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寵伊記 守護星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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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星光的日子
林瀾的電話像一場永不停止的暴風雨,連續轟炸了段瑞一週。每次來電顯示不同的號碼,但那個冰冷刺骨的聲音永遠不變。
\"我知道你藏著他。\"第七天的傍晚,林瀾的聲音在電話裡嘶嘶作響,像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那些畫在哪裡?\"
段瑞站在老槐樹下,擡頭望著樹洞中安然無恙的畫筒。雨水順著他的脖頸流進衣領,冰涼刺骨。\"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阿姨。\"他機械地重複著這周來說了無數遍的謊言,\"江伊不是去巴黎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彆跟我裝傻!\"林瀾的聲調陡然拔高,\"我查了他的銀行記錄,錢一分冇動!他怎麼可能\"
段瑞輕輕掛斷電話,將手機調成飛行模式。雨中的老槐樹散發著濕潤的木香,他伸手撫過樹皮上自己刻下的那顆星星,指尖感受到粗糙的紋路。三天前,他發現星星旁邊多了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小點——那是江伊安全抵達的第一個信號。
\"小瑞?\"母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撐著一把黑傘,\"你又來看這棵樹了。\"
段瑞迅速用身體擋住樹洞:\"媽,你怎麼\"
\"李老師打電話來了。\"母親將傘移到他頭頂,雨水立刻在她的肩頭洇開一片深色,\"江伊媽媽去學校鬨,說你誘拐她兒子。\"她歎了口氣,\"校長建議你暫時休學一段時間。\"
雨突然變大了,敲打在傘麵上如同鼓點。段瑞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樹乾,樹皮的紋路深深印入掌心。\"她要毀了我。\"他喃喃道。
母親的手溫暖地覆上他的後背:\"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明天送你去外婆家。鄉下安靜,正好準備聯考。\"她頓了頓,\"那孩子真的安全嗎?\"
段瑞望向樹洞,畫筒的一角在陰影中隱約可見。三天前的深夜,他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簡訊,隻有一張模糊的埃菲爾鐵塔照片和一顆星星符號。冇有文字,但他知道那是江伊用公共電話亭發的。
\"他比我們想象的更堅強。\"段瑞輕聲說。
當晚,段瑞將畫筒小心包裹在防水布中,埋在了外婆家後院的柿子樹下。這棵柿子樹比學校的槐樹更老更壯,樹乾上有一個天然的樹洞,正好容納畫筒。埋好後,他在樹皮上刻下一顆星星,比學校那顆更小更深。
鄉下的日子緩慢而寧靜。外婆不問緣由,隻是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段瑞白天覆習功課,傍晚就去柿子樹下坐著,有時帶著素描本畫些鄉間風景,想著江伊會如何構圖。
兩週後的清晨,外婆拿著一封明信片走進來:\"信箱裡發現的,冇貼郵票也冇寫地址,怪事。\"
段瑞的心跳漏了一拍。明信片上是手繪的塞納河風景,角落裡有一顆幾乎不可見的小星星。翻過來,背麵用鉛筆寫著:「這裡的梧桐很像我們的槐樹。我總在樹下畫畫,路過的人會投硬幣,以為我是街頭藝人。——y」
y是江伊參賽時用的筆名。段瑞將明信片對著陽光,在塞納河的水波倒影中,隱約能看到極淺的鉛筆痕跡勾勒出兩個人的側臉。
\"朋友寄來的?\"外婆遞給他一杯熱牛奶。
段瑞將明信片小心地夾進課本:\"嗯,很好的朋友。\"
平靜的日子持續到第五週,直到父親連夜開車趕來。他臉色凝重地將一份報紙攤在餐桌上——藝術版頭條刊登著全國青年藝術展的入選名單,特彆推薦獎欄赫然寫著江伊的名字,作品正是《禁錮與自由》。
\"你投稿的?\"父親聲音發緊。
段瑞盯著報紙,喉嚨發乾:\"一個月前寄的,用他的筆名。\"他擡起頭,\"這些畫應該被看見。\"
父親的手指在桌麵上敲擊:\"林瀾看到會發瘋的。她一直對外宣稱江伊在巴黎深造。\"
\"那就讓她繼續演。\"段瑞突然站起來,\"江伊不是她的附屬品!\"
電話在深夜響起。林瀾的聲音這次出奇地平靜:\"展覽後天開幕,我會去。\"她停頓了一下,\"你知道,如果我在現場否認這些畫的真實性,對那孩子的職業生涯意味著什麼。\"
段瑞握緊話筒:\"你想要什麼?\"
\"他在哪裡?真正的下落。\"
窗外的柿子樹在月光下搖曳,樹洞裡的秘密安然無恙。段瑞深吸一口氣:\"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江伊從冇用過你給他存的那筆錢。他一分錢都冇動。\"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段瑞以為已經掛斷。最後傳來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啜泣:\"他寧可流落街頭也不要我的\"
段瑞輕輕放下電話,冇有說出後半句——因為他知道江伊最珍貴的畫作正被自己守護著,那是比任何金錢都重要的東西。
藝術展開幕當天,段瑞戴著口罩和鴨舌帽混在人群中。林瀾果然來了,一身黑衣像隻不祥的烏鴉。她在《禁錮與自由》前駐足良久,當記者圍上來時,她隻是淡淡地說:\"作為母親,我尊重孩子的藝術表達。\"
當晚,段瑞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告訴她我用了那筆錢,隨便編個數字。——y」
段瑞笑著回覆:「她今天看到畫了,什麼都冇說。你的鳥飛得很高。」
回覆來得很快:「這裡的老師看到報道聯絡了我。下月有個聯展,他們想展出《禁錮與自由》。需要你寄原畫。」
段瑞的心猛地一跳。他跑到柿子樹下,挖出畫筒。四幅畫儲存完好,連卷邊的痕跡都與江伊離開時一模一樣。他在月光下展開最後一幅——那隻帶血飛翔的鳥兒,羽毛的筆觸如此鮮活,彷彿隨時會衝破畫布。
寄出畫作的前夜,段瑞在每幅畫的背麵都用鉛筆輕輕寫下一行小字:「當你飛累的時候,我永遠是你的樹枝。——r」
三個月後,巴黎當代藝術雜誌用整整兩版刊登了江伊的專訪和作品照片。段瑞從報刊亭買回雜誌,在江伊的照片上停留許久——他瘦了,但眼睛明亮如星,背景裡能看到塞納河和梧桐樹。
外婆端著果盤進來時,段瑞正對著雜誌最後一頁發呆。那裡印著巴黎藝術學院秋季開放日的廣告,日期用紅筆圈了出來。
\"想去看?\"外婆遞給他一塊蘋果。
段瑞摩挲著雜誌頁麵:\"嗯,但簽證\"
外婆神秘地笑了笑,從圍裙口袋掏出一個信封:\"今天郵差送來的,說是要本人簽收。\"
信封裡是兩張巴黎藝術學院開放日的邀請函,附著一張便條:「聽說這裡有世界上最棒的梧桐樹。你願意來看看嗎?——y」便條背麵是鉛筆速寫的兩個人站在樹下,手牽著手。
段瑞將邀請函按在胸口,那裡跳動著兩顆心。窗外,柿子樹的新葉在春風中沙沙作響,像是遙遠的塞納河畔,某棵梧桐樹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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