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逝去不可追 023
忽然,他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抓著,像是要抓住什麼虛無的幻影,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孩子……我的孩子……對不起……爸爸錯了……爸爸對不起你們……”
他猛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眼角滲出渾濁的淚水,混著冷汗滑落鬢角,“五個……五個孩子啊……爸爸是混蛋……是罪人……”
他反複唸叨著“孩子”和“對不起”,聲音時而哽咽,時而嘶吼,那濃烈的悔恨和絕望,讓聽者都忍不住動容。
這哪裡還是那個叱吒風雲、冷峻矜貴的薄氏總裁?分明是一個被無儘愧疚折磨得形銷骨立的可憐人。
他的好友靳辰聞訊趕來,看到薄辭寒這副模樣,眉頭緊鎖,深深歎了口氣。
他揮退了旁人,獨自坐在病床邊,看著好友在病痛和心魔的雙重摺磨下痛苦掙紮,心中五味雜陳。
靳辰是少數知道全部真相的人,也曾多次勸誡過薄辭寒,可惜當時他執迷不悟。
如今看到好友落到這步田地,他既覺得可恨,又難免生出幾分不忍。
猶豫再三,靳辰最終還是拿出手機,找到了一個極其隱秘的號碼。這個號碼,是他動用了一些特殊關係才查到的,屬於溫疏桐目前極少人知道的私人線路。
他編輯了一條簡訊,措辭謹慎:
「溫小姐,冒昧打擾。辭寒重病,高燒昏迷,情況不太好。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還有孩子。如果可以,能否……來看他一眼?或許,能讓他好受些。」
簡訊傳送出去,石沉大海。
幾個小時過去,就在靳辰以為不會有任何回應,準備放棄時,手機螢幕突然亮起。
隻有一條回複,簡潔,冰冷,不帶任何情緒,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直插人心:
「死了通知我,我可以送個花圈。」
靳辰看著螢幕上那行字,手指猛地收緊,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看向病床上依舊在痛苦囈語的好友,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他最終沒有把這條回複告訴任何人,隻是默默刪除了簡訊記錄。
有些絕望,或許不知道,反而是一種仁慈。
薄辭寒的高燒反反複複,持續了將近一週。
期間,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清醒時,他沉默得可怕,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彷彿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
糊塗時,便又陷入那些痛苦的夢魘,一遍遍呼喚著那個永遠得不到回應的名字。
他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懲罰著自己,也消耗著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也許是命不該絕,也許是心底那股不甘的執念太過強烈,薄辭寒最終還是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
但這場大病,徹底掏空了他的身體和精神。他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曾經銳利如鷹隼的眼眸,如今隻剩下一種揮之不去的、沉沉的暮氣。
出院後,他變得更加沉默,幾乎不再過問公司具體事務,將大部分權力下放。
他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裡,終日將自己關在空曠的、毫無生氣的頂層公寓裡,對著窗外繁華的都市夜景,一坐就是一天。
外界關於他和溫疏桐的議論,並未因時間的流逝而平息,反而因為薄氏近期的“自我削弱”和“涅槃”資本的如日中天,變得更加沸沸揚揚。
各種猜測、同情、嘲諷、幸災樂禍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湧向他,但他似乎已經完全遮蔽了。
直到這天,一家在全球極具影響力的頂級財經雜誌,通過層層關係,終於獲得了一次對他進行深度專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