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聖:從替考書童到萬國帝師 第37章 紈絝入戲始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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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開始講解破題思路:
“破題需點明‘克己’乃‘安仁’之根基。‘克己’者,約束己身私慾也;‘複禮’者,遵循禮法規範也。以此約束自身,方能達到‘安仁’之境。‘安仁’者,非外力強求,乃本性使然,安然處之。”
他進一步引申:“禮者,仁之外在節文;仁者,禮之內在根本。克己複禮,正是由外而內,以禮約身,滋養仁心,最終內外合一,達至安仁之境。此乃聖賢修身之要旨!”
這番講解深入淺出,將截搭的兩句巧妙串聯,點明瞭內在邏輯。
然而,圍著的學子們聽得似懂非懂,麵麵相覷,臉上愁雲更濃,有人小聲嘀咕:“好難啊……”
趙夫子見狀,眉頭微蹙,沉聲道:“學不可以已!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荀子·勸學》)
他語重心長地告誡:“八股之道,貴在積累與體悟。若遇難便退,畏葸不前,如何下場科考?如何光耀門楣?”
他揮了揮手:“罷了,時辰不早,都散了吧。老夫要去講課了。”
學子們如蒙大赦,又帶著幾分敬畏,紛紛行禮散去。
趙夫子整理了一下衣襟,剛站起身,目光恰好掃到了站在不遠處、正看著這邊的盧盛和蕭寧。
他臉上的那點因解惑而生的溫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徹底凍結,隨即化作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嫌棄!
他鼻孔裡發出一聲清晰的冷哼,彷彿看到了什麼汙穢之物,連多看一眼都嫌臟了眼睛。他猛地一甩袖子,轉身,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向旁邊一間掛著“甲字”牌子的教舍,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那關門聲,在寂靜的迴廊裡顯得格外刺耳。
盧盛臉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額角青筋微跳,一股怒火再次湧上心頭,拳頭在袖子裡攥得死緊。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幾乎要破口大罵的衝動,僵硬地轉過頭,對著身邊一臉“懵懂”的蕭寧,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乾澀地“解釋”道:
“咳……小弟,彆……彆誤會。趙夫子他……他這是……這是在向我表示友好呢!對!表示友好!他這人……性子比較……比較特彆!嗯!”
這番解釋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至極。
蕭寧看著盧盛那強撐的、幾乎要崩潰的表情,內心默默歎了口氣。
看來……這位盧大才子……哦不,盧大少爺,在學堂裡的“人緣”和“地位”,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精彩”萬分啊……
他對盧盛過往的“廢柴”程度,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兩人走到“甲字”教舍門口。
盧盛停下腳步,從蕭寧手中接過那個擦得鋥亮的書箱。
他指了指旁邊一間開著門的小耳房,對蕭寧道:“小弟,你……你就在這耳房裡等我吧。裡麵……有茶水,有點心,還有些閒書和筆墨紙硯……你要是無聊,可以看看書,寫寫字。”
這安排倒是出乎蕭寧意料。盧氏族學對書童的待遇確實尚可,這耳房顯然是為陪讀的下人準備的休息處,環境清靜,還有書籍筆墨可用。這無疑為蕭寧提供了一個絕佳的觀察和學習場所。
盧盛說完,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奔赴刑場一般,臉上帶著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對著蕭寧再次強調:
“記住!大哥我……進去學習了!”
他咬咬牙,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一咬牙!進去了!”
說完,他猛地轉身,推開教舍的門,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教舍門開合的瞬間,蕭寧瞥見了裡麵的景象。
寬敞明亮的教舍內,整齊地擺放著十幾張書案。七八個年齡在十歲到十五歲不等的學子已經落座。當盧盛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原本有些嘈雜的課堂瞬間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
“噗……”
“嘿嘿……”
幾聲壓抑不住的嗤笑和低語響起。
學子們互相交換著眼神,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好奇和看好戲的神情。有人用胳膊肘捅捅同伴,有人捂嘴偷笑,有人則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著盧盛,眼神裡充滿了“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的驚奇和嘲諷。
講台上,趙夫子早已正襟危坐。他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鎖定在盧盛身上,眉頭緊鎖,身體微微前傾,一隻手甚至下意識地按在了戒尺上!
那姿態,活像一隻隨時準備撲向獵物的猛獸,充滿了高度的戒備和警惕!顯然,他已經做好了盧盛下一秒就會掀桌子、扔書本、或者做出其他任何“作妖”舉動的“戰鬥準備”!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盧盛並冇有像往常一樣,一進門就吊兒郎當、東張西望,或者乾脆找個角落趴下睡覺。
他也冇有因為學子們的嗤笑而暴跳如雷。
他甚至連看都冇看那些學子一眼。
他隻是低著頭,抱著書箱,默默地、快步地走到一個靠後、相對僻靜的空位前,放下書箱,然後……坐了下來。
他坐得筆直(雖然有點僵硬),雙手平放在書案上,目光……竟然直視著講台上的趙夫子!
神情……居然還算正常?冇有挑釁,冇有不屑,冇有睡意,隻有一種……努力維持的平靜?
整個教舍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學子們臉上的戲謔笑容僵住了,互相看了看,眼神裡充滿了困惑和難以置信——這還是那個混世魔王盧盛嗎?
講台上的趙夫子更是錯愕!
他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按著戒尺的手也鬆開了些許。他眉頭皺得更緊,銳利的目光在盧盛臉上來回掃視,彷彿要找出什麼破綻。
混世魔王今日轉性了?
吃錯藥了?
還是憋著什麼更大的壞招?
趙夫子心中警鈴大作,疑惑和不解取代了之前的戒備,但警惕性絲毫未減。
盧盛此刻,內心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
“小弟正在外麵看著呢!小弟正在外麵看著呢!小弟正在外麵看著呢!”
這念頭如同緊箍咒,牢牢地束縛著他。
他必須扮演好一個“天才大哥”的形象!天才大哥上課,當然要認真聽講!怎麼能搗亂?怎麼能睡覺?怎麼能發脾氣?
他強迫自己盯著趙夫子那張古板嚴肅的臉,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周圍那些刺眼的目光和竊笑。
他甚至……努力地、試圖去聽趙夫子在講什麼。
“今日,我們繼續講《孟子·告子上》……”
趙夫子低沉的聲音在教舍裡迴盪。
盧盛起初聽得雲裡霧裡,隻覺得那些“性善”、“性惡”、“惻隱之心”之類的詞句像蒼蠅一樣在耳邊嗡嗡作響,讓他心煩意亂。
他努力地集中精神,努力地想要跟上夫子的思路。
小弟在外麵看著呢……小弟在外麵看著呢……
這個念頭像魔咒一樣支撐著他。
漸漸地,也許是迫於維持人設的壓力,也許是趙夫子那低沉而富有節奏的誦讀聲本身具有某種魔力……
盧盛發現自己……竟然真的開始聽進去了!
當趙夫子講到“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時,他腦子裡下意識地閃過昨天小弟蕭寧那雙清澈擔憂的眼睛。
當夫子講到“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時,他莫名地想起了祖母餘老太太那渾濁卻固執的眼神。
那些原本枯燥乏味的文字,似乎……隱隱約約地,和他腦海中某些模糊的影像聯絡了起來。
他依舊無法完全理解那些深奧的義理,但那些句子,那些聲音,卻像涓涓細流,開始緩慢地、不知不覺地滲入他那片被頑劣荒蕪了許久的心田。
他坐得依舊筆直,目光依舊看著夫子,但眼神深處,那強撐的“扮演”痕跡似乎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動沉浸其中的專注。
為了在小弟麵前維持“天才”形象而強裝認真,卻意外地……真的開始學習了?
盧盛自己都冇意識到,他人生中第一次,不是為了逃避責罵,也不是為了應付差事,而是因為一個“荒謬”的理由——維護在“小弟”心中的形象——而真正地、踏上了向學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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