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在下次的風雪裡 004
他計算著,如果我堅持不離婚。
根據共同簽署的法律檔案。
我將獨自承擔所有的債務。
那些數字,足夠壓垮我的下半生。
他想碾死我,就像碾死一隻礙眼的螻蟻。
那一瞬,所有的恨意突然抽空。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與虛無。
這真的是我愛了十七年的司繁嗎?
算了。
我簽下離婚協議,隻要念念。
搬出了這棟裝滿回憶的彆墅。
司繁大概不會信我真的放手。
但冷靜的二十多天裡,我真的想好放手了。
“清夏,多喝點。”
婆婆殷切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司繁站在一旁,沉默地抿著湯。
施熙笑得虛情假意:
“阿姨燉了好久呢,清夏姐有福氣還能喝上。”
司繁瞥了她眼,看了下腕錶。
“快到念念放學點了,我陪你一起去。”
施熙臉上的笑意瞬時僵住:
“司繁,你們明天就離婚了,還一起接小孩?”
她的聲音有點尖,像在挑釁。
“你說好一離就娶我,彩禮就十八萬八,不多吧?”
“還有,清夏姐,工資卡總該還給司繁了吧?”
空氣不由凝滯。
我爸心疼司繁。
當年一分彩禮沒要,婚禮也從簡。
司繁紅著眼,把工資卡交給我:
“清夏,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如今,他要把他的一切,連同名分。
都給另一個人了。
司繁罕見地擰眉:
“施熙,這些事我自有打算。”
他轉向我,語氣緩了緩:
“走吧,去接念念。”
我放下湯碗,走向地下室扶梯。
“等等,我拿點自己的東西。”
舊琴盒上蒙著厚厚的灰。
像我裹著層層繃帶的心。
去學校的路上,無人說話。
司繁又打破沉默,語聲發澀:
“江清夏,你在裝不在乎,對不對?”
我緊緊抱著琴盒,望向窗外倒退的街景。
沒有回答。
因為回答什麼,都不重要了。
校門口,念念像隻小鳥飛出來。
看到我們,大大的眼睛瞬時亮了。
“爸爸,媽媽!你們一起來接我啦!”
司繁彎腰抱她,笑容溫和:
“因為爸爸媽媽都愛你呀。”
念念摟著他的脖子,滿眼期許:
“那爸爸,你以後可以天天都和媽媽來接我嗎?”
我的心像被蟄了一下。
於是輕輕打斷:
“念念,你想吃冰淇淋,媽媽現在去旁邊超市買給你,好嗎?”
都說念念開悟慢。
可開悟慢的孩子。
感情更鈍也更長。
一旦認定,很難再拔出來。
就像從前的我對司繁,一往情深。
司繁跟在我身後,回答念念:
“可以的,念念,爸爸以後天天都和媽媽一起來接你。”
我沒有回頭。
帶著念念去超市,買了她唸叨好久的冰淇淋。
然後,我沒有走向他的車。
而是牽著念念,背著貝斯,徑直走向街角。
司繁的電話很快響起。
我按斷,給他發了訊息。
“不用等了,我和念念回家了。明早九點,彆遲到。”
手指頓了頓σσψ,又補了句:
“離婚後工資卡我會還給施熙,祝你們幸福。”
出租屋暖氣開得不足。
念σσψ念小口舔著冰淇淋,好奇地開啟我的貝斯。
“媽媽,這個好漂亮,你還會這個呀?”
我笑了笑,試著撥動幾下。
琴絃鏽澀了,音準也有點偏。
念念含著勺子,睜大了眼睛:
“哇,媽媽!你好厲害!”
念念聽不出音符裡的生疏磕絆。
隻覺得彈貝斯的媽媽,很厲害。
稚嫩的讚歎,在心湖裡吹起一絲波瀾。
第二天,送完念念後,我走向民政局。
雪又下了起來,像在為這十七年送行。
遠處,司繁被施熙半推半搡地走來。
雪落滿他的肩頭。
他喉間一滾,語聲暗啞。
那句在便利店門口被風吹散的話。
這一次,清晰地抵達我的耳畔。
“我們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