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須知：404公寓 第六章：紅色的警示
-
紅色的警示
增加的條款像無形的枷鎖，一條條纏繞上來，勒得林辰幾乎喘不過氣。他對那本《入住須知》產生了強烈的生理性厭惡，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每天像完成功課一樣翻閱它，警惕著任何新增的內容。這種被迫的、持續的關注，本身就像一種精神折磨。
日子在一種高度緊張的壓抑中度過。他儘量減少外出，避免任何可能觸發規則的情況。房間成了他唯一的堡壘，儘管這個堡壘的規則正在由彆人書寫。
天氣持續陰沉了好幾天，灰濛濛的天空壓在頭頂，讓人心情也跟著沉悶。公寓裡的消毒水味道似乎也因此變得滯重，沉甸甸地懸在空氣裡。
這天早上，林辰被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他揉著發脹的額頭走到窗邊，看到外麵世界被籠罩在一片濕漉漉的灰暗之中。陰雨天。
他習慣性地走向廚房想倒杯水，經過客廳時，目光無意識地掃過陽台。
腳步猛地頓住。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驟然停止了跳動。
陽台上，那根空蕩蕩的晾衣繩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件衣服。
一件紅色的連衣裙。
鮮豔的、刺目的、像鮮血一樣濃烈的紅色。
它靜靜地懸掛在那裡，麵料看起來有些陳舊，甚至有點濕漉漉的，彷彿剛從外麵的雨水中收回。下襬還在微微滴著水，在陽台的地麵上聚整合一小灘深色的水漬。
林辰的呼吸屏住了，血液衝上頭頂又迅速冷卻。
【條款12：陽台晾衣繩僅限於晾曬灰色或白色衣物。如發現陽台出現紅色、粉色等鮮豔色係衣物，且非您本人懸掛，請勿出於任何原因觸碰、移動或試圖收起。請關緊陽台門窗，忽略其存在，等待下一個陰雨天氣，它將自然消失。切勿在晴天條件下處理此類物品。】
規則閃電般劃過腦海。
它出現了。不是他自己掛的。而且，今天正是陰雨天。
條款的後半部分像冰冷的指令注入他的神經：“忽略其存在”。
他猛地向後退了幾步，彷彿那件紅裙是什麼帶有劇毒或詛咒的物品。他衝過去，死死拉上陽台的玻璃門，又拉緊了窗簾，將那片刺眼的紅色徹底隔絕在視野之外。
做完這一切，他背靠著牆壁，心臟還在瘋狂地跳動。
他強迫自己冷靜，反覆默唸規則：“忽略它，等下雨，它會消失。”規則是這麼寫的。隻要遵守，就應該冇事。
他試圖回到日常的軌跡，看書，瀏覽求職網站（雖然公寓的內網慢得驚人，而且經常莫名斷連，隻能連接到那個單調的、隻有基本服務資訊的內部頁麵），但注意力根本無法集中。
眼角的餘光總是忍不住瞥向那被窗簾遮擋的陽台。
那抹紅色，擁有一種詭異的存在感。即使看不見，它似乎也在不斷地向室內輻射著某種不安的信號。
他忍不住，再次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的一角，向外窺視。
紅裙依舊掛在那裡，無聲無息。雨水打濕了陽台的地麵，那攤從裙襬滴下的水漬似乎擴大了一些。它看起來就是一件普通的舊裙子，款式簡單，冇有任何花紋。
但越普通，越顯得它的出現無比詭異。
是誰掛上去的？怎麼掛上去的？為什麼偏偏是紅色？為什麼偏偏是陰雨天？
規則隻告訴了他“怎麼辦”，卻冇有解釋“為什麼”。這種未知像一隻蟲子，在他心裡鑽鑿。
時間過得異常緩慢。雨一直下，冇有停歇的跡象。那件紅裙也絲毫冇有要“自然消失”的樣子。
（請）
紅色的警示
中午，他簡單地泡了碗麪，食不知味。
下午，他坐立難安。幾次走到陽台門邊，手放在門把手上，又強迫自己縮回來。規則嚴禁觸碰。那晚窺探彈珠聲的教訓還曆曆在目。
他注意到，對麵樓似乎有住戶也看到了他陽台上的紅裙，指指點點。但這反而加深了他的恐懼——這現象是可見的，並非他的幻覺，卻隻有他需要麵對和處理。
傍晚時分，雨勢漸漸小了一些，但天色更暗了。
林辰再次靠近陽台門，透過玻璃，緊張地觀察著。
忽然，他注意到，在陽台的角落，靠近洗衣機和水槽的地方，地麵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不是水漬。
是一小縷深色的、濕漉漉的、纏繞在一起的……
頭髮。
很長的人類頭髮。
絕不是他自己掉的。他是短髮。
那縷頭髮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那裡，和那件紅裙一樣，像是隨著雨水被一同送來，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紅裙……長髮……
林辰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這不再僅僅是一件莫名出現的衣物，它開始帶有某種……個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屬性。
他死死記住規則——“忽略其存在”。
他猛地拉緊窗簾，不再去看。他躲進臥室，用被子矇住頭，試圖阻隔一切。
外麵的雨聲漸漸停了。
夜晚降臨。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陽台外寂靜無聲，那件紅裙和那縷頭髮，像沉默的幽靈，盤踞在他的感知邊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是被陽光曬醒的。
雨過天晴。金色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
他猛地驚醒，第一個念頭就是陽台！
他幾乎是衝到了客廳，心臟提到了嗓子眼，顫抖著手，一點點拉開窗簾。
陽光瞬間湧入，照亮了整個陽台。
晾衣繩上空空如也。
那件鮮豔的紅裙子，消失了。
彷彿從未存在過。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陽台門，謹慎地走了出去。空氣清新，帶著雨後的濕潤。他仔細檢查晾衣繩，上麵什麼都冇有。地麵也基本乾了。
他的目光快速掃向那個角落。
那縷濕漉漉的長髮，也不見了。
一切恢複原樣。
就像規則裡寫的一樣：等待下一個陰雨天氣，它將自然消失。
他本該鬆一口氣，感到慶幸。
但一種更深沉的、更粘稠的恐懼，卻緩慢地滲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規則生效了。
以一種完全超出他理解的方式。
那件紅裙和那縷頭髮，它們來了，它們被“忽略”了，然後它們又在特定的條件下“消失”了。
這背後是什麼機製？是什麼力量在操控？
這一次，它消失了。
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它會不會……以另一種形式再次出現？
林辰站在清晨的陽光裡，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隻有一種被無形之物輕輕觸摸過的、冰冷的戰栗。
這座公寓，不僅在用規則約束他，更是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向他展示著那些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現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