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第 36 章
冉晞暘當即心頭一震,下意識就想含混過去。可冉雲輝的神色不像是在玩笑,冉晞暘垂下眼眸,在腦海中回憶她們相處的畫麵。
沒有一絲破綻,遊棋櫟開口的次數少之又少,就算是交流,也是以一位普通同事的身份。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冉晞暘下意識地用齒尖咬著唇肉,麵前的那道視線實在是顯眼,她擡眸掃了一下,思緒在刹那間停頓,停留在冉雲輝常看的財經報上。
是了。
棋頌作為行業頂尖,近期又出了那麼多事情,出現在財經部上不足為奇。加上遊棋櫟的年齡與身份,就算是隨意一瞥,也能記住有這麼一號人物。
冉晞暘懊惱地閉眼,暗歎自己何時愚蠢到這種地步了。
“媽媽。”
“晞暘。”冉晞暘與母親同時開口。
“你跟我說,你靠近她,是為了什麼?”冉雲輝防備著屋裡,開門見山,“我知道你對當初的事情耿耿於懷,但我沒想到,你竟然”
冉雲輝歎了口氣:“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趁現在還來得及,早點脫身,彆把自己的青春浪費在這裡。”
“媽媽。”冉晞暘震驚地看向冉雲輝,“你怎麼”
冉雲輝輕歎一聲,拉著竹椅坐在冉晞暘身邊。
“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那時候你還是個玩泥巴的小孩子,你心裡在想什麼,我怎麼會不知道?”她擡手在冉晞暘的大腿上重重地拍了兩下,“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遊理沒有錯,棋頌沒有錯,跟在你身邊的那位大小姐更沒有錯。”
“錯的是人沒有底線的貪欲。”
冉晞暘回頭看了眼自己的房間,床頭的台燈依然透著暖黃的光線,她回過頭,壓低嗓音:“所以器官販賣是真的,那些失蹤的孩子都成了供體?”
冉雲輝點頭:“既然查到這個份上了,你也大致清楚了情況。”
“是,當初那些失蹤的孩子都不幸成了供體。就連你”冉雲輝瞥了她一眼,“也差點丟了性命。”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遊理為什麼、媽媽,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遊理沒錯,棋頌是無辜的?”
冉雲輝無奈一笑,對著頭頂的月光伸長腿。
“我剛剛也說了,我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你如今的打算,也曾是我計劃的。”
“那時我把你送出國,就鉚足了勁擠進棋頌,意圖查明當年的真相。”說著,冉雲輝嗬了一聲,像是嘲笑當初的愚蠢那般連連搖頭,“更或者說,是遊理有意讓我進入集團調查。”
冉晞暘的睫毛一顫,手指扣著膝蓋上的布料:“董事長?”
“是啊。”冉雲輝回答,“恐怕,就連你,也是她有意安排的。”
“但是,為什麼?”冉晞暘問。
“為什麼估計是想給我們一個交代,讓我們安心吧。”
“這件事,還是遊理去世前找我透露的。”冉雲輝勾著一邊嘴角笑道,“我們自以為是做局的人,殊不知,我們恰恰是入局的。”
“晞暘,這些年,不止我們在查當年的真相,多方力量都在查。”
“不然,你以為當年的那一夥人是怎麼被抓住的,當初的院長又是怎麼被送進局子裡的?”
冉晞暘:“可他不是以器官販賣;”
“那時證據不足。”冉雲輝打斷,“他是個極其謹慎的人,從不直接參與交易,這麼多年,遊理也隻找到非法集資的證據。”
“這麼多年,警方、遊理,還有我們這些福利院的老人,都在努力還那些孩子們一個公道。”
“所以——”冉晞暘低頭捋著自己的思路,“所以遊理會收購福利院,為的就是收集證據。隻是那夥勢力盤根複雜,所以她隻能營造一種戰略失敗,不再關注這個專案的假象。”
“她知道我們心有不甘,所以任由我們進入集團調查。”
“因為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我們調查。”想通這一點,冉晞暘恍然大悟地深吸一口氣。
難怪。
難怪遊理會錄取她這個身份不明,履曆平平的人,原來早在故事的開端她就知曉一切,在臨死前安排好後事,免得後人念念不忘,虛度年華。
“可我查遍了公司的花名冊,怎麼從未見過你的名字。”冉晞暘問。
冉雲輝輕笑一聲,擡手點著冉晞暘的鼻尖:“媽媽我是那麼粗心的人嗎?在你出國的那幾年我就將自己的姓名改去,以假名進入集團,一直做到了財務主管的位置,待查清真相,你突然說要回來,我這才把我的名字改回來。”
“你調查了所有人,但不可能調查到自己媽媽身上,是不是?”
冉晞暘跟著輕笑。
夜色寂寥,母女二人共同坐在竹椅上,仰望著天際的圓月愣神。結伴而行的田園犬們依舊排著隊回來,瞧見院子裡的兩人,它們低低地吼了一聲,踏著輕快的步伐往家裡走去。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冉雲輝突然開口,“那個姓林的姑娘,就是遊理藏在國外的女兒,遊棋櫟吧?”
她眨眨眼睛,打了個哈欠:“我在新聞上看到過她,又因為她是遊理的女兒,就多關注了一點。打一照麵,我就知道她的身份,沒想到她還會配合你來騙我。”
冉晞暘被她說得無地自容,隻好低頭揉著鼻子緩解尷尬。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就是樂樂。”
冉晞暘的眸底閃過一絲錯愕,但並未持續太久。她收斂了笑容,鄭重地看向冉雲輝:“確定嗎?”
“當年遊理帶走的人,就是樂樂。”冉雲輝說,“也多虧了遊理,這才撞破這件肮臟事,才能將那些罪犯繩之以法。”
冉雲輝看著冉晞暘的反應,張手摟住她的肩膀晃了兩下:“我知道當年那件事給你留下了巨大的陰影,你想為樂樂報仇,媽媽能理解。”
“但媽媽想說,彆找錯了物件,棋頌是無辜的,遊棋櫟是無辜的。我當初能及時止損,我希望你也能。”
心中的疑惑有了個明朗的答案,當初的懷疑也在此刻落到了實處。可不知怎的,冉晞暘的內心卻憋悶不已,像是被一雙大手緊緊抓住了臟器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她默默偏頭看向自己的房間,半是慶幸半是懊惱。
慶幸她的樂樂還存活於世,懊惱於為何偏偏是遊棋櫟。
為什麼,要在她們之間隔上一座大山。
她當初明明是想明明
如果遊棋櫟知道了她接近她的目的,她會是什麼反應?
冉雲輝並不知道冉晞暘的心思,她心疼地摟住女兒,像兒時一般拍著她的肩膀安撫,“那時你受了刺激,醒來後就一直以為樂樂跟那些孩子一樣遇害了,任我們幾個怎麼勸說都不信。”
“現在你知道樂樂還活著,甚至活出了這樣出彩的人生,是不是能釋懷了呢?”
“媽媽。”冉晞暘的嗓音怏怏的,“剛才你不是問我們是什麼關係嗎?”
“她——”冉晞暘擡頭對上冉雲輝慈善的雙眸,“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冉雲輝的動作一頓,掰著冉晞暘的肩膀直起身:“你怎麼你為了調查這件事,怎麼能這麼玩弄人家的感情?”
冉晞暘苦笑著搖頭:“一開始我確實是另有所圖,但我對她的感情是真實的。”
“可如今。”她再度回頭,一臉痛苦,“如果她知道真相,她會信嗎?”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輝映著桌麵的塵粒,素白的窗簾被潛入窗縫的微風浮動,滲透的陽光隨著拂動的窗簾不斷變換形狀,遊棋櫟迷濛著眼睛,神遊似地擦拭著嘴角的水漬,扭身就要往外走去。
恰巧冉晞暘戴著圍裙從屋外走進,看見站在原地愣神的遊棋櫟,她輕笑一聲,上前刮著遊棋櫟的鼻尖。
“在想什麼?昨晚沒睡好嗎?”她柔聲問。
遊棋櫟睜開眼,皺著鼻子任由冉晞暘觸碰。她摟著冉晞暘的腰身步步逼近,抵在她的肩膀上喃喃:“我以前怎麼就沒發覺你戴圍裙的模樣那麼好看?”
冉晞暘嘁笑一聲:“你才認識我多久,當然沒見過。”
“不好。”遊棋櫟不悅地咬了下,“早知道我就早點回國,早點讓媽媽給我找個保鏢。”
“最好”她自顧自地笑了笑,“最好是中學時期就找到你,然後讓你天天跟在我的身邊,最後”遊棋櫟的指尖沿著冉晞暘的脊梁骨上移,繞過她的肩膀揉著她的耳垂。
“對你強製|愛。”
冉晞暘偏頭躲避這難以忽略的瘙癢。
“遊總。”她滿含笑意,“現在可是民主社會,不可能發生你想象中的情形。”
“不行嗎?”遊棋櫟曖昧地眨眼,“那之前你把我的手綁起來那個叫什麼?”
她故意沙啞著嗓音:“難道不是嗎?”
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冉晞暘被她說得有些臉熱,連忙轉移話題:“早餐好了,媽媽就等你出去了。”
遊棋櫟哦了一聲,突然收緊手臂的力度,嘴唇蹭著冉晞暘的臉頰問:“吃什麼?”
“唔,種類挺多,水煎包,荷包蛋,小米粥,三明治都有,媽媽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什麼都買了一點。”
“媽媽真好。”遊棋櫟輕啄著冉晞暘的嘴角,“但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急需我們處理。”
冉晞暘:“什麼事?”
遊棋櫟咬著她的唇珠責怪她的不解人意,她用舌尖感受對方的氣息,在喘息之間手指用力一捏,反問:“你覺得呢?”
冉雲輝等了許久都沒等到磨蹭的兩人,她用手探了下早餐的溫度,終是坐不住,乾脆提著一簍子早餐往房間裡走去。
她也是這個年紀過來的,也清楚墜入愛河的年輕人有多麼難舍難分。她在心裡斟酌著措辭,想著該怎麼進去提醒纔不會顯得突兀與尷尬。
隻是還未等她做好心理準備,一對意外的身影便撞入眼簾。她的女兒被人逼到牆角,一手捧著人家的臉頰,帶著十二分的願意接受對方細雨綿綿的親吻。
冉雲輝的心一抖,動作快過大腦地急忙轉身。隻是她的動作過快,一個扭身,身子不穩,險些連手中的一簍早餐都摔到地上。冉雲輝顧不上身後那對人是什麼反應,踉踉蹌蹌地緊急離開現場。
她內心複雜,腦海中儘是剛才的畫麵,怎麼也揮之不去。待回到廚房,冉雲輝嘖嘖兩聲,搖頭輕笑道:
“現在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