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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道至聖撼乾坤 第1章 老驢拉磨不誤考,書生趕路撞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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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泥路上浮著層青灰色的潮氣。

一頭瘸了右後腿的老驢正繞著車轍打轉,磨得鐵蹄與石子磕出細碎的響。

破木車的轅條吱呀亂顫,車上坐著個青衫書生,腰間束著洗得發白的麻絛,懷裡緊抱著個粗布行囊,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

\"籲——\"趕車的老漢扯了扯韁繩,額角青筋直跳,\"顧公子,您倒是下來推把?

這泥地軟得跟棉花似的,老驢使不上勁啊!\"

書生垂著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淡青的影子。

他喉結動了動,低低念道:\"子曰:君子不器。\"聲音清潤,像山澗裡撞著石頭的溪水。

\"啥?\"老漢冇聽清。

\"士不可親力。\"書生終於抬眼,眼尾微微上挑,眼底卻沉得像口古井,\"養其神,方應大考。\"

遠處傳來孩童的鬨笑。

三四個光腳的小子蹲在田埂上,撿了泥塊往車上扔。

有塊泥點正砸在書生肩頭,青衫立刻洇開團暗黃。

他卻似渾然未覺,隻伸手將行囊往懷裡攏了攏——那裡麵裝著他抄了七遍的《論語》,還有父親昨夜塞進來的半卷《孟子》。

老驢又打了個滑,車軲轆陷進泥裡足有三寸。

老漢蹲在車邊搓手,嘴裡直嘟囔:\"縣試就在明日,這要誤了卯時\"

書生低頭看了眼懷裡的行囊,指腹輕輕撫過粗布上的補丁。

那是母親在他十歲時縫的,針腳歪歪扭扭,像群排隊的小螞蟻。\"再等半刻。\"他聲音輕得像歎息,\"辰時三刻,必到縣城。\"

月上柳梢時,顧家小院的窗紙透著昏黃的光。

顧明遠攥著竹簡的手在抖,火盆裡的炭塊劈啪作響,將《鹽政弊疏》上的字跡一點點吞進黑暗。

\"爹?\"

門被推開條縫,顧辰端著陶碗進來。

碗裡浮著兩個水煮蛋,蛋白上還沾著灶灰——陳阿牛總說他煮蛋時愛走神。

顧明遠慌忙用袖口掩住火盆,可那抹焦糊味還是鑽了出來。

他接過碗,指尖觸到顧辰掌心的薄繭——這孩子每日抄經到子時,硯台都磨去了半寸。\"明日縣試\"他喉結動了動,將半卷《孟子》塞進顧辰懷裡,\"若為父有變,此書即命。\"

顧辰愣住。

父親是縣學教諭,向來最講規矩,此刻眼裡卻燒著團他從未見過的火。

他正要問,院外突然傳來磨刀聲。

\"阿牛叔又在磨菜刀了。\"顧辰笑了笑,\"前日他說砧板都鈍了,要給我讓碗酒釀圓子補補。\"

顧明遠望著窗外。

老仆陳阿牛的影子映在院牆上,舉著刀的手一起一落,月光在刀刃上碎成星子。

他突然抓住顧辰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明日卯時,你便出發。

走小路,過西河橋。\"

\"去雲麓書院。\"顧明遠鬆開手,指腹蹭掉顧辰眉角的墨漬,\"找林夫子。\"

陳阿牛的刀磨得鋥亮。

他蹲在老槐樹下,刀鋒貼著青石來回走,沙沙的響。

遠處傳來馬蹄聲,起初像落在水麵的雨,漸漸連成急鼓。

\"阿牛叔?\"顧辰從屋裡探出頭,\"要幫忙嗎?\"

\"不用!\"陳阿牛猛地起身,刀背磕在樹乾上,震得手發麻。

他望著村外的官道,那裡浮著層不尋常的霧氣——不是晨霧,是馬蹄捲起的塵。

他轉身衝進廚房,將顧辰練字的硯台搬到門後。

那硯台是端石的,有巴掌大,邊沿還留著顧辰去年寫\"浩然\"二字時濺的墨點。

\"阿牛叔?\"顧辰走過來,\"你手在抖。\"

\"冷。\"陳阿牛扯出個笑,把顧辰往屋裡推,\"快回屋讀書,明日還要縣試呢。\"他望著顧辰的背影,喉結動了動。

這孩子從小到大,連隻螞蟻都捨不得踩,若是

馬蹄聲更近了。

陳阿牛摸了摸懷裡的鐵尺——那是顧老爺當年當捕快時留下的,早生了鏽。

他又看了眼門後的硯台,咬咬牙,把鐵尺塞進硯台底下。

縣衙後堂,趙德昭捏著密報的手青筋凸起。

燭火映得他臉上的肥肉直顫,\"顧明遠竟敢私撰奏疏?\"他突然笑了,笑聲像夜貓子叫,\"本官吞的可是百萬兩鹽銀,豈容一介腐儒壞我大事!\"

\"大人。\"陰影裡走出個黑衣人,腰間掛著七隻黑鴉木雕,\"黑鴉隊已在村外侯著。\"

趙德昭端起茶盞,吹了吹浮末:\"顧家記門,雞犬不留。

首級懸城門,儆效尤者。\"

黑衣人躬身退下,靴底在青磚上敲出清脆的響。

後堂的燭火突然晃了晃,有隻黑鴉從窗縫鑽進來,撲棱棱落在趙德昭肩頭。

他摸了摸鴉頭,茶盞裡的水盪出漣漪:\"子時三刻,動手。\"

顧辰是在卯時初刻到縣城的。

可城門緊閉,城牆上貼著張黃紙,墨跡未乾:\"逆民顧辰,通匪叛國,格殺勿論。\"

他懷裡的行囊\"啪\"地掉在地上。

《論語》散了半本,書頁被風掀起,\"學而時習之\"幾個字飄起來,又重重摔在泥裡。

\"顧公子?\"守城的老卒認出他,縮了縮脖子,\"快走吧,黑鴉隊剛走\"

顧辰冇聽完。

他發了瘋似的往家跑,鞋底沾著泥,跑得越快,心越往下沉——村頭的老槐樹倒了,斷枝上還掛著半片染血的粗布,是陳阿牛的圍裙。

顧家小院成了廢墟。

斷梁還在冒煙,焦黑的椽子上掛著半塊門匾,\"耕讀傳家\"四個字被燒得隻剩\"讀\"字的右半。

\"阿牛叔?\"顧辰喊了一聲,聲音卡在喉嚨裡。

院角躺著具焦黑的屍l,雙臂撐在門框上,像座被燒透的雕像。

那是陳阿牛——他認得那雙手,指節上有常年握菜刀留下的繭。

屍l懷裡還抱著塊端石硯台,硯台底下壓著截生鏽的鐵尺。

顧辰跪下來,指尖碰到陳阿牛的手背。

皮膚已經硬了,像塊烤焦的鍋巴。

他突然想起昨日清晨,老仆蹲在槐樹下磨刀,說要給他讓酒釀圓子。

\"爹!娘!\"

他衝進火場,灰燼沾了記頭記臉。

後堂的房梁砸下來,壓著半口箱子,鎖已經被劈開。

箱底躺著件月白衫子,是母親常穿的,衣領處繡著朵小雛菊——那是他十歲時畫的樣。

\"顧明遠、鄭氏,通匪證據確鑿!\"

尖銳的叫聲從城樓傳來。

顧辰抬頭,淚水突然湧出來。

城牆上懸著兩具首級,鮮血順著麻繩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濺成暗紅的花。

父親的眼睛還睜著,望著顧家的方向;母親的頭髮散著,幾縷白髮沾在血跡裡。

他爬過去,指甲摳進青石板的縫隙。

懷裡的《孟子》掉出來,書頁沾了血,\"為生民立命\"幾個字被染得通紅。

風捲著灰燼掠過他的臉。

顧辰慢慢站起來,望著城樓上的首級,又低頭看了看廢墟裡的斷梁。

他蹲下身,在灶底摸到塊冰涼的東西——半塊玉佩,刻著\"縣學\"二字,邊緣還留著新鮮的劃痕,像是被利器劈開的。

遠處傳來打更聲,\"咚——\"

這一夜,大乾王朝的某個小縣城裡,有個書生的骨血裡,種下了顆帶刺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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