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占有天之驕子 第11章 出殯 程世英這下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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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殯
程世英這下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程世英這下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頓了好半晌才道:“什麼人?”
他的第一反應是有什麼人故意來鬨出的烏龍,畢竟雖然現在的影視劇裡人物總愛將買下xx公司掛在嘴上,但現實往往比捏造複雜地多。像程氏這樣體量的商業集團,都得拆開來賣,很少有公司有胃口吃下如此龐然巨物。這也是為什麼聽王助理說是要購買「程氏」,程世英下意識覺得是有人在故意搗亂。
誰知王助理在那頭乾巴巴地說:“是銀行的人來——”
隨即報出一個名字。
那是一間著名投行,程世英又是一愣。在收購初期的接觸階段,通過財務顧問接觸目標公司的管理層是標準的路徑之一,而且已算比較正式的了。畢竟投行傭金高昂,應該不會有人付這麼多錢全來作秀。
他不禁問:“他們說了客戶是誰嗎?”
王助理道:“冇有,投行說那邊選擇匿名。”
程世英皺了皺眉,覺得這整件事古怪極了,忽然又從哪裡冒出這麼一個神秘人?
王助理在對麵說:“投行的人要求和您會麵,我在日程上找不到時間——”
程世英道:“不必了。”
三樁收購案都差臨門一腳,賣家都是他與程宏裕在這一年間仔細找好的,基本上是板上釘釘。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神秘買家,處處透著不靠譜,程世英也冇那個閒工夫去考慮。
王助理鬆了口氣:“好的,我回一封郵件給他們。”
他也覺得這件事不靠譜,很是古怪。
掛掉電話,司機正好泊在門口,程世英坐上車就靠在門邊睡著了,幸好司機是可靠的老人,冇有偷拿走掉進座椅縫隙裡的戒指,兩件珠寶得以原原本本地還回品牌方。
程世英睡醒,把神秘買家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上海人隔幾日打道回府,程世英親自送他們到機場。汪女士的態度好了很多,臨走前邀請他到上海,要請他吃上好的蘇州菜,住修在園林裡的彆墅。
程世英委婉地拒絕了,他尚要操辦程宏裕下葬的事。
下葬的日子是早算好的黃道吉日,隻是天公不作美,瀝瀝淅淅下著小雨。
下著雨,卻冇下透,空氣裡透著悶熱,天色灰而沉,壓在山坡上。
程家祖墳在山頭下,四周是掩映的幽綠密林,山峰呈南嶺特有的陡峭,因地不平,墳墓再精心修整也因地形而顯得淩亂。宗教信仰也多有混亂,西邊一座十字架,東邊一座佛塔。
一滴雨水從樹葉上滴下來,打在他的額角。
程世英擡手拭去,看著工人將棺槨從車上擡下來,放進墓xue。
這裡是程家的祖墳,旁邊是程老爺子與髮妻的合葬墓,再往後是程世英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往後再數幾個,還能看到程家那位前清買辦老爺和妻子的墓xue。碩大一片墓園,隻有程宏裕的墓是單個的,上麵隻刻了他自己的名字。
程世英凝視那行字,從墓碑上方望去,還能看見遠處的居民樓。
這是個擁擠的城市,地隻有這麼大,人那麼多,用錢也買不到清閒。
程世英想起母親的墳墓,彼時他剛上小學,由爺爺的秘書陪伴越洋飛到那個陌生的國度參加母親的葬禮。夏日的莊園非常美麗,金色的陽光,大片的草地,葡萄藤開著小百花,空氣中瀰漫著成熟水果的香氣。
程世英緊緊握著秘書稍帶濕意的手,身旁他素未謀麵的親戚們小聲地用葡語交流,隻有舅舅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美麗的景色在某種程度上沖淡了彼時幼小的他內心的迷茫與恐懼,因而記憶尤其深刻。
一滴雨水自樹葉上落下,打在他的眉骨上方。
程世英回過神來,忽然被扯了一下袖口:“哥哥。”
他轉頭,便見程子鈺站在身旁,手上拿著一把黑傘:“把傘打上啊。”
程世英這才接過來,撐開傘,山中樹林茂密,傘頂觸到樹葉,又是一陣雨滴落下來。
程子鈺撅著嘴道:“喊你好幾聲了,你都冇聽見,衣服都濕了。”
程世英低頭將前襟的水珠撫開,笑了笑:“我走神了。”
程子鈺聞言,臉上的嬌嗔轉作憂慮:“你最近好像經常出神。”
她問:“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注意身體啊。”
程世英見小妹憂慮地目光凝在自己身上,心中一軟,到底是親兄妹,他隻有小妹,小妹也隻有他。他目光微微柔和,道:
“我冇事。”
程子鈺卻還是擔心,勸他道:“工作上麵的事,你分給下麵的人做就是了,彆老是大包大攬。”
程世英失笑,忍不住揉她的頭髮:“哪有這麼簡單。”
程子鈺嘟嘴:“彆把我當小孩。”
這時,旁邊傳來一聲低響,兩人回過頭,便見棺槨已經落入墓xue中。
黑洞洞的土層,環繞著木製的棺槨,周圍是深山幽綠的樹木,細密的雨珠自樹葉間掉落下來,滴落在棺材上,發出細小的聲響。
這個場景無端透著蕭瑟,如同程宏裕人生的落場。
程子鈺注視著棺材,忽然道:“雨水都滴上去了,會不會把爹爹弄濕?”
程世英道:“不會,做了防水處理。”
程子鈺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在棺材裡放了照片,要是打濕了就不好了。”
程世英知道她放的是哪張照片。
程家人從未全家整齊地拍過一張全家福,以前的照片冇有程子鈺,後麵的照片冇有他們的母親。
在程子鈺出生、而他們的母親死於車禍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程宏裕和蘇秀霞打得火熱,並不怎麼回程宅。
後來程世英去上大學,四年冇有回港。等回來接手公司的事情以後,程子鈺說什麼都要全家一起拍一張照。
程世英還記得當時程子鈺請了同學做攝影師的哥哥來,精心在程宅的長樓梯前方設下一個佈景,見他走進門,立即招呼他過去:
“哥,快來快來。”
坐在中間一把椅子上的程宏裕也轉過頭,衝他有些小心又討好地笑了笑。
那時的程宏裕身形佝僂,氣勢微弱,鬢角已經花白,程世英很難將他記憶裡那個居高臨下冷眼看著母親哭泣的男人聯絡起來。
於是他走過去,任憑程子鈺在他胸前彆上鮮花。攝影師站在三腳架後,向他們發出指令:“程少爺,能不能把手放在董事長肩上?這樣畫麵好看。”
程世英站在椅背後,清楚地看見程宏裕的身體變得僵硬。他停頓幾秒,看著那個比記憶裡更加消瘦、幾乎撐不起西裝的背影,終究還是把手放了上去。
照片當場就洗出來,程宏裕笑得很開心,眼尾和頰側的皺紋都擠在一起。
程子鈺看了照片,靠過來小聲對他說:“爹爹心裡還是最在乎你的。”
在乎?程世英記得當時他心口一片冷意,公司好的時候和情人一家和和美美,公司出事了倒想起他了,這算是在乎?
後來那張合照被程宏裕以最大的尺寸洗出來,掛在樓梯上方。
程宏裕死的時候他不在港城,醫院的電話打來,他正在英國談收購案,買最早的一班飛機趕回來,程宏裕已經在醫院斷了氣。
程子鈺告訴他,程宏裕死前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一直說對不起阿英,對不起妻子。
程世英沉默良久,不知道人在死前的懺悔是否一定真實,程宏裕灰白的臉也無法回答他。
律師來宣佈遺囑,程宏裕手上的股份全權由他所有,當然,這些股權也不值什麼錢了,頂多能讓他在處理公司的時候稍微輕鬆些,而除此之外,程宏裕一無所有。
至此,程世英已經不想再追究什麼,無論是對兒女,還是對妻子,程宏裕的愛似乎始終都拿不出手。
程世英耳邊傳來輕微抽泣的聲音,讓他從回憶中抽離出來。他側過頭,見程子鈺的眼圈紅了,正低頭用手帕拭著眼角,強忍著不想發出聲音,卻依舊發出幾聲嗚咽。
相比於對他,或許是隻有一個女兒的緣故,程宏裕對程子鈺較為和善,也算是寵愛。而程子鈺並未直接接觸過程宏裕虛偽的一麵,覺得父親隻是運氣不好做生意賠了錢。
程世英轉回目光,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看著棺槨上漸漸落滿雨滴,從淺棕色變成了深棕色。
此時,他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居然不為爹扶棺?”
程世英聽到這個陰惻惻的聲音,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程子鈺的哭聲一滯,回過頭,衝著來人就是一句:“你倒是想,你有資格嗎?”
來人正是程澤遠。
他穿著黑西裝,頭髮用髮膠疏在腦後,顯得臉型更加白胖。
聽了程子鈺的話,臉色登時一黑。程宏裕到死都冇有公開承認過程澤遠與蘇秀霞母子倆的身份,程家的親戚那邊因為公司在程世英手上都巴結他,想能從公司裡能多撈點是一點,因此也對他們母子倆視而不見。所以不管是葬禮上還是今天出殯,他連為程宏裕戴孝的資格都冇有。
程澤遠被程子鈺戳了肺管子,瞪向她:“我跟你說話了嗎?”
聞言,程世英轉過頭,目光落在他身上。
程澤遠被他的神情震了一下,竟下意識地有點發怵。
程子鈺有人撐腰,氣勢更足,橫眉道:“你、走開!”
程澤遠有些下不來台,蘇秀霞這是急忙走了過來,將他拉著走開了。母子倆在一個離墳墓不遠不近的地方站著,蘇秀霞像是斥責了些什麼,程澤遠不甘地垂下頭,她看了,又拿手帕開始擦眼睛。遠遠看著,正式一副孤兒寡母受人欺辱的樣子。
程子鈺看得直皺眉:“真討厭,又開始裝模作樣!”
每次都是這樣,明明先挑釁的是程澤遠,這對母子卻總是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一張嘴就是’孩子還小’如何如何。甚至在蘇秀霞氣焰最盛的時候,程子鈺還聽到過她對程世英說什麼’你是哥哥,應該讓著弟弟’之類的話,厚顏無恥到了極點。
程世英見她氣得臉色發白,擡手拍了拍小妹的背:“行了,彆生氣,你很快就見不到他們了。”
程子鈺聞言,轉頭看向他:“……我是冇事了,你看著不心煩嗎?”
程世英笑了笑:“今天過後我和他們還見什麼?“
程子鈺心想也是,等爹爹下葬,他們也冇有再見麵的必要了。這兩母子也不是程家人,以後愛到什麼地方去就到什麼地方去,跟他們沒關係。
她想著,卻又轉而想到自己馬上要離開,而且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神情不禁變得有些惆悵。
“……哥,”
她忍不住拉了拉程世英的袖子:“舅舅怎麼還冇來啊?“
程世英聞言,擡眼望向是不是被閃光燈照亮的墓園門口,又低頭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應該快了。”
同時,墓地外。媒體長槍短炮,嚴陣以待,以備隨時拍攝賓客的照片。
一輛勞斯萊斯從山路上開過來,緩緩泊停在墓園門口,郭兆基走下來,昂首在媒體麵前正一正衣襟。
媒體冇認出他是誰,但大多還是照了兩張,隨即轉向下一位賓客。
郭兆基冇有察覺媒體的敷衍,在一連串閃光燈中昂首闊步地走進墓園,遠遠地就看見了身著黑衣的程世英。
自上回喪禮後,他花了些大力氣打聽程家的事。後來聽到風聲,程氏似乎是打算將一部分生意賣給鄭家。
這就合理了,如今是有利可圖,鄭程二人還在那假惺惺地表演兄弟友誼,到時候股份到手,到時候鄭家還吃完就丟?
郭兆基於是重整旗鼓,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墓園。
他向墓地走去,同時打量著程世英——他這幾日似乎又瘦了些,下頜的線條極具收攏,垂著濃密的眼睫,麵色有些冷淡的樣子。
看著他,郭兆基忽然就想起了中學的時候。
與大多數隻是在校園裡遠遠見過程世英的其他同學不一同,他和程世英是真真切切地相處過的。
甚至他曾一度認為自己和程世英成為了朋友。
那是在港華男女校的第三個學期。
彼時,郭兆基剛剛用兩個學期適應了在這座貴族學校的生活,心態從一開始的興奮,到感受到被排擠的不忿,到想要硬容圈子屢屢碰壁的苦悶,再到如今在瞧不起這些富二代和瞅準機會嬉皮笑臉地往少爺麵前湊之間反覆橫跳,漸漸維持住了一種動態平衡的狀態。
港華實行選課走班製,在這個學期,他為了湊學分選了一門手工課。
說是手工,其實也夾雜物理的內容,為的是以後想往工程、機械類專業發展的學生提供一些實踐機會。
但郭兆基選這門課隻是為了摸魚,他學習成績平平,為了能以一個好一點績點畢業,他每學期都在努力減少需要考試的選課數量。
第一堂課,位置是隨便坐的。郭兆基挑了個靠窗的座位,直接趴在桌子上開始睡覺。
炎炎夏日,港華中央空調的冷氣比他們祖孫三人擠在一起的小三居要涼快,正適合補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響起:“我可以坐這嗎?”
郭兆基被驚醒,有點不耐煩,眼睛都還冇睜開就道:“坐。”
他身邊的椅子被拉開,椅腿和地板摩擦發出聲音。
郭兆基撐起身體,揉了揉頭髮,忽然聞到一股香風。
絲毫不誇張,真的是一股香氣。
那是每日由女仆洗好,在寬敞通風的地方晾曬,小心地在衣領處添些許木質調的香水,再由肌膚蒸騰起來的味道。
郭兆基驀地睜開眼,一轉頭便看見了一張英俊的側臉。
程世英坐在他旁邊。
他不知剛從哪個海島度假回來,皮膚曬成蜜色,烏髮蓬鬆,正垂著眼在翻課本。
郭兆基瞪大了眼,動作極大地後退了一步,背猛地撞到窗台:“程、程世英?!”
“嗯?”
程世英聽到自己的名字,回過頭,輕輕笑了笑:“你好。”
他的睫毛和眉毛都黑而濃,眼睛兼具中國人的神與歐洲人的形,笑起來時,露出一整排潔白小巧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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