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第 47 章
手上的花束因為一路顛簸而有些鬆散,忽然襲來一股海風,吹拂著鬆動的花瓣,搖曳著飄向對麵,勾勒出海風的形狀。白裡透粉的花瓣擦過冉晞暘的臉頰,帶來一陣難以舒緩的悸動。她定定地看著對麵那人,舌尖舔著乾澀的嘴唇,大腦快速轉動,妄想在短時間內謀劃出麵對的辦法。
冉雲輝輕拍冉晞暘的手臂,知會一聲,便識趣地拉著一旁的姐妹請教怎麼抓螃蟹。
除去一些看熱鬨的,沙灘上就剩她們兩個遠遠對望。
“想來該是你覺得我們之間太過單調。”發梢繞著她的脖子,遊棋櫟低頭輕嗅著花香,款款靠近,“所以你逃到這裡,想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熱戀是嗎?”
見那人沒有絲毫反應,遊棋櫟快速一眨眼,靈機一動,在靠近之時忽然一個踉蹌,張手抵在冉晞暘的肩膀上。
花枝上的花瓣隨著她的動作掉落,順著風散落一地。冉晞暘的目光自肩膀上的花瓣緩緩挪向對麵那人,刻意僵著聲線問:
“還沒演夠是麼?”
遊棋櫟哀怨一瞪,扶著冉晞暘的肩膀站穩身子,“嘩”的一下將手中的花束塞到對方懷裡。
“演什麼演,人家是看見你過於激動,不慎摔倒了好吧?”
“都暴露了身份,再演下去豈不是太蠢?”
冉晞暘嗬了一聲,堪堪收下花束,垂眸冷眼看著。
遊棋櫟被她看得心慌,她咳了一聲,將目光定格在那人的嘴角上,表情在頃刻間變得意味深長。
“原來咬了這麼深的傷口。”遊棋櫟擡手,憐惜地撫摸著剛結了疤的傷口,“早知道會留疤,我就不那麼用力了。”
冉晞暘一偏頭,躲過遊棋櫟的觸碰。
柔軟的痂痕擦過指尖,帶來細微的摩擦。遊棋櫟的嘴角抽動,悻悻地收回手。她扭頭觀察四周,滿意地撥出一口氣:“話說媽媽怎麼就沒發現這種好地方,風景秀麗,安靜又不失一種活氣,正好適合疲於奔波的打工人。”
“冉晞暘,你是怎麼發現這地方的?”她的身子前傾,像幼兒園老師詢問孩子一般語氣輕快。
冉晞暘擡起手指,摁著遊棋櫟的額頭拉開距離,麵不改色地轉身離去。
隻是她的手裡還拿著遊棋櫟遞的花束,怎麼看也不像是討厭的樣子。遊棋櫟咬著棒棒糖,捏著口袋裡的糖果快步追了上去。
“喏。”她跟冉晞暘同步走著,將糖果遞到她眼前,“還記得這支棒棒糖嗎?”
“話說回來,當初我們的背景和這個也差不多,陽光,沙灘,還有……”她將手往上擡了擡,無聲催促,“棒棒糖。”
冉晞暘的手指微微上翹,在還未擡起之時又收了回去。她這一出鬨得太過莫名其妙,要是這麼容易接受,倒顯得有些尷尬。
況且她的心結還沒有完全解開,哪怕被冉雲輝說動了些許,但她還是有些顧慮。
像遊棋櫟這樣的人,真的能接受不純粹的感情嗎?
她能接受最初自己是帶著惡意靠近的嗎?
見對方沒有動作,遊棋櫟撇撇嘴,乾脆撕開糖紙,硬懟到冉晞暘嘴邊:“我知道你已經消氣了,不然我剛來的時候,你會轉身就走。”
她摟著冉晞暘的手臂,拿起自己化得隻剩一顆小球的棒棒糖:“你是不是礙於麵子,不好主動接受我的示好?”
她自顧自地回答:“沒關係的,冉晞暘,愛人之間從不講究麵子不麵子的,我喜歡你,哪怕你讓我以棋頌董事長的身份向你示好,我也願意。”
“因為大家知道,愛能戰勝所有,愛能讓人不顧一切。”
冉晞暘的腳步逐漸放緩,她側臉看向遊棋櫟輕鬆的側臉,好似方纔那一句話隻是她的隨口一提。隻是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戲謔,又好像……這一直是她的真心話,所以她能以這麼輕鬆的口吻說出來。
以棋頌董事長的身份……如果真是這樣,哪會那麼輕鬆?
她的雙唇翕合,躊躇許久才艱難開口:“遊棋櫟。”
遊棋櫟跟著放緩腳步,偏頭認真傾聽。
“你會後悔的。”
遊棋櫟的神情一滯,轉而無所謂一笑:“不試試怎麼知道後悔不後悔呢?”
“我這個人,從不缺從頭來過的底氣,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從我們是誰開始認識。”
“冉晞暘。”她拉著冉晞暘停在原地,“敢不敢,和我再愛一回。”
“這一次,是以遊棋櫟和冉晞暘的身份。”她頓了頓,“真正的。”
樹林遮擋了大部分陽光,清爽的海風從林間穿過,沙沙作響。遊棋櫟站在原地,發梢被微風吹拂,撓著她的眼尾不肯罷休。遊棋櫟眯著眼緩過不適,雙眸依舊鎖住冉晞暘的瞳孔,捕捉她所有的微妙的表情。
懷裡的花瓣順著風盤旋上升,鼻尖縈繞著一股獨特的香氣,冉晞暘的喉頭蠕動,她躲開遊棋櫟的視線,試探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欺騙了你,你還會對我這麼義無反顧嗎?”
“欺騙?”遊棋櫟微微歪頭,“那得看你騙我什麼了,騙我錢不行,騙我的感情……更不行。”
冉晞暘被她的回話逗笑,她刻意看向另一邊,調侃:“你身上除了錢和感情,還有彆的值得騙嗎?”
遊棋櫟哼了一聲,上手輕彈冉晞暘的額頭:“沒想到在一起那麼久,你居然還沒意識到我的魅力。”
“我有什麼值得你動心思,你還不清楚嗎?”她抓起冉晞暘的手腕,垂眸牽引著撫過自己的眉眼,再緩緩下滑。
“我的眼睛,我的雙唇,還有……”她勾著冉晞暘的手指按在胸口上,“我的心,難道都不值得讓你費心嗎?”
“如果你真的要騙的話。”她隔著半人的距離與冉晞暘對望,“那怎麼辦,你好像已經騙到手了。”
“我——滿心滿眼地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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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和煦,家家戶戶點著冷暖兩色的燈光,不少姨姨嬸嬸坐在路口,分享今天的成果,說著今年女兒又買了什麼,孫輩們考了多少,過幾天帶著她們去哪裡玩。
身旁的花束已經七零八落,隨著行走的動作,蹭著褲腿飄落,擦著鞋尖貼向地麵。
步步生花。
“所以……你以前就是乾這一行的?”遊棋櫟與冉晞暘並肩而行。
“怎麼讓你找到的?”
冉晞暘低頭一笑:“那也算是機緣巧合。”
“那時林因剛來l國,她不像現在這樣……唔……外放,就像是大家對程式設計師的刻板印象一樣,不茍言笑,也隻有碰見熟悉的人才會多說幾句。”
“我們還是學生,住的地方治安不好,經常會有一些混子騷擾。有一次恰好遇到槍戰,我們兩人躲在車後麵束手無策,是ax的一個姐姐帶我們逃到安全地帶。”
“槍戰?”遊棋櫟的眉頭一跳,“是那個……”
“不是。ax成員雖然拿錢辦事,但不會讓自己搭上人命。當時有兩夥人在追蹤目標,而ax裡的那位姐姐恰好是保護他的,不過我們不幸遇上了正麵衝擊,所以才認識到有這麼一個團體。”
“所以你們就加入了ax?”遊棋櫟問。
“為什麼不呢?”冉晞暘笑著反問,“這個組織講義氣,賺錢快,又不違法,對當時的我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加上上層對我們很重視,讓我們發揮所長,沒過多久,我們就賺到了曾經想都不敢想的財富。”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回國?”遊棋櫟問,“她們願意放你們兩個回來?”
冉晞暘沒有正麵回答:“ax成員來去自由。”
遊棋櫟若有所思地點頭。這番話和私人偵探查到的幾乎沒有出入,處於對冉晞暘的偏愛,不管她說什麼,遊棋櫟都選擇相信。她低頭看著兩人同頻的腳步,暗自思忖著要不要讓偵探停止調查。
畢竟這也需要一大筆錢,夠她們兩人度好久的蜜月。況且,要是讓冉晞暘知道自己在暗中調查她……遊棋櫟害怕地抖了抖肩膀,急於將這個可能性丟擲大腦。
她好不容易纔哄回來的愛人,再經不起折騰了。
乾脆……等下次見麵的時候再終止對她的調查,她們像現在這樣,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也挺好。
冉晞暘的過去,她願意聆聽,但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她在意的,是她們的未來。
她想得入迷,渾然不覺腳下的石子。經過一整天的奔波,她的腳跟磨得通紅,腳尖幾步沒有知覺,如今被這石子一鉻,腳掌失去平衡,全靠抓住冉晞暘的手臂堪堪穩住平衡。
腳踝的傷痛並不明顯,她垂眸看向握著手肘的手指,突然心生一計,皺著眉頭十分浮誇地嘶了一聲,楚楚可憐道:“好痛。”
冉晞暘瞬間耷拉下眼皮,百般無奈:“遊棋櫟……”
“是真的啦!”遊棋櫟晃著她的手指,“我穿著高跟鞋本來就不方便,還跟你繞著海島走了一圈。”
她仰著下巴,一副理直氣壯:“換你你試試。”
說罷,她又嘶了幾聲,增加可信度。
光線昏暗,並不能看得分明,冉晞暘的視線在遊棋櫟的臉龐與雙腳處打轉,許久,她才輕撥出一口氣,妥協:“還能走嗎?”
遊棋櫟壓著嘴角,甚至夾出了哭腔:“不能,痛得很。”
冉晞暘無奈地斜了一眼,蹲下身揉著遊棋櫟的腳跟,托著她的腳掌脫下鞋子,擡頭問:“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遊棋櫟咬著嘴唇一臉羞澀:“如果你願意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冉晞暘嘁了一聲,算是識破了遊棋櫟的把戲。她用兩指拎著鞋子,將另一手一掃,自腿彎處將遊棋櫟打橫抱起。
遊棋櫟驚呼一聲,下意識摟住冉晞暘的脖子緊緊貼著。一盞盞路燈拉長兩人的身影,她們的呼吸彼此重合,踏著海浪的律動走在歸家的路上。
“冉晞暘。”遊棋櫟仰頭看著冉晞暘的眉眼,輕聲喃喃,“你說,這一刻要是地老天荒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