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江湖百態的方士做成二內 第 5 章
紮駑去了上古遺跡。
昨晚他就一直在哭鬨，阿蓮娜以為是下暴雨的原因，他害怕，就一直陪在他身邊，等著他睡著。到了子時才總算是安靜了，阿蓮娜就離開，去天蛛使處做事。
紮駑沒睡著，隻是哭累了，閉著眼休息了一會兒。等阿蓮娜前腳剛走，後腳他就起床跑了出去。為了防止紮駑一個人亂跑，阿蓮娜給他的衣服是銀飾多的破擄。這樣，隻要能聽到動靜，有弟子看到，她就能找到他。
紮駑一路就往人少的地方鑽。瞧見穿著類似衣服的人，他就揚起輕功飛上樹乾，等人走遠了才下來。
他躲開最後一波人，正打算從樹枝上跳下去。剛一伸手，突然背後就被抓住，死死拽著，力氣之大，連一個正常人都掙脫不開。
他慢慢回頭，眨著眼。以為是阿蓮娜來抓他了，就變回無辜害怕的樣子，看向身後。
“唐……唐……”
唐峰就站在這。
唐峰一隻手抓緊樹乾，另一隻手則輕柔地抱住紮駑的腰。似乎是害怕他掉下去，往身子的方向靠了靠。
紮駑眼睛突然不眨了，直勾勾盯著麵前這個藍衣服的人。紫紅色的眼珠裡都是這個人的樣子。他慢慢伸出手，去夠唐峰的臉。
指腹剛碰到半邊的麵具，像被火燙著了一樣彈開。唐峰露出的半邊臉沒有任何表情，藍眼睛看著麵前一身紫裝的人，平淡如水。紮駑見這個人沒有反應，膽子又大了點，手掌牢牢地貼在了他臉上。
紮駑手心的溫度很高，在濕氣重的環境下很溫暖。唐峰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臉往他手裡蹭了蹭。
好熟悉的感覺……就像許多年前，我坐在下過雨的石階，你明明穿的那麼少，卻還給我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霎時，一陣涼風吹來，密集的樹葉沙沙作響。紮駑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抽回手，轉身一躍就逃掉，輕功助力，令他消失在唐峰的視野裡。
涼風習習，吹起樹葉的聲音如瀑。
那些事情。好像誰都不記得。
十五年，這之中發生了什麼，好像彼此心有靈犀，都選擇了忘記。
十五年前。無量山。
唐峰瞧了瞧手裡的荷包。緋色的布料用金色的繡線縫了一朵蓮花。裡麵裝了些療傷的藥材，發著很淡的香味兒。
他冷眼瞅了幾下，隨手朝腦後一扔，彆致的荷包像一塊石頭被他隨意丟棄。
今日並沒有接到任務。他便離開了唐家堡。出來的路上遇到了幾個成群的小師妹，熙熙攘攘推著一個出來，遞給他荷包就跑開了。
他是個男人。這些小玩意兒當然懂，可惜的是，他並不願意接受她們的口中的愛慕和喜歡。所以總是被大師兄和小師妹笑話。
孔雀湖。
到那兒已經傍晚，天空開始漸漸消失藍色，湖邊的動物都靜悄悄回到洞xue，水麵一片寧靜。偶有孑孓從水麵跳過，惹起一些漣漪。
唐峰慢慢走近湖邊，鞋子與草地摩擦的聲音很輕。這大概是常年練武的習慣。刺客的第一準則，能完美隱藏自己的行蹤。這一點，他從來都做的最好。
江湖上因此，給這個鬼影迷蹤的人，取了個“覆月天”的稱號。
唐峰打探了一下週圍，確認無人。才坐下來，躺在湖旁。
他閉上眼睛，靜靜地不說話，獨享這份安靜的時光。
“叮鈴叮鈴～～”
清脆悅耳的聲音，如縷般傳來，合著恰到好處的風，一股花香飄進他鼻子裡。
“今天給我帶了什麼好玩的來嗎？”
唐峰眼睛也沒睜開，聽到聲音也沒動一下。
他知道，是紮駑來了。
“……”
聲音從遠處慢慢接近，直到唐峰身旁才停下。他聽著衣料摩擦的聲音在耳邊，眼皮始終閉上。
“唐峰，阿媽今天教了我一個新的蠱，叫千絲迷心。怎麼樣，好不好聽？”
“唐峰，阿蓮娜今天又說我不乾正事，把我養的蝴蝶都搶走了！真是……我那是留著給你采蜜的。”
“唐峰，你知道揚州那個地方嗎？就在江南呢。是族人寫信回來，告訴阿蓮娜的。說來也奇怪，明明從來沒聽說過，可是就是覺著比我們這裡好呢。哎呀呀，不行。被艾伊和阿蓮娜聽到又要說我不正經了。”
……
唐峰一句話也沒說，上下起伏的胸膛還能證明他活著。他安安靜靜聽著身邊那個人滔滔不絕地說最近發生的事，不講話也不打岔。
“……所以說啊，打打殺殺的多累呀是不是？每天養養蝴蝶，采采花蜜，再把臟衣服洗一洗，找艾瑪和艾伊玩一會兒。多好！”
“可這亂世沒你想的這麼簡單。”
唐峰開口說了今晚第一句話。
他睜開眼坐起身，望著天空黑壓壓的氣勢，遠處的山有些火光，零星幾點點綴著枯瘦的山峰。
“我知道……可這樣的日子，不好嗎？”
唐峰轉頭，正眼看著這個人。
男子一身紫色裝束，銀飾掛在脖子上，帶在耳朵上，長發打理過披在腦後，用銀飾簡單紮了一下。
眉宇清秀，模樣俊朗，一雙紫紅色的眼睛散發著淡淡地光，看著唐峰，眼底的溫柔像湖水一般。
“好。可是成不了。”
紮駑低下頭。
唐峰慢慢伸出手，手套的尖銳避開了直接接觸他的麵板，他撫上紮駑的臉，麵無表情地看了看。
紮駑鼻子突然嗅了嗅，抓住唐峰那隻手扯下他的手套。一聲“呲啦”，唐峰的傷口就顯露出來。
手掌被完全割破，隨便用布料綁了一下，止不住血流，乾涸的血跡使得手和手套粘在了一起，撕開手套，傷口也被拉扯開，鮮紅的液體又流了出來。
紮駑沒有皺眉，立刻從懷裡找出一小個瓷瓶，輕柔地取下唐峰手上的布料，把藥灑在上麵。血跡慢慢融化成了液狀，從指縫中流走。他把一塊懷裡的方巾拿出來，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些血上去。
原本淡紫的方巾被染的極深，那血跡迅速蔓延開，紮駑立刻將方巾包紮在唐峰手上。
唐峰看著他，眼底沒有一點暖意。
紮駑低著頭一邊包紮一邊說道:“阿媽已經開始教我修煉補天訣了。我用自己的血養了幾隻蠱，治療的效果還不錯，以後再……”
話音未落，唐峰伸手抱住了他。
冷冰冰的“覆月天”，有時也會做些匪夷所思的舉動。
夜晚，沒有通明的火光，湖麵還能倒映出天空的黑，隻一些害羞的螢火蟲，從草叢中飛出來。躲過了白日的喧囂，它們揮動翅膀。慢慢飛過草的高度，繞過唐峰和紮駑。
流動的光帶中，紮駑慢慢伸手，回抱那熾熱的身體。把自己的臉靠在心口的位置，靜靜地聽著，心臟跳動，一起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