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生花骨生香 燕子飛來（二）
燕子飛來（二）
小眼心道饒岫玉真是瘋了。
竟然還想去看專門為了羞辱他而做的石像，還想去踹一腳，真是聞所未聞。
小眼纔不會帶他去呢，他看到那個石像、看到那些對石像做穢事的人，就渾身難受：“要去你自己找去。”
饒岫玉登時不樂意了：“啊？為什麼啊？你肯定知道在哪裡啊？為什麼不帶我去，你看我還掛你身上呢，我怎麼自己找去啊？你要對我負責到底啊小眼，我可太可憐了，天呢，我覺得我真的挺可憐的，——我見猶憐，汝見猶憐否啊？”
小眼感覺自己的耳朵裡麵嗡嗡地響，腦子像是進了八百隻蒼蠅在群魔亂舞。
他忍無可忍地把饒岫扔到了路邊。
饒岫玉歪在地上，仰著頭，無辜地眨眨眼睛。
小眼：“對不起，你真的是太吵了。”
饒岫玉死性不改，嚶嚶泣泣道：“我好可憐的，我走不動道兒，我真的會死在這裡的。”
小眼扶額，露出來不屬於孩子的無奈：“等你身體養好了，就可以自己去看石像，你不會死在這裡的。”
饒岫玉馬上笑起來，朝小眼攤開雙臂：“好呀，那我們走吧。”
小眼妥協地再次拉起他，問：“你想去哪修養？”
饒岫玉覺得奇怪，想明白後，又心疼又惋惜道：“孩子你，你也沒有家嗎？”
小眼：“我當然有家，我是在問你。”
饒岫玉摟他更緊了些：“有家不就行了！我們走吧。”
小眼：“哦。”
小眼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勁：“等會？你不會想住我家吧？”
饒岫玉臉比樹皮厚：“對啊。”
小眼表示他自己都活的艱難，哪裡能照顧得了他。
饒岫玉笑笑摟緊少年的脖子：“不是有你嗎？乖孩子。”
小眼無語了：“乖孩子也不是這麼個‘乖’法啊，我是想你找個正經去處，好好調養，我可以經常過去看望你，這樣也挺好，不是嗎？”
“哦，我懂了。”饒岫玉腦袋耷拉下來：“你嫌棄我。”
小眼徹底服了：“沒有啊！！我是怕你死我家裡！！我又不識藥材，更不會照顧你這種的病人！！”
饒岫玉語氣沉下來，聽起來溫順了一些：“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為我好，先帶我回你家吧，你不會還覺得我那麼容易死吧”
饒岫玉的最後一句話倒是一句“大實話”，一個逃過天下人的眼睛活下來的人，又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死。
況且，關於死去的爸爸，小眼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他。
“那好吧，那你跟我回去。”
小眼道，拖著饒岫玉往自己家的地方走去。
小眼自從接連死了爸爸媽媽，村裡的人都覺得他家當的人身上有臟東西，晦氣的很，小眼被迫搬出了村子，住在村外更加靠近墳場的地方。
小眼現在的住處就在一處荒廢的茅草房，這時曾經來這個地方的林子砍柴的樵夫留下的，樵夫砍完的柴帶不回去就會先放在這裡。
後來，因為這裡突發過一場山火，林子裡就沒有什麼樹可以去砍了，村裡人就把這裡當成了埋死人的去處。
“哇——”
饒岫玉仰頭看著這座屋頂攔不住幾滴雨的破茅房，不由地讚歎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孩子。”
小眼很快習慣了饒岫玉的碎嘴，對於饒岫玉每一句說出口的廢話都選擇性失聰，他拖著饒岫玉進了屋子，把人扔到炕上坐著。
小眼：“你先在這裡待一會吧，我去給你燒水。”
饒岫玉非常不客氣地直接躺下了，不過他還是有客氣一下在，他怕一身汙穢，臟了小眼的被褥，把炕上鋪的被褥床單掀開，非常直接地躺倒了土炕上麵。
饒岫玉看著屋頂發呆。
這小孩家的屋頂還挺懂事的，雖然破破爛爛，但是，破的地方還挺講究，土炕頂上的屋頂是完好無損的，破的地方都在一些相對無關緊要的地方。
沒有軟乎乎的被褥鋪在身下，沒一會腰就酸了，炕還沒有燒，乾躺一會兒還挺冷的。
饒岫玉搓搓手，盤算著等能自己下地走路了，應該先乾點什麼好。
他其實也沒搞清楚自己身體現在的狀況，他應該是真的死了一遭，但是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他不知道，現在他還算不算是個肉身人，他也不太確定，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修養多久，才能恢複正常，更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不能像個正常人那樣行動，還是說，他會一直這樣，像個半身不遂的人那樣永遠癱瘓下去，也尚未可知。
正想事情呢，小眼家那個同樣風燭殘年的木板門被人一腳踢飛了，哐地一下飛到了屋裡，又咚地一聲摔倒了地上，劇烈的動作拍起了一陣灰塵，隨著四麵八方的陽光打進來，打得滿屋霧閃閃的。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群嗚嗚泱泱的閒雜人等。
有點吵。饒岫玉下意識地眯眯眼睛。
“小眼！！！”
“媽的！！！這鼈孫子跑哪裡去了？？！！”
“小眼！！！你家門沒鎖！！你彆躲了！！快把石像還回來！！！”
“狗眼！！！”
饒岫玉窩在土炕上沒有動，淺淺欣賞了一下這個地方粗狂有點大舌頭的口音，聽到這群熊孩子打主意打到他這個正牌狗爺爺身上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提高嗓門：“嘿——呀——！！”
“臥槽？？誰？？”
胖小子他們這才發現，死了全家的小眼家竟然還有彆人在。
胖小子緊緊地盯著炕上的饒岫玉，大聲喝道：“你你你是誰？”
又因為饒岫玉的臉過於的慘白，像個俊俏的男版白骨精，便又問道：“您是人是鬼啊！！？？”
呦，還挺客氣。
聞言，饒岫玉輕輕一笑，兩腿一蹬，翻身，盤腿坐了起來，他歪歪腦袋，露出一對尖銳的小虎牙。
饒岫玉：“廢話，我當然是、鬼、啦。”
胖小子莫名地眼皮一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胖小子：“”
站在胖小子身邊的一個小弟開始瘋狂地嚎叫。
胖小子錘了一下他的腦袋，怒道：“你狗叫什麼？？！！”
那小弟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委屈巴巴地道：“老老老大，他說他是鬼哎。”
胖小子又錘了他一拳：“他說他是你爸爸，他就是你爸爸嗎？？”
那小弟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明悟道：“原來如此，他竟然可以當我爸爸啊，我娘從來沒和我說過這檔子事呢。”
胖小子深吸一口氣，攢了攢拳頭打算再給他一拳，但是手有點疼，便算了，招呼他一邊涼快去。
胖小子看回饒岫玉，又問：“小眼呢？”
饒岫玉舔舔嘴角，拍拍肚子，悠閒地道：“我吃了啊，你不是知道嗎？”
胖小子：“騙人，你又不是鬼，如何吃人。”
饒岫玉：“嗯？怎麼不能吃了？人都能吃人，更何況鬼？”
胖小子：“那、你怎麼證明你吃了？”
饒岫玉：“你怎麼證明我沒吃？”
論擡杠，論胡說八道，饒岫玉當第二，沒人敢搶第一。
如果是弓不嗔的話，嗯，還算是有較量一下的必要。
“你！！！”
胖小子登時火上來了，衝上來揪住了饒岫玉本就不富裕的衣服，將人半提了起來：“你這是找死！！”
“哼。”饒岫玉一把扣住胖小子的手，久在軍營中的他麵對這種突然的襲擊，早已經練就了一套下意識地動作，他反手一擰，身體非常靈巧地纏到了胖小子臃腫的身軀上，猛地一繞，用不上什麼力氣，就將人反擰在了炕沿上。
“哎疼疼疼！！！”胖小子哀嚎道。
饒岫玉其實並沒有降住他什麼要命的地方，饒岫玉現在也沒什麼力氣去這樣做，但是好在這胖小子身上肥肉多，皮又鬆又軟，非常容易就被他擰住了，甚至還能像袋口一樣擰上一圈。
“快來救我啊你們！！！傻站著乾什麼？？！！”
胖小子朝一邊早已經看傻眼的小弟們喊道，小弟們這纔回過神來，窸窸窣窣想要上前。
饒岫玉瞪了他們一眼，嗬道：“誰敢？！”
他威風凜凜是一嗓子，就給一群小雞仔震懾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不要擰我的肚子啊，你不要擰我的耳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胖小子真的在害怕了。
饒岫玉彎下腰好脾氣地道：“哎？怎麼冤枉好人了啊，我才沒有擰你的耳朵，我是看你的耳朵挺好吃的。”
胖小子更害怕了：“嗚嗚嗚嗚嗚嗚！！！我耳朵臟我耳朵不好吃！！！你不要吃我！！！隻要你不吃我，讓我給你做牛做馬做什麼都可以！！——您！！！”
饒岫玉挑挑眉，好笑道：“真的啊？這麼好啊？”
胖小子拚命地護住自己的腦袋，扯著嗓子道：“當當當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行啊，那我姑且認你是個君子。”饒岫玉鬆開了胖小子。
終於解除威脅了的胖小子，趕緊躲饒岫玉幾丈遠，小弟馬後炮地湊上去關心他，他一把拍開：“滾滾滾滾！！蠢東西，早乾什麼去了？？”
饒岫玉盤腿坐著，問他：“你叫什麼？”
“作什麼突然問我的名字？？”胖小子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他依稀記得某個話本裡講過，萬萬不能告訴隨隨便便把自己的真名告訴厲鬼，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