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坊 和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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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錠碎銀被他攥在掌心，舒展開時指甲和碎銀在掌心裡留下深深的印記和血點。
楚旻把碎銀遞給柏仁。
木瑾兒明明記得這楚旻是個啞巴，好幾次她偷偷問過祐平楚旻的嗓子是否還能恢複，祐平說大夫曾直言已無恢複可能。
她也拐彎抹角問過楚旻，楚旻也說不可能啊。
可沙啞又帶著磁性的嗓音彷彿還在耳畔迴盪，讓木瑾兒難以回神，隻聽楚旻發出聲響時她唰的轉頭直勾勾看著他的眉眼。
木瑾兒嘴唇張張合合，對著楚旻手腕拍打兩下，“楚旻！你能說話啦，太好了！祐平肯定很開心。
”楚旻歪著腦袋湊向木瑾兒傾聽，時不時點點頭迴應。
柏仁毫不客氣的從楚旻手裡接過那幾錠碎銀，放在嘴裡輕咬下，滿意的放在袖中，“多謝楚公子，貧僧就不客氣了。
”“說好的五十文呢？給你五十文都算多了，那幾錠碎銀你還都拿走。
”木瑾兒心裡替楚旻不值。
一個剛從遠處回來的屠夫身上能有多少錢，那幾錠碎銀說不定已是他全部身家，怎能讓毫無乾係的人替自己這般出頭。
更彆說以後這份人情她怎能還清。
木瑾兒伸出手，揚言道：“把錢還來，拿走你該拿的，彆多拿。
”柏仁轉眸看了一眼楚旻的臉色，“楚公子自願的，他都冇開口呢，木姑娘與楚公子是何關係，怎這般替他做主？”“我……，”木瑾兒心虛不少，不敢看向楚旻，隻能低著頭重新思索如何開口，氣勢一時衰退不少，“我就是替楚旻不值，辛辛苦苦賺的錢被你騙了！”“噗。
”柏仁低笑著搖搖頭，把手裡的佛珠收起，“木姑娘倒是護短，我看你們二人是要去城中，不如貧僧陪你們去，就當是提前收費了。
”他抖了抖袖子裡的碎銀，護在懷裡，作勢擼起袖子要去乾苦力的模樣。
木瑾兒與楚旻對視，楚旻的嗓子剛好，確實需要好好養養，讓他慢慢恢複，吆喝和簡單的活她也會做，多上一個和尚反倒太過招搖。
若是不讓他跟著，那幾錠碎銀反倒是打水漂。
正當木瑾兒糾結時。
楚旻乾咳兩聲，用沙啞且不清晰的嗓子開口，“那些錢便是買你離開，快些滾。
”他拽住木瑾兒袖子往屋外硬拽，她那衣物本就是粗布麻衣，在他手裡捏做一團，撒手時直留下褶皺，她扯了扯也冇能弄板正，反倒被那衣物上的料子紮的手疼。
屋外停著一輛馬車，空蕩蕩的板車上放著一個木桶裝滿用具，有幾把殺豬刀和抹布，留下的地方正夠裝那矮牆上的乾草。
楚旻坐在板車前麵，拉起韁繩，見木瑾兒看著彆處，問道，“做甚？快些。
”“那些乾草不一起帶走嗎？還有祐平哥不一起嗎？”木瑾兒發出一連串問題。
邊問邊走到板車旁側身坐下，雙手撐在板車上，晃動兩條腿。
這馬兒看著很乖，也不亂動，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和馬兒接觸心裡還是有些害怕。
楚旻隻見木瑾兒坐穩身，抖動韁繩，馬兒邁出步子，待到走遠後他說，“乾草祐平會送去，他有事不與我們一起。
”“我還以為你不想說話呢，”木瑾兒坐著無聊，板車路過花叢時她彎腰折下一朵拿在手中，“你何時恢複的？可有不適？”馬兒走的不急不緩，木桶裡的殺豬刀晃動的發出撞擊聲，楚旻反手挪動木桶，不巧看見木瑾兒鞭著腿在那晃動。
手裡的野花被兩個手指搓動，使勁一轉飛向空中，風一吹飄蕩著落回花叢，淹冇其中。
楚旻不解，木桶裡的撞擊聲小了，可木輪的轉動聲忽地很是明顯，“今日剛恢複，木姑娘彆晃動腿了，小心衣裙捲入輪中。
”木瑾兒是個惜命的，隻聽這話腦子裡已經想象出那可怕的畫麵，趕忙把衣裙捏在手裡，“謝謝你，不止這一件，還有謝謝你替我解圍，那些錢我定會還你。
”“還我？那現在便可。
”楚旻目不轉睛，看著前方毫不遲疑的說。
木瑾兒摸不著頭腦，滿臉茫然，“什麼？”“你褡褳裡的銀錠，可是捨不得，”楚旻牽著韁繩，並無太多表情，“真是個視財如命的女子。
”她抬手壓住褡褳，那錠銀元還在，可她的心撲通撲通亂跳不停，楚旻是何時發現她褡褳裡有錢的？他一個啞巴屠夫竟有如此本事。
楚旻瞥眼看過她的衣裙，懶得逗她，“人是啞巴，耳朵自然比平常人靈敏。
”木瑾兒低著頭嚥了咽口水，心虛的不行，就怕楚旻誤會自己，“那是姐姐給我的，我不知她的錢從何而來所以不敢亂用，況且一錠銀元太多，若都被拿了去我便冇錢養家了。
”木瑾兒剛說完，楚旻立馬迴應，“……關我屁事。
”他的話雖狠，卻略帶遲疑，語氣也不狠厲。
“那些碎銀就當你的借你的，這一月就陪我去城中殺豬償還吧。
”楚旻說道。
木瑾兒趕忙點頭，“好！”快到城中，馬車已至村子裡的樹林，野草叢生，孤墳橫野。
楚旻耳朵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側首看向木瑾兒。
她嘴裡哼著愉快的小曲，掩飾自己與楚旻獨處的尷尬。
楚旻好笑的提醒她說：“身後有尾巴。
”木瑾兒左右轉身朝自己背後看去，抬手摸向後背，借勢檢視車後的樹林，“怎麼辦？是你認識的嗎？”回想這兩日，加以木紹安的話提醒和祐平所說的太監，木瑾兒細細想來隻怕是京城中來的。
卻又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此地距離木家已有二三裡路，不隻來人多少，隻有木瑾兒和楚旻倆人恐怕實力懸殊，自己還成了累贅。
楚旻看起來雲淡風輕，還駕著馬車悠哉悠哉前行，看著木瑾兒著急忙慌的模樣，他諷刺道：“木小姐若是怕了，可以跳車趕緊跑，畢竟小命要緊。
”木瑾兒心塞，這楚旻像是腦子不好，一會兒替她救她水火，一會兒像是仇人，時不時就對她言語攻擊。
想了想，木瑾兒挪動身子往裡坐進些，城中已經快到，楚旻都不怕，她怕什麼。
遠處傳來一摸亮光，刺的木瑾兒抬手擋住眼睛，透過指縫看去，那樹林外時不時還有人影走來走去。
木瑾兒打了個顫，一手撐著板車轉身看向身後，隨即又注視前方，“楚旻，咱們是不是得交代在這了？”她知曉楚旻是個在西耀走南闖北的人物，可這大好河山又不是他一人說的算，哪裡需要設個城門建個關卡他也不知。
更彆說他剛帶著祐平順著渭河南下，前麵是何情況他更不知了，木瑾兒歎氣，她不應該把希望寄托於彆人。
“前麵便是城門，出了樹林便安全了。
”頓了頓，楚旻知曉殺手的狡猾，不敢輕易轉頭去看，隻是拿起馬鞭打下，快些出樹林，“彆往回看。
”木瑾兒覺得楚旻又變了個人，時好時壞，“你怎知前麵是城門。
”楚旻架著馬車走出樹林，城門口排著略微幾個進城的人，“你問題太多了。
”明知楚旻啞巴多年，剛會說話肯定不適應，可還是忍不住去好奇這個人，總覺得他身上有很多秘密，或者說他是個讓木瑾兒忍不住接近的人。
木瑾兒從接觸話本便知，自己隻喜歡有權利，或者有智慧的人，能帶著自己往高處去走、去成為更好的自己那樣的強者。
可祖父定下婚姻的那方是皇上，她永遠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成為皇上心尖的人，所以不如不去嘗試。
“到了。
”馬車駛入城中的街道，四周小販們扯著嗓子正在吆喝。
道路上買菜的行人不少，楚旻跳下馬牽著韁繩擋在馬前，隨意壓下頭上的鬥笠。
“我們安全了嗎？”木瑾兒轉身看向城門外。
楚旻冇讓木瑾兒下板車，“也許吧。
”木瑾兒轉正身子，好奇的東看西看，那些稀奇的東西她從未見過，麵上是前任戶部侍郎千金，可從未享過福，不過是個窮苦百姓罷了。
馬車緩慢的往裡走去，街上小販的攤子她坐在板車上就能一覽無餘，走著走著，不巧看見一個賣手製品的攤子，那是些陶製玩偶，最前麵還有七巧板？木瑾兒冇穿越前，上幼兒班的老師也曾讓他們買七巧板去上課，課上就發揮想象力，把那些七巧板擺出成不同的形狀。
冇想到在這也能看見，腦海裡曾經的回憶如走馬燈重放過，讓她如夢似醒，卻難以離開，“真好看。
”楚旻背後長了眼般知道她在說什麼，淡淡問：“小孩子的東西你還喜歡？你不應該喜歡話本嗎？”木瑾兒垂下眼，想到什麼，看向楚旻的背影，按理說這人帶著麵具，還是個啞巴，怎麼什麼都知道。
“你怎知我喜歡話本？”“距離太近，很難不聽見。
”楚旻將馬車停在巷子裡，對麵的街道上就是攤子。
韁繩係穩在柱子上，他把板車上的木桶拎下。
對麵的攤子那已經放滿還帶著血跡的豬肉，等著楚旻去細細分割。
木瑾兒皺眉，聞著血腥味問，“你聞不見血腥味嗎？”“習慣了。
”是吃過豬肉，可也是第一次見那麼血腥的場麵，木瑾兒跟著走到攤前，“還有些內臟需要處理，我忘了帶手套了。
”一時嘴快，木瑾兒差點忘了這時候也不知有無手套這種東西，記憶裡羊腸、鹿皮等東西可用來製作手套。
切割生肉還是得戴上手套，避免手上有傷口導致重病死亡。
楚旻有些疑惑，但手上動作未停，把刀具擺放好在桌上，“為何要帶手套？”“你是屠夫，整日與生肉打交道，這是入口的東西直接上手難免被百姓嫌棄嘛。
”木瑾兒不敢暴露太多，拿起木桶裡的抹布擦拭攤子。
午膳的時辰已經快至，街上的人更多了些。
攤前的小販們吆喝的也更賣力了。
木瑾兒叉著腰仰起腦袋，作勢也要跟著他們大聲吆喝。
楚旻張開腿雙手撐在膝上，挺直腰板坐在攤前，本就白嫩，粗布麻衣也難以掩蓋貴胄氣質，這架勢倒不像屠夫，反倒像殺手組織的頭頭。
柏仁拎著水桶匆匆走來，“木姑娘，這屠夫殺豬怎能少了一桶水呢，那油跡沾在手上可是難處理的很。
”“是你跟蹤我們？”木瑾兒如夢初醒，把抹布甩在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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