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生花骨生香 夫妻同心（二）
夫妻同心（二）
“看你這個表情”饒岫玉湊近了打量起弓不嗔的臉來，笑道：“弓大人，你好像對屍巫有意見哦？”
“”弓不嗔又不接話了。
這時，不知哪裡起了一陣風，暗格四麵牆壁上的黃紙沙沙作響，饒岫玉被聲音吸引了目光，朝四周看去。
隻見張張硃砂符紙好似隨風浮動的魚鱗，貼在牆壁上。符紙鱗次櫛比地扇動著，串連其中的紅色絲線和銅錢串串卻紋絲未動。
沿著紅線的走向看了幾遍,饒岫玉的目光鎖定在了最靠近自己的一串銅錢上。
“弓忱弓忱，你看啊。”饒岫玉拍拍弓不嗔道：“你有沒有發現，這些錯綜複雜的紅線都是從這串銅錢發出的？”
弓不嗔點點頭，他剛才也發現了。
弓不嗔補充了細節：“隻有這串銅錢是四枚一串，其他的都是五枚一串。”
“嗯？”饒岫玉對於細節的把控不如弓不嗔，他數了一下：“真的哎。”
饒岫玉：“我之前聽行願村的村民說起過，這裡的紅線、銅錢和符紙，都是屍巫專門佈置的法場，用來壓製邪祟。”
饒岫玉又道：“按照我淺顯的理解哦，把這些法器弄在四麵牆上，就相當於一個籠子的效果，雖然限製了肉仙兒行動的範圍大小，但是又不會對肉仙兒過於的約束，畢竟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肉仙兒畢竟有個仙字，誰也不敢隨便打包票，這個東西被束縛的太厲害，會不會爆發什麼幺蛾子出來。”
弓不嗔：“或者說，留給肉仙兒空間，還有彆的‘用處’在，至少對於設立這個道場的屍巫來說是這樣。”
“沒錯！”饒岫玉愉悅地道，雖然和弓不嗔說話容易夾槍帶炮，但是饒岫玉又每每欲罷不能，因為弓不嗔總是能把他來不及更加深入思索的其他小思路一個一個撿起來，不僅如此，還總是分析的很符合自己的胃口。
“不過呢。”饒岫玉摸摸自己的嘴唇，沒忍住，咧開一嘴小尖牙，咯咯地笑道：“弓大人，我有一個主意。”
聽饒岫玉那個不像要乾好事的語氣，弓不嗔挑挑眉：“什麼？”
饒岫玉隨便拽了拽牆上的某一串銅錢，銅錢看起來是穿進紅線裡麵的，但是緊繃繃地，根部完全拽不動，像是從牆皮裡麵自個兒生出來的，而那些盤曲的紅線，也是輸送血液、傳輸營養物質的血管經脈。
饒岫玉：“我懷疑，隻有等這隻肉仙兒動的時候，這些錢串子才能拽動。這個暗格整個就是一個捕捉肉仙兒大網，隻不過這個大網太大了，撐成了一個四方八穩房間似的樣子。為了保證能夠全方位地困住肉仙兒，隻要肉仙兒一開始行動，這些符紙啊、錢串啊，都會開始調整，都會開始動作，算是以防肉仙兒暴走做的保護措施。”
弓不嗔：“你想怎麼做？”
饒岫玉：“我們既然來了，就要做點事情再走，是不是？”
弓不嗔：“是這個道理。”
饒岫玉拍了拍自己，手摸進自己的胸口，摸出來了一枚小小的鑰匙。
小小的鑰匙從饒岫玉的胸口拿出來時，就被饒岫玉捏在手指間，拿出來後，饒岫玉將鑰匙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就在鑰匙要被啪嗒一聲摔到地上時，被一根繃緊的細繩子拴住了，在半空中蹦了三蹦，停住了。
“……”弓不嗔無語地盯著看了一會兒。
弓不嗔就知道饒岫玉不整點花樣兒渾身難受。
饒岫玉笑笑：“弓大人，有嚇到沒有。”
“一般吧。”弓不嗔也笑笑：“沒有你頭頂那個肉包子嚇人。”
饒岫玉慚愧地歪歪腦袋，無縫切換地開始正經起來：“這樣弓大人，過會兒我會用鑰匙開啟這裡的暗門。這個廟在的位置比較高，廟後還沒有高山阻擋，下麵是海，這個時間正好在刮海風，屆時會有從戶外湧進來大量的新鮮空氣，肉仙兒會開始蛄蛹，空氣越新鮮越多，這個肉仙兒的動作就會越靈活，我們需要速戰速決，一鼓作氣，加油加油再加油！”
饒岫玉正經是正經了，但是他這個人有個難改的老毛病，那就是一說起話來，還是容易廢話多，他太會一邊說話一邊調動彆人的情緒了，總是要把任務和指令塞到一堆讓人跟著激情澎湃的“大補湯”裡，而這些東西恰恰是弓不嗔不需要的。
弓不嗔：“我要乾什麼？”
饒岫玉恭敬地攤開兩隻手，並在一起，欠了欠身，飛快地道：“請弓大人拽著這根四枚銅錢的錢串子！”
這句話不知哪一個字戳到了弓不嗔，弓不嗔黑著臉點點頭，默默地拽住了四枚銅錢的串子。
饒岫玉注意到了，補了一句：“弓大人！我們在做很刺激的事情！請不要生氣！”
弓不嗔的表情依舊很便秘，他森森地道：“那你說我應該怎麼樣？”
“笑啊！”饒岫玉咯咯地道：“多麼刺激啊！弓大人，你在京城也有這麼近距離和肉仙兒卿卿我我的機會嘛？況且，還是和我一起刺激，多刺激！多好玩！”
弓不嗔定定地看了饒岫玉幾秒，淡淡地笑笑：“確實。”
這兩個字說的太小聲，饒岫玉著急玩沒聽見。
饒岫玉衝到了暗門前，他說話的時候小動作極多，係鑰匙的繩子在他的手指上纏了個動彈不得。
饒岫玉靈巧一甩手，鑰匙服服帖帖地拍在了他的手心，他喊道：“弓大人，我來開門和逗肉仙兒，我喊你的時候，你就猛地拽一下四錢串子！”
弓不嗔嚴謹起來：“往上拽？還是……”
饒岫玉喊：“我喊的時候啊，其他的五錢串子朝哪裡擺，你就朝哪裡拽，要用最大的力氣，吃奶的力氣啊！做好了，我給你獎勵！”
作為曾經的三軍將領，饒岫玉可不是單純隻給畫餅不給餅吃的人，隻要說好了會給獎勵，即便自己吃不上，也會把自己的好東西分一路出去。
“我聽見了。”弓不嗔答應得語氣很平，但是聲音很大，好像生怕被人覺得自己沒當成承諾似的。
“開門了！”饒岫玉哢哢擰開了暗門，拉開一窄門縫兒。
“嗯……”
弓不嗔下意識地小聲回應著，即便饒岫玉離他遠，根本聽不見。
暗門不僅窄，還矮，隻有半個成人高，饒岫玉直接蹲下來開門。
剛拉開一根頭發絲兒那麼窄的門縫的時候，頭頂那個大東西就開始嘰嘰地發出細響，周遭的氣氛一時變得緊張起來。
然而，饒岫玉這個人有個要人命的臭毛病，每次一害怕就想唱歌，一開心就想嚎，一生氣了就想狗叫，一緊張了就想瘋狂說話。
饒岫玉趁著肉仙兒還沒有突突跑，趕緊道：“弓大人！”
弓不嗔緊緊地盯著肉仙兒的動作，沒什麼心情和他扯皮，隨便哼了一句：“嗯？”
“嘰嘰——”
肉仙兒那些本來應該縫在地麵上的肉蔓，如今變成了張揚的立體狀，一弓一弓地從牆麵上絲連著扒開，紮在半空中，尋覓著暗格中的目標所在。
饒岫玉眯起眼睛，緊緊地盯住肉仙兒，像是一隻穩穩地盯住獵物的鷹。
饒岫玉繼續揚聲道：“弓大人你知道嗎？行願村的百姓，都以為鐵錘是我親閨女。鐵錘自己都快信了，有事沒事就叫我爸爸。”
“哼。”弓不嗔雖然專注，仍然把饒岫玉的每句廢話都一句一句地接了起來，不過，用什麼樣的態度接就不一定了：“明明親都沒結，卻被傳成了個獨身帶一娃的鰥夫，你是覺得這名聲很好嗎？”
饒岫玉喊：“我可沒說自己要當鰥夫啊！”
“嗬嗬。”弓不嗔更是嗤之以鼻地道：“那就是說，你已經給鐵錘找好娘，給你自己找好另一半了唄？”
“唔。”饒岫玉想了一下，道：“你這麼說，倒也不差。”
“………”弓不嗔不知道是不是被無語到了，一時沒有接話。
饒岫玉拉開暗門後，靈巧地閃到了門側，照著門扇踹了一腳，霎時一股海風洶湧而進，清涼的海味衝淡了暗格裡的腐臭味兒。
“嘰嘰！！”
牆角的肉仙兒劇烈地蠕動了一下，更多地肉蔓從伸展而出，在不大的空間內慢騰騰地摸索著。
肉蔓並不是一樣粗細，而是越往末端越細，像是針芒一般，不同的部位運動的幅度也不太一樣，靠近肉仙兒本體的地方運動地更遲緩些，而遠離肉仙兒本體的地方則無比機敏地飛快滑動著，像是全身的感覺器官都生在了上麵。
四周的五錢串子依舊紋絲未動。
“喂！！！”饒岫玉就近找了一根肉蔓，蹦了三蹦，照著飛快地拍了一把，喊道：“我在這裡呢！你看見我了嘛？”
說著，饒岫玉一蹦一跳地邊喊邊在空間不大的暗格裡竄來竄去，吸引肉仙兒的注意：“嘿嘿！嘿嘿！這兒呢！！！”
這些從肉仙兒團中張牙舞爪而出的肉蔓，就像是蟲子飛快閃動的長觸角，看著駭人，其實並不是肉仙兒最可怕的地方。
饒岫玉和老村長閒聊的時候聽過，肉仙兒的肉蔓部分就像是昆蟲的口器和腳足，唯一的用處就是束縛獵物和分解獵物，而肉仙兒的肚子，也就是肉團的部分，皮薄餡大的生滿了鮮活的腸結，就像是一個專門用來培養腸蜱的活“甕”。
看來，光靠空氣的流動吸引肉蔓還不夠，最主要的是吸引裝滿腸蜱的肉團行動，隻有肉團行動了，牆壁上的五錢串子才會開始轉動，屍巫留下的“籠子”機關纔能夠真正的奏效。
饒岫玉越動越帶勁，他好像真的有點子病，隻要開始動，無論動哪裡部位，嘴都要一張一合跟著摻和摻和。
嘴裡實在沒詞兒，狗叫也得叫兩聲，不叫就難受，形容坐不住有個詞叫“屁股上長詞兒”，形容饒岫玉這種閒不住就亂嚎亂蹦亂笑的瘋子，那就是“渾身刺撓”。
在一邊等著操作的弓不嗔都看不下去了。
弓不嗔：“其實你不用長嘴的，它又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饒岫玉：“我知道我知道啊，它聽不懂人話，所以我狗叫啦，汪汪汪！汪汪汪！哈哈哈哈哈哈哈！”
弓不嗔：“……”
弓不嗔評價道：“你癲的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饒岫玉笑進去了，笑得眼淚直流。
因為饒岫玉是盯著弓不嗔在笑，弓不嗔審視的目光很容易的落進饒岫玉水灰色的眸子裡。
隻聽弓不嗔斟酌了半秒，評價道：“饒宴，你比肉仙兒嚇人。”
“哈哈！”
聞言，饒岫玉這才收下笑聲來，熱切的笑容安靜的擺在臉上，瘦削的臉紅撲撲的，像是喝醉了。
“哼哼。”
他最後笑扯了一聲。
經過饒岫玉費勁力氣的努力，終於，所有的肉蔓都被吸引到了饒岫玉的附近，尖銳而靈敏的尖端齊齊地對準饒岫玉，像是一隻含苞待放的花，生著粉嫩的肉瓣，躍躍欲試的朝著有些聒噪的“聞香人”。
“對味了。”饒岫玉合上了眼，淺聞了一下，道：“弓大人還是要多罵罵才對，不罵我的弓忱都不像弓忱了。”
饒岫玉站在眾多矛頭直指之處，說著不假思索的混賬話。這一幕，讓弓不嗔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憶，他的心中一時很不是滋味。
弓不嗔：“饒宴，你來操作五錢串子，我來吸引肉仙兒。”
饒岫玉：“不要。”
弓不嗔：“你這樣太慢了，嗓子都喊廢了，肉仙兒都不動一下的。”
饒岫玉很堅持：“我再努努力，給它整出來。”
饒岫玉聽見弓不嗔不屑地一哂，道：“你還想怎麼努力？”
“殺羊也要閤眼緣，過節的時候啊，把羊全都圈在一起，就為了挑一隻漂亮的小羊屠宰，但是呢，挑到最後的總是有幾隻差不多，左挑右挑無法抉擇，所以呀，就想著哪隻善良的小羊能夠自告奮勇一下，鍋子肚子暖洋洋的走一遭。”饒岫玉舔舔嘴唇，右手一攤，一柄雪亮的匕首從小臂滑出。
隻見饒岫玉手起刀落，把一根大著小圈兒湊近自己的肉蔓斬下一節，掉下的那節還在上岸的魚一樣撲騰撲騰，被饒岫玉一把接住。
被斬下尖端的肉蔓隻剩下一個血淋淋的斷口，斷口的血噴濺了饒岫玉滿身滿臉，豔粉的，炫彩綺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