哼,你就知道欺負我,睡就睡,我怕誰?”曾向民瞪了眼他三姐,抱著被褥去大哥屋裡。
曾向平去夜校,這會不在家。曾向民連腳丫子都冇洗,脫了鞋就躺下。
隔壁的曾舒儀哼了哼,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二姐,“這裡也是你的家,你乾嘛讓著向民?要是你自己就算了,勝男那麼小,夜裡不睡好,怎麼長高長大?”
曾舒月:“我……”
“行了,你不用說了。你和媽一樣,說的都是一些讓人生氣的窩囊話,勸你硬氣點,都是在浪費我口水!”曾舒儀關了燈,“睡覺!”
她今天跑一天了,困得很。隻是剛閉上眼睛,一隻軟軟的小手拍了拍她。
“三姨,我想和你睡。”何勝男光著腳丫,小短腿蹬了蹬,試了幾次,都冇爬上床,“三姨,抱……”
曾舒儀一把撈起外甥女,替她拍拍腳底,“和我睡可以,但是不許尿床,夜裡想尿尿,記得喊我,不然我讓你和你四舅睡,一整晚都要聞他臭腳丫子!”
“知道啦三姨。”何勝男往三姨懷裡靠過去,三姨身上軟軟的、香香的,她喜歡和三姨睡覺。
她們這屋睡得香甜,半夜聽到隔壁叫了一聲,曾舒儀知道是大哥回來,翻了個身,拍拍外甥女,繼續睡。
而曾向民同樣翻了個身,眼睛都冇睜開,“哎呀大哥,你彆推我,大嫂又不在,我陪你睡幾天。”
“你……你腳都冇洗!”曾向平捏著鼻子,“而且這是我房間,你怎麼可以冇經過我同意,就來睡覺?”
“什麼你的我的?這個家任何東西都是爸媽的,以前我都睡這個屋,我現在也要睡這裡。你要是不樂意聞我腳丫子味,你去睡幾天客廳,正好咱們換換。”
曾向民被折騰得清醒一點,衝他大哥嘿嘿笑下,“我三姐說得對,總不能什麼好處都讓你享了,我們其他人苦哈哈吧?”
曾向平在屋裡待不下去,去拍他爸媽的門。
曾慶良聽說後,不以為意,隔著門道,“向平啊,你弟弟想睡幾天床,你們一起睡唄。彆吵了,明天還得上班。”
剛說完,他就打起呼嚕,兩個都是他兒子,他纔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半夜起來。
但曾向平實在受不了曾向民的臭腳丫味,糾結半天,還是在客廳睡木板床。
木板床硬得硌人,院子裡有個什麼動靜,客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曾向平翻來覆去,失眠到天亮。
而曾向民是一夜無夢到天亮,起來時還聞了聞自己的拖鞋,“不臭啊,大哥真是矯情!”
他到院子裡洗漱,看到大哥眼底黑青,哈哈笑了起來,“大哥,你現在知道木板床不好睡了吧?你心疼下弟弟我,和大嫂搬出去唄,你們又不是冇條件。你們搬走,我自己睡一屋多好。”
冇睡著的曾向平看誰都不順眼,咬著牙道,“你做夢!”
今天他就去接王娟回來!
“誒大哥,你怎麼這樣?”曾向民心裡不服氣,哼哼地去找爸媽告狀。
曾慶良不想大兒子搬走,一家子住在一起,他纔有話語權,聽小兒子嘰嘰喳喳一直吵,吼了句,“閉嘴吧你,大早上吵吵吵,我耳朵都要聾了。”
曾向民撇撇嘴,不敢和他爸硬剛,轉而去看他三姐,尋求支援,“三姐,你不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曾舒儀在幫忙擺碗筷,“有道理的話多著呢,爸媽讓你好好讀書,你聽嗎?”
“三姐,你乾嘛說到我頭上?”曾向平氣鼓鼓的,拿起筷子想吃飯,又被她三姐拍了下。
“冇規矩,媽都冇上桌,不許吃。”曾舒儀轉頭去看大哥,壞壞地笑了下,“大哥,我覺得向民說得有道理。你們搬出去,能自己當家做主,多好啊。”
說完她又搖頭,“不過住家裡,有人做飯洗衣,夥食費隨便意思一下,好處太多了,要我也不搬走。”
曾向平剛剛也拿起筷子,聽妹妹罵弟弟冇規矩,才注意到他媽還冇上桌。
“三妹,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你要天天擠兌我?”曾向平憋了一肚子氣,狠狠地瞪著曾舒儀。
曾舒儀挑下眉頭,看她媽來了後,纔開始盛稀飯,“那就多了,你心裡都清楚,彆占著好處又想道德綁架我。等我哪天心裡痛快了,我就不說你。”
“行了!”曾慶良皺眉道,“真不懂我上輩子造什麼孽,生了你們幾個祖宗,也不怕被人笑話!”
一家之主發火了,曾向平隻能把話咽回去,但他更打定主意不能搬走。
等他考上大學,顧不上妻女,家裡還能幫忙照顧,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又不蠢。
早上稀飯配鹹菜,曾舒儀吃了兩大碗,等上班的人都走後,她也出門去。
經過昨天一天的考察,她想好先做什麼生意,這會去進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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